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鎖匠……恐怕還得找來一個人?！?/br>
    殷朗的行動力驚人，前后不過半個小時，不止是鎖匠，就連新月話里提到的殷老爺子也被他帶了過來。說來也巧了，殷老爺子恰好正在附近一個公園里和過去的幾個老戰(zhàn)友相聚下棋。殷朗打電話過去，他二話不說就打車趕了過來。不管怎么說，林曦是他的女兒，小魚兒是他的外孫。發(fā)生了這樣的事，甚至可能會鬧出人命，他斷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新月也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即使有鎖匠打開門，萬一林曦還是執(zhí)意不肯跟他們?nèi)メt(yī)院怎么辦？這種時候，爺爺會不會起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效果？畢竟，林曦也做了母親，同樣的愛子之心或許能把她和爺爺緊緊地連在一起。

    鎖匠的技術(shù)果然不錯，沒用上三分鐘，就打開了面前這把困住了殷朗和新月的門鎖。

    進去前，新月讓每個人都戴上她剛從附近買來的手套和口罩。有備無患才好，這種傳染性疾病不能輕視。

    殷朗率先闖了進去，很快就在臥室里找到了躺在床上的小魚兒以及坐在地板上的林曦。

    自從相識，林曦給新月留下的印象就像那種古代的名門閨秀，美麗而優(yōu)雅。

    可是此時此刻不顧形象坐在地板上的林曦，除了憔悴還是憔悴。頭發(fā)顧不上整理，亂糟糟的。身上穿著匆促奔出家門來不及替換的睡衣，或許已經(jīng)連續(xù)穿了幾天，已經(jīng)臟兮兮的了。

    這樣的林曦完全顛覆了新月以前對她的印象，看著莫名地讓她鼻子發(fā)酸。

    “姑~”殷朗只是叫了一聲便沒了下文。他不知該怎么勸說林曦才好。

    想了想，新月走上前，蹲在了林曦面前。

    “林曦姐，你得振作起來。小魚兒病了，我們得救他?！?/br>
    聽到這話，原本呆若木雞的林曦有了反應(yīng)。她一把扣住新月的胳膊，緊緊的，神色間帶著乞求：“你是學(xué)醫(yī)的，你一定能救他對不對？”

    “如果是普通的感冒發(fā)燒，或許我能幫得上忙?？伤恰毙略虏蝗绦恼f下去。壓下心底一聲嘆息，她鼓勵著林曦：“醫(yī)院有最齊全的醫(yī)療設(shè)施和最專業(yè)的醫(yī)護人員。得先查出小魚兒的病因，這樣才能對癥下藥。林曦姐，我沒嚇唬你，小魚兒的情況很嚴重，真的不能再耽擱下去了?！?/br>
    林曦含著淚的雙眼充滿了恐懼與無助。她想起了當初林沐經(jīng)過搶救最終還是死了。就是在醫(yī)院里，躺在冰涼的病床上……她已經(jīng)失去了林沐，不能連小魚兒也失去。萬一就像新月說的，醫(yī)院的醫(yī)生真把小魚兒隔離……他還那么小，一定會害怕的。

    “新月丫頭，讓我跟她說幾句！”

    聽見這道已許久不曾聽到過的聲音，林曦倏爾抬起頭，目光當觸及到一張蒼老的面容時，她整個人瞬間宛如石雕一般，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定格住，怔怔的，難以置信。

    與她四目相對，殷老爺子幽幽的嘆息一聲。

    “你這丫頭，打小你們兄妹三個就屬你最不讓人省心，沒想到大了大了你竟還是這副德行?！甭犞癯庳?zé)的話，語氣卻柔軟寵溺。

    林曦瞬間淚崩。

    得知小魚兒很可能得了一種很嚴重的傳染病，她就被忐忑、恐懼、焦慮等種種負面情緒包裹著，宛如一條濕布，將她越擰越緊。她方寸大亂，偏又束手無策。

    就在這一刻，所有的情緒如同洪水般傾瀉而出，她顫抖破碎的聲音悲切地叫了聲：“爸~”

    就連新月這個局外人聽了久違的這聲稱呼都幾乎要感動得落淚，更何況是殷老爺子呢。

    強忍著才沒有讓淚水流出來，他走上前，雙手各握住林曦一條胳膊，將她扶了起來。

    “孩子病著，你這當媽的就先崩潰了，他要依靠誰？”

    聽著熟悉的數(shù)落聲，林曦心中已無半點往日的憤懣。父親宛如定海神針一般，讓她搖擺不定、焦慮不安的心重新獲得安寧，就連原本亂哄哄的大腦也逐漸冷靜下來。

    是啊，這些年她和小魚兒相依為命。對小魚兒而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若是她在這時候倒下了，那小魚兒還能依靠誰？

    第75章 隔離

    父女重逢的感動大戲先放一放，蘇新月跑出臥室，本是想找找看有無冰塊。小魚兒的體溫若還這樣居高不下，就真的危險了。

    她顯然忘記這個房子已空置許久，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冰塊？

    沒有冰塊，她只能打來一盆水，吩咐殷朗從床單上撕下一塊布來，浸了水，置于小魚兒額頭上。

    若換作平常，這樣的急救措施興許能頂些作用?？煞堑湫头窝椎目膳轮幘驮谟冢焊腥旧线@種病毒的人體溫會持續(xù)高熱，不可能區(qū)區(qū)一塊浸了水的布就能把小魚兒的體溫降下來。還是得盡快去醫(yī)院才行。只有到了那里，小魚兒才能得到最好最有效的治療。

    “林曦姐，沒時間了?！彼叽僦?/br>
    殷老爺子拍了下林曦肩膀：“別怕，有我們在。”

    林曦回過頭看了看小魚兒。因為燒熱，小魚兒的臉呈現(xiàn)出異樣的潮紅。早上還能睜開眼睛同她說話，現(xiàn)在卻像睡著了一樣，任憑她怎么呼喚也不肯醒來。

    “姑，別猶豫了?！币罄蕜裾f她。

    經(jīng)歷了好一番的思想斗爭，林曦含淚點了下頭。

    見她終于應(yīng)承下來，殷朗趕緊一個大步奔到了床邊，將小魚兒抱起來就往外走。

    到了醫(yī)院，新月代替魂不守舍的林曦向醫(yī)生介紹了小魚兒的病癥。無論是醫(yī)生還是護士，聽到后均是面色一緊。有幾個沉不住氣的年輕護士，害怕地一個勁向后退。

    是非典誒！萬一被傳染就糟了！

    果然，小魚兒第一時間就被醫(yī)生推進了隔離室。

    殷老爺子拽住了也想跟過去的林曦?，F(xiàn)在，他們什么都得聽醫(yī)生的。

    作為跟小魚兒接觸過的人，林曦、殷朗、新月包括殷老爺子在內(nèi)被分別隔離，要被觀察一段時間，確定沒有感染上非典型肺炎才能放出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安全起見，必得走這樣的程序。

    由于醫(yī)院準備不足，沒有那么多的隔離室，便讓蘇新月暫時待在一個放置各種醫(yī)療器械的地方。不知是不是不常有人過來的緣故，器械室冷冷清清，新月就算是身穿厚厚的羽絨服身處其中還是覺得很冷。下意識的，她用雙臂緊緊地環(huán)抱住自己。這樣或許能讓自己覺得暖和一些。

    哎，也不知道小魚兒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

    還有林曦，被迫跟小魚兒分開，又是在這種惡劣的環(huán)境之下，她一定擔(dān)心死了。

    “蘇新月~”

    正在她‘想入非非’時，隔壁傳來了殷朗的一聲召喚。合著他就在自己的隔壁。

    “聽得到我的聲音嗎？”殷朗問。

    “聽得見?！弊旖枪蠢粘鰷\淺的笑弧。不知為何，聽著殷朗的聲音，她竟不覺得那么冷了。

    “小魚兒……”僅是提了下小魚兒的名字，殷朗突然沒了下文。不過新月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

    “你放心，他們會給小魚兒照胸部x線影像。一旦確認小魚兒果真感染了非典型肺炎，就會先給他降溫，然后再用藥。醫(yī)院的醫(yī)生護士都十分專業(yè)，即便沒有我們在小魚兒身旁，他們也知道該做些什么。如果你是擔(dān)心我們會一直被關(guān)在這里，就更不必了。你、我還有爺爺見小魚兒的時間很短，直接接觸就更少了。一兩個小時之后應(yīng)該就會放我們出去。至于林曦……她被隔離的時間可能要相對長一些。”

    殷朗沒了下文。透過薄薄的墻壁，新月幾乎可以聽見他的嘆息聲。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他不可能不擔(dān)心的。

    再一想，他尚且如此，何況林曦呢？

    希望林曦能挺得住。像之前爺爺曾經(jīng)說的那樣，她是小魚兒的精神支柱，如果她倒了，小魚兒要去依靠誰呢？

    按照蘇新月的預(yù)想，果然，一個多小時后，她、殷朗和殷老爺子相繼走出了隔離室。

    林曦的情況相對要復(fù)雜一些，需得隔離一天一夜。只是這樣一來，小魚兒身邊就沒有了能照顧他的人。

    偏偏是在這時，殷朗接到部隊打來的緊急召回電話。據(jù)他推測，應(yīng)該是非典防御工作的相關(guān)指示下來了。

    “我必須得回部隊一趟，這里……”他不太好意思說下去。姑姑尚在隔離中，爺爺年紀又大了，他本想雇請一個護工專門負責(zé)照顧小魚兒?？梢宦犝f小魚兒感染了非典，那些護工一個個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就算他給兩倍傭金也沒有人愿意做。

    他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想拜托新月能在這段時間代替他和姑姑照顧下小魚兒。

    只是，這樣的請托會不會有點自私？

    且不說人家沒義務(wù)照顧一個別家的小孩?，F(xiàn)在已經(jīng)確診小魚兒感染了非典，不論是誰接近他都有隨時有可能被傳染。這么大的風(fēng)險，憑什么讓一個不相干的人來擔(dān)？

    “這兒有我，你只管去做你的事?！庇质菦]等他說完，新月就猜出了他沒能說出口的后半句話，并且爽快地答應(yīng)了他的請托。

    沒道理拒絕。爺爺待她這么好，殷朗又先后幾次幫助過她，還有林曦……當初答應(yīng)她在游泳館工作。都說吃水不忘挖井人，只要是有良心的人這時候就不可能會置身事外。而且……小魚兒自小沒了父親。她呢，有跟沒有差不多。這樣的小魚兒讓她疼到了骨子里?，F(xiàn)在的她是真心的想要幫助林曦和小魚兒。就算沒有殷朗的拜托，她也會這么做。

    第76章 生死關(guān)頭

    “什么，要我對你媽撒謊說你今晚住在我家？”

    沒有任何意外，電話另一端傳來范范的一聲咆哮。她一定是以為自己要在外邊做什么‘壞事’才這么激動的。

    “別亂想，我真的只是在幫一個朋友的忙。她兒子病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無人照顧。”

    新月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倒是越描越黑。

    “如果你真是在幫別人的忙，那就跟你媽實話實說唄，學(xué)雷鋒做好事有什么好遮掩的？小丫頭，你該不會是在誆我吧？”

    新月忍不住揉了兩下眉心。不怪電話另一端那位想象力豐富，連她都覺得這個‘理由’十分牽強。

    “好吧，我實話告訴你，那個小孩其實……感染了非典型肺炎。非典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新聞里天天說?！狈斗秳偦卮鹜?，想想不對，“你說那個小孩感染了非典？而你還要照顧他？蘇新月，你腦子是被驢踢了還是被門擠了？”

    就知道她會是這種反應(yīng)。

    蘇新月嘴角抽了抽，繼續(xù)對著手機話筒說道：“我媽知道真相一定會擔(dān)心的，說不定還會跑來醫(yī)院。所以啊，你就幫幫忙?！?/br>
    不等范范回應(yīng)，她飛快拋出一句：“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沒齒難忘。就這樣，拜拜?！?/br>
    “喂……喂……”

    新月按了結(jié)束通話的鍵。眼前幻化出范范氣得跳腳的畫面，她抿嘴一笑。

    非典的治療過程可能會很緩慢。

    對這一點有所了解的新月已經(jīng)做好了‘長期作戰(zhàn)’的準備。

    然而，她年輕，熬個幾天不眠不休也沒關(guān)系。爺爺就不同了。歲數(shù)大了，這樣那樣的病都找上門來。身體原就不好，醫(yī)院里又多得是病菌。稍有差池，他也會跟著病倒。那不是雪上加霜嗎？

    基于這樣的考慮，新月勸說老爺子先回去休息，還保證說這邊一有消息她會第一時間給他老人家去電話。

    無奈，老爺子倔強得很。

    女兒離家?guī)啄辏蠣斪幼焐喜徽f，其實心里始終藏著對她的虧欠。他偶爾忍不住會想：如果他當初沒有出面介入女兒的感情，那個男人是不是就不會死。只要他活著，女兒應(yīng)該會比現(xiàn)在更幸福吧？

    還有小魚兒……那么小的孩子就沒了父親。這幾年，他們孤兒寡母是怎么過來的？

    有時候想著想著，心就會莫名其妙地疼起來。

    他殷廷正這輩子無愧于天無愧于地，卻有愧于自己的心。如果說他有什么缺失和遺憾，大概就是當初沒有耐下性子好好跟女兒溝通，以至于父女分離了近十年吧？

    怪只怪他的性子太過于剛硬，唯一的女兒偏偏又像極了他。

    哎 ……

    她們娘倆過了這么多年的苦日子，現(xiàn)在又逢劫難，說什么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哪怕他能做的有限，起碼他陪在這里，希望對那丫頭能起到一定的鼓舞吧？

    被關(guān)了一天一夜，林曦出來時臉色白得像紙一樣。天知道，這一天一夜她是怎么過來的。

    “小魚兒……”她開口的聲音沙啞破碎，似染了冬日里寒風(fēng)吹過帶起的一絲輕顫。

    “別擔(dān)心，小魚兒的熱度已經(jīng)退下來一些了。醫(yī)生還在持續(xù)給他冰敷，只要他的體溫退到38度以下就可以正常用藥?！毙略掳矒崴?。事實上，小魚兒的情況并不是很好。高燒持續(xù)不下，醫(yī)生沒法用藥，說未來二十四小時他的體溫若還是退不下來就只能給家屬下病危通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