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jié)
就連在打動睡的蘇向晚都給驚醒了過來。 還不等她倆回過神來,砰的又是一槍,緊接著再又是一槍,宋西嶺連發(fā)三槍,從金石的左耳,右耳,再到額頭頂上一槍,子彈呼嘯著穿窗子而去,最后一顆子彈穿過頂棚,飛到了外面。 二十一歲的年青人,聶博釗最得意的弟子,宋西嶺再把槍抵上金石的額頭,聲音聽起來冷靜而又寒森,跟他寬厚的父親完全不一樣:“金伯伯,我工作,或者開車的時候你最好甭惹我,因為我要發(fā)起火來,連自己都忍不住?!?/br> 谷東啪啪啪,連鼓了三下掌。 金石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要說怕嗎,當然怕,但要說生氣嗎,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居然一點都不生氣,仰頭深吸了口氣,過了良久,他才說:“要我是元首,倆國能開戰(zhàn),宋西嶺,當初林彪什么位置,我就給你什么位置。“ 蘇向晚啊呸一聲:“你當我兒子是啥,林彪,金石,你可太小瞧我兒子了?!?/br> 真是說不出的驕傲,痛快啊,宋西嶺這孩子平時看起來慫,真到了關鍵是刻,比東海和承澤可爽氣多了。 金石這會兒不想著跑了,仰頭往后一靠,也有自己一套歪理:“你們懂什么,林副統(tǒng)帥,那就是娶妻不賢的典范,跟我一樣,要有個賢妻,他何至于死在溫都爾汗?!?/br> 轉身看了眼蘇向晚,這家伙連表揚都不吝嗇了:“就比如說,能有一個像你一樣的賢惠的女人,他現(xiàn)在估計還能上天安門,看閱兵呢 ?!?/br> 好吧,今天晚上的事情可謂一波三折,這邊金石剛不跳騰了,宋西嶺突然一把猛打方向,只聽哐的一聲,漆黑的大街上,卻是撞到一個正在走路的女人。 宋西嶺當然把槍遞給谷東,立刻,跳下車,就去看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沒事沒事,是我不小心,我也沒啥事兒,我現(xiàn)在就走?!币粋€大姑娘的聲音。 宋西嶺怎么可能答應:“我宋西嶺不是那種訛人的人,而且我也有錢,姑娘你甭怕我是壞人,咱去醫(yī)院,我給你看看去,好不好?” “不用不用?!贝蠊媚镎f著,拽不住的就要走。 宋西嶺拽著人姑娘的手就要往前拖:“要去要去,這事兒必須得去。” “哎呀你煩不煩,我說不用就不用,你是不是不會聽人話?”大姑娘還生氣了。 蘇向晚聽著這姑娘的聲音有點耳熟,谷東一把已經(jīng)把門子拉開了:“小阿jiejie?!?/br> 真是千山萬水有相逢,宋西嶺開著車走在阿拉山口的大道上,居然就把大哥的女朋友給撞了,你說這稀奇不稀奇。 “小阿同志,你怎么會在這兒?”蘇向晚也說。 要只是宋西嶺,阿克烈烈就跑了,但是蘇向晚也在,她就不好跑了。 而且,這姑娘也是爽快人,爽爽利利,幾句話就把事情給說清楚了。 卻原來,雖然她的父親馬木提是個軍人,但是他的妻子并沒有讀過書,而且還是觀念特別老的那種婦女。 再加上,阿克烈烈的姨媽,年青的時候本來是應該嫁給馬木提的,但是馬木提不肯要,于是就另嫁了他人,結果嫁的是個愛喝酒,又愛家暴的男人,結婚幾年就離婚了,連嫁妝都沒收回來。 他們民族的嫁妝一般都是非常豐厚的,基本上要達到自己家半數(shù)家產(chǎn)的程度,這樣子,一離婚就等于是丟了一半的家產(chǎn)。 所以,阿母到現(xiàn)在都在痛悔meimei沒有嫁給丈夫,到了自己閨女這兒,那還用說嗎,阿克烈烈有倆小meimei,才跟蘿卜頭一樣大,還在流著鼻涕放羊呢,在阿母這兒,既然宋東海要娶阿克烈烈,那倆也是他的妻子,就這么定了。 阿克烈烈不愿意,于是倆人吵了起來。結果阿母一生氣就離家出走了,阿克烈烈這是出來找她mama的。 宋西嶺好奇的打量著自己未來的嫂子,谷東邊聽邊點頭,勸阿克烈烈跟她媽絕交,斷絕母女關系。 就連金石都饒有興致的要插一句:“小阿同志,你們家到底多有錢,半數(shù)嫁妝都陪嫁的是啥?” 除了蘇向晚,別的幾個都笑的合不攏嘴。 這事兒對于宋東海來說簡直不要太美太浪,金石都由衷感嘆:“當初我怎么沒到這兒來走一走,娶個本地媳婦兒,也有半數(shù)的嫁妝?!?/br> 谷東說:“堅決脫離母子關系,你就算沒嫁妝,我們家也愿意要你,真的。” 當然了,玩笑歸玩笑,年青人說脫離關系就脫離關系,蘇向晚卻知道,這事兒沒那么簡單。 而且,阿克烈烈最著急的是,本來阿拉山口就這么大的地方,她找了大半天了,愣是沒找著她mama到底去哪兒了呢。 “要我猜的不錯,我見過你mama,行了,我?guī)闳サ乃??!碧K向晚說。 就在這時,車上傳來一陣清晰的聲音:“喂喂,聶工家的狗崽子,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是冷奇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么的狂妄囂張,以及不可一世。 這個無線電的聲音,是基于冷奇身上的竊聽器,發(fā)到無線電波段上,再由無線電波段傳過來的。 “我是宋西嶺,冷部長有什么指示,over!”宋西嶺簡潔的說。 大街上本來就沒什么車,也沒什么人,蘇向晚一把,就把阿克烈烈也給拉上車了。 因為無線電有延遲性,掐著秒表過了兩分鐘,才聽到那邊冷奇的聲音:“聶工家的狗崽子,我已經(jīng)趕到火車站了,我就在火車上,而你爸挑了個好位置,瓦希里馬上經(jīng)過,他要用一桿老來福跟我比狙擊,你說最后誰會贏?” 這叫宋西嶺怎么回答? 延時兩分鐘,很可能最后是由誰狙擊到了瓦希里,這事兒已經(jīng)發(fā)生了。 “冷部長!”宋西嶺隔一分鐘就呼喚一次,不停的喊著,看能不能知道最后的結果。 五分鐘過去了,又是五分鐘,再過了十分鐘,還是沒有動靜。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眼看就是半個小時了,金石一直憋著氣,蘇向晚至少有二十秒鐘沒有換過一口氣,谷東的口水拉著長絲,已經(jīng)快拉到地上了。 就在大家以為任務失敗了的時候,突然無線電臺上又有了新的聲音。 “西嶺嗎?over?!边@一回居然是宋青山? 蘇向晚大松了一口氣,谷東這才把口水又吸了回去,明明放的免提,幾個人的頭全往喇叭上湊著呢。 刺殺成功了嗎,他們還能突圍嗎? 宋東海怎么樣,冷奇了,為什么剛才還那么囂張的家伙,突然就沒聲兒了? “問問你導師,這個活神仙他到底是從哪兒找來的,我們好好兒搞狙擊,他戴著大墨鏡,穿著克格勃的軍大衣,大搖大擺上了火車,要跟我搶功勞?!彼吻嗌筋D了頓,又說:“人倒是真厲害,放翻了瓦希里六個警衛(wèi)員,但是他自己也給人打成豬頭了,趕緊在口岸上等著我們,這家伙給我們引了一大群的追兵來?!?/br> 這會兒倒是金石眼疾手快,搶過麥克風問:“我的瓦希里呢,還活著嗎,你他媽的宋青山,你要真殺了他,我跟你沒完。” …… “老來福和加特林比性能,金石,我得很榮幸的告訴你,加特林的火力再猛,也比不過咱的老來福,久經(jīng)殺場,好用!”過了兩分鐘,傳來宋青山氣喘噓噓的一聲。 還用說嗎,到底姜還是老的辣,冷奇的加特林再厲害,關鍵時刻,還得靠宋青山的老來福來救他那條天生就愛顯擺的命啊。 …… 宋西嶺是頭一回見有人扒著火車的頂蓋過口岸的,但是宋青山他們,還真是趴在火車的頂蓋上過的口岸。 好在出境嚴格,入境對蘇國人嚴格,對于咱們國家的人并不嚴格的原來,他們總算是從那邊過來了。 冷奇是給宋東海從火車上扔下來的,當然,宋青山還得把他搬上車。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曼的青紗,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春光。”在顛簸的車里,冷奇高聲的唱著。 宋西嶺開著車,時不時回頭,就得看一眼傳說中整個烏瑪依礦區(qū)最不好惹的冷部長。 他受傷了,而且還是頭部受傷,給人打的像豬頭一樣,但是精神很好,任憑宋東海給他處理著傷口,一直在不停的唱。 “爸,你們沒有暴露咱們的身份吧?”宋西嶺抽空問說。 這是個謹慎的孩子,當然知道這種事情,不論成不成功,不暴露自己,不引起外交災難才是最重要的。 宋青山也戴著幅墨鏡,穿著一件綠軍大衣,摘了那頂綠軍帽扔在沙漠里,又把綠軍大衣也脫了扔到窗外,他說:“沒有,我們冒充俄國人,又沒摘過墨鏡,他們應該以為我們是內(nèi)部的和平人士干的,畢竟現(xiàn)在蘇聯(lián)境內(nèi)反戰(zhàn)情緒也特別的高漲,誰都希望愛好和平的戈爾巴喬夫能夠上臺,瓦希里之死,眾望所歸?!?/br> “真他媽的爽快,我一槍就把瓦希里給干掉了,這趟回去我得在滿礦區(qū)好好的吹個牛?!崩淦娉榭照f:“我殺了瓦希里,誰他們有信?但我真的就把瓦希里給干掉了?!?/br> 宋東海皺著眉頭說:“爸,瓦希里不是在逃跑途中,給你五百米外打中的嗎,你那一槍連我都驚嘆,五百米啊,我都不敢相信你真的給打中了,但這家伙怎么說是他打中的,這也太過了分吧?” 人倆兒子一個開車,一個給他處理傷口,這個冷奇大言不慚,居然就當著領導的面搶領導的功勞,宋東海覺得這家伙簡直腦子有病。 宋青山也覺得這家伙是個活神仙,接過東海遞過來的水猛灌了一氣,本來是準備給這家伙也灌點兒水的,看他太猖狂,沒給水,給了一壺伏特加。 一口下去,嗆的冷奇嗷嗷直叫:“cao他媽的,宋青山你給老子給口水行不行,你是參謀長,那么點小功勞而已,讓給我不就完了?老子回去還得給家屬吹牛呢,我冷奇天上地下,獨一無二?!?/br> “行了吧東海,橫豎見不得光的功勞,讓給他吧?!彼吻嗌接谑钦f。 遇上這么個活神仙,大家都拿他沒轍啊。 但是,在宋青山這兒,冷奇的前途就這么活生生的止步了。畢竟在軍中當領導,別的怎么樣不說,穩(wěn)重是第一位的,這家伙當個武裝部長,宋青山都怕他隨時要搞暴動了,怎么可能再讓他升職? 據(jù)說宋西嶺的導師聶博釗讓妻子陳麗娜準備好了豐富的新疆美食,等著他們凱旋歸來,去家里吃飯呢。 但是宋青山確實沒時間去,畢竟鋼廠還有一攤子的工作得等著他去干,那么一座大鋼廠,整個秦州都指望著它提高全省的經(jīng)濟水平呢。 而且,在外多一天,宋青山就得想想他的小北崗怎么樣了,過的還好嗎,猛乍乍斷了奶,是不是哭慘了,還得回去看孩子啊。 所以,這是宋西嶺唯一一次,可以不止是聞一聞導師家的飯菜,還可以吃上一回的機會,就這樣遺憾的丟掉了。 冷奇?zhèn)麆葜?,宋西嶺非得趕緊帶他走不可,但是畢竟兄弟倆幾年才能見一回面,就這樣走,總得有個告別儀式吧。 倆兄弟下了車,就在北風呼呼的戈壁灘上站著呢。 其實吧,西嶺有很多話想跟東海說,比如說,他聽說哥哥正在跟阿克烈烈談對象,雖然只見過一面,直覺吧,西嶺覺得阿克烈烈給自己當嫂子挺好的,但是,真要他跟哥哥說,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說。 而東海呢,也知道西嶺開戰(zhàn)的時候沒有上過戰(zhàn)場,心中就有遺憾,從通信連出來,本來,按照成績來說,國防科技大學囊中在握,可以成為兄弟們當中最牛氣的一個的,但是居然因為一點小小的傷疤就憾而落選,估計他心里也很落寞。 但是,倆大男子漢面對面,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弟弟啊。 而且,因為宋青山不抽煙不喝酒,他們兄弟也不抽煙,也不喝酒,這倆兄弟站一塊兒,連個能拉進友誼的氣氛都弄不熱乎起來。 轉眼就要天涯,下次相見,還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呢。 “哥……” “西嶺……”倆孩子同時要張嘴,又同時不知道該說啥,笑了一下,東海摸了一把西嶺的腦袋,西嶺搗了他一拳頭,倆人就又那么無聲的,相視而笑的站著。 “cao他媽的宋青山,今天老子干了這么大的事情,給我放首歌聽,我要聽《牢不可破的聯(lián)盟》,蘇聯(lián)國歌呢,多慷慨多激昂的歌啊,我今天就要聽這首歌,趕緊給我放。”冷奇在車里大聲嚎叫著說。 好吧,宋青山現(xiàn)在不當他是神仙,拿他當大爺了。 扭開收音機,偏偏蘇聯(lián)那邊的電臺,唱啥歌的都有,就沒有唱蘇聯(lián)國歌的。 “再調(diào),趕緊給我調(diào)一個出來。”冷奇頭疼,眼睛也疼,心里火更大,灌了兩口酒,簡直要升天了:“不就是參謀長嗎,反正我這輩子是當不上了,我今天就要叫你宋青山好好給我服務一下?!?/br> “百靈鳥從藍天上飛過,我愛你中國?!笔找魴C里突然傳出一陣悅耳的歌聲來,宋青山停了調(diào)臺的手,冷奇也不嚎了,手還在半空中,就那么靜靜的聽著。 “我愛你春天蓬勃的秧苗,我愛你秋天金黃的碩果。我愛你青松氣質,我愛你紅梅品格,我愛你家鄉(xiāng)的甜蔗,就像乳汁滋潤著我的心窩。” 收音機里是個高亢而又洪亮的男歌手,用他圓潤,高昂的腔調(diào)唱著。 宋青山把聲音調(diào)到最大,下了車,為防要打擾倆兒子,面向著秦州的方向,靜靜的聽著呢。祖國于他是什么,是曾經(jīng)的水電站,也是他拼命保護過的核電站,而現(xiàn)在,就是那座鋼廠。 他的青春,蘇向晚的青春,幾個孩子的青春,歡笑,所有快樂的回憶,都蕩漾在這片土地上。本來他都以為自己老了,可是突然又有了小北崗,于是宋青山覺得自己重又煥發(fā)了青春,聽著這緩緩訴說的歌,他覺得自己還能再把美好的青春,奉獻出二十年來。 冷奇打著拍子,有點遺憾啊,畢竟今天干了一件大事,他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蘇聯(lián)國歌。 在這北疆的烈烈風中,東海西嶺倆兄弟靜靜的站著,也靜靜的聽著這首頭一回聽的歌。 東海呆的地方才有甜蔗,所以,他知道甘蔗的汁液有多么的甜美。 宋西嶺呆的地方,只要到了九月就會落雪,所以,他知道白雪飄飄的北國有多么的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