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那樣的日子曾經(jīng)覺得美好青澀,鸞玉不是沒有感動過。 只是,這份感動被趙貴妃不斷打壓,消磨,她也就慢慢失去了期待。 那個六哥哥,是她唯一能給李旦的稱呼了。 她垂眉起身,想要打開那扇窗戶,李旦忽然跟著站起,從后面環(huán)住鸞玉的纖腰,緊緊擁住,如同要把她嵌入骨髓,合二為一。 “敏敏,我一定帶你回梁國?!?/br> 對面屋檐上,一抹黑影安靜的趴在上面,他冷哼了一聲,后面跟著的人大氣都不敢出,誰能想到,堂堂燕王,竟然做起梁上君子了。 第32章 手還搭在窗沿上,鸞玉掙了一下,李旦抱得很緊,她能感覺到那種溫?zé)峋o張,兩個人立在原地,誰都沒有再動。 隔著那樣遠(yuǎn)的距離,陸玉安還是能看清上面相擁的人影,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卻還是沒有松開。 如煙如意守在院內(nèi),偶爾有厚重的積雪壓垮了樹枝,發(fā)出咔噠一聲響動,兩人便緊張的四處尋望。 “殿下,有點冷?!?/br> 胡茂猶豫了一下,稍稍活動已經(jīng)麻木的雙腳。 “不冷?!?/br> 陸玉安目不轉(zhuǎn)睛,語氣極為不善。 過了一會兒,那兩道影子終于分開,陸玉安換了個姿勢,雪越來越大,連帶著凜冽的北風(fēng),將他的披風(fēng)吹得嗚嗚作響。 “殿下,尿急?!?/br> 陸玉安扭頭瞪他,胡茂瑟縮了一下,連忙回道。 “好了,憋回去了?!?/br> 那人很是滿意的繼續(xù)盯梢,胡茂實在不明白,在屋頂上蹲了半個時辰,究竟要做什么。 李旦第一次抱鸞玉,難免緊張激動。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沉香味,湊近發(fā)絲,那股味道愈發(fā)幽香。身體也是軟軟的,潔白的面頰上,一抹嫣紅淺淺的,足以叫人心醉。 屋里很是安靜,他在等鸞玉的回應(yīng)。 那抹紅燭兀自跳躍著,閃爍的光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慢慢扯寬。 “李旦,將來你身邊的人,不可能是我?!?/br> 那人壓抑的吸了兩口氣,閉眼回神,“敏敏,我說過,我只要你?!?/br> “除非你跟趙貴妃決裂,從此以后不認(rèn)她這個母妃。否則,你只能回去按照她既定的安排,娶你應(yīng)該娶得人,做你應(yīng)該做的事。 不管是什么,都不會有我。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李旦,我不喜歡你?!?/br> 我不喜歡你,這一句便足夠了。 足以讓那人眼眶瞬間泛紅,心底所有支撐土崩瓦解。 他背過身去,右手抹了把眼睛,再轉(zhuǎn)身時,還是笑意盈盈。 “可我還是喜歡你?!?/br> 哪怕隔世,還是喜歡。 ...... 風(fēng)雪夜深,李旦騎快馬出城,雪地濕滑,馬匹行進(jìn)過程中,不時聽到咯吱咯吱的踩踏聲。 如煙與如意盯著鸞玉看了許久,那盞紅燭燒到了盡頭,猶自頑強拼著最后的那點燈油,呲呲的亮著。 “公主,六皇子他,給你留了一封信,還有一支簪子?!比鐭熃K是不忍,這樣大的雪,李旦走的時候連件披風(fēng)都沒穿,心傷透了,身子也要涼透了。 “哎,公主,我都覺得有些...”如意開口便被如煙打斷,她拉住如意的胳膊,暗暗搖頭,兩人齊刷刷的嘆了口氣,都不再言語。 鸞玉打開信,他總是那樣周到,溫暖,開頭還是那樣熟悉的稱呼。 “敏敏親啟?!?/br> 信中提到了鸞弘,顧伯以及定遠(yuǎn)王府一切事宜,鸞弘如今很是勤奮,性情也比從前沉穩(wěn)許多。至于定遠(yuǎn)王府,在李旦的庇佑下,自然毫無差池。 信的結(jié)尾,是他對鸞玉的承諾。 “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br> “公主你真忍心?”那封信被鸞玉就著燭火點燃,如意眉毛絞成一團,她倒寧愿燒毀的是自己,而不是李旦的書信。 “我出去,過會兒回?!?/br> 鸞玉穿上披風(fēng),帶了軟帽,幾乎把半張小臉遮住,從后門出去,直到門簾落下,如意張著的嘴巴還未回味過來。 如煙將灰燼收拾干凈,嘆了口氣說道,“公主心里何止是傷心,你我不懂,便不要評判了?!?/br> “那,公主這是去送六皇子了?!?/br> 如意湊過去,門外傳來兩聲野貓叫,在這樣的夜里顯得有些突兀尖銳。 “她決計不肯讓六皇子知道的,否則也不會隔了這樣久才出發(fā)。公主的處境艱難,今日之事你也看見了,姚燕云處心積慮陷害公主,那是壞到骨子里。 若不是六皇子幫忙,單憑公主很難應(yīng)付?!?/br> “王爺夫人如果在世該有多好,也不會讓公主在這遭罪。人生地不熟,連個朋友都難交。明明公主跟六皇子天造地設(shè),趙貴妃就是擰巴?!?/br> 如意說到激憤之處,情緒又昂揚起來。 “小點聲,東偏院那兩位都精著呢?!?/br> “顧衡不是在那守著嗎,真沒想到,原來秦望名氣這樣大,連吳三見了都得尊稱祖師爺?!?/br> 如意咂咂嘴,不由得想起日里吳三看見秦望第一眼的諂媚興奮的樣子,就好像挖到了寶貝,目露亮光。 房檐上那兩人悄無聲息隱沒,隨后胡茂想要騎馬跟在陸玉安身后,卻被那人嫌棄萬分。 “你回府吧。” “不是,殿下,你不需要我跟隨?” “你跟著又沒什么用?!?/br> 說罷,一揚鞭子,馬蹄踏雪而奔。 胡茂摸摸下巴,心道,我跟著沒用,還讓我巴巴陪了一個時辰,凍得臉都僵硬,果真翻臉無情吶。 鸞玉在山頭站了許久,她來的晚了些,只看到那抹馬隊沿著山腳漸漸沒入?yún)擦?,遍布的積雪足以遮蓋他們的蹤跡。 鸞玉鼻間有些溫?zé)?,頭頂上的雪漸漸停了下來,她抬頭,對上一雙明亮干凈的眸子,那人抿著嘴,看不出喜怒。 他撩起自己的披風(fēng),舉在頭頂,為鸞玉撐起一片無雪的安寧。 “你哭了?!?/br> 陸玉安淡淡的陳述,聽不出里面是什么情緒。 “沒有。”聲音出賣了她,有些暗啞,有些哭后的粗重。 風(fēng)雪落在披風(fēng)上,發(fā)出嚓嚓的響聲,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陸玉安忽然說道。 “往后我不會讓你哭?!?/br> 鸞玉頓住,那人身姿筆直,精瘦的腰身掛了一把長劍,劍身嵌著三顆紅寶石,映著雪色泛著晶瑩的光彩。 “我沒有哭?!?/br> “我知道?!标懹癜仓貜?fù)了一遍,又說道,“我會護著你,鸞玉,沒人欺負(fù)得了你,不管是誰?!?/br> 他又知道什么,鸞玉不再與他爭辯,低頭暗自將濕意抹去。陸玉安身上有股墨香味道,想是經(jīng)常與蕭子良等人浸于書房的緣故。 “今日還要多謝殿下?!?/br> “哦?謝我什么?”陸玉安有些意外,捏著披風(fēng)的手略微抖了抖,上面的雪花簌簌撒了下來,有些落到鸞玉的額頭,碎發(fā)上,冰晶透亮。 “謝你放他安然回到大梁。” 重活一世的鸞玉自然知道,面前這人野心多大。他很早便籌謀如何分化而治,將周邊幾國逐一攻占。 此番如若扣下李旦,那么陸玉安在晉帝面前,便有了更強大的話語權(quán)。 晉帝對他的喜愛遠(yuǎn)超太子,若非如此,前世又怎會傳出廢儲另立的消息。 “哦?!标懹癜灿行┯魫?,心想,原是為了李旦,面上卻是不露聲色,依舊為她遮擋風(fēng)雪。 鸞玉一時間不知該跟他說些什么,畢竟前世這人曾經(jīng)為了她,未解甲胄便殺回京城,屠了陸玉明,斬了姚燕云。 又從亂葬崗將自己的尸骨挖出,以皇后之禮葬于皇陵。 這人對自己,著實有些偏執(zhí)的歡喜了。 “我不是為了他。”陸玉安轉(zhuǎn)身,鸞玉跟著往前走,厚實的積雪掩蓋了腳下的石頭,鸞玉的披風(fēng)底端擦著白雪走的愈發(fā)緩慢。 “鸞玉,我那日雖然中毒,可說的話都是發(fā)自肺腑,出自真心。 并無半點糊涂,你不必躲著我,避著我。我想問問你,將來若我奪嫡入主東宮,你可愿意做我的太子妃?!?/br> 山頭的涼亭里,幾個破爛的石凳,還有一個被人丟棄的酒壺,鳥雀偶爾發(fā)出尖銳的鳴叫,在這樣靜謐的夜里,他的眼里,仿佛只有一個小小的鸞玉。 熾熱,而又執(zhí)著。 鸞玉兩腮有些發(fā)紅,她的手攥在袖中,藏的嚴(yán)嚴(yán)實實,烏發(fā)被帽子遮住,露出一縷貼在臉頰上。 紛亂的雪花擦著她的鼻間落到唇畔,陸玉安覺得喉嚨有些干燥難耐,他用力吞咽了幾口,胸膛砰砰的跳著,強健有力的聲音震得他心慌意亂,萬馬奔騰。 “我有什么好?” 半晌,鸞玉抬頭,終于直面他的問題。 陸玉安松了口氣,那張臉很美很媚,讓他移不開眼睛。恰如當(dāng)年寺廟中的驚鴻一瞥,她拿著帕子俏皮的擦拭自己臉上的脂粉,睫毛卷卷翹翹,白皙的手掌遮住他的眼睛。那時,他能看清她掌心的紋路。 每一道的曲折都好像蜿蜒到陸玉安的心底,落下深深的印記。 “我不知道?!标懹癜苍捯舻模瑑扇松钜荒_淺一腳往前走,馬匹拴在亭下,噴出的熱氣很快凝成白霧,明晃晃的雪地里,一片皎潔。 “我只是憑感覺,鸞玉。那日遇到你之后,回到晉國,每每遇到女子,我總會想,她們比你少了什么,多了什么,若是換做你,又會如何?!?/br> “難怪,年歲這般大了,還是沒有妻妾?!丙[玉直直的接上話,那人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