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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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中所坐之人,這中間,場中凡是經手過亭州事的,誰敢說自己雙手完全干凈? 可方晴正要說什么之時,身后護衛(wèi)將他嘴巴一蒙,他卻瞪著景耀帝口中嗚嗚做響,兀自掙扎不休,護衛(wèi)狠狠擊在他后頸,他翻了個白眼,生死不知地軟倒,接著便被這般滿面鮮血、如死狗一般拖了下去。 列席之時,這還是一位呼風喚雨的封疆大吏,即使知曉封書海被召來,方晴之位必不能久,誰也沒有想到,他竟會是這般的下場,并且,恐怕還有更大的血腥清洗在等著平城方氏。 可是,看到被拖下去的方晴,不知為何,席前所有人又俱是情不自禁輕吁了口氣,再偷偷瞥向中間席上那位似笑非笑的帝王之時,人人仿佛見著露了獠牙的老虎一般,懼怕又恭敬地避開了視線,不敢再看。 看著方晴,封書海心頭卻也沉重,景耀帝召他前來 ,甚至說是等了他前來,才辦一場宴處置方晴,其中三味,不問可知。 景耀帝卻是一擺手:“既是‘甚好’的舞曲,諸位可莫要輕負,舉杯同飲吧?” 席前個個俱是垂眉肅目,恭敬地舉杯,不敢流露出額外的半分情緒。 先前擺弄樂器的女郎們此時個個顫抖,離族中前來之時,家中長輩皆叫她們聽方大人吩咐,得見貴人,說不定便是平步青云富貴尊極,可是,現(xiàn)下方大人竟是這般的下場,她們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是,貴人吩咐,更不敢不從。 登時個個顫著牙關,僵著步幅,唱得斷斷續(xù)續(xù),直令景耀帝停杯皺眉。 女郎們駭得伏倒在地,顫抖著磕頭。 景耀帝不耐地揮了揮手:“罷了。” 然后,這位天子起了身,慵懶地道:“今日偏勞諸位愛卿了,我在此處,怕是她們不自在,你們且自多賞一會兒吧?!?/br> 說著,景耀帝竟就此起身,轉身要離去,然后,他腳步一頓,忽然一指岳欣然:“六郎媳婦,你一道來吧?!?/br> 場中眾人登時動作一頓,面上不流露分毫,可眼神俱是情不自禁往岳欣然身上瞥,如今天色已暗,帝王之尊,召見一個孤身寡婦……其中猜想很是豐富。 景耀帝一拍額頭:“對,還有封書海,一道罷!” 席間那些打量又不自禁看向封書海,亭州四年間已經折了兩個州牧了,這個折損率,已然冠居大魏,眼前這位……會是第三個嗎? 岳欣然看了一眼封書海,心下亦不無憂慮,景耀帝看似隨性,卻亦有章法。岳欣然相信,方晴絕不是死于那十萬兩白銀的貪墨,亭州諸多利益盤根錯節(jié),貪墨是才發(fā)生嗎?景耀帝是今日才知道? 簡直是笑話,看那冊子就知道,也許從頭到尾,這一切都在景耀帝手中。 只是到了今日,景耀帝才選擇出手而已。 只因為,為了收拾亭州的局面,為了暫時震懾亭州的亂伸手之事,景耀帝選擇當眾捏爆一個最軟的柿子,殺雞給猴看而已,方晴很不湊巧就是這個倒霉蛋。 如此而已。 可是,相比于方晴,封書海是更無背景與靠山之人,今日景耀帝可以因為帝王心術一時需要隨意捏死方晴,焉知明日不會因為同樣的理由對付封書海? 跟在封書海身后,岳欣然隨即苦笑,罷了,封公持身清正,想來如果沒有極為強大的理由,景耀帝還不至于隨便那樣失心瘋。 只是,亭州的局面,真的是比她想像的還要復雜,那以經略一地抵抗北狄的策略,封書海要做起來,怕是極不容易。 相信方晴也并不是個傻蛋,最初被景耀帝親點至此,難道他是抱著貪沒的心思而來?岳欣然不相信。 但有的時候,時局人心,身在局中,全不由己。 這般想著,景耀帝已經隨意在書桌前坐了下來,他面上沒了席間的笑容,只朝封書海吩咐道:“方晴下獄,亭州居軍機要地,州牧之位不容空缺,你即刻上任吧。” 再沒有第二句話,這位皇帝竟提筆親自寫起了詔書——這工作,尋常是由近身服侍的通事郎來完成的。 封書海一怔,接過那封少了駢儷錦句、卻墨跡未干的詔書,竟有些手足無措:“臣謝過陛下。” 景耀帝嘆了口氣:“不必謝朕,亭州州牧可不是什么輕省的差使。封書海,”他只看著封書海,眼神倏然銳利,直刺透人心一般道:“你莫要辜負益州百姓曾于你的那聲尊稱就成。” 封書海竟在剎那間,熱淚盈眶,恭敬地扣首:“臣,定不負陛下,不負蒼生?!?/br> 這位一腳踏進火坑、卻毅然不負的書生恭敬地退了出去,只讓岳欣然心中十分復雜。 景耀帝看著她,卻離開了桌案,隨意坐到胡椅上,微微一笑:“鶴翔那一下,可傷得不清哪。” 剎那間,岳欣然暫時也分不出心神再去想封書海要面臨的亂局了。 景耀帝知道杜豫讓去了益州,是如何知曉的? 杜豫讓為圖謀茶磚而去,意在控制北狄,從當初他只身到益州來看,他必然未曾告訴景耀帝……那眼前這位圣上,到底對益州之局知道多少?他知道杜豫讓去益州受了傷,那么茶磚呢?茶磚與北狄的關系呢? 在短短一個瞬間 ,岳欣然心中百轉千回,不知轉過多少念頭。 眼前這一句回答,一個不好,便是欺君殺頭的罪過,再沒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第80章 岳欣然之答 千思萬緒, 也不過眨眼之間,岳欣然就拿定了主意:“回稟陛下, 當日益州官學開辦, 杜公子與陸膺交手間,不慎受傷?!?/br> 景耀帝放下手中的盞, 挺直了脊背,微微瞇起了眼睛,一雙沉凝視線向岳欣然看來。這一瞬間, 景耀帝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著這樣一雙充滿壓迫力的眸子,岳欣然卻誠懇地點頭道:“徑關失守,陸膺未死,他流落草原三載,聯(lián)合周遭諸族一齊抵御北狄, 以報當日成國公、二公子、四公子亡故之仇。” 這樣意料之外的消息被證實, 景耀帝反正安坐于胡椅上, 脊背向后靠了靠,姿態(tài)從容起來。 岳欣然卻是鄭重道:“陸膺流落草原之事,家中并不知情, 直到他最近偷偷回到了益州我才曉得……如今他還活著之事,除我之外, 家中連老夫人都還不知道。陛下, 陸府上下絕無欺君之意?!?/br> 景耀帝語氣中波瀾不驚:“哦?” 岳欣然端肅了神情向景耀帝行了一記大禮:“陸膺欺君罔上,本該問罪,但懇請陛下看在他流落草原、未忘憂國的份上, 許他將功抵罪,聯(lián)合諸部共御北狄!” 景耀帝冷不丁那樣追問,必是杜豫讓去往益州、受傷歸京之事被他所知。到底知道到什么程度……岳欣然并不知情,但她相信,以杜豫讓的智力水平,茶磚之事,必是死死捂住絕不會說,否則,背著景耀帝謀劃著往北狄搞茶磚……杜豫讓莫不是嫌命長,他再是景耀帝的表兄弟,也絕計討不了好。 可是,景耀帝這樣一問,難保不是對杜豫讓的形跡起了疑心。甚至,景耀帝的起疑……恐怕杜豫讓都未必知情。 其中一個不慎,茶磚之事如果泄露,才是滔天大禍,杜豫讓與陸家,誰也極難摘清干系。既然如此,岳欣然干脆春秋筆法,拋出陸膺來轉移視線。她不想說謊,便干脆說出另一部分事實。 而且,岳欣然有把握。 換了在任何一種情形下,陸膺這樣欺君,明明活著卻三載不回大魏……死罪絕計難逃。 可是,現(xiàn)在情形不同。 景耀帝對北狄的憂慮,已經到了他不遠千里,親至邊關的程度。 陸膺在草原上做的事情,自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價值。 若陸膺確實能將功抵罪,光明正大地回到大魏,陸老夫人想必能展顏開懷。 岳欣然說完自己的請求,就老老實實地叩首。 景耀帝一直沒有出聲,屋子中只有燈芯燃燒的輕微畢剝聲,帝王無聲,既不知其怒亦不知其喜,多少重臣跪在此間都會汗?jié)裰厣溃稍佬廊粎s心內平靜。 良久之后,景耀帝淡淡道:“起來吧。” 他既沒有答應岳欣然,亦沒有再提及陸膺,轉而道:“大魏一統(tǒng)天下須看亭州,亭州要拒北狄要看封公……六郎媳婦,這是何意?” 岳欣然起身平靜道:“大魏北狄相持之勢絕不可久,北狄會下定決心 ,陳、梁不日亦會有動作,此等情形下,大魏只有兩個結局,力抗陳梁,內思變、外圖強,逆勢崛起,一統(tǒng)天下;腹背受敵,反受其亂,被瓜分而已?!?/br> 說完這樣驚世駭俗的話,岳欣然仍嫌不夠般,再度誠懇地道:“到得那時,眾臣可官祿依舊……但陛下呢?此誠存亡之時矣。” 聽到這樣的話,即使是站在景耀帝身后的呂阿不奇,都微抬了視線,看著這身形并不高大的小娘子。 景耀帝先是一蹙濃眉,隨即竟仰天哈哈大笑起來,良久之后,他才一聲長嘆:“太宰之后,金鑾殿上不聞此語久矣?!?/br> 然后,這位正當盛年的帝王坐在燈影深處,身形竟顯出難得的寂寥。 呂阿不奇悄然上前示意,岳欣然卻在告辭前,最后說了一番話:“陛下,現(xiàn)下您既用封書海來填亭州……”她悄然一嘆:“益州之地,封大人經營五載,世族消退,百姓安樂,實屬不易,繼任者……萬望陛下斟酌,益州百姓拜謝陛下!” 然后,她行了一禮,才緩緩告辭而出。 窗外不知什么時間飄起了微微細雨,春雨貴如油,卻不知能不能滋潤這片干涸大地,岳欣然心中卻一片開闊。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 岳欣然說景耀帝是用封書海來“填”這亭州州牧之位,真是半點也不錯。 亭州之地,在坑了兩任州牧之后,已經是魏京官場上下公府的天坑,大抵除了封書海這樣的官員,是絕不會輕易有人肯踏進來的。 但封書海接了景耀帝的詔書,第二日便挽起袖子開始干活。 封書海上任第一件事,就讓岳欣然和吳敬蒼相視苦笑——賑災。 亭州長史聽完封書海之意,直接向他一禮到底,拱手道:“還請大人另請高明吧?!?/br> 說罷,拂袖而去。 哼,賑災?糧從何來!難道要從那些兵大爺手中去摳嗎,簡直是異想天開!扣了兵士的糧,誰去打北狄,哈,真是個棒槌! 然后,岳欣然伸手攔住了他,這長史冷哼一聲:“你這小娘何意!告訴你!這賑災之事,是想也莫想!亭州官倉之內,粒米皆無,你們若有本事從天上掉糧下來那還差不多,否則莫提!” 岳欣然淡定道:“大人這是何意?你乃長史,封大人乃是州牧,州牧之令,長史豈能不聽?” 這長史簡直要笑出聲來:“哈?!成!本官現(xiàn)在告訴你!我辭官不干啦!你們,什么州牧,自己玩去吧!” 吳敬蒼怒道:“大人第一天上任,你便以辭官做脅!是何居心!簡直豈有此理!” 這長史冷笑著斜睨封書海,他倒要看看,這些愣頭青要如何求他! 岳欣然卻一臉淡定地點頭:“知道了,大人既要辭官,亭州長史的官印呢?” 這長史一瞪岳欣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這些人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方晴下了獄,除了自己還能有誰為他們指點迷津,竟然敢問他要官印。 封書海埋頭翻閱卷宗,頭也未臺地道:“莫大人既是瞧不上封某,便把官印交給吳先生吧,長史的活他在益州也做熟了的。” 莫長史氣得差點吐血,恨恨地解下官印,扔到吳敬蒼懷里,然后徑自拂袖而去,這一次,再沒誰攔他。 岳欣然道:“大人是想整肅官衙嗎?” 封書海嘆氣:“蛇鼠一窩,走了干凈。如今千頭萬緒,卻少可用之人,要偏勞小陸夫人了?!?/br> 岳欣然處理政務倒也不覺有什么為難之處,只是對于賑災,吳敬蒼憂心忡忡道:“這位莫長史雖說氣量偏狹,可是大人,亭州如今確實沒有太多可用之糧?!?/br> 封書海闔上卷宗,正色道:“我既是答應陛下,要為百姓負責,總不能因為官倉無糧便叫百姓餓死吧?再者,如今是春耕之時,若再錯過……今冬更是難熬,再是艱難,也要讓百姓的地里有些出產,有了糧才能穩(wěn)定人心?!?/br> 岳欣然略一沉吟:“大人,可否想過以工代賑?” 封書海挑眉,大感興趣:“小陸夫人可說端的?” 岳欣然鋪開亭州堪輿圖,道:“大人縱使要鼓勵春耕,但北狄戰(zhàn)事未平,人心惶惶,怕是難以安心耕作?!?/br> 吳敬蒼點頭:“不錯,如今整個亭州,還能產糧之地,怕都是在那些屯堡之旁,握在本地豪強之手。” 這些屯堡大多由豪強修造,周遭田地皆歸豪強世族,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地界,佃農比之益州更是沒有選擇,百姓為保全性命,只會爭先恐后地懇求豪強庇佑,但屯堡容納畢竟有限,那些老弱婦孺,沒有太多生產力,自然被拋棄,如果家中有孝子的,或還會奉養(yǎng)家人往南逃荒,有的,實在沒有那個體力上路的,更不會被屯堡看中收納的,真是只能在亭州等死。 岳欣然微微一笑:“那些豪強可以吸納百姓,何也?因為手握屯堡。若是,我們以糧食作為工錢,請百姓來修造屯堡呢?一來,可以就近安置百姓,二來,可以配合兵將?!?/br> 岳欣然心中惋惜,不知出于什么顧慮,景耀帝終究是沒有采納軍政合一的建議,將所有大權給到封書海,否則,這個提議,根本不需要軍方配合,封書海直接就能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