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鴛鴦譜(一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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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甚窘,再怎么厚臉皮也沒法繼續(xù)下去,忙追過去穩(wěn)定她的陣線聯(lián)盟,問道:“公主,謝巖不是跟你一起去了鸞鳴宮?怎會沒在一起?” 長樂公主恨恨道:“這個書呆子,竟真的一口咬定他外臣不宜入宮,偏要在鸞鳴宮外等。等我問完出來,影子都沒了!我以為他懶得見我,跑來找你們了呢!” 阿原道:“放心吧,便是他真的來,阿辭也會把他趕開!” 她向景辭笑得愈發(fā)明媚,“阿辭,我說的對不對?” 景辭掃了她一眼,也不肯答她,只向長樂公主道:“公主,我想,我猜得到謝巖去哪里了……妲” 長樂公主眼睛一亮,“他跑哪去了?” 三人又回到了攬?jiān)潞吅獭?/br> 而阿原這時也想明白了,“嗯,我們當(dāng)時走得其實(shí)太急切了些……” 這里是案發(fā)現(xiàn)場,她們本該將附近再仔細(xì)察看察看??上Ц髯孕纳先笋{到,所思所想便不由地都歪了歪。 謝巖正從湖邊站起身來,再次步入那座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小亭里。 一見到他,長樂公主頓時將所有的不快都拋到腦后,快步奔過去,笑道:“我原也想著該再過來看看的,看來都想到一起了!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 “不知道算不算線索?!?/br> 謝巖沉吟著,攤開手中一方帕子,里面包著數(shù)片花生殼和破碎的花生衣。 景辭皺眉,“在哪里發(fā)現(xiàn)的?” 謝巖道:“就在這亭子里。移開尸體后,這地上除了敗葉碎屑,還有些新鮮的花生殼?!?/br> 阿原怔了怔,“這說明什么?兇手殺人前在這里剝過花生吃?但花生并不是什么珍貴物事,指不定是這兩日恰有其他人經(jīng)過這里,歇腳時隨手剝了幾顆。” 謝巖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晌以诹硪惶幇赴l(fā)現(xiàn)場也發(fā)現(xiàn)過花生殼,不過那次我并未放在心上,以為只是巧合?!?/br> 阿原忙問:“哪個案子?” 謝巖沉默,只是一眨不眨地盯向她,神色說不出的古怪,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澀意。 阿原正不明所以時,長樂公主忽覺有道冷意從腳底灌上,神色便也怪異起來。她躊躇片刻,終于道:“是……原清離那案子?” 阿原倒吸了口涼氣,指住自己的鼻子,“是……我?我的案子?” 長樂公主幾乎跳起來,“當(dāng)然是你的案子!阿巖雖掛著刑部的職,可每天除了隨侍皇上,就是伴著原大小姐,除了沁河那兩次,幾時查過案子?但原清離出事后,他親身去過好幾次出事地點(diǎn);后來發(fā)現(xiàn)原……發(fā)現(xiàn)你病得認(rèn)不出人來,更是泡在刑部,將卷宗看了又看,還將疑犯審了又審,生生地把兩名主犯嚇得一個撞柱而死,一個……” 謝巖驀地打斷了她,“你相信窮兇極惡的殺人犯會被嚇得自盡嗎?我都不曾用刑!他們的死,疑點(diǎn)重重!就像……原大小姐所遭遇的那場劫殺一樣,疑點(diǎn)重重!” 他一字一字,似從齒縫中迸出字來,鳳眸清冷如寒泉,冰冷地映住長樂公主的面龐,然后轉(zhuǎn)向阿原,轉(zhuǎn)向景辭。 景辭眼底漸有憂色,低聲道:“謝巖……” 謝巖面色發(fā)白,突兀地一笑,啞著嗓子道:“我知道我該罷手,我也的確不想查了……但居然又在殺人現(xiàn)場看到了花生殼……也許,真的是巧合?兩次都是巧合?” 阿原再沒想到,長樂公主隨口應(yīng)下過來查的宮人意外落水案,查成手段高超的謀殺害不說,最后還扯到了自己身上,委實(shí)意外之極。她抬足踏到石凳上,將手肘擱在膝上撐住額,苦笑道:“實(shí)話說,我也覺得早就覺得,我那件案子,疑點(diǎn)重重?!?/br> 她正待說起這幾個月以來的疑惑,卻被那邊疾奔而來的腳步打斷。 卻是個建章宮的小太監(jiān)如飛奔至,急急道:“端侯爺,端侯爺,皇上傳召你即刻去見!” 景辭冷淡地掃過那小太監(jiān),“皇上難道不需要再休息一兩個時辰嗎?” 即便某些事辦完,以梁帝近來的身體狀況,的確該加倍休養(yǎng)。但景辭這短短的一句話怎么聽怎么刻薄,完全沒有因?yàn)槌爸S的對象是梁帝便稍留情面。 阿原很想笑,但想起梁帝不顧病體貪戀的對象是她母親,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小太監(jiān)自然不敢多話,只愈發(fā)謙恭地說道:“回侯爺?shù)脑挘犅勈擎?zhèn)州的則笙郡主來了!” 景辭一震,忽一撩衣擺,快步走了出去。 謝巖忙道:“阿辭,我跟你一起去!” 眼見二人走得遠(yuǎn)了,阿原定定地站在原地出神。 長樂公主已消了氣,拍拍她肩問:“你想什么呢?” 阿原道:“沒什么,只是聽著這什么則笙郡主……好像有些耳熟?” 長樂公主道:“哦,則笙郡主呀,是趙王王榕的女兒。不過你應(yīng)該不認(rèn)識她。她生于鎮(zhèn)州,長于鎮(zhèn)州,從沒來過京城?!?/br> 鎮(zhèn)州。 聽著也很耳熟。 景辭好像提過,他也是在鎮(zhèn)州長大的? 天空忽傳來一聲鷹唳。 阿原抬頭時,卻見小壞不知什么時候跟了過來,張開翅翼飛翔陰霾密布的天空下。 長樂公主也仰首看著,笑道:“這鷹有趣兒。這宮墻再高,攔得住人,攔不住鷹呀!改天我也養(yǎng)一只吧!” 小壞發(fā)現(xiàn)主人看向它,興奮地一扇翅膀,飛了下來。 翅翼掠起的風(fēng)拂過面龐,阿原眼睫顫了下,那鷹便似變作了白色。 那般如雪如霜的白,似反射著碧空明凈的清光,漂亮得驚心動魄。 心底便忽然間也似碧空般明凈清澈,有安寧妥貼的歡喜,如輕云般悠悠蕩漾著。這般的一世安然,如琉璃般通透美好,分明就是她畢生所求。 知足的人最好命,知足的人最幸運(yùn),而她就是那個知足的人。 她知足地悄悄靠上旁邊男子的肩。 身后,歡快的腳步聲傳來,伴著少女明亮如陽光般的笑聲。 “景哥哥,這鷹好看!給我玩好不好?” “哦!眠晚……” 眠晚,誰是眠晚? 阿原忽然聽到了幻覺中的琉璃驀地被砸開時的清脆碎裂聲。 滿懷的安然和美好,似在破碎的一瞬間沉沒,僅余黑暗和劇痛…… 長樂公主正看著那鷹,忽聽旁邊一聲悶響,忙轉(zhuǎn)頭看時,已驚叫起來:“阿原!” 阿原雙手抱頭,面色煞白,弓著腰倒在了地上。 長樂公主連忙扶她,急問道:“阿原,阿原,你怎么了?” 阿原忍著頭部快要開裂般的疼痛,努力睜大眼睛。 好一會兒,她終于能辨出前方那片忽遠(yuǎn)忽近的朦白,是滿是陰霾的天空。湖水拍在滿是葦草的堤岸,聲音濁雜而陰沉。 抱住她的是剛剛化敵為友的長樂公主,歇在欄桿上歪頭看她的是褐翅烏爪的獵鷹小壞。 沒有清得透明的碧空,也沒有白得耀眼的鷹,更沒有令她安妥的肩臂,令她惶惑無措的少女笑聲。 阿原長長地呼吸著,卻連呼吸都在顫抖。她自己都說不清,她究竟是想趕緊回到現(xiàn)實(shí)中來,還是繼續(xù)留戀劇痛前那片刻的歡喜和安然。 長樂公主看她情形不對,站起身要喚人去傳太醫(yī)時,阿原扯住她袖子。 “不用了!” 不過眩暈了這么一會兒工夫,她的聲音竟已沙啞,舌頭澀滯得幾乎轉(zhuǎn)不動。 長樂公主扶她倚欄坐穩(wěn),急問道:“你沒事吧?怎么說倒就倒下了?真嚇?biāo)廊肆?!若原夫人聽見,指不定又猜著是我怎么著你了!?/br> 阿原將太陽xue揉了又揉,終于鎮(zhèn)定下來,向長樂公主嘆道:“或許是那次受傷后的后遺癥吧?時不時便會頭疼,還出現(xiàn)各式各樣的幻像。原以為養(yǎng)著養(yǎng)著就會慢慢好起來,誰曉得還越發(fā)嚴(yán)重了!” 長樂公主道:“那還得了?趕緊讓太醫(yī)治呀!” 謝巖雖不像從前那般心心念念只記掛著原大小姐,可待阿原到底是不一樣的。 如今長樂公主和謝巖的親事還未談妥,阿原這一病,只怕謝巖那尚未收攏的心又跟到原府去了…… 題外話 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