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狗咬狗
何有仁的信件從東昌府到盛京,走到并非是山東至北直隸的官道驛站。 為防小人在其中做手腳,也是為了將信更快的送入京中,他特地抄了小路,因此回信不過半個月便被交到了他的手中。 賈大將信呈給夫婦兩人,何有仁還未來得及接過來就被何二夫人一把抽過去打開。 “老爺,劉大人說你今次有機會升遷了!”她喜道,指著上面的內(nèi)容給丈夫看,“通州通判因貪墨被革職查辦,如今官位空缺——通州,那可是天子腳下!老爺,你這真真是升遷了!” 雖然依舊是通判,但通州靠近帝都,盛京就在近旁,不管是賦稅還是俸祿都要比東昌府這個犄角旮旯好的不要太多! 何有仁心中頓時是一陣激蕩。 面上卻不動聲色,接過信來再仔細一看,這事倒是八九不離十了。 劉大人也算是他的至交之一,倒是彈劾大哥那件事,他說得先走動走動看看,畢竟彈劾一個知州也不是什么小事,要他靜候佳音。 兩人一起用了晌午飯,期間還喝了個小酒,何二夫人一直在不停的念叨佛祖保佑,待一家人收拾了包袱去那富得流油的通州,不僅不用再看著老大一家的臉色,還可以賺更多白花花的銀子……老天誠不欺我也! 正樂著,賈大又匆匆走進來抱,說是周進來了。 何有仁心下一凜。 他是拿錢買下周進這個細作的,用起來也格外得心應手,再加上他提供的情報又十分準確,因此此時立馬正色起來:“快去請進來?!?/br> 看來是大哥那里又有新動靜了。 何二夫人喝的雙頰酡紅,“咦,小周來了,進來請他喝一杯,再賞一個銀裸子……” 周進進來正好聽見,不由心里一陣鄙夷,打發(fā)要飯的啊,一個銀裸子也就買塊窩絲糖。 “二夫人,二老爺?!彼嫔涎杆俣哑鹦?,點頭哈腰。 何有仁捋著胡子笑:“氣什么,來人,快給小周搬個馬扎坐!” 丫頭立時應諾,周進卻是推辭了一番才坐下,嘆了口氣:“唉” 何二夫人奇道:“你嘆什么氣?我告訴你,老爺馬上就要去通州任職了,那時候你再跟著我們,可是吃香的喝辣的!” 周進驚訝的挑起眉頭來,片刻方笑道:“那可真得恭喜二老爺和二夫人了!” 何二夫人就面有得色。 “只是……”周進收了笑,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樣,“只是老爺和夫人馬上就要有劫難了,若是不趕緊避過去,這好事怕是無福消受??!” 何有仁心里咯噔一下,淡淡問道:“什么劫難,你說清楚,是不是大哥又有什么小動作了?” “說起來這事,我周進真真是為二老爺、二夫人鳴不平!”周進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這么多年來您和夫人一直忍讓著,老爺卻還是挖空了心思來對付你們,都說這情同手足情同手足,可如今老爺是為了名利要斬斷手足??!” 他將手中的信件遞了上來。 這下何二夫人唬的也忘了去搶信,看著何有仁將信打開,忙湊過去一看。 “……文昌十年,何通判曾設計污蔑一姜姓商人為沽名釣譽,在驅(qū)瘟藥中販賣假藥土三七……后全家流放云南,夫婦二人死于途中……” 姜護……竟然是那個叫姜護的暴發(fā)戶! 何有仁感覺眼前一陣黑……他絕對沒有認錯,因為這是大哥的筆跡,幾十年他也忘不掉。 姜護,那是他做生意這么多年,黑的最多的一筆。 “老爺……我們該怎么辦啊!”何二夫人嚇得都快出了哭腔:“這可不是別人,是姓姜的那個暴發(fā)戶啊,若是一旦捅出去,老爺我們可怎么辦哪!” 老大在盛京的人脈跟他們想必絕對是只多不少的,倒是再夸大渲染一番……不,根本就不用夸大,他們一家怕是小命難保! 老大一家這是要他們的命啊! 何有仁緊緊地咬緊牙關。 當年這世間一直都是他們夫婦兩人策劃,因為是分工合作,大哥負責解決沈知府那老迂腐……沈知府,對了沈知府! “既然你們不仁,”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何有仁滿面陰騭,“那就休怪我不義!” ………… 四方小翹幾煮著茶水,綠葉翻騰舒展開身子,一室清香。 甄諫下棋下累了,打了個哈欠靠在大迎枕上,“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簡直要人招架不住啊,我可是聽說,這兩兄弟自從上次大庭廣眾之下不歡而散后,可是日日針鋒相對起來!” 不管是手底下掌管的商行還是各自的走狗,明里暗里不知挑出了多少事兒來。 這是徹底鬧掰了? 蕭望之想起一句話,淡淡一笑:“山人自有妙計?!?/br> 其實兩人的關系之前就是個隱患,各自對地方不滿,只是一直埋的沒說出來,她就看準了這一點,給他們各自一個突破口,一旦爆發(fā),那必定就是燎原之勢。 甄諫嘖嘖贊嘆,“的確是妙計……不過話說回來,你之前還一直猶豫沒有解決這兩人打算,怎么突然該主意了?” 他直起身來看著蕭望之:“你是打算要回盛京了?” 甄諫年少就與他相識,父親也是在京任職,后來蕭望之被送到蘭陵來沒多久,甄諫的父親也跟著外放到了這里。 兩人十幾年的摯交好友,許多事情都不會彼此隱瞞。 甄諫記得當年定國公將蕭望之送離盛京的時候曾說過,若有朝一日他身體痊愈,回將他接回盛京。 只是他也知道,望之之所以心心念念要回到盛京,還是為了他的親生母親,這其中不僅有愛,還有對定國公的恨。 定國公一生征戰(zhàn)無數(shù),英年即封國公,后來尚了衛(wèi)長公主,也就是望之的母親。 衛(wèi)長公主是將門英烈之后,父親乃是皇后的外甥,高將軍死后衛(wèi)長公主被寄養(yǎng)到了宮中,皇后膝下無子,對其視如己出。 彼時太子被廢自盡,定國公早年卻是受過他的知遇之恩。 老皇帝為了要他證明自己的立場,硬是指了何太師的掌珠何氏,要她以平妻的身份嫁入國公府。 若是定國公拒婚,太子倒臺后第一個被收拾的便是蕭家。 沒奈何,娶妻不到一年的定國公蕭璁,只得又娶了何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