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他如履薄冰,謹慎地抬起頭。 “你說什么?還要再進行堂審?他還敢……”錢縣令正要發(fā)怒,忽然回味過來,“等等,你說真正的兇手?不是說王茍……嘶,這么說來,本官的侄兒并不是兇手?” “大人,這是好事啊!”鄭師爺眼前一亮,“要是王茍能脫罪,大人也不必擔心,這事會牽扯到大人身上了?!?/br> 錢縣令微微沉吟:“你說得沒錯……不對!”似是想到什么,他氣極,再次拍案而起,“這假欽差,把本官耍得團團轉,現在還敢回來?” “大人,息怒,息怒,您別激動?!编崕煚斶B忙倒了一杯茶遞給他,“您先喝口茶,消消氣。” 錢縣令滿臉怒氣:“他們真當本官是傻子嗎?以為本官上當了一次,還會上第二次?” 鄭師爺卻道:“大人,小人認為這不是一件壞事,他們想要翻案,那就任由他們翻吧……” 錢縣令抬眼看向他,不滿地道:“鄭師爺,你的意思是任由那群假冒朝廷命官的人亂來?”他的語氣飽含怒氣。 鄭師爺連忙道:“不,大人,小人的意思是,我們來一招甕中捉鱉,如何?” “哦?”錢縣令微微皺眉,眼中有疑惑之色。 鄭師爺道:“剛剛小人想了個辦法,我們不如將計就計,讓他們把真正的兇手找出來,等真正的欽差大人到來時,再把他們都抓起來。這樣一來,不僅能將這群人一網打盡,還能在真正欽差面前立下大功,這可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啊。” 錢縣令轉了轉眼珠,突然大笑出聲:“好,好,這一招真是妙啊,妙妙妙?!?/br> 他連道了三聲妙,喝了口茶,得意地瞇起了眼,道:“本官倒要看看,那假欽差還能耍出什么花樣來!” 第15章 揭破 兩個時辰后,錢縣令遣人過來回復,說他看了今日的黃歷,不宜審案,待明天再升堂重審。 此時已過晌午,姜嫵和沈衍都覺得奇怪,卻也沒在此事上糾結。待沈衍接回了白芨,姜嫵便與他一同回到住處。 姜嫵回到居住的別院時,便見聽雪一臉著急地迎了上來:“姑娘,你到哪里去了?奴婢起來的時候發(fā)現房中無人,都快要急死了?!?/br> 姜嫵停下腳步,溫聲解釋道:“白芨公子昨夜吃壞了肚子,沈公子著急得很,我便帶他們到醫(yī)館了?!?/br> “什么?!又是那沈……姑娘,您為何不叫奴婢起來?”聽雪忍不住皺起小臉,一臉被負心漢拋棄的表情。 “啾啾!”跟著她而來的啾啾也撲扇了幾下翅膀,贊同地應和。 姜嫵只覺好笑:“那時天還沒亮,我見你睡得沉,就沒有把你叫醒?!?/br> 聽雪聽了,只覺得丟臉極了:“姑、姑娘,是奴婢不好。不過,您下次記得叫醒奴婢,就算睡得沉,奴婢也要跟著您一起去。您獨自一人和沈……沈公子出去,奴婢不放心?!?/br> “好?!苯獘承χ鴳讼聛?。 “是了,姑娘,我們在桃城已經耽擱好些天了。雖然奴婢已經給國公爺回了信,但不知道他會不會對此事有微詞。”說到這里,聽雪頗為擔憂。 姜嫵道:“不必擔心,等過了明日,我們就可以啟程返回上京了。對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聽雪這才想起此事,一拍腦門:“還沒,差點忽略這件事了,奴婢這就去收拾行裝。” 一說完,她風風火火地離去了。 啾啾則落到姜嫵的肩膀上,歪著小腦袋,不解地看著聽雪匆匆而去的身影。 姜嫵側頭,伸出手指往它的圓滾滾的身體上蹭了蹭,微微一笑。 *** 第二天,與案件相關的一干人等——苦燈大師、丫鬟錦繡、書生楊文耀和被認定為兇手的王茍再次齊聚到公堂上。 但并不見白芨的身影。 錢縣令板著一張臉,問:“怎么回事?江大人呢?” 沈衍道:“江大人身體不適,特命我們二人前來代替他進行審問,還請錢大人見諒?!?/br> “什么,你們這也……”錢縣令臉上陰云密布,正想要發(fā)作,卻被鄭師爺阻止下來。 “大人,您再忍一忍吧。等今天的堂審結束后,再發(fā)作也不遲。”鄭師爺小聲地勸說道。 錢縣令只好隱忍下來,他重咳了一聲,而后提高聲音道:“江大人昨日派人來說,找到了真正的兇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錢大人稍后便知道了?!鄙蜓苻D頭讓人解開錦繡身上的枷鎖。 姜嫵則道:“錦繡姑娘,請你現在過去將那邊那位姑娘背到堂前?!?/br> 她指向的地方,正站著一位身穿粗布衫的年輕女子,看起來平平無奇,并無什么特別的地方。 “啊?”錦繡有些茫然,將不解的目光投向錢縣令,“大人,這……” “既然讓你去背,那你就照做吧?!卞X縣令皺眉,不耐地說。 “是?!?/br> 錦繡只得依言照辦。她走上前,蹲下了身??僧斉映林氐纳碥|壓下時,她就像是被壓垮的稻草一樣,整個人往地上倒了下去。 “??!” 錦繡有些狼狽地從地上爬起,難堪地道:“大人,這位姑娘的身子太沉了,奴婢背不起來?!?/br> “背不起來?”姜嫵挑眉,“這真是奇了怪了。錦繡,我怎么記得,你那時候說,王二狗將韋依依殺害后,是你獨自一人將她背回韋府的?” 錦繡臉色頓變,手腳一瞬間僵在原地:“奴、奴婢……” 姜嫵道:“不久前,我詢問過仵作,得知死人背起來比活人更要沉。剛剛那位姑娘與韋依依的身型相仿,你連她都背不起,那你是如何背起韋依依,并且走了這么長的一段路,將她背回韋府的?” 錦繡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低頭咬緊了嘴唇,沒有說話。 “你現在背不起那位姑娘,當天卻能將韋依依的尸身背回韋員外府,恐怕當時……是有第三人的存在吧?” 姜嫵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像在平靜的湖上投下一顆石子,“咚”地一聲,激起層層的波瀾漣漪。 “什么,還有第三人?”王二狗卻是愣住了。 楊文耀也是一下子變了臉色,猛地轉頭看向了她。 “沒、沒,不是的,當時只有奴婢一人,絕、絕對沒有第三人的存在。”錦繡突然反應過來一樣,不斷搖頭,似是無意間地,她驚慌失措地扭頭看向身旁的楊文耀。 楊文耀深皺著眉。 姜嫵卻不接她的話,兀自說了下去:“其實,殺害韋依依的并不是王茍,而是這個第三人,對嗎?這個第三人將韋依依殺害后,王茍因機緣巧合之下經過現場,你們就設法讓他誤認為自己殺害了韋依依?!?/br> “原來這韋依依并不是我殺的?我就說為什么我才碰了她一下,她就斷氣了?”王二狗激動得跳了起來,指著錦繡,臉上怒色滿滿,“我就說你為什么這么熱心腸,還教我將這事嫁禍給苦燈老禿驢,原來都是你在從中作梗!” 被提及的苦燈大師嘆了一聲:“阿彌陀佛。” 錦繡拼命搖頭,臉色煞白:“不……不……” 姜嫵繼續(xù)道:“你認為王茍背后有錢縣令,借著他的權勢,便可以萬事無憂。等王茍離開后,你和兇手將韋依依的尸身帶回到韋府,并將苦燈大師請來。你扮作韋依依的模樣,用發(fā)簪刺向苦燈大師,之后又換回原本的衣服,給苦燈大師泡茶壓驚。但是你在茶中下了迷藥,等苦燈大師暈過去后,又將韋依依的尸身搬到苦燈大師身旁,我說得對嗎?” “奴、奴婢……”錦繡期期艾艾,半晌說不完整一句話,仿佛印證了姜嫵的猜測。 錢縣令眉頭緊皺:“如此說來,那個‘第三人’就是真正的兇手?那他是誰?” “沒錯。”沈衍道,冷冽的目光直落到錦繡身上,“至于那‘第三人’是誰,恐怕要問這名丫鬟了?!?/br> “什么意思?”錢縣令不解。 錦繡一直垂頭不語。 姜嫵接過了話題,道:“錦繡,這幾天,你常到醫(yī)館抓藥,那些治療外傷的藥,是給誰的?” 似是沒想到連這件事也被調查出來,錦繡渾身一顫。 “那、那些傷藥是……”她不安地朝楊文耀的方向看了一眼,猛地往地上磕頭,“楊公子在調查小姐的事情時受了傷,所以奴婢才會給他送藥。這事情絕對與楊公子無關!” 楊文耀也皺眉道:“錦繡的確曾給我送過傷藥,但我并沒有收。敢問官爺,這與案件有關嗎?” 姜嫵道:“大家可還記得,韋依依在遇害前曾經進行過劇烈的反抗?依照推測,兇手的身上應該有被刺傷的痕跡。” 鄭師爺驚呼出聲:“什么?這么說來……” “不可能!我沒有殺害依依?!睏钗囊摽诙?,目光清寒,“讀圣賢書,立君子品,做有德人。我楊文耀絕對不會做這等違背道義之事!” 沈衍淡淡地道:“不必著急,昨日,我們在義莊里發(fā)現了一件重要的證物,這件證物的持有者,就是真正的兇手?!?/br> 錢縣令問:“什么證物?” “是一塊小木牌?!苯獘橙〕鲎蛉諒牧x莊找到的小木牌,舉了起來。 鄭師爺瞪大了眼睛,突然開口道:“這牌子上刻有蘭花,這不是蘭因書院代表學子身份的小木牌嗎?” 沈衍回頭看他一眼,眸光微深,道:“不錯,這塊小牌子,就是蘭因書院學子的身份牌?!?/br> “什么?蘭因書院?” 在公堂前圍觀的百姓們一片嘩然,立刻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 蘭因書院是桃城首屈一指的書院,它由官府創(chuàng)辦,創(chuàng)辦至今,走出了不計其數的人才,其中還出過一位大人物——當朝右相陸遠。 每年想進入書院的人不計其數,爭破了頭,但需要經過嚴格的篩查考核才能入讀。桃城中人無不以能進入蘭因書院讀書為榮。 但蘭因書院學風極嚴謹,更有著嚴格的管理制度。凡在書院讀書的學子,會由官府發(fā)放一枚刻有蘭花的小木牌——這塊小木牌,代表著蘭因書院學子的身份。 蓋因這身份牌是由官府制作,常人難以冒充。 可這蘭因書院的學子身份牌會出現在失火的義莊中,著實令人感到驚奇。 “莫非……” “這真正的兇手,果然就是他嗎?”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楊文耀。 他正是蘭因書院的學子。 “沒錯,真正的兇手就是——” 姜嫵抬手,指向了楊文耀。 楊文耀瞳孔一縮,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 卻在這時,姜嫵的手卻陡然一轉,繞了半圈,直直指向了另一個令人出乎意料的人—— 正是錢縣令……身旁的鄭師爺! “你!鄭師爺!” 鄭師爺目瞪口呆:“你、你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會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