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祁和目前就處在后一種狀態(tài)里。 不管在王姬的故事里,她是個怎么樣的人,她做了哪些事,那些都不評價了。只是至少有一點眾人都得承認,駙馬對王姬無怨無悔的付出與愛,是讓人羨慕的。 不管是在古代還是現(xiàn)代,祁和始終都是一個人。 他一個人也很好,只是兩個人好像也不錯。 “太子還是沒來和我解釋,我一開始特生他的氣,因為他到最后好像都沒有明白我到底在意的是什么?!边@根刺梗在祁和心里,始終揮之不去,“但我不會因為氣他的私德,而否定他的能力。一碼歸一碼,我已經(jīng)不是愛憎分明的小孩子了,我必須得承認,他把國家打理得很好。” 女天子昏迷數(shù)日,太子一直把朝政處理得井井有條,對外至今都沒有泄露天子昏迷的消息?,F(xiàn)在外面的人大部分知道的是,天子頭痛之癥發(fā)作,在閉關(guān)修養(yǎng)。 由太子監(jiān)國,也算是對太子提前上崗的就業(yè)考察。 “啊,對了,司徒器,我感覺他最近變得怪怪的?!逼詈团c天子說話因為是在自言自語,所以很多時候都是天馬行空,不講邏輯,說著說著,突然就變了話題,“不是那種不懷好意的怪,就是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實上,我覺得他全家最近都神神秘秘的。” 司徒家全家自然是在想辦法合力幫司徒器追祁和,雖然在司徒品和樊夫人心中已經(jīng)給司徒器蓋棺定論,就司徒器之前干的那些個傻逼事,他成功的幾率其實十分渺茫。 但,事在人為嘛,總得去試一試的。 直接表白肯定不行,對于祁和這樣性格的人來說,表白是水到渠成的臨門一腳,而不應(yīng)該是對敵時發(fā)起沖鋒的第一聲號角。祁和對待突然而至的表白,只可能是避之不及,從此再不相見。 “首先,你得搞清楚,祁和到底想不想成婚?!彼就狡放c祁和是真正的合作關(guān)系,有同伴之間的信任,也有朋友之間的欣賞,雖然沒有愛情,卻討論過不少彼此對婚姻的想法,至少司徒品從祁和的字里行間并沒有感受到多少對愛情的渴望。 而如果一個人不想談戀愛,那你努多少力都是沒用的。感情就是這么不講道理,沒什么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你也不能強迫一個人去想要戀愛。 后面就沒有后面了。 司徒器反思了一下,直接死在了第一步。他其實也隱約感覺到了,祁和根本不想與誰產(chǎn)生感情糾葛。 他不想勉強祁和做他不想做的事,哪怕他是那么想要與祁和在一起。 結(jié)果,大概是司徒器最近有如神助吧。 就在他發(fā)愁的時候,他從守護天子安全的暗衛(wèi)眼中,得到了肯定的好消息。 暗衛(wèi)一直隱藏在天子周圍,祁和與天子說什么,這些暗衛(wèi)都知道,祁和也知道他們知道。但理論上來說,暗衛(wèi)是不會向外人透露一切涉及到天子、與天子有關(guān)的內(nèi)容的。但是,畢竟與司徒器有過共事的情誼,他們不能說,卻還是用眼神給了司徒器肯定。 只是透露了這么一個信息,那暗衛(wèi)在給過眼神后,就去找隊長領(lǐng)了懲罰,心甘情愿。他想幫朋友,但他也確實違反了規(guī)則。 …… 司徒器心花怒放,想談戀愛就好。只要祁和想,那他就有本事成為祁和心目中談戀愛的最優(yōu)選擇。 司徒器開始積極策劃,精心準備,他真的想了很多。 當他帶著一身興沖沖的情緒去找祁和時,卻正好看到太子在遠遠看著祁和,不敢靠近,又渴望靠近。而司徒器很清楚,祁和一直在倔強地等待著一個解釋,他值得一個解釋。 司徒器看著手中的花,想著他的準備,他內(nèi)心的小陰暗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追求祁和啊…… 但是最后,他還是為太子與祁和強行制造了相遇。 因為司徒器在太子眼中看到了猶豫,就像是曾經(jīng)知道自己做錯事又想要渴望改善與祁和關(guān)系的他。 司徒器從來不是一個多么善良的人。 但是為了祁和,他愿意去努力。 第61章 花式作死第六十一式: 司徒器實在不是一個多么會運用語言的藝術(shù)去說服別人的人, 他也不覺得自己有這個面子可以去說服太子做一件之前連祁和開了口太子都沒有去做的事。 所以,在太子與祁和的事情上,司徒器唯一做的就是推一把。 真.推了一把。 司徒器用手, 物理性質(zhì)的推了太子肩膀的那種“推”,手勁兒特別大, 帶著司徒器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私人情緒。當然, 哪怕他意識到了,他也不會后悔就是了。 太子被推出去的時候, 一個趔趄, 差點直接摔倒在地上。他甚至不知道是誰推的他, 那雙手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再回頭看去,他的身后什么都沒有。 司徒器一點也不想太子知道是他推了他。就, 他既不后悔下手這么狠地推太子,甚至有點遺憾沒能讓太子在祁和面前出個更大的丑;但也不想在太子與祁和真的握手言和之后,太子惡心巴拉地來感謝他的這一推。 總之還是那句話, 司徒器出手是為了幫祁和,不想讓祁和內(nèi)心再糾結(jié)太子這件事, 至于司徒器本人, 他完全不想與太子有任何交集。 司徒器卡的時間與地點十分巧妙,太子就這么正正好地摔在了祁和面前。 而這是在宮里, 不管有沒有人在看,祁和都不可能任由太子這么摔倒在自己眼前,卻沒有任何表示。 雖然在祁和看來太子這樣的行為有點弟弟,屬于那種沒話找話、故意摔倒的感覺。 祁和是這么想的, 也是這么說的,他一邊扶起太子, 一邊道:“下次不管你想要什么,請直接和我說,實在沒必要這么折騰自己。” 太子愣愣地看著祁和,任由那股縈繞在自己身上的藥香抽身而去,他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又很快就作罷了。因為連他都覺得自己的解釋是如此脆弱,祁和根本不會相信他的。這個巧合實在是太cao蛋了,不過不管怎么樣,他很開心,在那樣的事情之后,祁和還愿意來扶起他。 就像是這么多年來,祁和始終站在他的一邊。 正是因為有了祁和,才有了如今的太子,讓當年的太子找到了反抗皇姊聞岄的勇氣,也讓他有了要翻身做主、從jian臣手中奪回屬于皇族權(quán)柄與尊嚴的決心。 就在祁和的廣袖徹底要離開的最后一刻,太子抓住了祁和,他說:“別走?!?/br> 聲音很小,卻很堅定。 絲綢面料實在是太滑,哪怕太子已經(jīng)在最后一刻努力了,它還是從他的手中滑了出去。就像是無論他如何努力,祁和與他最終還是漸行漸遠。 但是當太子苦笑著抬頭時,祁和還是站在那里,他在等他。 有的時候,人和人之間是有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張力的,有些是錯覺,有些卻是準確的感知。好比兩個明明互相討厭卻又要被迫塑料假笑的人坐在一起時,是會有那種很強烈的尷尬之感的;也好比,當兩個已經(jīng)吵了架卻還是珍惜著彼此的關(guān)系想要和好的人對視的那一刻,你會知道,他也會知道。 雖然太子什么都還沒有說,但只這么兩個字,已經(jīng)讓祁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愿意等下去。 畢竟他們不是小學(xué)生吵架,他們大半的人生里都充斥著對方的身影。這不是一段說斷就斷的關(guān)系,至少祁和做不到,他始終在期待著能夠有一個解釋,能夠與太子說開。 太子看見祁和仍站在那里的欣喜,讓他沖破了一切障礙,下定決心道:“我一直想與你解釋,但我也一直在猶豫,我怕無論我說什么,你都不會再相信。我也怕曾經(jīng)做的事太過不堪,哪怕與你坦白,你也不會原諒我。” 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既強大又脆弱,有時候無論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讓我們?yōu)榱诉@段關(guān)系而堅守;但有時候也許只是一句話,就可以讓這段關(guān)系出現(xiàn)裂痕,并且再難修復(fù)。 祁和看著太子,笑了:“你可以試一下我的承受能力,還有我對你的信任程度?!?/br> “好比,”太子試著道,“我雖然是個很有心計的人,但我也不是處處充滿了心計的。剛剛那一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了我,我知道這很玄幻,沒有任何邏輯可以解釋,但……” “但它真的發(fā)生了?!逼詈妥匀欢坏亟恿颂拥脑?,“我愿意相信你?!?/br> 因為祁和看到了正在暗處對他打手勢的司徒器,祁和覺得無奈極了,也就只有司徒器有這個膽子。而司徒器在太子看不到的地方露面,只是想告訴祁和,他已經(jīng)替他們清了場,隨意說,放心說,連他都不會去偷聽。 有些談話是很私密的,必須得兩個人悄悄談,否則真的說不下去。矯情也矯情給彼此就好,沒必要讓外人感受。 “我確實是在向你提親之前,就知道了我不是天子的……”太子把自己過去的經(jīng)歷和盤托出。 可以看得出來,他真的是很想說,并且準備了很久,他說的十分詳細又具體,甚至準備了種種證據(jù)來證明自己。這一次的坦白再不會有任何謊言,祁和確實值得一個解釋。 其實太子的故事蠻簡單的。 他之所以會發(fā)現(xiàn)他不是天子的親子,是因為太妃找上了他。太妃從沒有對女天子透露過自己的另一半到底是誰,因為那人正是女天子的兄弟。也就是說太子聞?wù)科鋵嵤桥熳拥闹蹲?,是女天子同父異母的兄弟和庶母的孩子。這既是luanlun,也是天子的忌諱。 女天子的兄弟們沒一個消停的,太妃覺得哪怕女天子再好心,也不會放過這樣身世的孩子。所以才一直咬緊了牙關(guān),不敢說出孩子的爹是誰。 在消停了這么多年后,女天子日薄西山的消息傳入了太妃耳中。太妃便設(shè)法聯(lián)系到了太子,把太子的身世說了出來,她希望太子能夠與他的親父聯(lián)手,甚至在試圖說服太子讓父親先當皇帝,她當皇后,他還是他們的太子,做著“一家團圓”的美夢。 太子被嚇到有很長一段時間人都很不對勁兒,不是不知道該如何做出選擇,而是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巧妙地殺死他野心勃勃的親生爹娘,還不讓別人發(fā)現(xiàn)他也參與其中。 弒親之罪就這樣壓在了太子的心頭,哪怕他知道他們根本沒有養(yǎng)過他一天,但他們畢竟是他的親生父母。 殺死他們,他不后悔;可是,他還是會害怕,這與殺死任何人都不一樣。 太子哪怕心再硬,也還沒有到可以在手刃親爹親娘時都不動搖一下。他的壓力大到徹夜失眠,卻沒有辦法與任何人訴說。他還特意隔開了殺死親爹親娘的時間,只為不讓人發(fā)現(xiàn)這兩人之間有任何聯(lián)系。 太子被告知自己的身世與對祁和提親真的只是個巧合。 前后沒有因果聯(lián)系。 但它們就是這樣發(fā)生了,被誤會也實在很正常。 “為什么不告訴……陛下呢?”祁和沒想到太子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是這樣的事情,太子之前猶豫不愿意告訴他是很合情合理的。 “阿娘幫了她,她卻在只是有了微乎其微的可能后,就毫不猶豫地背叛了她,我怎么能讓阿娘知道!”哪怕女天子已經(jīng)不是過去那個天真的天子了,太子也不希望天子知道這些陰私,這里面骯臟的人性實在是太過不堪。 這就是太子一貫的性格與問題,他太喜歡為別人做主,并且篤定他的選擇才是對的。他替祁和做主,也愛替天子做主。 “那你想過,當太妃暴斃時,陛下會怎么想嗎?”祁和也直接問了出來。 女天子根本沒有辦法去深究,不是她做不到,而是她沒有那個勇氣了,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是不是根本不會養(yǎng)育孩子。 太子終于被點醒,整個人都恍惚著站在那里,他自以為是的保護會引發(fā)什么已經(jīng)不言而喻。太妃對于女天子來說只是個外人,無論太妃做了什么,都不會真正傷害到天子。只有他,只有他…… 他最不想的就是讓天子失望,但還是沒能做到。 “這才是我真正介意的地方,你不能打著為了我好的旗號,就去做很多并不是我想要做的事情。”祁和也終于還是決定說出自己那一日沒有說出口、他覺得太子一輩子都不會懂的事情,“也許這話很矯情,但我還是要說,我是自由的?!?/br> 祁和無法去愛上一個連自由都不能給他的人。 “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好,但還是請我不自量力地說一句,我希望能夠自己去選擇?!蹦呐逻x擇錯了,那也是祁和的決定,他會為自己的決定負責(zé),甚至他的每一個選擇,都是人生的一場體驗,他不想失去它們。 祁和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任何人來幫他負責(zé),來幫他成為什么別人覺得他應(yīng)該成為的人。 打從根本上,祁和就與太子并不適合,他們是徹頭徹尾的兩種人。沒什么對錯,只是有些人會對這樣的安排甘之如飴,而有些人天生反骨只喜歡堅持自我。舉個不恰當?shù)睦?,司徒器做事的出發(fā)點是祁和會不會開心,而太子的出發(fā)點是他覺得祁和會不會好。一個“覺得”,毀了所有。 “希望你以后能夠遇到一個無所謂你做了什么都喜歡你、愿意和你在一起的人?!?/br> 只可惜,祁和不是那個人。 “很抱歉,誤會了你向我求親的目的。也很謝謝你,最后愿意對我說出這些,讓我不再后悔來到這里,讓我不再后悔遇到你?!?/br> “也希望你能夠?qū)ξ矣幸粯拥母杏X。” 冬去春來,不負相遇。 第62章 花式作死第六十二式: 與太子說開之后, 祁和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 祁和知道,他與太子之間短時間內(nèi)大概是沒什么辦法繼續(xù)像沒事人一樣當什么朋友家人了,畢竟太子對他的感情還擺在那里, 那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東西。祁和也不準備和太子玩什么“雖然我們不能在一起,但你是我的好哥哥啊”的曖昧套路, 那聽起來就很女表。 只是他們不用再對過去耿耿于懷, 哪怕漸行漸遠,心中能記起的只有彼此的好, 就已經(jīng)是一件足夠幸運的事情了。 好聚好散, 人生足矣。 “我希望你未來能一切都好?!逼詈瓦@樣發(fā)自肺腑又真摯地對太子祝福道, 他覺得把一切都結(jié)束在這里特別有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