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祁和覺得這一刻的他,簡直瀟灑極了,瀟灑爆了。直至一路默默送他回家的司徒器,在大門口問了一句:“不要再把門關(guān)上了,好嗎?” “什、什么?”祁和回頭,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錯,“什么門?” 祁和甚至左右四顧了一下,除了空蕩蕩的小巷,這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他和司徒器,兩匹馬,一盞燈。 司徒器懊惱了一下,但還是決定對祁和解釋一下,因?yàn)樗偸菦]有辦法拒絕祁和:“隨便你說我是妄想也好,是傻也好,我只是偶爾,有那么一個直覺,我覺得你好像把所有人都拒絕在了你的世界之外?!?/br> 就像是在祁和的身邊,有一扇無形的門,他在里面把門關(guān)得死死的,不允許任何人走進(jìn),也誠實(shí)地拒絕了每一個去敲門的人。 大概就是因?yàn)閾碛羞@樣野獸一般的直覺,當(dāng)還是個小孩子的司徒器意識到眼前這個他很想結(jié)交的小哥哥在拒絕他的時候,他當(dāng)時還沒有辦法處理太多情感的大腦,就自動把這種拒絕判斷成了一種敵意。自然而然地,司徒器也就對祁和產(chǎn)生了自保似的敵意機(jī)制。 他們才會在之前敵對那么多年。 “后來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你心上的門好像開了一道縫?!?/br> 隨著司徒器略顯笨拙又稚嫩的解釋,祁和好像也一起被拉回到了他與司徒器關(guān)系緩和的最開始。那是在他意識到連續(xù)兩年自己都沒有死,有可能真的死不成要留在古代了之后的自暴自棄。那個時候他的行為是瘋狂且抗拒的,但心不會騙人,在那一刻他其實(shí)就已經(jīng)絕了回到現(xiàn)代的想法。他覺得他回不去了,也就開始試著想要融入這個世界。 看上去他還在努力,其實(shí)已經(jīng)放棄了。 “但是現(xiàn)在,你,你又把門關(guān)上了,準(zhǔn)確地說,就在剛剛。”司徒器覺得他都可以去當(dāng)神棍了,這樣的直覺一點(diǎn)都不爺們。 但…… 司徒器看著祁和,就像是在看著他的世界:“別關(guān)上它,好嗎?給我……哥,留個機(jī)會啊?!?/br> 司徒器堆起全臉的神經(jīng),撐出來了一個也許可以稱之為笑容的東西。 司徒器在心里緊張的同時,又有了一種如釋重負(fù),他終于還是說出來了,如此卑微,又如此卑劣,但哪怕是利用自己大哥與祁和的關(guān)系,他也要把祁和留下來。即便他其實(shí)也不知道除了雍畿,祁和還會去哪里,但司徒器就是這么覺得的,一旦那扇門徹底關(guān)了,祁和很快就會消失,徹底地。 “別走,求你,想想我大哥?!?/br> 司徒器越說越順,甚至開始自我洗腦。是的,祁和和他大哥才是天生一對,他們是那樣適合彼此,他們會有幸福而又美滿的一生,他只需要看著他們,就會覺得特別幸福呢。 “哪怕整個世界都讓你失望了,我……我大哥都絕不會讓你失望的,因?yàn)樗悄菢拥貝壑惆??!?/br> 司徒器完全把自己當(dāng)作了自己大哥,一股腦地開始了他早就想對祁和說的心聲與告白。 “他心悅你,哪怕只是看著你,都會心跳加速,又心滿意足。只是一眼,都會讓他充滿干勁兒與力量。他這輩子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相信也就只有這一回了,只會因?yàn)槟?。所以,我替我大哥求你,相信他一回吧。你可以因?yàn)橐粋€人對世界失望,也可以因?yàn)樗匦聬凵线@個世界?!?/br> “當(dāng)你為了他重新看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會覺得花是美的,天是藍(lán)的,整個世界都變得好了起來?!?/br> 祁和久久沒有說話,他真的,差一點(diǎn)就要被司徒器感動了。 如果他不知道司徒品根本不喜歡他的話。 祁和看著眼前司徒器,明明他已經(jīng)比他還要高了,卻還是因?yàn)檫@一腔赤誠而變得分外可愛:“你一定很喜歡、很喜歡你大哥?!?/br> 所以才會這樣不顧一切地為了大哥開導(dǎo)大哥所喜歡的人。 “但是……抱歉,我是個人渣,我并沒有那么喜歡你大哥。你的這一席話并不能打動我。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該怎么與你和樊夫人說,我和你大哥其實(shí)從未在一起?!?/br> 其實(shí)祁和那一日與司徒大哥商量的是他們對外宣布是和平分手。但是現(xiàn)在,祁和一個沖動,還是對司徒器說了實(shí)話,因?yàn)檎l會想要辜負(fù)這一番的深情呢? “抱歉,我騙了你?!?/br> 祁和以為司徒器會徹底生氣,或者暴走,畢竟誰在那么真情實(shí)感的一番拼命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為之拼命的東西根本不存在,都會惱羞成怒,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祁和能理解,所以他才更不想欺騙司徒器。他任打任罵,哪怕司徒器變回以前那樣都可以,是他做錯了事,他認(rèn),所有的懲罰他都認(rèn):“你大哥也只是配合我在表演?!?/br> 但祁和卻始終沒能等到司徒器來罵他。 因?yàn)樗就狡鞴馐且种谱约豪薰陌愕男呐K與天降餡餅的欣喜若狂,就已經(jīng)拼盡了全力。原來你不喜歡我大哥,而我大哥也不喜歡你啊。 這可真是太好了?。?! 煙花炸響在了整個雍畿,它們是那樣絢爛,卻遠(yuǎn)不及這一刻司徒器的心。 第58章 花式作死第五十八式: 就在同一天的白天。 樊夫人對宮中發(fā)生的一切都還一無所知, 這一回天子突然陷入昏迷的消息封鎖得很及時,也很徹底。外面一片安靜祥和,遠(yuǎn)沒有最初的風(fēng)雨飄搖。 這也從側(cè)面證明了一件事, 王賢對女天子所謂的愛,不過就是說說而已。 連女天子都得承認(rèn), 在政事與國事的處理上, 她是不如王賢的??墒沁B這樣的她,都可以在昏迷之后, 有足夠的威信控制住宮中的嘴巴, 過往的王賢不可能做不到。但在他掌控著女天子的過去, 宮中但凡有一丁點(diǎn)兒的大小響動,謠言卻能在第一時間就流傳出去,搞得滿城風(fēng)雨、甚囂塵上。為什么?答案只可能有一個——王賢是故意的。 他需要利用這些謠言, 來達(dá)到他的目的,所以他不會去橫加干涉,哪怕他明知道這些來自外界的流言蜚語會加重天子的壓力與病情。甚至他有可能會覺得天子只有維持這般的敏感脆弱, 才會一直以他為依靠。 長此以往,一般人確實(shí)會有被養(yǎng)廢的可能, 或者因?yàn)榛忌纤沟赂鐮柲ΠY, 而產(chǎn)生愛上了對方的錯覺。 但天子不是一般人,她和祁和一樣, 在某些時候總是特別頭生反骨。 她可以很溫柔,同時也可以很剛烈。 至少,她從來都不甘心給王賢當(dāng)個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小寵物。 她就是她,她是個人! 這點(diǎn)上, 如果樊夫人能夠有幸與天子交心,想必她們會很能說到一起去??上Я? 因?yàn)橥踬t與司徒老將軍的對立關(guān)系,她倆還是無形中失去了一些什么。 樊夫人與女天子的命運(yùn)相似又不同。 好比此時此刻,樊夫人也正在因?yàn)榧胰硕l(fā)愁。愁的不是像發(fā)生在無為殿內(nèi)那樣的家國天下,只是家長里短。但對樊夫人來說,那同樣重要且致命。 故事還要從樊夫人和離說起。 樊夫人與司徒老將軍和離的事情,也算是雍畿城內(nèi)最近一段不大不小但足夠引起關(guān)注的事情了。主要是涉及其中的人都太過位高權(quán)重,兩個將軍,一個異姓王,還有女天子親自下旨,連雍畿府尹在這些頭銜面前都變得可有可無,眾人的八卦欲可想而知。 對于樊夫人最終還是與司徒老將軍和離成功的這個結(jié)果,外界也是褒貶不一。有贊成的,有不贊成的,這些都還只是個人意見,他們怎么想,并不影響樊夫人的生活。 但在不贊成的人里面,還要細(xì)分出一種——覺得樊夫人瘋了,簡直太不識趣的人。好比從始至終站在自己大哥一邊,不明白樊夫人為什么就不能再多忍忍的姜二夫人。也好比……樊夫人的大哥一家。 和樊大哥一比,姜二夫人都能算得上一句好了,畢竟她只是幫親不幫理,只是來說和了一下,見樊夫人心意已決,也就罷休了。 樊大哥那是真的把自己當(dāng)了個人物,一開始還派頭極大,只是隨便喊了個家仆來叫樊夫人回家,說是要好好教訓(xùn)她。樊夫人直接當(dāng)她大哥死了,把樊家的來人都拒之門外。然后,樊大哥就變成了自己上門,一哭二鬧三上吊,什么手段都使了出來,翻來覆去那么幾句,說得最多的就是:“你怎么能這么不識大體?我怎么對得起已逝的阿爹阿娘,你能不能讓我少cao點(diǎn)心?”諸如此類。 司徒器之前不愿意回家也是因?yàn)樗贿@個大舅的無恥震驚了,有好幾次他都差點(diǎn)脫口而出:誰照顧誰,你再給我說一遍? 樊家自樊將軍去世后,就因?yàn)樽訉O不成器而逐漸走向了末路。 這些年樊家一直半死不活地勉強(qiáng)還能留在世家圈,則全賴司徒老將軍的施舍。這也是樊夫人總覺得自己在丈夫面前抬不起頭的原因。她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和她的親大哥說過了,不要不斷地和司徒老將軍要錢要房,甚至連官位都能張得開口去要。這些人情不是不要還的,只是由她來還了而已。 但不管是司徒老將軍還是她大哥,都只會回給她一句“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自然而然地把最應(yīng)該有發(fā)言權(quán)的樊夫人排擠在外。 現(xiàn)在亦然。 樊大哥不想樊夫人和離的原因,很大一部分不是他覺得婚姻才能使得他的meimei變得完整,而是覺得他meimei離婚了,他就沒有辦法去打秋風(fēng)了。 樊夫人解決她大哥的辦法也很簡單,那就是為已經(jīng)接收不到什么上層消息的大哥掰開了揉碎了地解釋——司徒老將軍已經(jīng)涼了,他不會再起來了,女天子不可能讓他起復(fù)?!拔覄衲阕詈眠€是收了這份投機(jī)的心思吧。” 樊夫人的本意是讓大哥不要鉆營,好好回家過日子。 但樊大哥天賦異稟,理解能力不是常人能夠比擬的。他雖然火速放棄了司徒老將軍,但他卻并沒有就此罷休,沒有放棄自己隨便依附什么人的人生之道。而繼司徒老將軍之后,被樊大哥看中要抱大腿的倒霉蛋,正是成為了異姓王的司徒器。 樊大哥倚老賣老,要求司徒器必須照顧他這個舅舅。 對于這樣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無賴大哥,樊夫人又氣又惱,不愿意讓兒子看到他這樣的一面,這才把司徒器趕了出去。 樊夫人不想自己大哥再繼續(xù)sao擾自己的兒子了。 樊夫人本來還想著,等司徒器一走,她大哥就會明白什么叫自討沒趣,也就放棄了。結(jié)果萬萬沒想到,她大哥是真的執(zhí)著。 樊大哥直接拖家?guī)Э诘孛刻靵硗醺畇ao擾。 樊夫人可以不管已經(jīng)給她添了無數(shù)麻煩的大哥,卻不能不管大哥的孩子,大哥家的幾個侄子侄女都是被樊夫人真心疼愛著的。他們有些還小,什么都不懂,也沒有辦法和他們解釋大人之間的事情。有些已經(jīng)大了,知道羞了,被自家阿爹氣哭了數(shù)次,不斷試圖勸阿爹回家,不要再來添麻煩了。 但是,沒有用的,有些人就像是天生軟骨頭,好賴話都聽不進(jìn)去,只一門心思想要自己想要的。 樊大哥像是吃準(zhǔn)了樊夫人,一個勁兒地說:“看看我們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你不管我,我活該,但你不能不管孩子吧?” 總之,司徒器的王府這一段時間真的是烏煙瘴氣的。 司徒品也被轉(zhuǎn)移到了陳神醫(yī)那里,專心治療,雖然他能站起來了,但離復(fù)健成功還有一段時間。“復(fù)健”這個詞,陳神醫(yī)還是從祁和口中知道的。 但真正讓樊夫人感覺到問題嚴(yán)重的家庭危機(jī),卻并不是這些。因?yàn)樗呀?jīng)習(xí)慣了她大哥這些年帶來的無窮無盡的麻煩,侄子侄女樊夫人也都自有安排,只是最近還要委屈兒子少安毋躁兩天??傊@些都不叫事兒。 真正的麻煩,是在孩子們進(jìn)入王府之后引起的。 小孩子是很難控制的,哪怕再有家教,一旦他們熟了,玩瘋了,就會像小貓一樣,開始翻江倒海,占山為王。 司徒器的房間就不幸成為了被殃及的池魚。 本來幾個小孩是很懂事知道不能亂闖別人寢室的,但是,人有失手,球有丟空。他們一起玩的球正正好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砸進(jìn)了司徒器的房間。幾個小孩對司徒器的感情一直是那種對待孩子王的感覺,既喜歡又害怕,在知道自己闖禍后,就趕忙去找了姑母也就是樊夫人來救場。 樊夫人當(dāng)時還笑他們怎么換了新家之后就這般客氣了,沒事的,她會替他們收拾干凈,并保守秘密的。 然后…… 球是找回來了。 但樊夫人在撿到球后,還同時發(fā)現(xiàn)了被砸到破碎的大花瓶,以及在一片殘渣中藏得很隱蔽的本子。也就是司徒器從塢堡開始便養(yǎng)成習(xí)慣寫就的讀書筆記。筆記一開始還蠻正常的,頂多會讓人匪夷一句,眾所周知的最不愛讀書的司徒小將軍怎么突然愛上了讀書? 可不巧的是,樊夫人撿起來時,看到的并不是前面的內(nèi)容,而是后面的,迫使司徒器不得不藏起這個本子又舍不得毀掉的放飛自我的內(nèi)容。 司徒器在本子中抒發(fā)了對祁和的一腔愛意,強(qiáng)烈又炙熱,已經(jīng)到了哪怕他沒有寫祁和的名字,但樊夫人還是能夠很輕易地看出來的程度?;蛘哒f,樊夫人要不是看出來了里面司徒器是在對祁和表露愛意,她也不會一直盯著自己兒子寫的東西看了。 一直到看完,樊夫人都忘記了坐下這件事,就站在花瓶旁邊,站得兩腿僵直,兩手冰涼,久久沒有辦法思考。 她的小兒子,喜歡上了與大兒子兩情相悅的愛人,對方還是個男的…… 這、這叫什么事???! 樊夫人感覺整個世界都要天崩地裂了,她到底是怎么打發(fā)走的大哥一家,她都已經(jīng)記不得了,只記得自己是怎么樣如喪考妣,又是怎么來回反復(fù)地改變心思,就到底要不要和司徒器攤牌這件事。 在這個故事里,很顯然祁和是無辜的,大兒子更是無辜的。 只有橫插一杠、非要暗戀大哥喜歡的人的小兒子是不對的! 樊夫人把火氣壓了又壓,她再怎么寵溺兒子,也不會不去明辨是非。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直接發(fā)脾氣,要溫柔,要想辦法引導(dǎo)、改變,把傷害降低到最小…… 但是,在司徒器晚上帶著一臉的笑意回來,張口閉口的祁和后,樊夫人還是沒能壓住。 “我看以后不用叫你阿荀了,叫三兒吧!” 司徒器:“……?。俊?/br> 第59章 花式作死第五十九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