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事實上,倒不是蘇向晚小器,而是,你甭看就只是個小阿舍,那么一個小女孩在狗蛋心目中的地位,是除了mama和吱吱以外,最重的。 而在將來,他的生活中會出現一個,長的跟小阿舍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姑娘,結果呢,這姑娘愛的卻是驢蛋,于是,倆兄弟的反目成仇里,小阿舍,就成了一環(huán)很重要的催化劑。 莜麥這東西,磨面的時候是不篩皮的,但是,不篩皮,就跟苞谷面似的,是揉不到一塊兒的啊。皮子篩掉,也就沒多少面粉了,可是這樣的莜麥搟出來的棒棒,那是能香到人連舌頭都吞掉的。 這不,宋青山進來的時候,蘇向晚正在從鍋里往外撈棒棒嘛。 一碗酸棒棒,沒啥菜,只有上回腌的咸韭菜,和蘇向晚從陶紅武手里搶來的野蔥頭,但加在一塊兒,味道卻是出奇的好吃。 “給老太太送藥去啦?”蘇向晚笑著,就問說。 宋青山輕輕兒的嗯了一聲,但沒說話。 頓了頓,他拿過蘇向晚的那塊表,就準備幫她擰發(fā)條了。 不過,上著上著,他就把后表殼給掀起來了,然后,盯著里面若有所思的看著呢。 “趕緊吃飯啊。”蘇向晚把一碗面條端到宋青山面前,就說:“不過一塊破表而已,有啥好看的你要天天盯著它看?” 宋青山搓了搓手,就把碗給端起來了:“驢蛋,狗蛋,你倆為什么看我那么不順眼。” 驢蛋說:“分家沒分公道。” 狗蛋說:“趙國棟才是我爸爸?!焙喼闭D心之言啊。 “那明天,爸要給你媽五百塊錢,這個家它算不算分的公道?”宋青山故意就說。 “五百?那么多?”驢蛋的眼睛都快突出來了。 “趕緊吃飯,少聽大人們說閑話。”宋青山說著,就喂了驢蛋一口面條。 驢蛋一口面條跐溜到嘴里,燙的舌尖兒都紅了,苦著臉的,直哈起呢。 狗蛋最喜歡看哥哥吃癟,指著他的臉哈哈哈的,就大笑了起來。 蘇向晚隨即給了狗蛋一巴掌:“同是兄弟,不準笑話你哥?!?/br> 怕驢蛋吃醋,她也拍了驢蛋一巴掌:“吹一吹再吃,你看你的饞樣?!?/br> 這不,晚上又到睡覺的時候了,現在家里不是有兩條棉被了嘛,蘇向晚把一條當褥子,一條當被子,那不,倆蛋兒覺著綿蹬蹬的睡著舒服,也擠到蘇向晚面前了,一家子其樂融融的躺著,就把個宋青山一人撇在上炕。 沒被子蓋,到現在,他蓋的還是自己提回來的一件軍大衣呢。 “過來睡啊,難道怕我要吃了你?”蘇向晚說。 宋青山一言不發(fā),躺的端正著呢,狗蛋已經睡著了,那不,驢蛋翻起來一看,悄悄跟蘇向晚說:“媽,我爸哪是在睡覺啊,他就是在站崗?!?/br> 要就這樣把他抬起來,再給他懷里放把槍,他還真的,跟個站崗的士兵似的。 “甭管他,他愛那么睡就讓他睡著去,咱們倒看看,他能挺到哪一天?!毖劭词铝耍煸絹碓嚼?,他要再不過來,凍死在上炕算了,蘇向晚心說。 第19章 社會的毒打 宋老三拿著五百塊,跑到城里找他大姐夫方高地,就去跑工作去了。 而方高地呢,當時就給宋老三看了寫著他名字的工作名單,以示肯定,自己是把他搞到水庫上了。 然后呢,宋老三回家收拾鋪蓋,準備去水庫上當工頭。 方高地因為兵團的通知,就在家等著人家來提檔案呢。 這不,有人敲門了,方高地門孔里看了一眼,立刻就把門拉開了:“這是青山,你不是退伍了嘛,我怎么一直沒見過你?我還想問問了,你退伍了,咋檔案一直沒轉出來。” 宋青山進門,抬頭四顧,呵,不得了啊,這是縣委的家屬院,一室一廳的小屋子,客廳里居中掛著的,是領袖像,兩邊是紅五星,再周圍,掛著的,全是他姐宋大花和縣長,縣委書記,以及他的大侄子方金換和各地的革命頭子們的合照。 “姐夫,聽說你給老三在水庫上找了個工作?”宋青山就說。 方高地坐下了,特穩(wěn)健的說:“可不,水庫那兒的兵團,做監(jiān)理,怎么啦?” “老三那種窩囊廢,不會挑也不會扛的,進了水庫能干什么?”宋青山繼續(xù)贍仰著墻上的照片和標語呢。 “你也把老三說的太難聽了點,凡事都是人做的嘛,青山,坐下說話?!狈礁叩卣f著,就開始掏茶葉,準備給宋青山泡茶。 “我也想讓大姐夫你給我也弄個這樣的工作,得多少錢?”宋青山于是坐到了椅子上,又問。 方高地看了看左右,雖然是在自己家,但還是非常謹慎的:“青山你這就開玩笑了,你要想進去當監(jiān)理,直接給我檔案就成了,說實話,老三那是咱媽非得讓我塞,我沒辦法,準備拿著人頭,給人總指揮塞錢去呢,你這么好的資歷,要的啥錢。” “水庫總指揮是誰,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宋青山再反問他姐夫。 方高地其實不知道,因為兵團涉及核工業(yè),一切都是保密的,但他當然不能說自己不知道啊:“我知道,但這個姐夫沒法告訴你?!?/br> 宋青山在桌子上敲著手指呢,敲了半天,把自己的工作證拿出來了,眼看著方高地的臉色慢慢變了。 再伸手,冷冷看著,方高地就把宋老三給自己的那五百塊錢從兜里摸了出來,如數交給了宋青山。 “我大姐現在是婦聯(lián)主任,將來要可能要做咱們清水縣的第一任女縣長,大姐人是真不錯,你不要再扯她的后腿了,不然,我搞死你,真的。至于我的工作,你要不怕死,你就可勁兒到處說去。”拍了拍大姐夫的肩,宋青山轉身就走。 這不,等宋青山走了,方高地家大閨女方彩旗就出來了:“爸,剛才進來的誰啊,還有,不是說要給我和我哥一人買雙小皮鞋嘛,錢呢?!?/br> “錢錢錢,一天就知道錢,你爸為了你們幾個,命搭要搭上了你知不知道?!狈礁叩匕哑ぐ以谧雷由?,轉身,也走了。 在農村,一天逃不了的,就是上工,下工,做飯,喂驢和養(yǎng)孩子啊。 好在上輩子蘇向晚支過教,農活樣樣拿手,雖說身在苦中,但還是很樂觀的。 不過,偶爾孩子要受了氣,蘇向晚就樂觀不起來了。 這不,她喂好了驢,收拾好了灶頭,把小吱吱喂的飽飽兒的,剛背著出門,就見狗蛋抱著個腦袋,又在墻角蹲著呢。 “我都說過多少回了,你怎么又蹲在墻角扣地?”饒是蘇向晚耐心好,上輩子見過的熊孩子多,也沒見過狗蛋這樣兒的啊,好吧,就跟叫花子愛搶個雞屁股似的,他這個蹲墻角的毛病,就取不了。 伸手一拽,孩子頭上居然幾個大血點子。 蘇向晚伸吸了口氣,心說這個熊孩子,真是被打的實力擔當啊。 “又是誰打的你?”是因為給人打了,才悄瞇瞇蹲墻跟的。 狗蛋說:“金貴和宋福?!?/br> 還用說嘛,老房里吃了虧,最過不去的就是幾個孩子了。 而孩子呢,你以為他們是孩子,但為了大人的矛盾而傷害起彼此來,有時候真的是,會把一個好孩子,逼成個反人格的。 “你爸不是都說了,打回去就得,為啥不打回去?”蘇向晚說著,把這孩子給拎了起來:“你是最近沒吃飽飯嗎還是天生就這么慫,就任人整天打你?” 說著,她也給拍了兩下:“你要不還手,任人這么打,我不但要說你活該,我還得給你著兩下,我就問你,下回他們要打你,還不還手?” 狗蛋咬著牙呢,不說話。 這小家伙,慫的時候是真慫,但偶爾爆發(fā)一下,那種猙獰的狠勁兒,又讓人格外的怕,怕他隨時要跟人拼命。 驢蛋一頭汗的趕來了,急匆匆的說:“他們有我金換哥罩著呢,我金換哥是咱們縣城‘反倒底’兵團的團長,小時候經常打我們的。狗蛋不是不還手,宋福和金貴說,我們要趕還手,他們就讓金換哥揍你吶?!?/br> “你金換哥不才十四歲,就這么狠,我都敢打?”蘇向晚說。 驢蛋眼皮子垂下來了:“他今年還去了北京呢,跟我大姑媽一起去的?!?/br> 就是串聯(lián)嘛,免費扒火車,全國各地四處亂走,這個蘇向晚是知道的。 看來,方金換也很需要社會的毒打啊。 回到屋里,她取出宋青山拿來的棉花和醫(yī)用膠帶,一個又一個的,就把狗蛋頭上的傷給補上了。 “對了,你金換哥是不是給阿舍嘴里尿過尿的那個?!碧K向晚突然心頭一動,就說。 驢蛋連連點頭呢:“就是。” 狗蛋卻是雙眼一紅,突然就又蹲到地上了。也不知道為啥,蘇向晚的心里,莫名的就難過了一下。 方金換,也是方瘸子的大孫子,那就是個天上地下也沒人能治得住的熊孩子,當然,他已經不是熊孩子了。 去年吧,來宋家莊走親戚,他居然玩著玩著,就把阿舍給捉住了。 要知道,那可是在白天啊,而且是一群孩子們玩的時候,那個金換也不知道咋就玩野了,然后把阿舍壓在墻角,往她嘴里尿了一泡尿。 小阿舍才六歲多,當天夜里回去就不肯吃飯,當然了,熊蛋家孩子也多,畢竟姑娘也沒啥值錢的,沒過幾天,又餓又發(fā)燒的,就沒了。 所以,阿舍并不是因為沒飯吃,而是因為喝了金換的尿,孩子難受,不肯吃東西,才死的。 至于rou,反正那孩子到死,也沒嘗過是個啥味兒,蘇向晚估計,她就是不想死在mama的眼前,把熊蛋媽騙出去,然后自己才咽氣的。 而宋建國呢,老實人,當時宋大花又把方金換帶來,當著宋建國的面是真的,給抽到半死。又還自己跪著給宋建國認了錯,賠了他五十塊錢,這事兒也就完了。 提小阿舍,就是狗蛋的心結,難怪他突然就又變了呢。 說實話,望著身后的小吱吱,蘇向晚覺得,自家閨女要遭遇了那種事情,她非得著刀,把方金換給捅死不可。 “向晚,你今天想捉犁,還是想當驢?”那不熊蛋媽看蘇向晚進來社場了,就說。 高高興興攬過蘇向晚,她說:“咱倆架一支兒吧,你捉犁,我給咱當驢,成不成?” 這村里要說還有胖婆娘,也就熊蛋媽了,胃口大,心腸寬,力氣也大,誰都愿意跟她一起搭著伴子干活。 而犁地這種活兒,現在村里因為驢少,全是拿人當驢的,一個人在前面當驢,一個人在后面架犁。當然,農業(yè)大生產之后,人們的熱情是提上來了,但是cao作方式,甭提了,簡直都快退化到刀耕火種了。 但是,當驢的那個肯定出的力量大,而倆人掙到的工分,是一樣的。 所以,在這種活計中得到熊蛋媽的青睞,那簡直是,躺著掙工分啊。 蘇向晚一把上前,就把她給攔上了:“成啊,咋不成,不過,熊蛋媽,你真覺得,咱們就這樣種地,它成嗎?” 熊蛋媽是個天生的沒心沒肺:“這有啥不成的,反正我力氣多的是,響應黨的號召,咱們往死里干,讓娃們不餓肚嘛?!?/br> “你家阿舍是發(fā)燒死的,還有個阿離是餓死的,現在就剩熊蛋和喜蛋了吧,你就沒想想,咱們讓這些孩子們能吃飽一點?”蘇向晚說。 熊蛋媽攤著雙手呢:“所以咱跟驢一樣啊,咱得比驢干的還多,咱的娃們才能吃飽飯?!?/br> 蘇向晚說:“不在于咱下了多少力氣,而在于,咱很多力氣都是白出的,你明白嗎,地啊,它就不是這么個種法。” 上輩子,她的外公是搞核研究的,三個舅舅,分別在核工業(yè)、生物業(yè),還有電子信息業(yè),而她自己呢,原來是在國內最大的生物工程公司上班的,要說增產,套種,兼種,把糧食產量搞起來,那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 更何況,她明明白白的,知道書里有很多地方有糧食,能叫孩子們不挨餓。 而原來呢,蘇向晚是真沒想過出過在六零年代出風頭。 但她看看熊蛋媽,再想想她有的小阿舍和小阿離,再想想方金換那處人,心中那種正義感它按捺不住的,就蠢蠢欲動啊。 她真想伸出手,讓這些孩子們不餓肚子啊。 不過,原身的身世可不太清白,在這個槍打出頭鳥的年代,有時候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人們受苦,卻無法幫助,也是夠痛苦的啊。 這不,分配完了工作,就該去上工了,不過就在這時,蘇向晚就看到,小金貴和小宋福倆居然好死不死的,也跑到社場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