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泛舟宮池訴衷腸 剖析大勢薦霍公
書迷正在閱讀:如果青春無悔、詭契、葬龍井、棺人,不可以、人皮娘子、從修士到寡婦[七十年代]、亡夫,請自重、花壇葬、鬼王悍醫(yī)妃、時空主宰養(yǎng)成記
青山碧水,覃煙渺渺,宮池歌婉,龍舟輕漾。 長安大興宮玄武門旁,后宮海池湖光水色,葭蘆葉茂,偶有飛鳧掠水而過,漣漪起時,波光粼粼。 暖風(fēng)拂來,令人沉醉,一只龍舟丹粉金碧,流蘇懸綴,羽葆飄飛,行至海池中央,漸行漸緩,拋錨停駐。 甲板上,兩人一前一后走出畫艙,前者赤黃袍衫,折上頭巾,九環(huán)帶,六合靴,大腹便便,反剪雙手,捋著長須正極目遠(yuǎn)眺;后者遠(yuǎn)游梁冠,絳紗單衣,白練蔽膝,跟在后面亦步亦趨,似待恭聽。 “秦王,今日在這宮池之中,就咱們父子君臣二人,有些話兒,盡可放開來說,知無不言?。 被实劾顪Y將雙手叉在九環(huán)帶上,側(cè)過身來,語重心長,看著一旁的兒子說道。 “父皇,”李世民躬身一揖,梁冠前傾,微微一晃,“柏壁之戰(zhàn)后,兒臣思慮甚多——當(dāng)初,在御前會議上,父皇親定了‘先北后東’的策略,如今看來,此策高瞻遠(yuǎn)矚,只是推行起來,阻力重重??!” “不但阻力重重,還會引火燒身,對不對?”李淵眉頭一抬,反問道。 “父皇,朝中百官,持此議者,恐怕不在少數(shù)啊…” “朕不管他們怎么想的,朕是問你!”李淵斬釘截鐵地說道。 李世民站直腰身,一挺胸膛,迎著父親深邃的目光,振振說道“父皇,恕兒臣直言,如不能‘先北后東’,則不能經(jīng)營天下;若不能經(jīng)營天下,則我朝亦難偏安一隅!” “有理,繼續(xù)說來!” “近年來,我朝與西北諸候接戰(zhàn)不斷,然而縱觀戰(zhàn)局,皆是彼方挑起,細(xì)細(xì)再看,突厥的影子無處不在,那位處羅大可汗‘以漢制漢,勿使獨大’的意圖昭然若揭!” “嗯!”李淵捋須點頭,等待下文。 “前年,兒臣在淺水原擊破薛仁杲;去冬,霍公與梁師都大戰(zhàn)太和山;今夏,我軍又師出柏壁,光復(fù)并州——西北諸候逐一敗落,卻僵而不死,若不出意料,一年半載后,敵虜略復(fù)元氣,在突厥的指使下,必將又犯我境,重開戰(zhàn)端!” “那么,秦王的意思是…” “父皇,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我朝當(dāng)乘得勝之勢,反守為攻,一鼓作氣,掃滅諸賊,滌蕩西北,然后擇機出關(guān),東向以爭天下!” 李淵聽聞,沒有作答,眉頭緊鎖,邁步緩踱,在龍舟甲板上“踏踏”作響。 池風(fēng)拂過,長須飄動,赤黃袍衫迎風(fēng)而起,李淵額上的皺紋似刀刻一般,如溝壑可見;鬢前白發(fā)垂下幾縷,如銀絲游動。 嘆息一聲后,李淵看著面前年富力強的兒子,說道“秦王,我的二郎啊,你適才所言,直擊朕心!若忍氣吞聲,媚事突厥,為父在這皇位上可頤享天年,可是你們,”李淵稍一停頓,目光閃閃,悲涼之中透出怒意,“可是你們,若坐失良機,茍延殘喘,卻未必能夠保住我李唐國祚!” 李淵抬起頭來,仰望青天白云,喟然嘆道“朕不愿看到大唐如同陏楊,兩代而亡??!若如此,朕在地下終不瞑目?!?/br> “父皇…”李世民“撲通”一聲跪在甲板上,哽咽難語。 “今日之狀,與當(dāng)年晉陽起兵何其相似??!”李淵盯著兒子,咬牙切齒地說道,“人不欲我存,我當(dāng)自圖存!” “父皇…” “朕意已決,掃蕩西北,除滅諸賊!若突厥出兵助戰(zhàn),咱們就兵戎相見,與其諂媚而生,不若搏戰(zhàn)而死!” “陛下圣明,燭照乾坤!”李世民感激涕零,行叩拜大禮。 “秦王,起來吧,”李淵伸手扶起兒子,說道,“你來給朕說說,掃滅西北諸賊,當(dāng)怎樣施策,從何入手?” …… 龍舟起錨,槳聲陣陣,劃破碧水,蕩漾海池。 父子二人重回畫艙,各自入座,端茶細(xì)品,商討時勢。 “父皇,柏壁之戰(zhàn)后,兒臣一直在思量西北之事,”李世民眉頭稍皺,看著父親說道,“近年來,我朝連續(xù)擊敗薛仁杲、梁師都和劉武周等敵寇的進(jìn)犯,現(xiàn)在,不論人心士氣,還是軍資武備,我朝都已可觀,正是反擊之時啊!而欲反擊,必先從朔方入手!” “嗯…”李淵頷首點頭,看著兒子,等待下文。 “經(jīng)去冬太和山之戰(zhàn),梁師都元氣大傷,退回朔方,嬰城自守,雖過了半年光景,稍得喘息,然而較之其他諸侯,梁賊卻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況且,”李世民接著分析道,“朔方地勢重要,既是突厥南下的必經(jīng)之地,又是諸侯聯(lián)絡(luò)的匯結(jié)之點,若能克服朔方,不但抗擊突厥擴大了回旋之地,同時,還將西北諸賊彼此分割,如同一把利劍橫插其中,不啻為構(gòu)筑堡壘,挺立于我朝征伐西北的大道上!” 李淵聽聞,捋須微笑,欣然之色溢于言表。 “父皇,若能大軍迅發(fā),以雷霆之勢直抵朔方城,兒臣以為,我朝有八成把握,可一戰(zhàn)而定,當(dāng)然,如果突厥不派兵助戰(zhàn)的話。” “朕要的是十成把握!” 李淵放下茶碗,身體前傾,目光如炬,盯著兒子說道,“此前,朕已暗中派人聯(lián)絡(luò)了東北方向的契丹、靺鞨等部族,他們受突厥欺侮多年,因勢單力薄,尚顯恭順,但沒有一刻心甘情愿!使者回報,彼方允諾,戰(zhàn)端既開,若突厥派兵南下,他們便聯(lián)手起事,以為呼應(yīng)!” “父皇圣明,兒臣受教了!” “嗯,”李淵身體一靠,倚在畫艙大椅上,眉頭微蹙,說道“征討朔方,出境之后,尚有數(shù)百里路,其間戈壁橫阻,草場相雜,胡人出沒,并非一帆風(fēng)順啊!” 李世民聽聞,打直腰身,雙手按膝,回答道“父皇,正因為如此,伐梁之戰(zhàn),選軍擇將便至為重要?。撼悸犅?,‘君不擇將,以其國與敵也,由是言之,不可不謹(jǐn)’!” 李淵沒有說話,只用雙眼看著兒子,滿是詢問之意。 “遍觀朝中文武,兒臣以為,能領(lǐng)軍掛帥,出討朔方者,唯有一人而已!” “柴紹?” “正是!”李世民在座中朗聲回應(yīng),說道,“早在前朝,任太子千牛備身時,霍公便多次出入西北,深諳其地理風(fēng)俗;霍公為將多年,深得西北老帥段德cao的領(lǐng)兵要領(lǐng),在去冬的太和山大戰(zhàn)中盡顯無遺,且對付吐谷渾人也頗有辦法,兒臣以為,若父皇…” 李淵聽聞,擺了擺手,打斷了兒子的話,說道“朕并不擔(dān)心這個,只是…”一咂嘴唇,李淵頓了頓,眺望艙外,緩緩說道,“朕有意將平陽公主留在京城,畢竟,沙場兇險,劍矢無眼吶!可她的性子,太像你的母親了,朕怕留不住她??!” “父皇慈心仁厚,卻未免圣心多慮了!” 李世民聽聞,笑道,“三姐是父皇御封的驃騎大將軍,那延州駐軍中,有多少軍將是從終南山里追隨她而出!三姐在營中,延州大軍戰(zhàn)力倍增;三姐在京城,軍中恐有人心猿意馬?。 ?/br> “是啊,是啊,”李淵聽聞,點頭微笑,端起茶碗,吹去浮葉,喃喃自語道“這妮兒自幼便喜騎射,閱兵書,性子又剛,有將帥之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