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莎太清楚如今共同利益才是比任何人情都要靠得住的關(guān)系，所以他們這兩個外國人是肯定無法撼動陳家，也怪不得丈夫這樣失落，他所維系的醫(yī)患關(guān)系，一手照顧的病人們?nèi)紱]了，哦，真是可憐……

    伊莉莎親吻了一下丈夫的發(fā)頂，說：“乖，先睡一覺吧，一覺醒來再說，我們大不了就回德國去吧，只要你愿意，你去哪兒，我都跟你走?！?/br>
    約翰森醫(yī)生沒有說話，被妻子拉上床后，連洗漱都沒有管，便在床上呼呼大睡，班也不上了，請假一天。不過上午十點接到某個電話后，約翰森醫(yī)生猛然精神起來，咬著面包就開始換衣服，對著正在照顧孩子的妻子喊：“我出門就診！”

    妻子疑惑的從里屋出來——他們住在較為簡單的兩層小樓，連停車的花園都沒有，雖然是在租界內(nèi)，但也是在較為邊源的地帶——她站在二樓的陽臺對著跑出去的約翰森說：“不是說請假嗎？”

    約翰森回頭對伊莉莎自信的笑道：“我想到辦法了！今天的病人很重要，我必須去！”

    伊莉莎是不怎么了解約翰森的病人的，只知道大多需要上門的，都是惹不起的，既然丈夫說想到辦法了，伊莉莎也就不多問什么，只要丈夫能夠恢復(fù)精神，她就滿足了。

    而約翰森醫(yī)生接到的電話正是顧公館打來的。

    小顧公館是約翰森醫(yī)生常去的公館，里頭的兩位主人他都認(rèn)識，這兩位主都不是一般人，各種意義上的‘不一般’。

    他在門口叫了一輛人力車，給了兩毛錢便說：“去小顧公館。”

    人力車夫見他金發(fā)碧眼，穿著不俗，笑呵呵的便用英語熱情地同約翰森醫(yī)生搭話，問醫(yī)生是不是去給顧三少爺看病。

    約翰森醫(yī)生點頭，說：“是的，麻煩快一點。”

    “好嘞?！笔莅桶蛥s還是很有力氣的車夫立馬跑快了幾步，靈活的拉著約翰森醫(yī)生走街竄巷，最終抵達(dá)小顧公館，而顧公館的門口老門房不在，根本沒人給他們開門，車夫扯著嗓子喊了好幾聲，才從里面跑出來個胖嘟嘟的丫頭，那丫頭又胖又黑，五官卻是標(biāo)致的，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跟車夫夏天成熟的大紫葡萄一模一樣，水靈靈的。

    “嘿！怎么這么久才開門??？”瘦高瘦高的車夫拉下自己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圍巾，露出一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但依舊年輕的臉——這是個少年人——對著丫頭笑了笑，說，“門房怎么不在？”

    桂花一眼就認(rèn)出這個最近似乎經(jīng)常碰見的小車夫，沒什么心思同這人說話，拽著約翰森醫(yī)生就往公館里面小跑，一邊跑一邊說：“醫(yī)生您可算是來了！燒的可厲害了！我家三少爺還騙我說沒感覺，真真要急死我。”

    被忽略了個徹底的小車夫擺出的笑臉沒有人欣賞，頓時又萎靡的藏在臟兮兮的圍巾里，眼里的光也慢慢消失，重新拉起自己的人力車，繼續(xù)走街竄巷去了……

    約翰森醫(yī)生的眼神閃了閃，心里很不安，原本他想著要告訴顧葭他朋友對他做的罪行！可如今顧葭生病了，似乎還是高燒，也不知道說了之后，會不會不好……

    約翰森醫(yī)生猶豫了一下，想著自己當(dāng)真應(yīng)該昨天就揭穿陳家少爺?shù)凝}齪心思，可他卻沒有說，默許陳傳家那樣猥褻顧葭，所以說到底，自己也算是幫兇，自己這個幫兇來告狀，也是想要利用顧葭對陳傳家進行報復(fù)。

    ——果然……我也淪為了一個小人。

    約翰森醫(yī)生一面上樓，一面唾棄自己，但揭穿陳傳家的心卻是堅定不移。

    于是他跟著桂花推開顧三少爺?shù)呐P房的門，做好了無數(shù)心理準(zhǔn)備的醫(yī)生就是打死他都沒想過，在里面會看見一個穿大花邊裙子的冷峻男人，還有躺在地上一臉茫然地漂亮的顧三少爺。

    桂花也愣了一秒，隨即生氣的喊道：“三少爺你又開始了！那可是太太的裙子！你太不聽話了！你……”桂花又看了一眼星期五，臉上根本繃不住笑意，“哈哈哈……真是討厭，快脫了！”

    作者有話要說：

    做任何事，都會有一系列的連鎖反應(yīng)，這就是人生呀~

    陳大少爺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這樣暴露。

    第24章 024

    桂花笑的出來，顧葭卻是渾渾噩噩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對待星期五，他滿腔的疑問，但現(xiàn)在約翰森醫(yī)生也來了，自己總不至于在客人面前質(zhì)問星期五是不是耍自己玩吧？

    他不是幻聽，星期五的確是會說話。他質(zhì)問星期五的底氣也不足，畢竟從一開始自己都是想當(dāng)然的認(rèn)為星期五不會說話，之前他還讓白可行不能光憑一己之見判斷別人是什么樣的人，結(jié)果自己卻先入為主，實在是很不應(yīng)該。

    顧三少爺頂著一張紅撲撲的臉，思緒紛雜，一面站起來把相機遞給桂花丫頭，一面對著約翰森醫(yī)生說：“很抱歉讓你看見這樣一幕，只是和朋友的玩鬧，請不要介意。”

    約翰森醫(yī)生連忙搖頭，臉上的震驚很快褪去，留下一臉的和善與眼底那告密者的忐忑不安。

    “這樣吧，我們先下樓，桂花你給星期五重新找衣裳換了再下來?！闭f完，顧葭哪怕是生病也總是得體優(yōu)雅的對著約翰森醫(yī)生微笑，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約翰森醫(yī)生對顧葭這樣玲瓏剔透的東方男人總是抱有喜愛與好感的，發(fā)現(xiàn)對方對任何人永遠(yuǎn)都會充滿善意，約翰森便想到曾經(jīng)的自己也總是這樣對誰都很好，也不會迎合別人，結(jié)果他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顧葭卻還是本來的他。

    可誰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過多久呢？約翰森醫(yī)生忽然很悲觀的想，這樣的顧葭，總有一天也會如同自己這樣向這個世界的所有錢權(quán)低頭，為了夢想或者理想，犧牲自己的一切。

    或許他也算是導(dǎo)致顧三少爺變成那樣的推手之一，他一旦告訴顧葭他身邊的那個陳家大少爺對他的齷齪心思，依照顧葭的驕傲和骨子里的清高，定是要和陳傳家絕交！

    這樣也好，那樣邪惡的，絲毫沒有將其他人當(dāng)人的惡魔，根本不配與顧葭交往。

    兩人一前一后的下樓，顧葭先站在主位上，邀請醫(yī)生坐下后自己才入座，他整個人陷入柔軟的沙發(fā)里，眸色流轉(zhuǎn)著心不在焉的慵懶，一時間竟讓鼓起勇氣的約翰森醫(yī)生xiele氣，他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或者這位顧先生和陳大少爺就是那樣的關(guān)系，昨天只不過是兩人間的一個小小情趣……

    那么他來這里義正言辭的告訴顧葭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jian情，還想要顧葭同陳傳家生分，那才是真正自尋沒趣！所以不管他們的關(guān)系如何，自己都應(yīng)該想好該如何敘述，才能夠引起注意和憤怒。

    顧三少爺無法明白這位在他心中一直爽快的洋人醫(yī)生如今正糾結(jié)的快要瘋了，他自己的事兒都沒弄明白，還發(fā)著燒，也就一眨眼就忘了醫(yī)生還坐在自己旁邊，自顧自的回憶昨天一天自己在星期五面前有沒有做出什么丑態(tài)。

    他想來想去，還是只有在星期五面前摔了一屁股的事情最為丟人。

    而且也不知道星期五到底是為什么不說話，為什么要裝啞巴，有沒有失憶？沒有的話為什么不走？失憶了的話還記不記得自己真正的名字？

    顧葭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是撿了一個大麻煩回來，對方把他最不愿意暴露在外人面前的身體看了個光，或許也看見了他肚子上的疤，猜測他的過去……

    ——那是他最不愿意曝光的過去，該永生爛在他的夢中與那為數(shù)幾個知情人的喉嚨里。

    顧葭垂下睫毛，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yán)肅，他不笑的時候，總比笑著的他多幾分莊重的神秘，他那很適合被吻的唇輕輕抿著，沒有說出任何逗人開心的俏皮話，這一刻他不屬于他自己，他只屬于那個他想要保護的孩子的守護神。

    “怎么了嗎？怎么都不說話，光坐在那里就能看病了嗎？”不知道什么時候，桂花從樓上領(lǐng)著又穿了顧無忌衣裳的星期五下來，看見樓下的兩人都跟傻了一樣呆坐著，奇怪的問。

    桂花一步步搖搖晃晃的走著，星期五則渾身斂著令人驚嘆的氣勢，自由自在的越過桂花，坐到顧葭的身邊，也十分嚴(yán)肅看向顧葭，顧葭猶豫著看過去，兩人立馬對視，各有各的心思，顧葭尤為憂慮，卻聽見星期五鄭重的告訴他：“我餓了。”

    顧三少爺頓時不知是松一口氣還是無奈，漂亮的手揉了揉太陽xue，對桂花說：“麻煩給他弄點兒東西吃吧，我頭疼?！?/br>
    桂花氣結(jié)：“現(xiàn)在知道頭疼，早干嘛去了！還好太太剛才聽說汽車丟了，出門報案去了，才沒空來折騰你?！?/br>
    顧葭皺眉，好像沒聽懂桂花說的是什么意思。

    桂花嘆了口氣，道：“司機小劉一大早該把汽車從頭到尾清洗一遍，結(jié)果今天起床連汽車的毛都沒看見，后來問門房馬大爺才知道三少爺您把車子開出去后就沒有開回來，我想那車子定是沒了，早被那些偷雞摸狗的人撿了大便宜?！?/br>
    “我就說我好像有什么東西忘了，原來是這個啊?！鳖欇绮缓靡馑嫉男α诵?。

    “三少爺您還有心思笑，我哭都來不急，才買沒多久呢那車子?！彪m然不是桂花的錢買的，可平白丟了那么大一個物件，誰不心疼？也就三少爺這從來不把錢當(dāng)錢的人還能傻樂。

    “不過也不確定是丟了，你怎么不來問我呢？我把車子停在丁兄家巷子外頭，車應(yīng)該還在吧?！鳖欇缡遣恢垃F(xiàn)在的人窮瘋了，什么都干得出來。

    桂花還沒說話，星期五就直接否定道：“沒了，不用去看了，我記得你把車鑰匙都甩車?yán)?，要是我早就開車連夜到偏遠(yuǎn)城市賣給下家，下家再賣給需要車子的人，這樣你就是想抓我，也抓不到?！?/br>
    星期五的聲音十分冷靜，仿佛也只是在陳述事實，可顧葭怎么聽都從里面聽出一些痛心疾首來。

    他奇怪的看了一眼星期五，說：“就你話多，之前怎么沒聽你這么會說話？”

    桂花‘哼’了一聲，雖然也驚訝星期五居然不是個啞巴，這回卻還是先站在星期五的那邊，說：“我可不管了，馬大爺還沒從銀行回來呢，家里什么都沒有，就剩一些凍壞的饅頭，要讓我做吃的，也不能讓我憑空變出來，都等等吧。約翰森醫(yī)生你快給我三少爺打幾針，好讓他長長記性?！?/br>
    星期五非常好養(yǎng)活的說：“沒關(guān)系，壞的也能吃。”

    “那不行，都丟了罷，等馬大爺回來再說。”顧葭顧及旁邊還有個約翰森醫(yī)生，所以不愿表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生活的窘迫，誰知這兩人一唱一和把他的臺都拆完了，“醫(yī)生先給我看看吧，如果問題不大，就不必打針了，我想我休息休息就能好。”

    約翰森醫(yī)生也沒想到自己來了大半天，全聽這小公館里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唱戲’，自己的正事是半點兒都沒有辦。

    他心一橫，對坐在奢華皮沙發(fā)上的顧三少爺說：“三少爺，我為你治療完畢后，有些事情，想單獨同你說?！?/br>
    顧葭雖然意外，但卻不會拒絕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好啊?！彼?。

    顧葭領(lǐng)著醫(yī)生到小廳房里坐，裝修的非常西式的房間里擺著許多西洋鐘表，這些都是顧葭的收藏。

    這里一般只接待顧葭的親密朋友，也就是說至今能在這里和他見面的，也就那么幾位。

    醫(yī)生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小廳房里琳瑯滿目的西洋鐘表，忽地發(fā)覺坐在其中的顧三少爺果真敗家，這些東西一看就價值不菲，有的連他都嘆為觀止。

    顧葭這邊兒則是有點自己的小心思，帶約翰森來這里，也是想要隱諱的表達(dá)自己才沒有窮的揭不開鍋，必要時候這里的西洋鐘隨隨便便賣了都夠他花許久。

    愛面子的三少爺生怕自己炫耀的過于明顯，所以竭力保持端莊自然，暗藏心事的醫(yī)生其實根本不在意顧葭有錢與否，他先是給顧葭測了測體溫，然后打了一針退燒針后，一面收拾醫(yī)藥箱，一面豁出去的直視顧葭的眼睛，說：“顧三少爺，有一句話我實在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怕說了你會不信?！?/br>
    顧葭打針的時候捂著自己的眼睛，生怕針頭斷在自己手腕里，打完便像是劫后余生般欣喜，睜眼后乍然見醫(yī)生如此嚴(yán)肅，還有點不習(xí)慣，溫和道：“約翰森醫(yī)生我是知道你的為人的，再坦率誠實不過的好人，我相信你。”

    約翰森的藍(lán)眼睛暗了暗，一鼓作氣：“那我就全說了，昨日顧三少爺走后，醫(yī)院周圍的窮苦病人都死的死傷的傷，我想，你也知道，那些病人都是沒有錢才會在外面守著，他們也沒有影響到誰，怎么就這樣輕易打殺他們呢？”

    正當(dāng)顧葭感到疑惑的時候，又聽約翰森醫(yī)生繼續(xù)道：“當(dāng)然，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而是您知道是誰導(dǎo)致這一切的發(fā)生嗎？?！?/br>
    “誰？”

    “陳大少爺?！奔s翰森說罷便緊緊閉嘴。

    誰知顧葭竟是沒有更多的反應(yīng)，在最初的微微驚訝過后，便是苦惱的一笑，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可你和我說了，又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內(nèi)情，也管不了許多?！?/br>
    約翰森醫(yī)生搖頭：“不，正是要告訴你，才有用，我想陳大少爺總是不會連您的話也不聽，你勸勸他，不要趕他們走，也不要再給醫(yī)院施壓，我只想好好的幫幫他們，求您了?！?/br>
    顧葭更是迷惑：“你求我？”

    “是啊，我想陳少爺和您應(yīng)當(dāng)是很相愛才會在我面前玩情趣，您忘了嗎？還是說陳少爺沒有和您說？昨天指檢，第一回 是我沒錯，第二回摸那么久的卻是陳大少爺了，我看得出來，他很疼你，你說的話他大概是能聽得進?！奔s翰森醫(yī)生以退為進。

    顧葭立馬臉色復(fù)雜的否認(rèn)：“我們不是你想的那個關(guān)系，但……他的確也和我說了，第二回 是他，我知道的，他也只是擔(dān)心我罷了，哪里就隨便摸一下就是斷袖了？！約翰森醫(yī)生，你出去吧，我累了?！?/br>
    第25章 025

    顧三少爺面色不好的趕客, 生氣的態(tài)度明晃晃的擺在那里, 約翰森醫(yī)生卻佯裝看不見，非要繼續(xù)說：“顧公子, 倘若我還有一點兒辦法, 也不至于求到你這里，實在是太心疼了，你沒有看見，無數(shù)活生生的人, 都死了, 昨天還和我說謝謝的病人們, 都沒了, 你讓我如何是好？我只能想到你, 求求你。”

    顧葭本來冷漠的急于趕走這個撞破了他和陳傳家之間隱秘的醫(yī)生，這可是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怎么可以由另一個人說出來，還誤會至此？！

    他既惱怒又羞愧，一面感到被陳傳家欺騙的惡心，一面又為陳兄辯解，再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時，面前的約翰森，這么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大男人卻是開始在他面前掉眼淚了。

    顧葭見過人哭。像是桂花的父親喜極而泣的哭；像是他的mama喬女士痛徹心扉委曲求全的哭；還有可憐巴巴求他賞點錢的小乞丐們低賤到塵埃里的哭；嬰兒時顧無忌沒有奶吃的大哭。

    約翰森的哭和他們都不同。顧葭一時無法再冷著臉, 反而共情的十分深刻, 同情約翰森所痛哭的一切。

    不過他依舊無法一口答應(yīng)約翰森去找陳傳家理論, 他到底還能不能平靜的面對傳家都是個問題, 是開誠布公還是裝作糊涂？

    “約翰森醫(yī)生，您這是何苦呢？我沒有說不幫你，只是你說我與傳家是那種關(guān)系，著實嚇了我一跳?！鳖櫲贍斝幕?，但瞧著卻似乎永遠(yuǎn)平靜自持，給人春風(fēng)拂面的溫柔，“再來你說傳家造成了那么多人的死亡，恕我不能相信，只能待我調(diào)查清楚再回復(fù)您，您看如何？”

    約翰森醫(yī)生到此為止已經(jīng)明白自己是達(dá)到目的，可不知道為何，他卻一點兒也不開心。

    他痛徹心扉的為自己哭，離開的時候，看著還微笑著對自己招手的漂亮公子，默默的說了一句：“抱歉?！?/br>
    至于抱歉什么，約翰森說不清，或許是因為將本來什么都不知道的顧公子扯入這樁血案里，又或許是為了自己污蔑顧公子和陳傳家有茍且……

    終于送走了約翰森醫(yī)生的顧葭一個頭兩個大，他癱在自己小廳房里的沙發(fā)上，右手的手背輕輕放在額頭上，觸目所及的全是他熱愛的西洋鐘。

    正對著的西洋鐘名叫銅鍍金轉(zhuǎn)花自鳴過枝雀籠鐘，是顧葭最喜歡的一座，整個自鳴鐘形狀猶如一個奢侈的鳥籠，四面雕花精絕，里面鎖著一只鳥雀，鐘表的位置位于鳥籠的正面下方，秒針滴答滴答一刻不停的轉(zhuǎn)著，同房間內(nèi)的其他所有鐘表匯成一首無詞的歌。

    這雀籠鐘是瑞士產(chǎn)，后送入皇宮，也不知道怎么的前幾年流出宮外，輾轉(zhuǎn)去了陳傳家的手里，最后又由陳傳家轉(zhuǎn)贈到他的手中。

    當(dāng)時陳傳家送來這份大禮時，兩人并不很熟，可顧葭對這位略小自己一歲的朋友很有好感，兩人更是撇下白可行到處游玩了許久。

    陳傳家那天叫下人把裝在素色禮盒的自鳴鐘抬出來，便對他展開一個擁抱，說：【顧兄！瞧！喜不喜歡？】

    顧葭喜不自勝，忙說：【喜歡！你這是送我了？】

    陳傳家笑道：【這難道不是顧公館？我都搬過來了，你可別叫我再搬回去。】

    顧葭這人向來大方，別人送他禮物，他不會客氣地推讓來推讓去，收下后就會找機會回一個更好的，后來陳傳家生日，他送了陳傳家一塊兒手表，也是瑞士產(chǎn)的，正是時下流行的款式。

    當(dāng)初顧葭還不覺得互送鐘表有什么不好，如今看著，卻感覺自己猶如那籠中銅雀，似乎是早已被鎖在里面還不自知，甚至還送了手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