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節(jié)
“若是方某當真這么做了,就算是到九泉之下也沒臉見武林的諸位前輩了?!?/br> 高大男子的表情沒什么意外,他這句話本就不是對著方尚清說的。 他瞥向曲青邪,曲青邪似笑非笑地看著巨大的機關(guān)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一頭長發(fā)不曾束剪,隨意散在背后胸前,隨著微風輕輕晃動,曲青邪撩起一縷長發(fā)隨意丟到腦后,勾了勾嘴角,又回過頭,不知道對身側(cè)的人說了什么。 高大男子的心又是一慌。 他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直覺不能再拖下去了。 原本就沒有想過方尚清幾人會歸降,打的不過是消磨他們精神氣的主意,這樣的才更好被催眠,被下蠱,地下的陣法還會有一次波折,但是他直覺等不及了。 “半巫大人,是不是可以動手了?” “屬下有些……” 半巫遲疑了一瞬,他覺得不應該動手,總覺得差了些什么東西。 他的目光緩緩移過江湖客的臉龐,突然意識到哪里出現(xiàn)了問題。 方才他們臉上的憤怒與不甘消散了許多,那種要決一死戰(zhàn)的決絕也已經(jīng)消失不見,為首的方尚清神色淡漠,曲青邪更是笑容嘲諷,兩人對將軍的挑撥無動于衷。 不對勁。 太過于冷靜了。 就好像篤定了,會有人來救他們。 半巫的神突然有些慌。 上一次遮掩的慌神還是在被皇警惕,險些處死的時候。 他甘愿自稱半巫,以最神秘莫測的身份,宣誓甘愿效忠于皇,以他的身份來表示對皇的臣服,作為皇在民眾中信仰的階梯。 他拼命觀察著四周究竟出了什么差錯,卻不曾發(fā)現(xiàn)手中的鈴鐺,發(fā)出了輕輕的一聲響。 那是被風撥動的聲音。 第319章 地下的隱門在馬不停蹄地解著陣法,突然作為其中助力的木盡停了下來,身旁的隱門弟子也跟著停下來,“木盡師叔,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喝點水?” 連續(xù)高強度的解陣讓木盡的狀態(tài)看起來很糟糕,他臉色蒼白,初春時節(jié),大滴的汗珠順著臉龐滑下,最后打濕了衣襟,只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隨著小弟子的詢問,周圍的一圈弟子都停下了動作,紛紛看向木盡,木盡搖了搖頭,指向面前陣法圖中的某一點,“錯了,這是一個偽陣眼?!?/br> “若是不出所料,等我們解開這層陣后,真正的陣眼才會暴露出來。” 隨著木盡的解說,看明白的弟子臉色一下子灰敗下來。 連續(xù)兩次的破陣,竟然都是被人兜圈子,怎么能讓人不心生頹意。 木盡搖搖頭,道:“別灰心,這個陣法可解?!?/br> 他握著手中的樹枝,在周圍湊上來的弟子的注視下,以樹枝為筆,在地上畫了起來,“現(xiàn)如今咱們破解到這一步,若是繼續(xù)按照陣眼的解法破解庚位,將會被誤導得更遠,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在甲位這樣設置一個陣法,與己位連接起來,然后……這樣不僅能直接破解真陣眼,而且比之前的速度更快,只需要半柱香的時間!” 能進入隱門修習陣法的,哪個不是沉醉于此的人,木盡解說清晰,直中要害,面前攏著一層迷霧的陣法在木盡的解說下,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在人群中響起了小小的喧嘩聲。 “小師弟,真有你的!厲害!師兄幾個佩服!” 五師兄大力拍打著木盡的肩膀,喜悅與興奮毫不遮掩,周圍幾個師兄弟已經(jīng)擼起袖子準備大干一場。 木盡擼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故作不屑,“古籍上的東西,當然難不住我木盡小爺!” 五師兄又好氣又好笑,在他腦袋上狠狠一按,“看你這嘚瑟樣,不把師兄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回去切磋!” “切磋就切磋!” 周圍的弟子看著他們的動作,紛紛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木盡在門派輩分高,但是年齡卻是最小的,大師兄的離開對他打擊最大,已經(jīng)好久沒見過木盡這樣耍寶了。 有了解陣的方法,眾人紛紛打起精神,充滿干勁地投入了進去,卻沒有人看見,在木盡低頭時臉上一閃而過的沉思。 這個陣法,他確實在隱門古籍上看過,但那陣法太過久遠,后來門派有前輩發(fā)現(xiàn)了在陣法中的破綻,將這個陣法已經(jīng)重新修改過,所以他才會沒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端倪。 現(xiàn)在隱門所學的,都是被修改過的版本,那這個殘缺的陣法,又是怎么流傳到此處的? 還是說,隱門的古籍,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泄露?亦或是隱門曾經(jīng)真的出現(xiàn)過背叛武林的禍患? *** 半巫一遍又一遍地掃視著面前的人群,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 蟬鳴聒噪,吵得他心煩,林子中的蟲鳴此起彼伏,更令他作嘔。 他根本不想出這次的任務,來到穹國地蠱處,他對這些粘乎乎的蟲子有天生的抗拒感,更不要說他與人蠱做的,都是cao控人心的事情。 但是也不得不來。 他瞥向身側(cè)的高大男子,這個男生女相的、是此次任命的將軍,要是硬拼,他連他的一只手都打不過。 殷國皇帝對他的巫術(shù)早有防備,大抵是太過詭異神奇,怕自己被cao控,也怕他收攬民心,將皇帝取而代之,其無意露出的殺意簡直令他毛骨悚然。 他的巫術(shù)并不是萬能的,這最多起到的是輔助的作用,他就算再厲害也拼不過真刀真槍。 所以他果斷對外宣稱臣服于皇帝,以自己的神秘與至高無上去襯托現(xiàn)在的皇,將皇的地位又生生拔高了一層,又毫無保留竭盡所能地展現(xiàn)著自己的價值,這才將皇穩(wěn)住。 他的作用很大。 然而人蠱的出現(xiàn)卻讓他受到了威脅。 相比起只有一個人能cao控的巫術(shù),果然還是聽命于自己的蠱更令人信服。 他現(xiàn)在還有用,比如在有蠱王出現(xiàn)的情況下瞞天過海,比如聚攏民心,可是他知道,他的結(jié)局不會太好,自古兔死狗烹屢見不鮮,他毫不懷疑,等到穹國事了,他就會“積勞成疾”,他的尸體與榮耀一起被記載在史冊中。 殷國已經(jīng)發(fā)兵,會不會皇現(xiàn)在就想對自己動手? 他的弱點已經(jīng)被研究得清清楚楚,這一群士兵一擁而上,他毫無還手之力。 人說心血來潮,便是對未來的預警,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過這樣心慌的感覺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方才一直在看對面,卻一直沒有找到他想象中的危險,難道是因為危險就在身邊? 半巫腦中一片混亂,偏偏耳畔蟬鳴紛雜,蟲鳴陣陣,吵得他幾乎要罵出聲音來。 將軍感受著身側(cè)的異動,看見半巫眼中一站而過的怒氣。 他一驚。 這怒氣顯然不是對著江湖客,倒像是……對著他?對著他身后的士兵們?? 將軍突然想起了在臨走前皇近身的幾個人之一,對自己的說的話。 【你的職位是皇親許的,與半巫齊平?!?/br> 【這次行動全權(quán)聽你指揮?!?/br> 【任何人、任何人!若是有任何人,膽敢違紀,格殺勿論,不必回稟,記住,是任何人!】 他再次低頭看向半巫,半巫緊緊握著他的鈴鐺,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竭力抑制著什么。 半巫……是被他們看做半神的人物。 但他依舊是臣服于皇的。 皇才是國的根。 皇的近身人為什么要那么說? 難道是早有預料,半巫對皇有所不滿? 方尚清與曲青邪這些人,為什么突然鎮(zhèn)定下來了,這明明是他們的主場,萬無一失的布置,就連最近的穹國軍趕到這里也要兩三個時辰。 他們究竟是輕生死,還是篤定他們不會受制于人? 莫非是真有援兵? 他們之前的慌亂不似作假,若真的早有援兵,為什么要等這些蠢貨自爆經(jīng)脈之后才出現(xiàn)? 莫非這些人并不知情,方才知曉? 還是說不是援兵,是他們之間出了內(nèi)鬼,將陣法破解了? 半巫為什么要撥弄他的鈴鐺,他方才還聽見鈴鐺響了一下…… 這次的任務,是不是還有一個? ——在必要時將半巫擊殺? 半巫后背感到一陣涼意,他心頭一顫,不著痕跡地轉(zhuǎn)動著手中的銀鈴,扭曲的鏡面映出了一雙充滿殺意的眼。 半巫渾身一顫,連忙收了銀鈴。 片刻他再次抬頭看向?qū)④姟?/br> “半巫大人,您怎么了?” 一如既往的恭敬。 好像方才所見,皆是幻象。 將軍有些按捺不住,之前想將他們的精神氣磨光再用蠱和半巫的巫術(shù)控制,現(xiàn)在已經(jīng)等不得,若半巫真的心懷不軌,豈不是壞了皇的大計! “不等了,現(xiàn)將這些人拿下,慢慢磨耗精氣也可?!?/br> 半巫聞言猛地抬頭,心頭大震,脫口而出,“不可!” 將軍頓了頓,不動神色地問道:“為何?” 半巫也發(fā)覺自己太過激動,定了定心神,道:“只有一次一次給予希望又推入絕望,才能將精氣都消磨去,直接將人抓了,已知將死,別說可能會花費數(shù)十倍的時間力氣去消磨,也許會被拼個魚死網(wǎng)破!” 這些人若真的這么快被拿下,那他的猜測若是屬實,他被拿下的時辰豈不是也不遠了! 方才那一眼像是幻覺,又像是真實,看得他心頭發(fā)寒。 將軍聲音越發(fā)低沉,“可是大人,我有些心慌?!?/br> 半巫這樣反對,莫不是在拖延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