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 孤鶩樓。 孤鶩樓,魏宮最高處,登檻欄外,可將京州內(nèi)外之景盡收眼底。 現(xiàn)下已是辰時(shí),夜空是墨染的黑寂,偶有幾顆孤星散亂的點(diǎn)綴著。 “綰兒,過會兒,父皇他們就來這孤鶩樓放孔明燈了,我們先在這里候著吧。”魏延帶薛綰看了太醫(yī)后,便帶薛綰來了孤鶩樓。原先魏延打算讓薛綰早些歇息的,可薛綰一聽有孔明燈要放,便吵著嚷著要來了。 薛綰聞言,笑眼盈盈,雙手搭在沉木欄桿上,靜靜地看著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 “表哥,熙寧公主是怎樣的人?。俊毖U轉(zhuǎn)頭看向魏延,突然開口問道。 “你問她干嘛?”魏延狐疑。 “今日見到,心中有些好奇罷了,表哥不會這么小氣,連這個(gè)都不愿同綰兒說吧。”薛綰佯裝生氣,憤憤別過臉去。 魏延見狀,咧嘴笑了,兩顆小虎牙若隱若現(xiàn)。 “好,我說便是了。”魏延使勁兒揉了揉少女柔軟的發(fā)頂,“不過我對她也太了解就是了。” 薛綰一聽,佯裝怒了:“怎么可能,她可是你jiejie!” “又不是一母所出,我向來與她不親近。” “那你便將你知道的說與我聽。”薛綰繼續(xù)說道。 “她向來身嬌體弱,也不喜與人交際,宮中各類宴會,也不常見她的身影,想來是個(gè)喜靜的人?!蔽貉用嗣掳?,“不過這次春獵宴她倒是來了?!?/br> “還有呢?”薛綰繼續(xù)問道。 “沒了?!?/br> “沒了?”薛綰揚(yáng)聲,“就這些?” “就這些?!蔽貉犹裟?,“你今日為何對她這般感興趣?” “那提督大人與薛綰關(guān)系如何?”薛綰又問道。 魏延聞言,頓時(shí)氣笑了。屈指輕輕敲了敲薛綰瓷白的額頭:“我說呢,問我這些,原又是和那閹人有關(guān)!” “綰兒,你老是這般關(guān)心那個(gè)閹人作甚?!”魏延生氣問道。 “綰兒就隨口一問,隨口一問而已,表哥你多慮啦。”薛綰抿唇笑著,討好地拉了拉魏延的衣袖。 “唉,綰兒,你可不要認(rèn)為是表哥小氣,宋彧他真的不是好人,你切記要離他遠(yuǎn)些才是?!蔽貉訃@了口氣,看向薛綰的目光帶著些許擔(dān)憂。 “綰兒知道啦?!毖U淺笑,杏眸彎成了兩道月牙。 “殿下!殿下!”小春子向魏延這邊跑來,剛爬完了樓梯的他累的氣喘吁吁。 “什么事?”魏延轉(zhuǎn)身。 “皇上他們就要來了,貴妃娘娘吩咐了,讓殿下您待會兒將準(zhǔn)備好的孔明燈親自給皇上獻(xiàn)上?!毙〈鹤酉蚝笳辛苏惺?,只見一列宮人跟在了其身后,每人手上都拿了好些孔明燈紙。 “知道了?!蔽貉狱c(diǎn)點(diǎn)頭。 “綰兒,我們就等父皇他們來吧,待會兒我便陪你去放孔明燈?!?/br> 薛綰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少頃,便聽侍監(jiān)高呼: “皇-上-駕-到-!” 魏延、薛綰聞聲皆行跪拜之禮。 “延兒,這可是你準(zhǔn)備的孔明燈?”魏帝看著魏延,朗聲問道。 “回父皇的話,此燈正是兒臣所準(zhǔn)備的?!蔽貉诱f罷便拍了拍手,小春子立刻將畫有蟠龍的那只孔明燈給魏帝呈上。 “這畫得可真是栩栩如生呢。”薛貴妃笑道,抬眸看向魏帝。魏帝聞言也甚是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待魏帝將那支蟠龍燈放上夜空后,眾人便各自散了開來,準(zhǔn)備放升自己的孔明燈。本答應(yīng)與她一同放燈的魏延現(xiàn)下正被諸位貴女圍著,薛綰覺得無趣,便拿了一只毛筆走到一旁,準(zhǔn)備在燈上畫些什么。 要不,她將這只孔明燈送給宋彧,就當(dāng)感謝宋彧今日幫她射死海東青一事。而且,他還吩咐林夏公公給自己送來了傷藥,于情于理,她都應(yīng)當(dāng)給宋彧親自道謝才是。思及此處,薛綰連忙將手里的孔明燈放在地上,提筆畫了起來。 那廂薛綰在認(rèn)真畫著,這廂熙寧公主已纏著宋彧幫她放燈了。 宋彧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蒼白的面上依舊是一副疏離的冷淡模樣。雙手環(huán)抱著,任憑皎潔的月光在玄色衣袍上鍍上了一層銀輝。熙寧見狀,美目流盼,眼底愈發(fā)癡迷了。 為什么呢,這么好的男人……為什么就是閹人呢? “提督大人,你幫本宮放了這只燈吧?!蔽鯇帇陕曊f著,如玉纖白的素手輕輕搭上了宋彧的小臂,美目微漾,眼中星光點(diǎn)點(diǎn)。 要是旁人見到這番美人姿態(tài),可早已是按捺不住了。 宋彧淺笑,姿色冶麗。熙寧心頭一動,以為宋彧應(yīng)了,當(dāng)下便要將玉手搭上宋彧的胸口,卻不料被宋彧不動聲色地拂開了。 “公主,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宋彧冷聲,墨色的眼底是淡淡的寒意。 熙寧聞言,失落地收回了手。她知道,他不情愿的事向來是無人能迫的。 宋彧拂袖離開,清冷頎長的背影惹人心悸。 而薛綰也方才落筆,雙手抱著孔明燈,定睛看了看四周,竟未見到宋彧身影。 太奇怪了,宋彧難道沒來孤鶩樓嗎?薛綰正疑惑,突然看見了不遠(yuǎn)處的林夏。于是便急忙抱著燈跑上前去。 “林公公!林公公!”薛綰高聲喊著。 林夏聞聲,連忙轉(zhuǎn)身:“薛四姑娘?”林夏撓撓頭,“薛四姑娘找奴才何事?” “提督大人呢?”薛綰急聲問道。 “啊?大人他剛走,薛四姑娘找大人有何事?”還未等林夏話音落地,薛綰便急匆匆地抱著孔明燈匆匆跑向了樓口。 “提督大人!提督大人!”薛綰匆匆下樓,嘴里還大聲喊著。 宋彧剛走下樓不久,便聞人聲,抬頭望去,只見讓他一晚都心緒不寧的小姑娘正抱著一個(gè)有她半人大的孔明燈匆匆向他跑來。 “提督大人!”小姑娘嬌聲喊著,顯然是看到了樓下的宋彧。 薛綰正高興著呢,忽而沒注意到腳下的樓梯,突然腳步急促,一時(shí)竟踩空了一階。 杏眸瞪大,小姑娘驚恐地向前撲去。 “?。?!”薛綰害怕地閉上了眼。 意料之中的痛感皆無,迎面是一道溫?zé)岬膸е聊鞠愕暮粑?。薛綰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已被宋彧牢牢接住,一旁的孔明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已然被摔破了。 少女長睫微顫,清澈的眼底滿是男子驚恐的神色。 差一點(diǎn)就……宋彧狠狠閉眼,腦海中又浮現(xiàn)了上一世少女跌落懸崖的慘狀。上一世,他接到她與人私奔落涯的消息后,便發(fā)了瘋似的每日每夜地在崖底找她的尸體,所有人都勸他不要再找了。 一個(gè)□□不守婦道的女人如何能值得他如此,他皆是不聽。七天七夜,他不吃不喝,硬是在一處深潭里撈到了她的尸體。他抱著她泡得腫脹潰爛的尸體,哭得像個(gè)孩子。 只要聽到有人說她半句不是,他便通通殺光,殘酷冷血的像個(gè)機(jī)器。 她不愛他沒關(guān)系,她恨他也沒關(guān)系,只要她好好活著,好好活著就行了…… 宋彧愈發(fā)摟緊了懷里的少女,力氣大得都快箍出小姑娘的魂來。薛綰皺眉,秀氣的粉拳捶了捶男子的肩膀。 “提…督大人…快,快…松開我!”薛綰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可宋彧像是聾了似的,非但沒松開她,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提…提督大人!”薛綰繼續(xù)喊著,兩支小胳膊也胡亂撲騰著,“你快放開我呀!” “閉嘴!”宋彧惡狠狠的說了一句。 薛綰被嚇到了,連忙收手不敢再隨意動彈。白嫩的小臉漲得通紅,紅唇張張合合。心中更是驚駭?shù)谜f不出不出話來。 宋彧抱緊了懷里的少女,像是失而復(fù)得的珍寶,俊臉埋在了薛綰細(xì)嫩的肩頸處,深深汲取著少女的芬芳。仿佛只有那樣,才能讓他炙熱的心平復(fù)下來。 良久,宋彧才松開手來。 薛綰的臉已然漲紅一片,雪白的貝齒輕咬紅唇,嗓音嬌軟又怯懦: “提…提督大人。”澄澈的水眸濕漉漉的,黑而密的眼睫還綴著幾顆晶瑩的淚珠,像是被人狠狠欺負(fù)了一番。 當(dāng)然這個(gè)罪魁禍?zhǔn)鬃匀痪褪乾F(xiàn)下站在薛綰面前,面不改色的大魏西廠提督,宋彧大人。甚至那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玉手,還再緊緊握著小姑娘纖細(xì)的腰肢。 宋彧不想放手,墨色的眼眸定定望著面前的薛綰,眼底炙熱的,仿佛要燒出火來。 薛綰羞窘地別過臉去,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孔明燈上。 “我…我是來給你送孔明燈的……”薛綰垂首,盡量去忽略腰間那guntang的溫度。 宋彧聞言,垂眸看向了那破爛的孔明燈。鳳眸半斂,宋彧松開了握在薛綰腰間的手。 薛綰終于松了一口氣。 宋彧俯身,修長的玉手輕輕撿起了落在臺階上的孔明燈。翻過面來,只見那燈上畫了一只尚且能看出是小狗的物件。 “難看。”薄唇輕啟,意料之中的刻薄冷聲。 “那可是廢了我好些時(shí)辰畫得,雖然…雖然難看了些……”薛綰的聲音越說越低,只差將腦袋埋到地里去了。 垂眸望著少女纖嫩的玉白頸項(xiàng),男子眼底的墨加深了幾許。 “你親手畫的?” “嗯?!毖U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咬牙抬起了頭,水汪汪的杏眸迎面對上了宋彧沉沉的目光。 “我也是來向你道謝的。”小姑娘的嗓音堅(jiān)定,在宋彧的耳里卻是莫名嬌糯,震得耳邊發(fā)燙。 薛綰雖還有些膽怯,可卻覺得宋彧既然三番五次地幫了自己,應(yīng)當(dāng)是不會傷害自己的。當(dāng)下便直言道謝了。 “道謝?”宋彧挑眉,“我何時(shí)幫了你?” 男子的嗓音淡淡的,聽起來還有幾分涼意。 薛綰蒙了,杏眸瞪得烏溜溜的,粉嫩的唇瓣還在打著顫:“今日密林你明明幫了我呀,還有那些傷藥…”薛綰解釋,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還有…還有方才你…接住了我……”小姑娘垂首,倒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似的。 “順手而已?!彼螐m是這樣說,可還是將手中那已經(jīng)破爛的燈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無論提督大人是不是順手,我都想好好來向提督大人道謝?!毖U說罷,便將宋彧手中的那支破燈搶了回來,“既然這個(gè)破了,那便不能再送給大人了?!?/br> 薛綰摸了摸燈上的小狗,抬眸看向宋彧:“反正大人也不喜歡?!闭f罷,小姑娘便低頭擺弄著手里的燈紙,纖細(xì)圓潤的指頭戳了又戳,粉潤的小臉有些喪氣。 “誰說我不喜歡?!彼螐樽吡诵」媚锸种械目酌鳠?。 “嗯??”薛綰疑聲,抬眸看向宋彧,水潤的杏眸亮晶晶的,像只吃到好吃的小奶貓,瑩潤粉白的臉頰圓嘟嘟的,惹人憐愛得緊。 “你…喜歡?”薛綰嬌聲囁嚅,小心翼翼地問道。 “薛綰?!彼螐⑽椿卮?,只是低聲喊了一句薛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