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一部分百姓卻是因為急用錢花掉了，根本沒銀子還。

    而另一部分卻是拒不歸還，并且言之鑿鑿，“扔到我家院里，就是屬于我的。你們憑什么要回去？”

    每每碰到這樣的情況，五人就想把人胖揍一頓，當(dāng)然他們也確實(shí)這樣做了，壓著他們發(fā)誓，非要他們明天將銀子送回去，要不然下回還來揍人。

    一半人被打怕了，擔(dān)心發(fā)的毒誓生效，真的到衙門歸還了銀子。

    另一半人就跑到衙門告狀，說有人晚上對他們行兇。

    老三便帶著衙役在附近巡邏，五人再也找不到機(jī)會。

    眼見著銀子漲到六千兩就再也不漲了。大家只能干著急。

    第82章

    七日眨眼即過。

    林云舒帶著老三到趙飛所在牢房，作為高手，他的待遇比別的囚犯高多了，獨(dú)自擁有一間牢房。

    獄卒將鎖打開，林云舒彎著腰進(jìn)來。

    趙飛盤腿坐在床上，抬頭看著窗外，聽到動靜，他沒有回頭，只悶聲問，“如何了？”

    林云舒坐到條凳上，獄卒動作麻利，很快端來茶水。

    林云舒給自己倒了一杯，哪怕這間房是最好的牢房，可還是免不了有一股酸臭味兒，“迄今為止，只收回七千四百兩銀子?！?/br>
    這還是胡掌柜五人努力的功勞，要是靠大家主動上繳，恐怕也只能得個零頭。

    趙飛收回目光，回過頭來，坐到她旁邊，給自己倒了杯茶，砸吧兩下嘴，嫌棄得不行，“苦了吧唧的，你竟也喝得下去？”

    林云舒把玩著杯子，似笑非笑開著他，“總比酒要好吧？”

    趙飛怔了一下，又看著她，“那平林村的衙役回來了嗎？”

    林云舒倒是把這事給忘了，看向守在她牢房門邊的老三。

    老三搖頭。

    趙飛怎么也沒想到，平林村的村民居然不愿意救他。

    “你知道平林村現(xiàn)在是什么境況了嗎？”林云舒早就預(yù)料到這種情況，“他們有田不耕，整天坐在村里大樹下，等人給他們送銀子。聽說你被抓了，他們只擔(dān)心以后有沒有人給他們送銀子。當(dāng)林三七讓他們將銀子交上來，他們溜得比兔子還快。生怕晚了一步，銀子就被人搶了去。你瞧，幾年前，他們那么善良，救你一命?？墒乾F(xiàn)在呢？你把他們變成什么樣了？懶惰，自私，見死不救……”

    趙飛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明明他們當(dāng)初都愿意拿出自己的口糧救他，甚至冒著生命的危險，進(jìn)山為他找草藥，把他從鬼門關(guān)救回。他發(fā)誓等他病好一定要報恩，他這么多年一直給他們送錢，怎么還報錯了呢？

    他臉上的疑惑太過明顯，林云舒攤了攤手，“你知道嗎？大戶人家的主母為了不讓庶子有出頭之日，通常都會采用棒殺。很巧，你此舉有異曲同工之效，都是用錢將人養(yǎng)廢。”

    似是沒瞧出來他抖然驚變的神色，她話峰一轉(zhuǎn)，“你想報恩，為何不教他們本事，讓他們用自己的雙手，好好打理他們的家園？”

    只要村民們學(xué)會一些拳腳功夫，上山打獵也能養(yǎng)活一家老小。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jìn)一層銀光，趙飛迎著月光閉了閉眼，她的話像是一把榔頭一點(diǎn)點(diǎn)敲到他心上，將他原本堅硬無比的信念敲得支離破碎，“你說得對。是我的錯。是我太愚鈍，用錯了方法害了他們?！?/br>
    他轉(zhuǎn)過頭來，靜靜看著她，“愿賭服輸，我趙飛今后任你差遣?！?/br>
    林云舒彎了彎唇角，雙掌相擊，“大善！”她站起來，“我開了家武館，就缺少你這樣身手高強(qiáng)的師傅，你可愿教他們？”

    武館里的師傅是從龍威鏢局請的鏢師，身手還不如凌凌。學(xué)徒們進(jìn)步緩慢，若是有趙飛這個高手來教導(dǎo)，武功必會大有進(jìn)益。

    趙飛倒是個爽利人，拱手道，“樂意之至?！?/br>
    林云舒突然想起一事，“你從信王府盜取的那些財物轉(zhuǎn)手給何人了？”

    趙飛尷尬撓頭，“我之前帶到京城，想轉(zhuǎn)手賣個好價，誰知被那掌柜識破，叫了錦衣衛(wèi)過來，幸好我溜得快，要不然就被他們抓住了。后來那些東西，我就藏起來，再也沒有出手?！?/br>
    正因如此，他后來只找富商下手，不找官府，就怕盜來的東西不好轉(zhuǎn)手。

    “東西在哪？”林云舒原先不報什么希望，聽到東西還在，倒是意外之喜了。

    趙飛便告之了地點(diǎn)，林云舒讓老三跑一趟，將東西取來。

    林云舒笑盈盈為他解惑，“只要將東西還回去，相信那信王府也沒什么話說了?！?/br>
    趙飛也不是那不識好歹的人，“多謝老夫人幫忙。”

    若是沒有她幫忙，他這次必死無疑，這個賭，看似是他輸了，但是卻也救了他一命。

    小四將趙飛從信王府偷來的東西全部交給崔大人，并請他代為周旋。

    崔大人得知他娘想留下趙飛一條命，答應(yīng)幫忙。

    崔大人沒有直接將東西交給信王府，而是將卷宗呈交給邢部。像趙飛這樣犯了多起案子，只能交由第一個犯案所在地的官員處理或是交給邢部處置。

    他二弟今年剛從戶部調(diào)到吏部，算是平調(diào)。既然要為趙飛求情，他當(dāng)然找熟人幫忙，總比看對手的臉色要來得好。

    趙飛可是全國頭號通緝犯，他的懸賞額一度達(dá)到三千貫，也得虧他沒殺過人，要不然長到五千貫都不成問題。尤其是錦衣衛(wèi)都沒能將此人逮住，就更讓人好奇這人究竟有多大本事。

    全國上下所有賞金獵人都以抓到趙飛為終極目標(biāo)，沒想到他竟被一個新上任的縣令抓到，真是讓人詫異。

    后來一打聽，原來竟是那縣令老娘用美酒引他上勾，才將他抓住。

    于是顧家酒館新出爐的美酒云中仙的名聲響遍全國。許多人都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美酒竟能將趙飛勾住，明知是套還偏要去鉆。

    崔大人也是個有趣的，命人將卷宗交給二弟的時候，還順帶送了幾壇云中仙給他品嘗。

    崔宗惟接到大哥寄過來書信，嘗過之后，直呼驚人，這酒味竟是如此醇厚，遠(yuǎn)比他喝過任何一種酒都要烈。別說一碗了，他只淺淺飲了兩杯，就醉得不省人事。

    于是吏部侍郎在大朝會上，將案卷呈上，并將趙飛被緝拿一事從頭到尾詳細(xì)說了一遍。

    皇上也是個好酒之人，各地方每年都會上貢美酒，每年宮中設(shè)宴，他也會賞給底下臣子。

    他還從未聽說有人為了喝酒連命都不要的。

    皇上看過卷宗后，對崔宗惟的請求也沒有異議，一個小賊偷了信王府的東西也不敢用出去，可見此人膽量也不怎么樣。他比較好奇的是，崔宗惟在卷宗上將這美酒形容得天上有、地上無，到底是什么滋味，“這云中仙怎么從未聽過？”

    崔宗惟恭恭敬敬答道，“啟稟皇上，這酒是鹽儉縣縣令之母新釀出來的佳釀，聽說一碗酒賣十兩銀子。許多百姓趨之若鶩，嘗過之后，全都贊不絕口?！?/br>
    好的美酒一瓶賣一百兩都不貴，但剛剛出爐的酒就敢賣十兩，當(dāng)真是貴到離譜。

    皇帝對銀錢不在意，但是所有人都說好，想必這酒一定有它過人的地方，當(dāng)即來了興致，“哦？那鹽儉縣縣令可曾將云中仙呈上來？”

    崔宗惟立刻拱手，“有。微臣正想散朝后獻(xiàn)給皇上。”

    皇帝龍顏大悅，大手一揮，“如此美酒豈能辜負(fù)，當(dāng)然是現(xiàn)在就品嘗了？”

    他話音剛落，就有御史等不及跳出來勸諫，“皇上，萬萬不妥。大朝會乃是處理國家大事，怎能用來品嘗美酒？”

    皇帝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沖著底下臣子道，“那你們有事快奏，無事退朝?！?/br>
    眾位大臣心下稍安。

    少頃，有位信王黨的臣子跳出來，“啟稟皇上，那趙飛在全國各地偷盜多起，引得民聲載道，怨聲四起，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微臣啟奏皇上，將此人伏誅，彰顯我大月朝律法嚴(yán)明。”

    崔宗惟立刻接口，“這趙飛雖是偷盜多起卻不曾傷害人命，按照律法他應(yīng)該坐牢三十年?！?/br>
    那臣子話峰一轉(zhuǎn)，“可是他夜闖信王府偷竊寶物，讓皇家顏面掃地。這豈能與平常偷盜案相提并論？”

    崔宗惟又道，“他偷盜信王府東西并未出售，可見只是一時興起。至于敗壞皇家名聲，他既已將東西交上來，打一百棍以儆效尤即可。至于能不能活命，就看他自己的命數(shù)了?！?/br>
    那臣子不依不饒，一定要置趙飛于死地。

    兩人在朝堂上吵起來，其他人卻是隔岸觀火。

    皇上只覺得腦殼疼，揉了揉眉心，“行了，這趙飛已經(jīng)落網(wǎng)，鹽儉縣縣令想留他一命幫忙耕田，也算是人盡其用。此人犯案多起，你們轄下官員竟沒能將人擒住，當(dāng)真無能。此事就依鹽儉縣縣令所言。退朝！”

    下了朝，皇上迫不及待招崔宗惟到御書房。

    崔宗惟也不負(fù)圣望，將云中仙呈上。

    他倒是精怪的，大哥送給他兩壇都是用粗釉裝的，封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他上朝前，用上等白瓷酒瓶滿滿裝了一瓶，然后放在精美的匣子里。

    皇上愛附庸風(fēng)雅，什么東西都講究一個雅字。

    這么一包裝，這酒立刻變得高端大氣上檔次。別說十兩一瓶就是上百兩都不嫌貴。

    皇上瞧著那白瓷酒瓶畫著精致的臘梅，那畫工技巧很是難得，瞧著就很有品味。

    貼身太監(jiān)試過毒后，皇上端過來飲了一口，美酒入口，唇齒留香，他登時拍著桌子，大贊一聲，“好酒！”

    也難怪那趙飛為了此酒竟連命都肯舍了去。

    皇上捧著酒杯，又很快滿了一杯，又贊了一句，“果真是好酒?！?/br>
    崔宗惟瞧著皇上臉頰通紅，忙勸道，“皇上，這酒后勁極大，少飲些吧。別喝醉了。”

    皇上臉頰已是guntang，身子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但他腦子卻是極為清醒的，擺了擺手，“不礙事。如此美酒怎能辜負(fù)？”

    崔宗惟還要再勸，突然皇上拍著桌子，沖著貼身太監(jiān)笑嘻嘻道，“如此美酒豈能沒有美人陪，快去叫貴妃前來。我要和她共飲此酒?！?/br>
    崔宗惟低著頭也不敢勸，只拱手道，“微臣不敢打擾皇上與娘娘雅興，微臣告退?！?/br>
    皇上擺了擺手。崔宗惟躬著身子退下。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硖O(jiān)尖細(xì)的聲響，“皇后駕到?！?/br>
    崔宗惟還不待答應(yīng)，皇上已經(jīng)從書案中出來，“皇后來了？快請她進(jìn)來。”

    張寶珠在貼身宮女的攙扶下走了進(jìn)來。

    崔宗惟立刻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張寶珠低頭看了他一眼，很快認(rèn)出他是吏部侍郎崔宗惟，將他認(rèn)認(rèn)真真打量一遍，緩聲開口，“崔大人免禮。”

    崔宗惟微微有些驚訝，皇后娘娘如何知道他的姓氏？

    懷著這樣的疑惑，他退出宮門。

    張寶珠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沖著貼身宮女使了個眼色，那貼身宮女微不可察點(diǎn)了下頭，退了出去。

    張寶珠緩緩走上前，臉上淺淺一笑，語氣帶著幾分撒嬌，“皇上這是得了什么好東西，竟不叫臣妾前來分享，反倒一人獨(dú)享?！?/br>
    皇上見她神色不似之前那樣幽怨，大松一口氣，攬著她到位子上坐下，“皇后心情不佳，朕以為皇后沒有心情品嘗美酒?！?/br>
    張寶珠緩了緩神色，露出一抹嬌艷到極致的笑容，“太后將慈兒收養(yǎng)是臣妾之福，臣妾每天請安都能見他一面就心滿意足了?！?/br>
    如此善良大度，相比太后的專權(quán)跋扈，皇上更是喜愛她的好性兒，也虧他當(dāng)初頂著太后和群臣的壓力封她為后。

    他攬著張寶珠，給她倒了一杯美酒，“慈兒是太后親孫兒，太后一定會善待他的。你就安心養(yǎng)好身體。這是底下臣子獻(xiàn)上來的新酒，滋味更勝從前，你嘗嘗？”

    張寶珠接過杯子，小心啜了一口，她不愛飲酒，也只有逢年過節(jié)，飲上一杯，此時小小喝了一口，就覺得這滋味比她從前喝過的都要濃。她將酒含在嘴里，一點(diǎn)點(diǎn)下咽，竟品出酒的不同滋味來。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揣測皇上圣意，“這酒果真是好酒。臣妾還從未喝過這么烈的酒，只飲一口，臉就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