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也是才摸透了自己的心思，當(dāng)然惦記著，想見一見心上人，不過他面上倒是淡然的緊，陪著姜宣閑聊。

    “鄉(xiāng)試的結(jié)果，怕是就在這幾日了。你家中繼母可又要不消停了?！苯麚u頭替顧衍擔(dān)心，姜家沒有妾室庶子，日子過得很是安生，可顧家那爛攤子，他可是看在眼里，也替自家兄弟不值的。

    顧衍一頓，微微皺眉，也是，他的家世，興許別的府里可能愿意，但對于不愿意高攀且疼女兒的姜家而言，連齊家都不樂意，顧家這渾水，怕是更不肯了。

    長輩猶在，分家是不可能的。

    法子倒是也有，可還是要從長計(jì)議。

    “對了，昨日我收了塊好墨，等會兒去書房看看……”

    “好……”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閑聊著，便看到有人福了福身子進(jìn)來了。

    顧衍覺得有些面熟，想起來，似乎是姜錦魚身邊貼身伺候的小桃。

    小桃笑瞇瞇捧了幾碟子的糕點(diǎn)來，道，“姑娘親手做的糕點(diǎn)，命我送來給公子和顧公子嘗嘗。”

    姜宣笑了，語氣還是挺謙虛的，可面上的神色，仍是誰都看得出來是在顯擺，“綿綿愛琢磨這些，她自己又吃不了，便每日都便宜我們了。今日這么些樣式，看來我們還是沾了方才那兩盆藥苗的福?！?/br>
    小桃性子活潑些，且姜家對下人基本寬和，除非真的犯了什么大錯的，因此看大公子這樣說，小桃就替自家姑娘說了一嘴，“姑娘說了，下晌時(shí)候用些糕點(diǎn)才好，否則頭暈眼花的，尤其似大公子和顧公子這樣日日念書的?！?/br>
    “知道了，知道了。”姜宣無奈搖頭，他心里自然覺得，自家meimei是關(guān)心自己，至于顧衍則是順便沾了他的光而已。

    他可是親阿兄，待遇自然不一樣。

    打發(fā)走小桃，姜宣回頭一看，便見平日里淡漠得猶如沒有口腹之欲的顧衍，居然兩指捏了一塊桃花酥，抬頭認(rèn)真的看著自己。

    他道，“宣弟，meimei的手藝不錯。”

    其實(shí)心里想的是：我媳婦手藝真好。

    當(dāng)然，顧衍一方面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另一方面，也不是故意吹捧。糕點(diǎn)做得入口綿軟，并不似別的酥那樣用多了豬油，嘗起來并不油膩，清甜中透著淺淺的花香，賣相也很好，還能看到軟酥皮上的桃花。

    顧衍說的認(rèn)真誠懇，誠懇的姜宣都不好意思伸手了，猶豫道，“顧兄喜歡……等會兒讓廚房準(zhǔn)備些，顧兄帶回去嘗嘗？”

    顧衍回答的飛快，“那倒不必了，這幾碟子便夠了。多謝宣弟割愛?！?/br>
    姜宣就這么稀里糊涂，看著平日出手大方的好兄弟，跟談生意似的，把幾碟子的糕點(diǎn)納為己有了。好似那不是糕點(diǎn)，而是幾個莊子鋪?zhàn)铀频摹?/br>
    四月末時(shí)，鄉(xiāng)試貼榜了。

    盛京一掃先前因?yàn)樘侍笊碜硬淮蠛玫奈遥幌伦訜狒[起來了。

    上至大臣，下至平民百姓，都在好奇，今年鄉(xiāng)試的案首會是誰？會不會又出什么青年才?。繒粫星澳旯げ渴汤杉夷菢影裣伦叫龅娜思?？

    當(dāng)然，對于顧家而言，自然更是緊張，緊張的不是別的，是盼著府里的主子能考中舉人。

    胡氏一大早便起身了，又去佛像前嘀嘀咕咕了半天，求佛祖保佑自家兒子考中，至于繼子，最好名落孫山！

    一家子難得坐在一起用早膳，因?yàn)榻袢照幂喌筋欀仪嘈葶?，因此他也坐著，見素來不喜的長子，一臉漠色，晦氣！轉(zhuǎn)眼看二兒子吧，滿臉倦意打著哈欠，更覺得晦氣！

    想訓(xùn)話，轉(zhuǎn)念一想，這鄉(xiāng)試的結(jié)果還沒出來，雖然他覺得自家兩個兒子，看著一個能中的也沒有，可也不能這么早就滅自家威風(fēng)，于是把一肚子的話給咽了下去。

    胡氏倒是笑得十分燦爛，邊夾了個奶饅頭給顧忠青，邊道，“我昨兒夢見了喜鵲臨門，想來是個極好的預(yù)兆，今兒拜佛的時(shí)候，妾也覺得心安?？磥碥幐鐑哼@孩子，這回是真的開竅了?！?/br>
    “哼?！鳖櫪咸牭貌桓吲d，“你這話說的，分明是衍哥兒和軒哥兒都有好事。平日里你厚此薄彼便罷了，今日這樣的日子，我都懶得說你了?！?/br>
    胡氏心下暗罵，老虔婆！當(dāng)然是我軒哥兒考中舉人，顧衍這個喪門星，死了娘的，有那福氣中舉人？

    心里是這么想，可胡氏到底也是正經(jīng)小姐出身，面上裝的委屈不已，”婆婆教訓(xùn)的是，我一時(shí)沒注意……”

    顧老太太又轉(zhuǎn)頭問顧衍，“那個來過家里幾回的同窗，姓姜的那個，這會兒也下場考試了吧？”

    祖孫倆雖然就姜家的事情談過，可眼下婚事還沒影，自然也不好直接問。

    “嗯，宣弟念書比我厲害些……”顧衍淡淡答道，這倒是大實(shí)話，姜宣是那種天賦努力兼具的人，這樣的人，穩(wěn)扎穩(wěn)打，入仕之后做教書育人那一塊，實(shí)則是最合適的。

    倒是顧衍，他自視甚清，他不是那等求知若渴的人，他念書且念的好，不是因?yàn)橄矚g或是天賦，念書只是他入仕的一個渠道，他是想要通過念書獲得什么，至于念書本身，并不具有太大的意義。

    顧忠青不耐煩聽別人家的事情，倒是胡氏聽在耳里，心下想著，莫不是老太太真要替顧衍說姜家的姑娘了？

    那也好，喪門星配個小官之女，最好不過！

    除了顧衍，側(cè)廳里的人都吃的心不在焉，尤其是一進(jìn)來沒開過口的顧軒，更是在心里祈禱：最好兩個都別考上……

    反正他自己是沒希望了，鄉(xiāng)試那文章做得，他現(xiàn)在回憶起來都羞愧，只盼著大哥也別考上，這樣娘才不會發(fā)瘋。

    可惜，大概是他祈禱的太遲了，老天爺沒聽到的緣故，出去等著貼榜的管事幾個匆匆跑了進(jìn)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張榜了……張……”其中一個管事磕磕絆絆道。

    顧忠青忍不住抱了一絲希望，說不定胡氏也沒夸大呢，指不定二兒子真能考中了，便含含糊糊問，“可中了？”

    另一個管事順過氣來了，“中了！中了！公子中了舉人！”

    顧忠青和胡氏一聽，自然覺得是顧軒，喜得不得了，顧忠青的胡子都抖起來了，胡氏也是一副喜極而泣的樣子。

    “還是經(jīng)魁！”原來的那個管事緩過勁兒來了，急急忙忙補(bǔ)道。

    鄉(xiāng)試頭名稱解元，次名為亞元，再往后三四五名，便是經(jīng)魁了。

    盛京人才濟(jì)濟(jì)，能拿到經(jīng)魁的名次，不管是第三還是第五，都是值得大肆慶賀一番的事情。

    顧忠青這下可真的坐不住了，一下子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滿臉喜色：“竟然還是經(jīng)魁！我看這下子還有誰說我顧忠青后繼無人了！”

    胡氏也是高興得不得了，一疊聲道，“珠兒，去給我準(zhǔn)備準(zhǔn)備，我明兒要去菩薩那里還愿！”

    家中主仆也是喜不自勝，唯獨(dú)坐在一邊的顧軒，還愣著。

    還是顧老太太憐憫看了一眼兩人，開口問那臉色不大對勁的管事，“你說說，誰中了？”

    管事小心翼翼瞅著顧忠青和胡氏的臉色，賠笑道，“是……是大公子。我們大公子中了經(jīng)魁?！?/br>
    話音剛落，胡氏就覺得，自己好像被打了個巴掌，硬生生落在臉上，打的有些暈，險(xiǎn)些站不住了，撐著桌子問，“你說誰？顧衍中了？不是軒哥兒？”

    顧軒也覺得倒霉，本來一家子兄弟都不中，挺好?，F(xiàn)在他名落孫山，大哥竟是中了經(jīng)魁，這一對比，就有點(diǎn)難堪了。他起身朝顧衍拱手，心服口服道，“恭喜大哥！”

    顧衍面上并無多少喜色，仍是克制的點(diǎn)頭，“多謝二弟?！?/br>
    這下子懵了的顧忠青和胡氏兩人，才算是徹底清醒過來了，胡氏是完全不肯相信、但不得不相信，而顧忠青呢，心情還要更復(fù)雜一些。

    他給予厚望的次子名落孫山了。倒是他一向不看重甚至忽視的長子，居然一舉奪得舉人的功名，且還是經(jīng)魁。

    一方面，他理智上覺得是好事，兒子出息，他在同僚間也更有面子，總好過日日看著別人炫耀自家兒子多出息?？墒乔楦猩希钟X得羞愧甚至有點(diǎn)煩躁，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以往如何冷待長子的記憶，全都涌了上來，恨不得是次子中舉人才好。

    “衍哥兒——”顧忠青猶豫著開口，尋思要不要說幾句鼓勵的話。

    顧衍靜靜等著，見他沒了下文，便也沒等著了，“這是好事，我也該去同恩師報(bào)喜。”

    顧老太太反應(yīng)過來了，忙道，“是該去！我這就讓人從我的私房里拿銀子，你不許自己掏錢，我來準(zhǔn)備！明天就去！”

    顧忠青也訥訥道，“怎么好讓您出錢，娘，衍哥兒讀書，本該公中出錢，從公中支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姜宣：emmmm你這少這么幾口糕點(diǎn)？

    顧衍：大舅子，你不懂我這種既想吃媳婦親手做的糕點(diǎn)，又不想媳婦累著的心理……所以，以后你就別吃了

    咱們不能開源，只能節(jié)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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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喜訊二

    聽了顧忠青的話, 胡氏險(xiǎn)些咬碎一口銀牙，惡狠狠沖顧衍那邊瞪著。

    本來還覺得無所謂的顧衍, 察覺到胡氏含恨的目光, 倒是勾唇，淡漠的應(yīng)了一句，“好?！?/br>
    長子素來冷淡，這一聲好，著實(shí)讓顧忠青狠狠受寵若驚了一把，想笑一笑，又覺得未免有主動討好的嫌疑，太掉面子了, 于是便只能沖胡氏吩咐, “那你記得準(zhǔn)備?！?/br>
    胡氏牙根咬得生疼，面上卻還要笑著, “我知道了, 不會忘了的?！?/br>
    顧忠青大概也覺得, 自己這態(tài)度轉(zhuǎn)變有點(diǎn)快，對次子漠不關(guān)心不太好，想了想，又道, “軒哥兒的老師那里，你也派人送禮過去。雖說軒哥兒這回沒中，可也不能怠慢了師長?！?/br>
    這話簡直就是打胡氏的臉，明晃晃的“未中”二字, 讓胡氏徹底笑不出來了，硬著頭皮，咬牙切齒道，“知道了，老爺?！?/br>
    長子中了經(jīng)魁，家里妻子也處處順著他的意思，連一向因?yàn)樗L子冷淡而不滿的老太太，也無二話，顧忠青忽然覺得，家里真是一派祥和，父慈子孝、妻妾和睦……

    抱著這樣的想法，顧忠青心情大好，高高興興出門會客去了。

    本來是不必會客的，不過現(xiàn)在自家出了個經(jīng)魁，那出去走走也無妨。

    顧忠青一走，胡氏就坐不住了，白著臉起身，沖老太太福福身告辭，說自己屋里還有事要處理。

    顧老太太心情好，懶得搭理胡氏，隨意擺擺手，就讓人走了。倒是對著顧軒，畢竟是親孫子，便是有那么個娘，也怪不到他頭上，老太太還勉勵了幾分，“軒哥兒，你也別泄氣，你年紀(jì)還小，往后好好念書，跟你大哥學(xué)，知道么？”

    “我知道了。”顧軒也是硬著頭皮答應(yīng)下來了，他對顧衍這個大哥能有幾分情分，但誰讓顧衍是祖母的心頭寶呢。

    現(xiàn)在他名落孫山，顧衍又成了經(jīng)魁，只怕連爹都要跟著偏心了。

    顧軒狼狽走開，沒跟顧老太太說太久。

    一向寄予重望的長孫中了舉人，顧老太太是真的有些高興了，拉著顧衍的手，連聲喜道，“這下可好了，你如今身上有功名了，你又還這樣年輕，貢士進(jìn)士也不在話下。胡氏便是再想拿捏你，只會越來越不容易?！?/br>
    顧衍微微笑了下，并沒覺得胡氏能拿捏的住他，不過是沒必要與胡氏計(jì)較而已。

    顧老太太高興完了，又琢磨起了孫兒的婚事來，原本覺得胡氏那里算計(jì)著，自家門第在盛京也就一般般，給顧衍說姜家姑娘，也還說得過去。如今再看，又有點(diǎn)覺得虧待顧衍了，一時(shí)還有點(diǎn)拿不定主意了。

    想反悔吧，又覺得是不是有點(diǎn)不仗義，雖然還沒定親，甚至連口都沒開，可祖孫兩個私底下也是說好了的。

    顧衍一看祖母神色，心下猜到幾分，淡色道，“不知這回宣弟考中否，他念書比我厲害，想來連我都中了，他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問題?！?/br>
    顧老太太一聽，頓時(shí)把方才的小心思放下了，不是覺得姜宣能中舉人，便對姜家高看一眼，而是覺得，自家孫兒這時(shí)候還念叨著人家姑娘的阿兄，可見是真正上心了。

    她就是想棒打鴛鴦，也得考慮自家孫兒的感受不是？

    把話咽了回去，老太太開口了，“也是，雖說還沒定呢，但你去關(guān)心關(guān)心，也顯得咱家誠心不是?！?/br>
    顧衍見祖母這個樣子，就知道無事了，便也應(yīng)下來，出門去姜家，“關(guān)心關(guān)心”自己未來大舅子。

    其實(shí)不必等上門打聽。

    顧衍這邊一出門，就聽到街上的人議論紛紛，而議論的焦點(diǎn)，便是此次鄉(xiāng)試的解元。

    “聽沒聽說，這回解元二十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