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暢慢聲細(xì)氣地問了句“奶奶好”，朱薈笑道“小朋友真漂亮，你們快請進來坐?！?/br>
    “我們不進去打擾了?！苯瓭M笑道，“我們昨天才搬進來，就來打個招呼，您看我們家里有個小淘氣，怕她在樓上跑來跑去，吵到您了，我正說呢，回去給她換成軟底的拖鞋。”

    朱薈忙說沒有吵到，伸手摸摸暢暢的腦袋笑道“小姑娘比較乖巧，以前呂教授住在樓上，他的小孫子要是來了才叫吵呢，不過我們都很喜歡小孩子的。”

    江滿就客氣幾句，說以后請多關(guān)照，便把月季花送給朱薈，又讓暢暢把小蛋糕送給她。

    “你太客氣了。這花我很喜歡，真漂亮?！敝焖C可能是有點意外，把花盆接過去，先放在門邊柜子上，一手接過蛋糕，就拉著暢暢要給她找好吃的。

    江滿也不阻攔，朱薈拉著暢暢進去，給她拿了一大串水靈靈的葡萄，江滿也沒拒絕，就叫暢暢謝謝奶奶，娘兒倆才客氣地離開。

    今天溫度還不算太高，可三口人上樓下樓，一運動就淌汗了，娘兒倆跑去衛(wèi)生間洗臉，姚志華就去冰箱翻騰，找昨天晚上他用白糖水凍的冰棒。

    “媳婦兒，你又搞什么呢”姚志華把一個自制冰棒遞給江滿，又給了暢暢一個。

    兩口子沒買到冰棒模具，創(chuàng)造性地用小調(diào)料盒凍冰棒，做冰塊，給了暢暢一個更小的。

    “我能搞什么呀，睦鄰友好。”

    姚志華那眼神我信你才怪。

    “你不覺得，二樓他們家，很值得巴結(jié)嗎”江滿笑。

    “嗯愿聞其詳?！?/br>
    “朱教授是音樂系的，彈鋼琴的。”江滿笑得頗為得意，眼神沖靠在沙發(fā)上吃冰棒的暢暢示意了一下。

    姚志華手指隔空點了點江滿，笑了下。

    這事倒也不是太急。暢暢要上一年級了，為了要有個“儀式感”，爸媽帶她買了新書包，新衣服，鉛筆文具都備齊了，等到暢暢的小金魚喂了兩次以后，九月一，開學(xué)了。

    姚志華一大早跑去買了油條，自家做了米粥和煮雞蛋，還有小咸菜。姚志華跟閨女說，要吃一根油條兩個雞蛋，上學(xué)能考一百分。

    暢暢“真噠”

    然而七歲的小姑娘沒那么大飯量，吃完一根油條、一個雞蛋，再喝點兒米粥，就已經(jīng)很飽了，手里拿個雞蛋有點發(fā)愁。

    “怎么辦，mama，我吃不完了，是不是只能考十分了，考不及格”

    “聽你爸胡說八道。”暢暢媽譴責(zé)地瞟了某個不靠譜人士一眼，“暢暢你看，你喝了一小碗粥，一個雞蛋，一根油條，說明什么”

    “說明什么”

    “你自己想想，你看，都是一?！?/br>
    “說明我能考第一名?！睍硶承⊥瑢W(xué)樂得一拍手，放心了，笑嘻嘻把雞蛋推給姚志華。

    暢暢爸特意跟別人調(diào)了課，暢暢媽也仔細(xì)收拾打扮了一下，暢暢穿著白色小襯衫，黑色的背帶裙子，很有個小學(xué)生的模樣了，吃過飯背上書包，爸爸mama送她去上學(xué)。

    “小蝸牛，你這動作以后得快點兒了?！苯瓭M看著自家的小磨蹭，真有點擔(dān)心她上學(xué)跟不上。

    三口人一下樓，姚志華就去樓后一排小儲藏室推自行車，江滿領(lǐng)著暢暢等在樓下，馬秋吾帶著馬秋汝下來了。馬秋汝也穿了件新裙子，后邊跟著楊娟，馬長林隨后匆匆跑下來。

    “楊娟，你不是說上班要遲到了嗎，讓馬秋吾一起領(lǐng)去就行了?！瘪R長林說。

    “哼，爸爸最討厭了?！瘪R秋汝甩開馬秋吾的手，跑過來拉著暢暢。

    “又怎么了”馬長林說，“你上幼兒園不都是你哥領(lǐng)你去嗎。這不是爸爸mama急著上班呢?！?/br>
    “我第一天上一年級，你們都不送我，你看看，人家暢暢的爸爸mama就專門送她。”馬秋汝一指推著自行車過來的姚志華，“就你會上班，人家暢暢的爸爸不用上班嗎哼”

    姚志華“”

    大人免不了有點尷尬，馬長林無奈地笑了一下“小祖宗，現(xiàn)在小孩都伺候不起了?！鳖D了一下，看看楊娟說，“那你先去上班吧，你那邊遲到又該扣獎金了，我送她去。”跑去推自行車。

    其實學(xué)校沒多遠(yuǎn)，步行也就十分鐘，兩家爸爸用自行車推著倆小姑娘，江滿和馬秋吾就在后邊步行跟著，一起護送一年級新生姚暢暢同學(xué)和馬秋汝同學(xué)去學(xué)校。

    第102章 狐假虎威

    倆小姑娘送到花園小學(xué)， 進了學(xué)校后，送到新班級門口， 老師過來問了一下名字，便把暢暢和馬秋汝一起領(lǐng)進去， 讓她們兩個先坐在一起。

    看著小姑娘坐在座位上， 跟一幫新入學(xué)的小不點們一樣，在老師的示范和微笑示意下， 小小腳放放好，小小手坐端正。

    暢暢安靜坐在那兒， 實則好奇地看著周圍，班級里有幾個她幼兒園的同學(xué)，看到熟人了，就悄悄地招招小手，互相笑瞇瞇一下，跟老熟人打招呼。

    小姑娘看看周圍，心說果然一年級不一樣啊，小孩們都不敢亂跑亂叫的。老師年紀(jì)大些， 頭發(fā)都斑白了，也不兇，一直笑瞇瞇的，只是不多說話， 不管跟家長還是跟小朋友， 說話都小小聲的， 跟小朋友說話就俯下身子， 把耳朵貼過來小聲說，像是怕吵到別人。

    誰聲音一大了，老師就趕緊做個噤聲的手勢，給他一個不贊成的表情，搞得新來的小朋友們也不自覺地小小聲。進來一個調(diào)皮搗蛋的，也被這氣氛弄得老實了。

    新來的，其實還挺自覺。最開始立了規(guī)矩，小孩們一個個都挺乖。幼兒園的“老大”一下子變成新學(xué)校的“老小”了，加上小不點們私底下也會討論自己要上學(xué)了，可能也聽說過“小學(xué)老師管得嚴(yán)會懲罰人”之類的小道消息，新班級里居然比較安靜。

    而教室外面，姚志華和馬長林看著倆小孩，再看看隔壁亂糟糟吵成一團的別班，心里好生安慰了一下，不虧他們提前打聽過，找了熟人，專門給自家閨女安排了這個班，班主任是個很有經(jīng)驗的優(yōu)秀老教師。

    事關(guān)自家孩子，還真是誰也不能免俗。

    姚志華自己在小學(xué)當(dāng)過民辦教師，他的看法，一年級的老師最關(guān)鍵的是要有耐心，有經(jīng)驗，才能更好更快地把新入學(xué)的小不點們引入正軌。低年級成績不是關(guān)鍵，習(xí)慣和常規(guī)才是最重要的。

    “走吧，放心吧?！?/br>
    “咱們家這只小烏龜，慢慢吞吞的，不會跟不上吧”江滿翹首看看教室里，轉(zhuǎn)身跟上姚志華。

    “放心，我們暢暢在幼兒園就適應(yīng)很好，也沒見她哪兒跟不上啊。她是動作慢，又不是反應(yīng)慢?！?/br>
    大人們走出學(xué)校大門，各自離開。姚志華和馬長林騎車回學(xué)校，江滿最省事兒，步行四五分鐘，就到她的面包店了。

    一進店里，店員劉春苗就告訴她，房東剛才來過了。

    “姐，房東說，他這店面位置好，生意好做，聽意思是想漲房租了。我說你還沒來，他就先走了?！?/br>
    “說得好好的，隨意漲房租，這房子我生氣還不租了呢?！?/br>
    江滿走進去，拉過柜臺里的椅子坐下。因為今天要送閨女入學(xué)，她比較正式地穿了條中長款的白色連衣裙，全當(dāng)小禮服，為了搭配穿的白色高跟皮鞋，實則她平時都習(xí)慣穿的中跟涼鞋。

    這細(xì)細(xì)的高跟鞋，漂亮是漂亮，然而在店里來往忙碌的話，真不方便。

    “姐，你真要不租了啊?！毙⒁宦犛行┲?，“你這店生意多好啊?！?/br>
    “所以他房東才敢跟我漲房租啊。早就嘀咕著說他這位置好得漲錢，我們兩邊的店面都沒漲呢?！彼@店面按年租，三年前暑假租的，現(xiàn)在正好到新一年續(xù)租的時候了。

    江滿笑道“我又沒說店不開了，其實我琢磨著，與其讓他漲房租，我還不如換個地方再開呢，暢暢已經(jīng)上小學(xué)了，我考慮找個在我家和花園小學(xué)之間的店面，靠近小學(xué)邊上，離家也更近，生意肯定好做。”

    “對哦，您搬家了。”小劉其實想說，店鋪換地方，總是有些影響的，畢竟暢暢上幼兒園這三年，面包店生意已經(jīng)做起來了，老顧客很多的。

    可是沒法子，別人開店是是為了掙錢，這位jiejie開店，首先是為了她家閨女上學(xué)離得近，掙錢在她眼里好像沒多么重要。

    花園小學(xué)處在面包店和滬大校園之間，面包店正好在拐角，拐角另一側(cè)是幼兒園。而滬大校園很大，江滿住的家屬院，進了學(xué)校還要再走好一段。

    實則在江滿眼里，面包店真沒多么重要，當(dāng)然不光是因為暢暢上小學(xué)了。開店，最主要是在外界看來有個固定的營生，實際上，掙錢的路有千萬條，她也沒想著要靠面包店掙大錢。她發(fā)大財?shù)臋C會就要來了呢。

    “他要不漲房租也就算了，我這人懶，搬店也挺麻煩，他要非得漲房租，我正好下決心搬了。跟這種隨意漲價的房東沒法打交道?！苯瓭M停了停，問道，“小劉，我這幾天就留意找找新店面，你跟我過去”

    小劉明顯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江滿便笑道“你是不是想自己開個店，又有點不敢”

    小劉期期艾艾“姐你知道啊。我其實也拿不定主意，你對我那么好，工資給的算是高的了，做烘焙、做生意，也都是你教我的，覺得走了對不住你似的”

    “這話說的，你才二十歲，總不可能一輩子在我這面包店打工吧?！苯瓭M笑起來，“你在我店里呆了就算三年了，我還琢磨你哪天才出去自己干呢?！?/br>
    “姐我給你干挺好的?！毙⒌皖^有點不好意思，“再說我本錢也不夠，家里不答應(yīng)，不支持我，怕我賠錢。我一直拿不定主意?！?/br>
    劉春苗在她店里干了三年，本身小姑娘也聰明，勤快肯干，文化不高家庭條件也差，初中沒畢業(yè)就被迫輟學(xué)了，可是有點腦子的。她家里的情況，江滿也聽說了一些，有姐有弟弟，她夾在當(dāng)中，不受重視不說，父母就希望她老老實實打工，多往家里寄錢。

    江滿想了想說“這么著吧，我先找店面，搬了新店我打算再招兩個店員，你再給我干幾個月，幫我?guī)率?，然后你就去開你的店，本錢不夠我借點兒給你?！?/br>
    “姐你說真的啊”小劉睜大眼睛，有點難以置信。

    “真的。”江滿說。她這個老板，雖然經(jīng)常干一些遲到早退、當(dāng)甩手掌柜的事情，那也是因為小劉辦事靠譜，她啥時候說話不算話了，“我?guī)湍惆训觊_起來，你掙了錢盡快還給我就行了?！?/br>
    “姐你真好，我小時候算命，算命的就說我命里有貴人?！?nbsp;小劉拉著她傻樂呵。

    “行了，嘴甜，干活去?！?/br>
    看看劉春苗，再想想當(dāng)初她最先招的那個店員吳小青，江滿忍不住就想拉這個劉春苗一把。她有兩次在街上遇到吳小青，渾身風(fēng)塵氣，已經(jīng)不在最初的那家美發(fā)廳干了，聽說已經(jīng)又換了好幾家美發(fā)廳、洗頭房，從最初怯生生的模樣，混到現(xiàn)在滿身無所謂。

    可惜了，那么水靈漂亮的一個姑娘。

    可是怎么說呢，這個巨變的年代，就比如劉春苗吧，要是不在她面包店里干，年輕姑娘，隨時可以換個輕松來錢快的工作。

    中午江老板早早地翹了班，看著快到放學(xué)時間了，就跟劉春苗交代一聲，跑去接暢暢放學(xué)。

    短短半天，一年級的小不點們排著隊出來了，班主任在前邊領(lǐng)著，馬秋汝舉著“一3班”的小牌子走在最前邊，數(shù)學(xué)老師在隊尾壓陣。開學(xué)第一天，因為怕剛排好的隊伍散了，走得很慢，正好合了暢暢的節(jié)奏步伐。

    “不能下隊，同學(xué)們不能隨便下隊，看見爸爸mama也不行，要一直走到我們班的地方才能散隊。”老師耐心地一遍遍強調(diào)，學(xué)校大門外的圍墻上，隔一段寫著一個班級數(shù)字，老師們把隊伍帶到本班的地點，才能放學(xué)讓家長帶回。不然大門口就該亂作一團了。

    為了這些剛上一年級的新生們，也是夠cao心的了。

    暢暢走在隊伍里，看見mama來了，就高興地招招小手，指指前邊，江滿就跟著隊伍一起往前走。走到他們班的地點，老師一句散隊還沒喊完，小不點們就撒開了歡往家長跑。

    暢暢蹦蹦跳跳過來，拉著江滿傻樂呵，跟她說發(fā)新書了。

    “mama，你回去幫我包書皮，老師講過了。還得寫名字，我自己寫。”然后高興地跟mama顯擺，“老師問哪些同學(xué)不會寫自己名字，好多人舉手，真沒面子?！?/br>
    “對，我們暢暢會寫名字?！苯瓭M不禁莞爾，這么點小孩還講面子。

    “mama，我們等等馬秋汝，她得把牌子還給老師?！?/br>
    “馬秋汝當(dāng)路隊長了”江滿問。

    “對呀?！?/br>
    馬秋汝跑過來，接了一句“阿姨我當(dāng)路隊長了，老師一開始讓暢暢當(dāng)?shù)?，她不干?！?/br>
    江滿便問“為什么呀”

    “我不想當(dāng)。”暢暢搖搖頭，興趣缺缺。

    江滿腦補了一下，自家小蝸牛當(dāng)路隊長的話，慢吞吞在前邊帶隊，整個隊伍大概都變成蝸牛了。好吧，他們家閨女不適合當(dāng)路隊長。

    馬秋汝爸媽都沒來接她，似乎早就習(xí)慣了，三年幼兒園，馬秋汝大部分時間都是江滿跟暢暢一起接到面包店，等到晚一些小學(xué)放學(xué)，馬秋吾再去帶meimei回家。

    在江滿看來也不能指責(zé)什么，有利有弊吧，大約因為父母顧不上管，馬秋汝兄妹兩個都挺獨立強勢的。

    低年級先放學(xué)出來，隨后高年級才出來，馬秋吾五年級了，半大少年出了校門，就自覺過來找meimei。

    于是江滿就領(lǐng)著三個小學(xué)生一起步行回家。進了滬大東門，穿過校園，回到位于東北角的教師家屬院。

    “阿姨，你以后要是忙，不用來接暢暢了，我會帶暢暢和小汝一起回家的?！瘪R秋吾說，怕江滿不放心，又補充道，“一路上這么多人，我們走馬路牙子上邊，我們不走路上，碰不到車，很安全的。”

    這個年代的滬城，馬路上一到交通高峰，黑壓壓一片全都是自行車，簡直有幾分鋪天蓋地的氣勢。

    “我看行，馬秋吾最有責(zé)任心了?！苯瓭M笑道，“這不是她們剛上一年級嗎，我再接送一段時間，等她們都習(xí)慣了，就讓你們自己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