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動身出去玩的，一直到年初六，從外面玩了一圈回來，又趕上一場陰雨，三口人就老實在家貓著了。

    下午江滿陪暢暢練琴，小姑娘居然還沒忘，練完琴忽然問“mama，你們決定了嗎”

    “決定什么”

    “生弟弟meimei啊?！?/br>
    “你還挺關心這事啊?！苯瓭M看看她，“你真的想要你自己想好了，再生一個，你什么東西都得分他一半，你的零食你的裙子，你的玩具和書，還有你的房間。”

    “好像也是啊?！毙」媚镒约和犷^想了想，“可是我還是覺得小寶寶很好玩哎?！痹傧胂?，“哎呀隨便你們吧，愛生不生，我不管了?！?/br>
    晚上睡覺，兩人躺靠在床頭，江滿主動跟姚志華聊起這個問題。

    江滿問他“要是再生一個，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姚志華停下翻書的動作“你這問題問的，連暢暢都知道要不來，要什么就能是什么了”

    “現(xiàn)在跟你們爺兒倆說話真費勁?！苯瓭M吐槽一句，“我就問你呢，你希望男孩女孩?！?/br>
    姚志華放下書，想了想“說老實話啊，要是再生，我當然希望是個男孩。”

    江滿眼睛脧他“怎么樣，你重男輕女。”

    “那我希望是個女孩?！币χ救A說完，就一臉受教地看著江滿，等了等，又看她，“快罵我重女輕男呀”

    “”江滿撲哧一笑，忽然不想理他了，干脆自己掀起被子，往下躺進被窩睡覺，

    “我跟你說，暢暢就是我的命根子，你說咱倆為了這個孩子，容易嗎，你往后可別說這種廢話了?！?/br>
    姚志華干脆也躺下來，一手枕在頭下，一手摟過來，“這不是咱們有個閨女了嗎，誰還不許有個兒女雙全的念想了。”

    “其實我這幾天有認真考慮過。”江滿道，“我們現(xiàn)在的情況，養(yǎng)個孩子也不擔心，像你說的，暢暢大一點了，我反正也不用按時上下班，不行請個保姆?？墒俏艺娴牟皇呛芟朐偕粋€。你覺不覺得，養(yǎng)孩子，光是養(yǎng)就行了嗎，其實風險變動還是挺大的?！?/br>
    “風險”姚志華訝然看她，有點莫名其妙，“這話怎么說的，養(yǎng)個孩子還有什么風險啊，你看我們暢暢多好?！?/br>
    “暢暢是很好啊，那是我們幸運，這孩子從小就省心，眼下看著也很懂事。”

    江滿停了停，繼續(xù)道，“打個比方說吧，你大姐，挺好的一個人吧，你再看看下邊，她四個弟妹呢你說要是生個你這樣的弟弟，挺好，換給我們來說，兒女雙全都爭氣，值了。你說要是生出來你大哥、或者姚香香那樣的，想想就糟心。再生個孩子，看著是多養(yǎng)個娃，其實對一個家庭來說，影響可大了去了?！?/br>
    第105章 新天地

    生出來個像他大哥或者姚香香那樣的

    姚志華莫名就打了個激靈， 爬起半天身子，睜大眼睛， 滿臉抗議譴責地看著江滿。

    “我說江滿同志，江老板， 江姑奶奶，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呀咱們一家子好人，怎么也養(yǎng)不出來那樣的， 真要是那樣的我一頓打死他?！边@家伙一著急，干脆抱著江滿往床邊上推， “呸呸呸，快呸，壞的不靈好的靈?！?/br>
    干脆就想把她丟下床算了。

    “”江滿笑得有點脫力，上半身被他給推的懸在床邊上，只好八爪魚一樣抱住他，才沒被他丟下去，兩人一起嬉鬧著胡亂倒在床上。

    “我這不是說如果嗎”

    “沒有如果，凈胡說八道?！币χ救A斜眼瞅她， “我看你又是欠收拾了?！?/br>
    于是便開始毛手毛腳，準備收拾料理一下自家媳婦。

    “干什么呀你，老實點，講正經(jīng)事呢?！苯瓭M拍開他。

    “兩口子生孩子， 還要什么正經(jīng)的?！币χ救A口中說著， 胳膊把她攬回來， 蓋好被子， 兩人繼續(xù)歪著。

    “其實你說這些吧，純粹杞人憂天?！币χ救A胳膊給她枕著，想了想，“你比如，就說暢暢吧，我們兩個養(yǎng)的，誰不夸我們暢暢好啊，你說要是從一生下來，就給我大嫂養(yǎng)，或者給我二嫂養(yǎng)，會是個什么樣子”

    沒等江滿說，他自問自答道“反正肯定不是現(xiàn)在這樣。你就說我們家兄弟姐妹五個吧，我娘那性子，還有我爹，我爹過世了我也就不說了，作為長子，出了我大哥那樣的還不是正常。香香呢，本身老小，更是慣壞了，不知道天高地厚?！?/br>
    “所以我有時候覺得，你們老姚家歹竹出好筍，像你大姐，算是你們老姚家祖上積德了?！苯瓭M道。

    “祖上積沒積德我不敢說?！币χ救A調整了一下姿勢，把胳膊給她枕在頭下，“我大姐十六歲跟我姐夫訂親，說十八歲結的婚，其實還沒滿十八周歲就嫁過去了，你說那時候她又能懂什么呀，她命好嫁給了我姐夫，我姐夫家風正，再比她大幾歲，所以我覺得，我姐夫這人是真不錯，我大姐要是嫁個很糟糕的人，你說她能像現(xiàn)在這樣”

    “至于我二哥，不是我自己罵他，軟蛋慫貨一個，不經(jīng)事，得虧我二嫂人不錯，二嫂娘家處事正派。至于我大哥”他停了停，呵呵兩聲，“他跟我大嫂，黑碗裝醬油，正對色兒，難怪把家里搞成那樣子，兒女都跟著遭殃倒霉。”

    “那你呢”

    “我”姚志華停了停，還咳了一聲清清嗓子，“我吧，首先是命好，老天爺都疼我，讓我娶了個好媳婦，我媳婦天上少找地上難尋，關鍵是還特別愛我?！?/br>
    “”江滿默默別開臉。姚哥你節(jié)cao呢

    “我現(xiàn)在回想一下，小時候整天跟大哥二哥在一起，我娘沒事就罵人，又能好到哪兒去就是腦子不笨，還蠻會讀書的，上學成績一直挺好，那時候大集體，吃大鍋飯，學生可以不用干活，所以我爹娘也就不怎么管我，隨我讀了中學，十二歲就去鎮(zhèn)上讀初中了，自己讀書明理，自己慢慢有個是非對錯的觀念了，之后是我大姐夫，支持我去縣城讀高中，就算后來遇上十年大運動，老天也沒虧待我，讓我考出來了。”

    “人啊，見識決定高度，環(huán)境決定你過什么樣的生活。你說我要是一直呆在村里，沒讀書不走出去，就在那個家里，我現(xiàn)在又能是什么樣子指不定也跟我大哥一樣。再加上我有了你，你說我要是娶一個像我大嫂那樣的，咱們的日子又會過成什么樣”

    他慢條斯理，完全是家常閑聊的口氣，說了這么多，江滿想想也是。兩個人靜靜地半晌。

    “道理我懂，自己的孩子就好好教?！苯瓭M頓了頓，腦袋蹭著他肩窩，“可是我就是不太想再生一個。”

    “其實生不生的，本來也沒那么要緊?！币χ救A道，“我是想著，你過完年三十歲了，要生就這兩年生吧，再往后不生就不生了。我是怕我們像肖秀玲那樣，能生的時候不生，等到不能生了，她又動不動念叨懊悔?！?/br>
    “你說生當然簡單，你又不費事。養(yǎng)了暢暢七年半，我還剛輕松一點兒?！彼÷暠г怪?，撒嬌似的，鼻子蹭著他的脖頸嘟嘟囔囔，情形頓時膩歪起來，姚志華停了停，實在是享受。

    “誰說我不費事了，我明明很賣力的好不好”他貼過來，咬著她耳朵竊竊私語，“要不這樣，這不是放假嗎，剛過完年，反正都閑著，到開學還有一個多星期，那我這個星期就不用那什么了行吧，隨他去，咱們賭一把，懷上了就生，懷不上往后也就算了，以后都隨你?！?/br>
    江滿腦子里飛速地算了下日子，覺得有點冒險。

    然而氣氛正好，黏黏糊糊的，她想，賭就賭，什么大不了的，誰還賭不起呀。

    然后這哥們一個星期，可真是拼了老命了。他拼老命不要緊，差點沒要了江滿的一條老命。

    這一年寒假開學有點早，農歷十四，元宵節(jié)前一天就開學了。姚志華同志在開學前一天晚上最后努力了一把，有點委屈地嘀嘀咕咕“我怎么覺得，這一星期的神仙日子怎么就這么快。”

    江滿沒理他，這哥們就開始想好事兒，“媳婦，我以后能不能也不用了你知道的，不是生不生孩子，那東西隔靴搔癢”腆著臉居然還撒嬌，“好不好嘛”

    江滿的回答“滾一邊去。不想理你?！?/br>
    開學后日子恢復如常，姚志華就格外盼著動靜，甚至下班回家都比往常跑得更快了，回家做飯吃，下雨天搶著去接暢暢，生怕孩子的娘走哪兒不小心滑一跤。

    殷殷期盼。

    然而這一次老天爺沒向著他。過了二月二，晚上睡覺姚志華習慣性地摟過來，江滿懶洋洋跟他說“明早你起來做飯啊，我龍體欠安。”

    姚志華一聽忙問“怎么了，哪不舒服”

    “沒哪兒不舒服?！苯瓭M停了停，看著他，“你賭輸了?！?/br>
    姚志華想了一下明白過來，免不了有些失望。

    “其實我一直覺得，我身體不是太容易懷孕?！苯瓭M道。

    先不說結婚兩年才懷暢暢，就現(xiàn)在她和姚志華這種生活狀態(tài)，蜜里調油，兩人整天熱熱乎乎的，她本身有點兒痛經(jīng)，那幾天需要注意一下，怕影響身體她是堅決不吃藥也不上環(huán)的。

    而姚志華呢，一直不喜歡用套，覺得隔靴搔癢。以前是挺認真的，怕意外懷孕唄，這兩年生活穩(wěn)定下來，思想松懈了，也就沒那么嚴格防守了。再加上這年代的避孕水平，所以兩人的日常真不是沒有漏洞。

    然而她一直也沒懷孕。

    當然，公平起見，也不排除男人的問題，比如這哥們看著龍馬精神，其實種子成活率低不過怕他又威脅要把她丟到床下去，江滿就沒說出來。

    姚志華心里失望，但是愿賭服輸，就攬著她“沒就沒吧，就暢暢一個寵著挺好。那你早點兒睡吧，我明早給你燒紅糖姜湯。”

    江滿想了想，認真道“再生一個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我們要是真想生，就像你說的，別等到以后再后悔遺憾，那我們就干脆去醫(yī)院檢查一下身體，畢竟也都上三十歲的人了，然后再決定備孕。其實我之前就預感這次不會懷上，生孩子不是兒戲，哪有我們這樣打賭的。”

    “不去?！币χ救A說，“閨女都七八歲了，我們倆身體能有什么問題，天意沒有，不想生就不生了，一個孩子就挺好，一個孩子多寶貝呀，再說現(xiàn)在城里都一個孩子。我這大半個月整天等著信兒，還真有點兒熬人，結果現(xiàn)在一說我賭輸了，失望是有點兒，反倒沒那么想要了，你說要是再生，我還不得再熬上小一年啊。”

    “要生的是你，現(xiàn)在說熬人不想生了的也是你，什么人呀?！苯瓭M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然而她自己有了這想法，加上痛經(jīng)，也沒跟姚志華講，自己就去醫(yī)院查了一下，找了西醫(yī)找中醫(yī)，果然就像她自己猜的，宮寒難以受孕。

    也不是不能治，就是挺麻煩，她這種打小體質上的宮寒，需要慢慢調理，吃中藥，一個月一療程，中醫(yī)那老先生張嘴就是兩個月，說先吃兩個療程看看效果。

    我可去你的吧，不要了。

    她回家跟姚志華一說，姚志華也是那句，去他的吧，不吃。

    反正平常一點兒痛經(jīng)，注意一下，別吃生冷，燒個紅糖姜湯，誰那么自虐整天喝苦藥水啊，還得一喝一兩個月。

    姚志華還得出個結論，說既然不容易懷孕，我們能有暢暢就很幸運了，很知足了。

    然后一轉臉這哥們就不正經(jīng)起來，笑嘻嘻問她“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套了早說嘛，我忒不喜歡那玩意兒了，是不是就可以自由發(fā)揮了”

    江滿回了他一個“滾”。

    真不知道這位被譽為才華橫溢、謙謙君子的姚老師，在外面到底是怎么端著的，家里賤成這樣。

    兩口子就把這事放下了。

    后來暢暢又想起來問了一回，這次問的姚志華。姚志華就跟她說，爸爸mama商量過了，mama生孩子很辛苦，生你一個就挺好，不想再要了。

    農歷二月中，劉春苗跑來找江滿，說她的面包店要開業(yè)了，開業(yè)那天專門想請江滿去。

    “這么快”江滿問，“小劉，真挺能干的啊?！?/br>
    “姐，你就夸我吧。”劉春苗挺不好意思的。

    江滿一問，劉春苗找的店面有點遠，滬城那么大，就算老城區(qū)也足夠大的了，離這兒還有二三十里路，坐公交車也得一會兒的了。劉春苗也沒搞什么正經(jīng)的開業(yè)儀式，大概就是放個鞭炮、搞個促銷，江滿其實有點懶得不想去。

    “姐你一定得去。我就覺得，你只要到店里站一站，我這店就能開起來，就能掙錢。”

    “你這是拿我當招財貓啊?！苯瓭M失笑。

    “不是，姐我是拿你當財神爺?！眲⒋好缧ξＹ嚕敖隳憔腿h，姐你就去站一下，我就覺得你這人氣運特別好，你往里頭一站，保證能幫我招財進寶?！?/br>
    江滿“小劉你這生意肯定能做起來，聽聽你嘴巴這么好，就肯定行?！?/br>
    江滿就去了一趟。劉春苗店名就用她自己的名字，春苗蛋糕，店面雖然不大，一間屋子，可收拾布置得挺好，一塵不染，店員則就她自己。

    “這個店面要是能再大一點就好了，不用多，再大個十平方八平方?！苯瓭M道。

    “再大了我怕租金也高，姐我跟你不能比，開這么個小店我就很滿足了，連老鄉(xiāng)們都羨慕我。”劉春苗笑道，“我只要能把這個小面包店開起來，有個自己的店，能掙錢能立足干下去，我就知足知足了?！?/br>
    “你有點出息?！苯瓭M也笑道，“你這丫頭，我看是個做生意的料，理想不妨再高點兒，先定個小目標，比如你三年開個更大的店，五年開個分店，十年八年搞成連鎖店?！?/br>
    “姐你說的這些也太玄乎了，我倒是敢想呢?！眲⒋好鐔?，“姐，什么是連鎖店”

    江滿頓了頓，干脆就給她簡單解釋了一下“連鎖”，說面包店這種它一家店不適合開的特別大，想發(fā)展做大，可以做成很多個小規(guī)模、分散的、同一個品牌模式的店，比如你這個就叫春苗蛋糕，你可以開上很多家店，然后總部統(tǒng)一管理，面包蛋糕你可以統(tǒng)一配貨。

    “姐，你這個還真新鮮，我第一次聽說哎?！眲⒋好珞@訝地笑。

    “這有什么好新鮮的?！苯瓭M道，“一點都不新鮮，古代都有，你比如古代開錢莊，開商號，全國各地都有他家的商號，他就是沒叫做連鎖罷了。”

    劉春苗激動半天，問她“姐你是不是就要開這么個連鎖店呀，想想就帶勁兒，讓滬城隨便哪兒都能有你的店。”

    “我這人懶，做飯帶孩子呢?！苯瓭M給別人打了半天雞血，訕笑，“咱倆不一樣，我沒想著要靠開面包店賺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