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第18章 楚玥回了侯府,照例先去一趟凝暉堂。 誰知到了凝暉堂,卻見庭院仆婦來去匆匆,十分忙碌的樣子。她腳下一頓,楚姒卻已在侍女的簇擁之下快步出了正房。 很少見她這般匆忙。 楚姒今兒沒穿襦裙,一身深紫色鑲邊深衣曲裾,高髻戴了一整套累絲紅寶頭面,從妝容到衣飾,都少了幾分艷媚,而多端莊隆重。 二人面碰面。 楚玥奇:“姑母這是要出門?” 這都未正了,半下午的,再過一個時辰就晚膳時間了。 “寧兒回來了?” 自達成協(xié)議后,楚姒都很和藹,不過眼下她明顯無心于此,腳下不停扯了扯唇:“先回去歇罷,姑母明兒再和你說話?!?/br> 說罷,匆匆出了院門。 這打扮,不用說是要進宮了。 進宮本沒什么,只回到禧和居后,她卻聽留守侍女稟,說著這趟進宮是臨時的,車馬房倉促準備,忙亂成一團。 楚玥眼皮子跳了幾跳。 踱了幾步,她站?。骸叭缫猓阌H自到前頭去請世子爺。” 這時辰,大概傅縉未歸,囑咐人等著,一回來就報上去。 …… 傅縉諸事備妥,這兩日倒是早歸,接稟有些詫異,這還是楚玥第一次命人請他。 將將邁入外書房的腳步一頓,往后面而去。 才進門,余光就見楚女正在踱步,頗有些坐立不安,一聽門響迎了上來。 “夫君!” “何事?” “楚姒進宮了?!?/br> 楚玥屏退諸侍女,瞄一眼已掩上的門扇,對在圈椅上落座的傅縉道:“很匆忙,是臨時的,未正才出府。” 她蹙眉:“可今兒,我才在外頭得訊,說你良奏又薦才,得陛下當朝夸贊,并說鎮(zhèn)北侯府后繼有人。” 最后這句話,她敢肯定,絕對觸動了楚姒那根敏感的神經,她直覺,和這趟進宮有關聯(lián)。 “外頭沸沸揚揚,都是贊賞你的,你世子之位穩(wěn)如泰山,那楚姒……” “她忽就匆匆進宮拜謁貴妃?!?/br> 雖楚玥先前遠在鄧州并養(yǎng)于深閨,但她也知道這位貴妃可不是安于后宮的主,偏偏皇帝極其寵信,又是太子生母,枕邊風相當厲害。 她眉心蹙得更緊:“這二者,怕是有關聯(lián)?!?/br> 傅縉抬眼。 楚女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預料。 短短時間內,她僅憑市井間的傳言,就將內里的厲害關系分析得清楚明白,隨后結合楚姒的行為,就立即判斷出此事的下一步會有的進展。 她馬上告知了他,好讓他早作防備。 這些,更不是她的本分。 傅縉第一次這么正面看楚女,倭墮斜髻,一縷鴉黑的柔軟發(fā)絲沾在脂玉般的臉頰上,兩彎柳葉黛眉正微微蹙起,若花瓣淡紅的唇角緊抿著,她頗不安,眉目間隱見憂慮。 “她確實進宮見的貴妃。” 傅縉已確實得訊了,進展得很順利,看了她半晌,他道:“此事無妨,你只佯作不知詳情就是?!?/br> 再看了眼專注聽講的楚玥,見她認真點了點頭,他站起,又頓了頓,“可還有其余事?” “并無?!?/br> 楚玥忙道:“前頭若有公務,夫君自去忙碌就是。” 瞥一眼被寒風吹得“噗噗”微動的厚窗紗,補充一句:“冬季夜寒,夫君勿忘添衣?!?/br> 他“嗯”了一聲,大步往外而去。 …… 再說楚姒。 她已入了宮,很快被引至九華殿。 鶴嘴鎏金香爐徐徐吐出絲絲青煙,馥雅醇幽的龍涎香息彌漫整個宮殿,偌大而精奢的九華殿內殿中,蕭貴妃就著宮人攙扶懶懶坐起。 “都申時了,怎么突然進宮來了?!?/br> 帶一絲微微暗啞的鶯語,芙蓉玉面,云鬢花顏,能獨占帝皇恩寵多年,蕭貴妃天香國色自不必多說。她明顯和楚姒極熟稔,青絲微亂,姿態(tài)慵懶,就這么把人喚了進來。 斜了對方一眼,也不用多想,她笑:“又是為了你那繼子?” 昔年密友,一個嫁了又嫁,躍身為鎮(zhèn)北侯夫人;而另一個更了不起,一朝得入君王眼,扶搖直上九重天。 二人都頗清楚對方的底細,也不用遮掩,楚姒眉目一沉:“娘娘想必是曉得了,那小子很是了不得。” 再不按住,只怕日后難以遏制了。 “娘娘,此子心機深沉,絕不可能俯首帖耳,若身居高位又承了爵,只怕會為娘娘多添阻滯?!?/br> 楚姒要遏制傅縉,絕對少不得貴妃默許甚至支持。而對貴妃而言,傅縉確實年少英才,不過也到底年少,站在她這位置,一個三四品官遠稱不上舉足輕重。 鎮(zhèn)北侯府是她母子的一大支持力量不假,但傅縉只是世子,傅延壯年,身體康健,還遠遠輪不到傅縉當家做主。 她知道楚姒的謀算,二人關系不錯,且隱隱還有一種同類人的微妙心思,她一直縱容著對方的行為。 蕭貴妃撥了撥青絲,無可無不可:“看陛下心思就是?!?/br> 言下之意,她不管。 傅縉雖不當家做主,但到底是傅延嫡長子,她當然不可能出手打擊對方。 楚姒想干什么她不阻止,但也從不伸手。 至于成不成,就看楚姒自己的本事了。 一直都是這樣的,這也是楚姒此趟進宮的目的,得貴妃默許。 她感激:“謝娘娘。” 晚膳時分近,小黃門已稟陛下稍候將移駕九華殿,楚姒不敢久留,匆匆告退。 出了宮門,寒風卷著一點細雪飄飄揚揚灑下,楚姒取出早備好的筆墨,快速寫了一封信,“悄悄送去襄城伯府?!?/br> …… 楚姒初嫁,正是襄城伯府彭氏,這么多年一直都還有聯(lián)系的,而且關系不錯。畢竟她雖夫死改嫁,但卻在彭家留下一子彭三郎,今年已十六。 然她今日送信的對象,卻非親兒子,而是彭氏當家人襄城伯彭尚。 彭尚展開信箋一看,眉心卻一蹙。 楚姒指示他,讓他動用手上一處人脈,在傅縉升遷時,將其調到工部。 實話說,彭尚并不想摻和傅家繼母子間這些個破事。但奈何昔日全靠楚姒進言,他家才在貴妃面前有了名號,繼而擺脫皇子們奪嫡的泥沼,投向九皇子,即今日的新太子。 襄城伯府這得以喘息,繼而重新茁壯。 這施恩不小,人情債最難還,且還是貴妃跟前掛了號的人情債,楚姒隱晦表示,已得貴妃默許。 擰緊眉心,他提筆,六部工部最冷,而吏部乃要部之一,一個剛得陛下夸贊正要擢升的人,調任工部不就是明升暗降? 困難程度太高了,幾不可能完成,禮部他還能試一試。 信送回去了。 和楚姒預料中一樣,她立即回信,要快。 傅延領旨赴江南,目前不在京城,必須在他回京前辦妥,并抹干凈痕跡。 …… 兩廂傳信,很快布置推動起來了,但結果一出,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傅縉調任兵部。 “怎么會這樣?!” 楚姒打著探看兒子的名號,親至襄城伯府,沉著臉問。 彭尚無奈:“我只能盡力,朝中動蕩頻頻,你也不是不知道?!?/br> 傅縉在皇帝跟前掛了號,他動作只能小心翼翼,會出現(xiàn)偏差真不奇怪。 他安慰對方:“雖是上四品,卻是文職,也無妨。” 傅縉這郎官是專掌兵卒名冊及軍械目錄的,雖主事,但在兵部,接觸不了兵權直接次了一等。他也不見會多少武藝,也不會行軍,處處有制肘,還得重頭再來。 楚姒的目的,算達到了。 這些想想,也是,她略松了松微蹙的眉心,點了點頭。 …… 這小半個月來,府里府外暗潮涌動,楚玥得了傅縉話,一直裝聾作啞,不過楚姒也顧不上她,不用怎么應付這位姑母,她反而輕松很多。 但她對個中種種并非一無所知,將明面上的大消息琢磨一下,她很快回過味來。 恐怕,兵部才是傅縉的最終目標吧? 他在利用楚姒?是想穩(wěn)住貴妃吧? 嘶,可這怎么是文職,是不是用力不到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