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只不過他們大概都不會想到,鄧一涵這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 ——江灼有一種直覺,那天的白骨,就屬于鄧一涵。 他倒也不單純是因為自己收到的直播任務(wù)就這樣武斷判斷,江灼的主要依據(jù)在于他之前做的那個夢。 夢里他被人欺負(fù),聽到同學(xué)們罵自己“他爸是小偷”、“弱智”,這些都跟方崗講述中鄧一涵的情況相吻合。而江灼會做這樣的夢,是因為回宿舍的時候,孟征跟他說“路上碰見警察們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 他們這一行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也需要天賦,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生來對于陰氣靈氣的感應(yīng)。比如說江灼的弟弟江維,這方面就比較鈍,所以很多法術(shù)都不能學(xué),江灼的體質(zhì)則屬于易感體質(zhì)。 他會做夢,是因為孟征路過尸體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沾染了死者身上難以消散的怨念,對于普通人來說,這種極淺的怨念沒什么影響,但換了江灼,就能夠從中感受到更多的神思。 這樣前后一對照,死者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當(dāng)然,最終確定的結(jié)果,還要經(jīng)過法醫(yī)驗證。不能憑直觀感覺想當(dāng)然,是干他這一行很重要的一點。 直播間里面已經(jīng)有觀眾忍不住罵開了: 【那老師什么玩意啊,還有沒有一點師德了!】 【這樣的老師根本就不是怕學(xué)生學(xué)不會知識著急,想的都是她自己的業(yè)績?!?/br> 【這也就是仗著鄧一涵沒有家長撐腰,要是換了我爸,早就上學(xué)校鬧事去了?!?/br> 【嗚嗚嗚小孩太可憐了,希望主播能夠找到他。】 ——【直播亮點二】,正是【解開鄧一涵失蹤的秘密?!?/br> 江灼沖方崗道謝之后離開了他的辦公室,他不是學(xué)校的正式老師,自然用不著坐班,從八中出來之后去了趟特殊案件組將自己之前夢到的情況備案,這才回到了江家老宅。 他每天照常去給七班的同學(xué)上課,也逐漸了解了這些孩子的性格。相比較而言,女生們要更加甜軟可愛一些,也非常合作,只是有一部分似乎不大好意思跟他說話。 男生當(dāng)中則分成兩個派系,一邊是以班長陳勁飛為中心的“優(yōu)等生”,另一派則是吳澤、趙子航等一幫“江湖豪杰”。不過因為陳勁飛性格溫和,樂于助人,同時也不愛跟老師打小報告,所以無論是哪一邊,都很給他面子。 吳澤在江灼的手下屢戰(zhàn)屢敗,但為了挽回岌岌可危的江湖大哥地位,他越挫越勇,堅持不懈地帶領(lǐng)著小弟們從各種角度向江灼發(fā)起挑釁,可惜最后一次都沒成功過,手下反倒幾乎叛變了個干凈。 吳澤每天氣的捶胸頓足,吃飯都惡狠狠的像是在咬人。 最讓人生氣的是,就連他自己發(fā)完了狠之后再回去面對江灼的時候,也越來越?jīng)]有脾氣,反倒下意識地把對方講過的話記在心里,最后再被同學(xué)們揶揄一番。 他這番曲折的少男心事江灼是半點感覺不到的,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會往心里去。倒是兩天之后法證部那邊的化驗結(jié)果出來了,證明發(fā)現(xiàn)的尸骨確實屬于鄧一涵。 消息是云宿川帶給江灼的。他忙完了公司的事情之后,順路去取了化驗報告單的復(fù)印件,堂而皇之地跑到江灼家里來蹭飯了。 保姆焦阿姨給他打開門就又去做飯了,云宿川在玄關(guān)處換了拖鞋,沖著坐在沙發(fā)上的江灼笑了笑:“干嘛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想我了?” 江灼道:“我在想你穿的那雙拖鞋,我為什么之前沒有在家里見過。上面畫的是什么玩意……長胖了的皮卡丘?” 云宿川理所當(dāng)然道:“我上次來你家的時候買的,反正以后要常來,放一雙方便……別見著點黃色就皮卡丘,它已經(jīng)很胖了,這只是兩只普通的小黃鴨,兄弟?!?/br> 江灼也不太明白他一個大老爺們,穿鴨子就能比穿皮卡丘多自豪到哪里去,沖著他伸了伸手,云宿川將手里的公文包遞給了江灼,江灼打開一翻,將復(fù)印件拿了出來。 云宿川道:“原件不好拿,復(fù)印出來的,看完之后記得送回去銷毀——這是替法證部那邊帶的話?!?/br> 江灼道:“行,規(guī)矩我知道?!?/br> 江灼只是簡單地翻了翻,看見上面寫著“鄧一涵”三個字之后就將東西放下,道:“知道了?!?/br> 他問云宿川道:“那邊怎么說,這件案子會重新查嗎?” “夠嗆?!痹扑薮ǖ?,“情況我剛才也了解了一些,那個鄧一涵很顯然是被人謀殺之后拋尸的,時間過去了這么久,很多線索都無從尋找。聽市局那邊的意思,確實也已經(jīng)盡力了——畢竟警力也有限?!?/br> 江灼點了點頭。像鄧一涵這樣的小孩子,可能遭遇的事情太多了,也沒有什么自我保護(hù)的能力,所以這件案子用正常手段無異于大海撈針,不是一定查不出來,但是會非常漫長和瑣碎。每天的大案要案那么多,必須分出一個輕重緩急,警察們也很無奈。 更何況,他甚至連一個過來質(zhì)問警方為什么破不了案的家人都沒有。 云宿川見他若有所思,便說道:“你要是想查,要不晚上吃完了飯,咱們一塊去鄧一涵家里看看吧?我剛才套過話了,自從那個孩子出事之后,他們家的房子一直空著,或許能有一些線索保留下來。” 江灼稀罕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去,這么通人性的嗎?” 云宿川“呸”了他一聲:“我這叫善解人意!哎,江灼,我這么天覆地載的恩情你都找個本好好記著,以后別忘了涌泉相報就行了啊。” 江灼想了想道:“要不你去我家地下室挑一樣法器吧,要什么給什么,隨便選?!?/br> 云宿川本來就是隨口開個玩笑,結(jié)果見江灼還真挺認(rèn)真地琢磨起來,心里覺得十分可愛,噗嗤一笑道:“我要人不要錢,法器算了,不如你……” 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用不著把話說完,江灼直接起身就踹,云宿川早有準(zhǔn)備,笑著跳起來就跑,江灼從背后摟住他脖子,要把云宿川往旁邊的沙發(fā)上按。 焦阿姨做好了飯,正好從廚房往外端,見狀又氣又笑:“都多大的人啦,還和小時候一樣鬧,快去洗手吃飯,一會涼了?!?/br> 江灼小的時候她就在江家,這將近二十年都沒怎么改變的語氣,云宿川也是聽熟了的。某種回憶被猝不及防地勾起,那些青澀飛揚(yáng)的時光剎那而過,情生意動,瞬間牽動心底的溫軟,唯覺此處心安。 他不覺微笑起來,擰了下江灼的臉:“聽見沒有,焦阿姨說你呢,傻小子,還不吃飯去?!?/br> 兩人吃過了飯,等著夜色又深了一些,就一起按照地址找去了鄧一涵獨自居住的家中。 第33章 搜證 那一帶都是老房子,道路狹窄,賣烤串的剛剛收攤不久,還有一些塑料搭成的棚子擋在兩邊。云宿川老遠(yuǎn)就停了車,兩人順著七扭八歪的路一直找了進(jìn)去。 夜風(fēng)穿街入巷,掠過不遠(yuǎn)處的樹林,萬葉千聲悉悉索索,幾株桃花已經(jīng)開到了盡頭,打著卷兒的花瓣簌簌落下,溶在了滿地月色當(dāng)中,香氣淺存。 江灼有點熱,把外面的襯衫扣子解開,聽見路邊的一棵老柳樹說道:“這么晚什么攤都收了,怎么還有人來?呦喂,這倆小伙子長得好!” 回答他的是一口被擺在空灶上的大鐵鍋,這玩意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著第二天早上炸油條用的,說話的聲音甕聲甕氣:“你太不解風(fēng)情了,人家一看就不是來吃東西的。一般大半夜,兩個人出來,還跑到這種沒人的地方,那都是為了搞對象!” 不愧是一口見過人間百態(tài)世態(tài)炎涼的大鍋,實在思想前衛(wèi)且很有見識,江灼岔了氣,沒忍住咳嗽了兩聲。 云宿川看了他一眼,便說道:“這兩天總下雨,夜里還是有點涼,你把扣子扣上?!?/br> 他一邊說,一邊自然而然地把手伸過去,要幫江灼系。 柳樹:“喔哦~~~” 大鍋道:“你看我說的吧?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哎呦呦。” 滿樹的小葉子們都在嘩啦啦鼓掌。 在這種強(qiáng)勢圍觀之下,江灼覺得壓力很大,連忙擋開了云宿川的手,道:“停,謝謝。你別動,不用你,我自己來?!?/br> 云宿川微愣,有那么一瞬間,他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這才笑問道:“干什么?” 江灼道:“世風(fēng)日下,你一個大男人跟我動手動腳的,我怕有非議?!?/br> 云宿川:“……那個,你不覺得現(xiàn)在才意識到這一點有點晚嗎?” 江灼:“我迷途知返?!?/br> 兩人在說話間也已經(jīng)到了鄧一涵家的樓下,仰頭看看,五樓的窗戶關(guān)著,里面沒有光亮。 跨位面的直播正在進(jìn)行中,因為江灼從來不說話,觀眾們早已經(jīng)被鍛煉出來了自我解說和自娛自樂的能力。 【這里就是鄧一涵的家?希望主播能夠找到線索早日破案吧,孩子太可憐了?!?/br> 【他家有五樓這么高?我看主播也沒帶什么工具,進(jìn)的去嗎?】 【樓上是不是其他位面新來的觀眾?主播可是掌握中華傳統(tǒng)武學(xué)的男人,翻五層樓不在話下!】 【這牛逼吹的,主播上不去請樓上直播吃板凳!】 【這里坐標(biāo)“霸道總裁愛上我”位面,冒個泡表示本人從來都沒有過比霸道總裁還要厲害的生物。】 觀眾們正在議論紛紛,跟著就見到鏡頭微微一晃,江灼踩上一樓的窗臺,收腹提氣向上躍起,手掌在二樓的窗臺上一撐,干凈漂亮地翻了上去。如此幾下,他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攀到了五樓的窗口處。 云宿川也緊跟著上來。他按住窗子使力一震,里面別著的反鉤頓時被震松了。他順利將窗戶打開,兩人一前一后地跳了進(jìn)去。 他們的速度很快,直到進(jìn)到了鄧一涵的家里面,觀眾們才反應(yīng)過來: 【臥槽少俠好功夫!這就上來了???】 【我、我要再倒回去看一遍了,好帥啊這兩個人!】 【新觀眾弱弱地問一句,到底哪個才是主播,有點分不清?!?/br> 【穿襯衣休閑褲的那個是主播,叫江灼,穿白色衛(wèi)衣的那個是主播的好基友云宿川啦~歡迎新粉哦,這個直播超級好看!】 大家把他們爬墻上樓的片段看了好幾遍,老粉絲們趁機(jī)安利,立刻讓不少進(jìn)來的新人都被圈粉了。 云宿川進(jìn)門之后立刻關(guān)了窗戶拉上窗簾,迅速用手機(jī)照著把每個房間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人在。 江灼涼涼地說:“真棒,你訓(xùn)練有素的樣子連慣偷都自愧不如?!?/br> 云宿川回敬道:“那你職業(yè)素養(yǎng)不到位?!?/br> 兩人誰也沒占便宜,互相呸了一聲,開始打量鄧一涵的房間。 此時表面上雖然只有江灼和云宿川兩個人,但聽在江灼耳中,周圍卻是無比的熱鬧。 鄧一涵家里的那些物品們許久沒有迎來主人,猛地看見他們爬窗戶進(jìn)來,都嚇壞了,一連串“臥槽”之聲從各個方向各個角落傳來。 “兄弟們注意了,有人類入侵!?。 ?/br> “活的,我作證,是活的——” “臥槽了小點聲啊你們!” “沒事沒事,他們又聽不到?!?/br> 江灼自動屏蔽掉這些聲音,拉開了鄧一涵的書桌抽屜。 大概是因為一個人居住,他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上鎖,江灼翻了翻,從里面找到了一個日記本,可惜本子的前半部分居然被撕了,留下了半本空白。 江灼一頁頁快速翻著,試圖從上面再找到一點什么。 云宿川則在檢查另一邊的床鋪,他很細(xì)心地把床墊都掀起來看了一遍,無意中將床頭柜上的一根筆碰掉了,他正要彎腰去撿,眼角的余光忽然發(fā)現(xiàn)床底下好像有什么東西。 云宿川費了半天勁夠出來,展開一看,說道:“小灼?” 江灼“嗯”了一聲,云宿川道:“陳勁飛是何方神圣,你認(rèn)識嗎?” 江灼抬起頭來:“高二(7)班的班長,怎么了?” 云宿川沒說話,將一張卷子朝著江灼扔了過去。 雖然只是輕飄飄的一張紙,但被他這么一扔,就好像半空中有一只無形的手在下面托著一樣,送到了江灼的面前,江灼接過來一看,發(fā)現(xiàn)是八中高二年級英語月考的試卷,上面的姓名欄里寫著“陳勁飛”三個字,分?jǐn)?shù)是141。 他想起上回跟自己說話的那個男班長,表情難得有些詫異。 云宿川道:“這小子在班里的成績排名應(yīng)該不錯?!?/br> 江灼盯著卷子,心不在焉地應(yīng)和了一聲:“那自然,班長么……你從哪里翻出來的,怎么之前別人都沒找到?” 云宿川道:“無意中在床底下看見的,我也差點沒發(fā)現(xiàn),掏了半天才掏出來。不過陳勁飛的卷子怎么會出現(xiàn)在鄧一涵家里,他們關(guān)系很好嗎?” 江灼慢慢搖了搖頭,根據(jù)他聽來的消息,鄧一涵和班里任何一個同學(xué)的關(guān)系都不算是太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