第30節(jié)
賀蘭璽舉起酒杯,淡淡道:“是真國色,唯牡丹可襯托?!?/br> 按儀制,牡丹只有正室皇后能夠佩戴。太子顯見得不會讓寧蘭去搶她母后的名分,這是暗示要她做太子妃,未來母儀天下。 賀蘭籌玩味一笑:“我看小牡丹也有趣味。曼曼的顏色,簪芍藥也是極美,何必牡丹?!?/br> 兩人之間暗流洶涌,其余貴族眼觀鼻,口觀心,只坐著喝茶。 寧蘭年紀小,性格又淡,幾乎從不做這等雍容打扮。眾人多以為她面容嫵媚兼具嬌軟,已是難得一見的姿態(tài)了。 不料作起這樣打扮能夠如此雍容得體,這才想起這可是弘安侯府的嫡女,怎么不稱得上一句大家閨秀,端莊得宜? 其余人還好,唯有一貫以端莊示人的元露面上僵了一瞬。但她反應極快,連忙上去扶住寧蘭:“曼曼,你可來了。聽說你病了幾日,姐妹們都好想你。如今可好了?” 寧蘭向她大方地微一屈膝,兩人扣著手對行了一禮,少女家教優(yōu)雅,儀態(tài)大方,風將裙擺微微吹拂,端得令人賞心悅目。 元露一直習慣了穩(wěn)穩(wěn)壓人一頭。寧蘭雖然國色動人,但與她一貫風格不同,一個大氣端莊,一個柔媚婉轉,她原先心里是將她當做妾室一流看的。 雖然太子喜歡她,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福分。 若不是因為她心中的天之驕子也對這朵嬌花動過心,她原是不會多看她一眼的,也從來沒有多少與她攀比之心。 她是元國公府的嫡女,家世涵養(yǎng),樣樣壓寧蘭一頭,何必自降格調呢? 只是寧蘭今天的舉止讓她隱隱有點不悅和不安。 元露笑道:“曼曼到底是長大了,下半年就要及笄,今日這打扮真是讓大家眼前一亮。” 元露忠實的小跟班魏妙妙從她jiejie魏瑛身后繞出來,打量了寧蘭片刻,嗤笑一聲:“有人偏偏愛插上雞毛裝鳳凰,捧著一朵芍藥,就當真牡丹了。怎么辦呢?沒見識唄?!?/br> 魏瑛直接上來抓住魏妙妙的袖子,提小雞一樣把她提回座位上,又和寧蘭頷首致歉。 寧蘭卻沒那么容易放過魏妙妙,掃了一眼她,疑惑道:“妙妙為何這樣說自己?我覺得你裙擺上的芍藥花紋挺好看啊?!?/br> 魏妙妙一僵,她忘了這茬。 元馥聽說寧蘭要來,正去小廚房給她取她喜歡的糕點,一進來就見氣氛怪怪的。 她捧著糕點對寧蘭道:“曼曼,快和我坐一塊,我?guī)Я撕贸缘慕o你。你今天好漂亮呀!” 她給寧蘭整了坐墊,比別人的都軟和厚實,知道她剛燒了幾日,不能受風,還喚侍女給她打簾子,遮住外面的假山石水。 虞安安瞪了寧蘭很久,她倒是不怕元扈的威脅。但是她近日心情不佳,口舌都不利落了,剛剛茬還沒想到,倒被魏妙妙搶先了。 她瞪了寧蘭一眼,又瞪了魏妙妙一眼,然后對元馥道:“大家來赴宴是看山水吃點心的。你把好的吃的都給寧蘭,再把簾子拉上,我們還看什么?” 元馥回嗆道:“鎮(zhèn)北侯府少你吃的嗎?假山假水也值得你嚷嚷?要看給你一座石頭山?!?/br> 元露見氣氛僵化,連忙打起貴女首領的精神來,吩咐侍女上花茶,笑道:“茶點大家都有的,一道道來。近日天漸漸涼了,大家先嘗一嘗這道洛神花飲?!?/br> 那茶湯里的花紅艷艷的,尖細的花瓣,妖妖調調,寧蘭不喜歡,看了一眼就放到旁邊,小口吃元馥給的點心。 虞安安看她那么閑適,骨頭又癢了,對著寧蘭道:“侯女怎么不飲元露jiejie的花茶?莫不是里面少了鹽,入不得弘安侯府的眼了!” 寧蘭聞言,臉色一變。 魏妙妙恰在此時配合著出聲:“jiejie的叔父和父親都因為偷逃鹽稅被參了,不日就要被涼州世子發(fā)落了。沒想到jiejie倒是心寬,還有工夫打扮自己來參加宴會呀?”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寶貝猜到弘安侯心目中女婿的人選是誰哈哈 他不會阻撓曼曼和霍起的,只是當初比較擔心?,F(xiàn)在曼曼都喜歡了,他哪里舍得女兒難過。 噢對了,元露有的信回有的信不回,主要倒不是釣世子,是因為她也不確定有的活動曼曼會不會去參加,所以只回了確定去或者不去的??梢园阉幕匦趴醋鍪菍β粘痰念A報,世子也不是因為日程預報喜歡曼曼,是因為她這個人~所以沒有橫空女配啥的~寶貝們放心嗷(捂臉) 第39章 寧蘭道:“叔父那里我會查清,如果是誤會,伯女去江都和我叔父當面致歉么?更遑論我父親與此事并無掛礙,世子一向清明,請侯女和伯女慎言!” 魏妙妙最恨別人說她是伯女了。她是魏貴妃的侄女,六皇子的表妹,什么伯不伯的! 她寧蘭這種破落貴族都能生成個侯女,皇帝舅父怎么就不能給她爹爹升上一級! 但這話她不敢問皇帝,她只能死死瞪著寧蘭。 元馥道:“我們曼曼的父親為大梁征戰(zhàn)沙場,九死一生,爾等晚輩就是這樣隨意評判他嗎?未免令人齒寒!” 魏妙妙道:“誰人家里沒有出過為大梁效力的長輩呢?只是俗語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非’,怎么我們這些為國家效力的人家里沒出這種事呢?有些人自己問心無愧嗎?” 正火藥味十足間,竹簾后有人拍著手,一把挑起簾子走了進來,眾女都是一驚。 大梁禮教之防不算太重,貴族男女互相之間不是沒有見過面。但是在場都是少男少女,元家又最重禮教,放著簾子就是為了彰顯他們家學淵源,與時下風氣不同,乃是禮教立家。 只是眾女見到越過簾子走過來的是元國公新認回來的私生子元扈,心里也是了然。這不是個講規(guī)矩的。這個人存在本身,就是對元國公府禮教立家的虛偽諷刺。 元露每每看到他就覺得臉上一層面具被血淋淋地撕下來,在貴女間臉上掛不住。偏偏皇帝和父親極其看重他,她也不得不盡量做出兄友弟恭的樣子來,心下其實慪火。 果然,元扈擺擺手,讓侍女給他在元露身邊加了個座,懶洋洋道:“諸位來參加家姐的宴會,我們怎么能不都好好招待招待呢?” 他指指虞安安:“未來的三夫人既然喜歡吃鹽,心心念念提個不停,吩咐廚房點心里給她多加點。” 虞安安一怔,面頰泛起薄怒的紅色。他這么說心里用意昭然若揭。明著是六皇子的人給寧蘭撐腰,實則他自己心里又何嘗不想保護她?自己的夫君,站出來打自己的臉,這還像話嗎? 偏偏要是其他人給寧蘭撐腰,她早跳起來反擊了。 可是這個是她夫君!她越是鬧,別人越是看她的笑話。她鬧不得!簡直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元扈撩著眼皮,帶笑看著寧蘭。 寧蘭卻面無表情回視著他。 元馥一口將點心咽下去。乖乖,怎么她二哥……呸!這私生子也好像對她們曼曼有點不一般。 看不出來,元扈這人人品不行,眼光倒不賴。 元馥想著,又用帕子捧了南瓜酥酪給寧蘭,甜甜的香氣散著,借機湊過去小聲道:“這個可招惹不得。狠著呢?!?/br> 寧蘭又何嘗不知這是個狠角色。是她招惹的他嗎?偏偏是他煩人。她側過頭連看都懶得看元扈一眼。 元扈心下一動。這朵小嬌花,每一處起伏都長在他心上,就是按著他喜歡的樣子長得,教他如何不想栽在自己的土里欣賞占有。只是他這一廂情愿英雄救美,人家分毫不領情。 再聯(lián)系起上次在木蘭山元馥房里她的反應,元扈是個見慣風月的,當下十分機警地猜到,她心里恐怕有了人。他試探那時寧蘭應該還在猶豫,如今已是定了心。 可是他近來看她對六皇子和太子都不上心,還給太子送了個堂姐做女官,委婉的拒絕細細一品都能看出來。 這洛陽配得上她的還有誰? 她心里的人能是誰? 他心思轉了一圈,心下計較已定,瞥她一眼,移開視線,岔著腿大馬金刀地喝起酒來。 元露看著元扈這個混不吝的大大咧咧坐在她旁邊,簡直一個頭有兩個大。但她又不能明著趕他,讓人看元國公府姐弟不睦的笑話,只能笑著對貴女們道:“大家用了點心,便可以順著流云徑去賞花了。沿途都已布置好,大家有什么需要的,一定隨時和我說?!?/br> 說著,她起身,將手放在侍女手上,儀態(tài)優(yōu)雅地起了身。 貴女們紛紛離席,隨著她往外走去。 元馥將糕點包好,和寧蘭肩并著肩,又和行竹囑咐:“我給你們姑娘帶的茶點干著呢,你幫她小茶壺帶上?!?/br> 又低頭看一眼:“嘖!這什么花!鬼里鬼氣的,別帶這壺,我叫小廚房給你燒玫瑰羹。” 寧蘭和元馥一路同行,有一搭沒一搭品著花。 寧蘭小聲道:“老四最近還來找你嗎?” “找?!痹コ灾恻c,含糊道:“比初時好了點,沒那么煩人了。他帶我看的皮影戲還挺有意思的,曼曼你看過嗎?” 寧蘭搖頭:“沒看過??蓻]人這么挖空心思討我開心。” “那我?guī)闳?!”元馥正興奮地說著,寧蘭忽然輕輕推了她一下。 路盡頭,四皇子賀蘭翎臉有點紅,手里拿著不知什么票子,在等元馥。 元馥眼里帶著期盼,口里卻說道:“怎么又來了。他……他好煩呀!” 寧蘭道:“去罷,我正好有事想找你jiejie。不用管我。” 元馥紅著臉:“我不……沒事……” 寧蘭笑著看她一眼,“嗯?”了一聲。 元馥更害羞了,賀蘭翎又在路口叫她,她看寧蘭是真的不生氣,小聲試探道:“那我……那我真去了?” 寧蘭點頭。元馥又道:“那你……你你,注意安全啊!” 寧蘭一笑:“這是你家!你叫我注意安全?你家有老虎呀?” 賀蘭翎等了好一會了,元馥還是囑咐道:“我們家那個私生子壞著呢,你又好看,小心他欺負你?!?/br> 寧蘭又將她往前輕輕地推了一步:“知道了,打不過我就跑,盡量不惹他。好了小家伙,人家等了好一會了,快去吧!” 元馥走了,寧蘭裝模作樣賞了一會花,和貴女們往來交談一陣,最后徑自走到花亭深處,有幾個元國公府的一等奴婢守著,也不好帶行竹。 她將行竹留在亭子外,打了招呼走進去,果然只有元露、魏妙妙兩個人在談話。 見到寧蘭進來,兩人都住了口。 寧蘭笑道:“姐妹倆說什么體己話呢,我一進來就停了,難不成偷偷在背地里罵我?” 元露連忙笑道:“怎么會呢。所有人里我最喜歡你,疼你都來不及,怎么會在背后說你?!?/br> 寧蘭笑了一笑,道:“好jiejie?!?/br> 魏妙妙卻不屑地哼了一聲:“世子素來最是公正,你四叔敢逃鹽稅,這次死定了!” 寧蘭道:“嗯,終于不攀扯我父親了,伯女還是有長進嘛?!?/br> 又叫她伯女! 魏妙妙氣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就要向寧蘭走過來。 寧蘭剛巧站在亭子入口,往后是上亭子的臺階,下面是郁郁蔥蔥的灌木和幾人高的香樟樹,樹枝上面用絹帶綁了晨起剛開的玉蘭。 她一扶手邊的花樹,扶額道:“哎呀,好暈??磥聿]好全,如果有人太粗魯嚇到我的話,我可能會從亭子上摔下去呀?!?/br> 魏妙妙一愣。寧蘭瘋了嗎? 寧蘭探頭往亭子外看了看:“世子倒是公正。不知道太子和六皇子公不公正呀。如果我在元國公府的亭子里跌下去,里面又只有二位,不知道太子給不給我主持公道呢?” 元露:“……” 魏妙妙:“你!你威脅我們!” 寧蘭道:“咦,前幾日回洛陽的途中,我將自己堂姐寧蓮引薦給太子殿下認識,他很欣賞,收做東宮女官,伯女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