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我不做人了、我有一個百寶袋、專撩女主白月光(快穿)、天價嬌妻:撒旦總裁的秘密情人、位面農(nóng)場主的顛覆人生、重生頂流經(jīng)紀人、清寥記、徐教授和她的頂流前夫、每晚穿到皇帝身上、憤怒值爆表[快穿]
要說顛倒黑白,亂扣大帽,當真是無人可出這些世家文官之右。 黃云龍向岳欣然頷首致禮之后,轉(zhuǎn)過頭來看向?qū)O勇:“既是孫大人說,賃契為重,那便還是從賃契說起吧,來人,宣江老漢夫婦?!?/br> 不論是孫洵還是劉靖宇、孫勇,俱是面色一凝,劉靖宇與孫勇同時看向?qū)O洵,隨著那對老兩口顫顫巍巍被帶了上來,孫洵面色剎那變幻,這二人乃是要挾江家兄弟的最大憑仗,分明應(yīng)該好好被扣在雍陽孫府之中!現(xiàn)在怎么可能被鎮(zhèn)北都護府帶了來?! 江氏兄弟卻是忽然淚水滾滾而下,撲上去大哭:“阿父!阿母!” 江老漢夫妻亦是淚濕沾襟:“兒??!” 這一家四口的模樣,縱使臺下的百姓亦知絕不像普通見面,哭得這樣凄涼,分明就是另有隱情! 黃云龍一拍驚堂木:“堂下江老漢夫婦,此乃審案大堂,暫不得喧嘩!” 這一家四口才連忙收了眼淚跪倒在地,江氏兄弟緊挨著父母,登時胸中大定,路明德投來一個鼓勵的眼神,兄弟二人登時心中明了該如何去做。 “江老漢,且將這賃契前后之事一一道來。” 江老漢哎了一聲應(yīng)下,便道:“孫家十二爺前些日子忽然來尋俺,道是可以一成契將田地賃給俺家,俺尋思著,大郎與二郎在亭州城掙的那些米糧好不好的,終究也是要歸家,便喜不自勝應(yīng)下了,待他們兄弟二人歸家便有地可種……誰知他們二人歸來便道豐安新郡他們已經(jīng)分了田地,不必再賃地而種……十二爺便道俺已然在賃契上邊畫押,若是他們兄弟二人不肯賃地,便是背契……我們思來想去,還是覺著這地不能種,連夜逃往豐安來,誰知半夜便被孫家的下人拿住……” 百姓登時嘩然,原來這才是事情的真相!別人江家沒完全定下賃契,也不能說錯??!倒是孫家,雖然有好名聲在外,但這件事卻辦得有失厚道,他們普通百姓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啊,孫家卻還鬧到了官府…… 事已至此,孫洵知道,大勢已去,再將所謂的“真相”分說下去,只會叫孫家名譽蒙羞,也不必再提。 從找到路德明,到找到那江老漢夫婦,哪有這樣的巧合,自己仿佛步步踩在都護府的陷阱之中,黃云龍到底是怎么翻的盤……孫洵卻猶如在夢中,心中十分不解兼萬分可恨,發(fā)誓定要清查身邊之人! 劉靖宇卻壓低了聲音冷冷道:“孫大人,你這場面也未免太難看了?!?/br> 孫洵怒目而視,卻未曾反駁,今日明明好一場勝算極大的算計,卻砸得一敗涂地,他確是無可辨駁,只待回去好好清查! 只聽那江大忽然開口道:“黃大人!我們兄弟是被……” 孫洵忽然打斷他們,森然道:“江大!你休要忘記,除了你們一家四口,你們江氏還有不少人是賃著我孫家的地!吃著我孫家的飯!我們孫家,待你們江氏一族不??!休要信口雌黃!” 底下百姓的疑惑已經(jīng)嗡嗡響成一片,誰都聽得出來江氏兄弟是有話要說,但卻被這位孫大人打斷,江氏兄弟看著孫洵,皆是一時驚懼,不敢貿(mào)然再開口。 卻只聽岳欣然緩緩笑道:“孫大人,你我既為陪審,便該知曉陪審的規(guī)矩,如何能越過主審開口?江大,你有話只管說來吧,若你怕有有人借此報復親族,只管將他們都遷來豐安新郡?!?/br> 臺下百姓登時掌聲雷動,他們說不出什么特別的話,卻知道這才是真正的青天在世,為百姓尋一個公道,在公堂之上說個分明不難,可難的是,如何將這公道落到實處,叫訴案之后百姓不再受報復! 多少次在公堂之上有冤不敢訴不就是懼這些勢大之族的報復,卻還是第一次有一個官兒這般大氣地說,我會把你們的親族都納入羽翼之下,有冤你們只管訴! 有司州大人這番話,江氏親族俱可往豐安,那還怕孫家個鳥! 登時有人大叫道:“江大你莫怕!有話快說吧!自有大人護著你們哩!” 江大兄弟聞言,登時淚灑而下,心情激蕩,再顧不得其他,大聲道:“孫家拿阿父阿母威脅我倆,我們才不得不在賃契上劃了押,今日上堂,他們也脅迫我們兄弟,若不認罪,便要阿父阿母受罪!” 孫洵怒目而視,那目光恨不得將江家兄弟剝皮拆骨般駭人。 百姓聞言早已經(jīng)吵翻了天:“孫家居然這么不要臉!”“江家兄弟這也未免太慘了!”“孫家逼著別人賃地,竟然還反咬一口告上公堂,太仗勢欺人!”“要不是今日查明了,若江家兄弟認罪,還不知會被孫家怎生欺負哩!” 孫家的顏面掃地,孫洵不可能再坐下去,他只朝岳欣然冷笑一聲:“司州大人,今日這江氏兄弟一案,確是下官識人不明,近來于家中事‘失查’了,”沒有搞清楚你們的底細是我的錯:“待我回去‘清理’一番,畢竟,我孫家門下佃農(nóng)眾多,必不能叫他們?nèi)巳硕妓平疫@般受這樣的‘冤屈’。” 不過一個江氏兄弟,才哪兒到哪兒! 但你敢要我孫家的聲譽蒙羞,這個仇,咱們是徹底結(jié)下了! 此計今次雖不奏效,但看鎮(zhèn)北都護府這樣大的架勢,你陸岳氏不惜親自陪審,不就是十分在意你都護府的威望嗎?我孫家的佃農(nóng)多了去,大可以另選人來,只要有一次奏效,對鎮(zhèn)北都護府的打擊便夠你陸岳氏喝一壺! 岳欣然卻是意味深長地一笑:“孫大人所言甚是,近來確是辛苦了。” 孫洵冷笑著起身道:“既如此,便請司州大人見諒,下官先行告……” 他一個退字還未說出口,身后忽然有兩個奴仆迅速貼了上來:“老爺,你確是病得不清,夫人已經(jīng)請好了大夫!” 孫洵一見左右二人,確是家中慣用的奴仆,但這般姿態(tài)不免令他疑云大起:“你們這是做什么,放開!我要往雍陽老宅……” 先要把雍陽老宅的內(nèi)鬼查清楚! “老爺!夫人已經(jīng)向老太爺回稟了,您的身子要緊,先看??!” 不待孫洵再說什么,他已經(jīng)被孫府的下人架走了,這一幕岳欣然與黃云龍視如不見,卻叫劉靖宇與孫勇目瞪口呆,孫勇更是心中劇烈震蕩,方才那二人……好像、好像是夫人的陪嫁奴仆……這孫府中,孫府中,豈不是要變天了??? 不成,還是趕緊回雍陽老宅去回稟太爺!請?zhí)珷敹▕Z這亭州城中的事! 孫勇想走,卻哪有這么容易。 孫洵被架走,黃云龍不緊不慢地宣判道:“按我大魏律法,簽契也該是你情我愿 ,不得行脅迫威逼之事,堂下孫勇,仗勢欺人,逼迫百姓在先;意圖糊弄公堂,蔑視朝堂律法在后,來人,帶下去,杖責五十,以儆效尤!” 這可是明明白白孫家的人哪!什么時候見過孫家的人被當堂杖責!還是在今日當場看清孫氏真面目的現(xiàn)在!簡直大快人心! 人群一片叫好之聲,聚攏過去圍看孫勇面色慘白的凄慘下場。 劉靖宇面色難看,隨他即冷笑,這陸岳氏確有一手,可是,官場上這些門道再清楚又如何,終究不如他們武將!靖川那頭,想必已經(jīng)布置得差不多了…… 第144章 中場~ 黃云龍將江大當庭釋放, 且吩咐道:“你們只管寫信與家中親族,若俱孫家報復, 只管來亭州城, 我會遣衙役陪他們登記往豐安而去,豐安的政策你們是曉得的, 哪怕一窮二白的前來,只要肯干活,也定能吃飽穿暖和。” 底下百姓登時歡聲雷動, 葛王一家非但打消先前的顧慮,更是向郭懷軍感激連連:“此次真是多虧來了亭州城!”“司州大人護著咱哩!”“俺回去就帶口信給鄉(xiāng)親,叫他們也來豐安!這可不比賃著人的田、看著人的臉、還要跪著給人磕頭強上千百倍!” 郭懷軍一邊笑著給他們出主意如何帶消息,一邊思忖,司州大人今日這番話要不了數(shù)日, 必會一傳十、十傳百, 叫整個亭州的百姓都曉得, 似江家、這葛王這樣的,定會想方設(shè)法通知他們的親族來豐安投靠。 這一場看似沖著都護府來的抹黑,似乎最后又成了給都護府宣揚功績了, 也不知那孫大人到底是怎生謀劃的,竟選了江大一家, 路德明與江父江母俱在司州大人手中, 可見司州大人早知道了他的謀算,掐得他死死的……這當中,怕還有緣故。 在孫勇痛苦的大叫與百姓痛快的叫好聲中, 這場叫人啼笑皆非的訴訟才算告一段落。 而都護府廳堂內(nèi),又是另一番景象,才下了衙的岳欣然客氣笑道:“勞您久候,事情很順利,還要多謝您此番相助,時辰也不早了,一道用個餐罷?” 端坐客座上的人雍容起身回了一禮,行動間自有雅致風韻:“皆是司州大人籌謀得當,我不敢居功。今日家中還有事,不敢叨擾司州大人?!?/br> 那一張臉抬起來,不施粉黛,卻極美麗端莊,竟是孫洵之妻林氏。 林氏拒了岳欣然的邀請,一雙眼眸卻是向一旁的姬瀾滄睇去,場中不論是岳欣然,還是姬瀾滄,都是何等眼明心亮之輩,林氏這一個眼神,誰都曉得是什么意思。 岳欣然聞弦歌知雅意,見林氏去意甚堅,便也不勉強,只爽快地道:“既然夫人家中有事,我也不強留您了,來人,取筆墨。” 這架勢,她竟是要親自下筆寫這封公文了。 林氏欠身再度一禮,口氣中終于有了點誠意:“今日家中老爺怕是‘病’得厲害,要不了幾日,怕是雍陽那頭太爺也定會親自過問,我必是要歸家去伺候著的。” 孫洵到底是什么“病”,孫家太爺孫之銘又為什么會過問兒子的“病”,在場這三人,人人心知肚明。 從泄露孫洵選定江大的計謀、到干脆將江父江母痛快交給都護府,林氏這一次將孫洵實是賣得徹底,直接導致孫洵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令孫氏最看重的聲譽蒙羞,孫之銘是定會親自過問的。 林氏要回去準備應(yīng)對,也是應(yīng)有之意。 二十年夫妻,這是林氏第一次背棄孫洵,卻拋棄得這樣痛快淋漓,想必定然會叫孫洵永世難忘。 姬瀾滄笑道:“夫人秀外慧中、足智多謀,這點小事,算不得什么?!?/br> 林氏禮貌一笑,并不多說什么沒有意義的謙詞,早在做出這樣的選擇之時,她就早已經(jīng)想好今日應(yīng)對,確實算不得什么。 岳欣然下筆極快,一紙公函不多時已經(jīng)寫好,甚至已經(jīng)蓋好了司州的大印。 這是一封人事任命的公函,撤掉原本的雍安郡守齊修文,換上了新的郡守。 看著這封連官印都蓋好了,卻偏偏在新郡守的名字位置一片空白的公函,林氏不由蹙眉,諸多念頭一閃而過,此番交易難道這陸岳氏臨頭還要反悔不成!這也未免太過小看他們林家了! 就是一旁的姬瀾滄亦是疑惑不解,林氏之弟林紹容,把這個名字寫在這封公函上,是早就商議好的交易內(nèi)容。 林氏向?qū)O洵捅的這一刀,又怎么可能只是林氏一人之想?這對夫妻的姓氏早就注定夫妻二人之間不可能只是二人的事情,更是整個亭州最大的兩個世族間的事情。 若沒有林家在背后的支持與授意,林氏也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底氣處置今日觸怒婆家惹來的麻煩。 林家所圖的,當然也不只是一張寫上林紹容姓名的任命公函。 以今時今日鎮(zhèn)北都護府在三雍之郡的影響力,實是微弱得有限,這張任命公函上寫其他名字,就算公函能送到雍安,也和一張廢紙差別不大,但是,上面寫了一個“林”字,便意味大不相同。 林家有能力叫這張紙成為現(xiàn)實,也有能力叫這張紙發(fā)揮最大的影響力。 在孫林兩家微妙的平衡中,鎮(zhèn)北都護府哪怕在三雍之地只有一張紙的重量,也足以微妙地改變某些局勢的走向。 這才是林家的圖謀——與孫氏在三雍之地奪取主動權(quán),畢竟,孫之銘自大魏朝堂中心退下來的時日也足夠久,林氏處處謙和的姿態(tài)也足夠久啦。 可是現(xiàn)在,岳欣然竟在這張公函最關(guān)鍵的位置空了下來。 林氏心中再如何念頭閃動,也只不動聲色問道:“司州大人,你這是何意?” 岳欣然卻是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寫上一個“林”字,然后竟索性就此擱筆。 不論是林氏還是姬瀾滄,心中卻是加倍疑惑起來。 二人皆是聰明人,見岳欣然寫了一個林字便知,這新任雍安郡守還是落在林家頭上,但若要說岳欣然會忘記林紹容的全名……那簡直是笑話,似他們這樣一日千謀的人,蛛絲馬跡皆不會錯過,何況是名字這樣關(guān)鍵的信息。 林氏更在心中思忖,難道六弟曾有什么地方開罪過陸氏夫婦? 果然,只聽岳欣然笑著問道:“我并無與林家毀約之意?!?/br> 雍安之地,如今鎮(zhèn)北都護府的手暫時還伸不了那么長,岳欣然素來心懷高遠、腳踏實地,她不至于舍不得一個雍安郡守的虛名之位,更何況,這一步棋,能在孫林二氏之間穩(wěn)穩(wěn)撬出一道裂縫,她怎么可能錯過? “只是,令弟就是林府最合適之人嗎?” 林氏蹙眉:“六弟敏而好學,素有才干,亦曾于州府中任職……” 不待林氏將林紹容的這些場面話說完,岳欣然已經(jīng)一口打斷她道:“我如今身為鎮(zhèn)北都護府司州,大魏朝廷正四品官員,有任命亭州境內(nèi)所有文官之權(quán)?!?/br> 然后她看向林氏,意味深長地道:“……夫人,我亦是女子。夫人,你,也姓林。” 林紹云的心驀然激烈地躍動起來,這幾個字,仿佛就激活了久遠到她都徹底忘卻的回憶,幼年時,六弟所習經(jīng)吏還是她開的蒙……他們雖年歲仿佛,可她卻樣樣學得比六弟更快,甚至連名字亦與姊妹不同,與兄弟們一般序了一個“紹”字,直到漸漸長大,嫁給了孫洵為妻,她才終于徹底懂得了彼時父親眼中的惋惜。 林紹云的視線不由落在眼前這位司州大人身上,她年輕的面龐上看不出多少光陰痕跡,眉宇間卻有高官亦少見的光明坦率,令人見之心折……她,也是一個女子啊。 姬瀾滄的視線只驚異了一剎,隨即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又恢復了平靜。 林紹云面上神情變幻掙扎,半晌之后,她才深深看了岳欣然一眼,收斂了情緒,淡淡問道:“司州大人,此番合作,您就這么敢相信我嗎?若是我與老爺再設(shè)下計中計,比如江父江母亦被我暗中叮囑拿捏,您就不怕功虧一簣,今日結(jié)果顛倒?” 岳欣然爽快地道:“不是相信,只是不懼而已?!?/br> 就算今天孫洵這些陰謀詭計得懲,她也全無畏懼。要說轉(zhuǎn)移關(guān)注焦點,模糊百姓視線,她難道還會輸給這孫氏夫妻嗎? 這些動搖百姓意志的謠言詭計,歸根到底效用不過一時,天長日久,百姓還是要看鎮(zhèn)北都護府到底做得如何。 然后,岳欣然看向林紹云,微微一笑,仿佛意有所指:“正道而行,何懼鬼蜮?” 林紹云不由一頓,半晌,才向岳欣然再度一禮,只說道:“我代六弟謝過司州大人。” 聞言,姬瀾滄看了林紹云一眼,惋惜地搖頭。 岳欣然也不再多言,爽快地將林紹容的名字寫在了那封公函上。 林紹云接過公函,卻是對岳欣然道:“司州大人,世間女子,或父,或夫,總要倚靠一頭,誰也不得例外,只是,世間并非每個女子都有您這般的幸運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