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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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附近找了找,沒找到也沒聽到,我猜測他們是走遠了,但萬一走錯方向,一個時辰內(nèi)大概是趕不回去了,我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想起了我落地時見到的荒道。 雖然是荒道,但仍有新鮮的車馬痕跡,顯然比起官道,這種廢棄的荒道更近,還有人在走。 以這伙山賊的規(guī)模,不應該敢去官道搶劫。 就算世道再亂,能在官道搶劫的,也得是嘍啰成百上千的大寨。 我踏上高空,沿著荒道飛了一會兒,果然聽見了動靜。 可惜我來得有些遲。 十來個護衛(wèi)慘死一地,幾個山賊的尸體被放在一邊,剩余的山賊不見悲怒,大部分的人都在搬運馬車上的行李,小部分的人正在享受戰(zhàn)利,有的正壓著丫鬟逞歡,有的拿刀比劃著俘虜?shù)纳倌?,馬車邊上有一對緊緊相擁著的小夫妻,男人面容俊逸,眉頭緊緊地擰起,明明刀已架在脖頸,還在安慰懷中的妻子不要害怕,試圖和山賊交易。 但山賊卻看中了他懷中的嬌妻,在他背后的一人刀已舉起,獰笑著準備砍下他的頭。 不得不說,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我的眼睛有一瞬間被霧氣淹沒。 我不曾親眼得見那些山賊如何殺死我的父母,但見過那一地的死尸,對他們的死狀總有猜測,越猜測,越不敢猜測。 我一絲一毫的停頓都沒有,猛然下落,奪去一個山賊手里的大刀,一把砍下正在強yin丫鬟的山賊頭顱,隨即提刀幾步上前,把用刀架著那對夫妻的三個山賊一刀一個捅穿在地。 五十來個山賊,半柱香的時間。 我提著被血染紅的刀,一種無法宣泄的殺欲幾乎將我逼瘋。 我舉起刀,對著一個已經(jīng)死透的山賊尸體砍了下去,一下兩下,慢慢地將人斬碎成末,血rou和著碎骨與內(nèi)臟,一地淋漓。 我又砍了第二具尸體。 可惜頭剛斬碎,刀就斷了。 于是我又去找了一把刀,砍了一會兒,我慢慢地有些回過神來,松開了手里的刀。 過了好一會兒,先前的那對夫妻里的妻子小聲地嗚咽了幾下,輕輕地問我道:“恩人,你還好嗎?” 她說話的聲音很好聽,輕聲細語的,很像我娘。 我轉(zhuǎn)頭朝她看去,她的夫君將她藏到了身后,對著我行了一禮,說道:“滁州林氏林文佳,多謝恩人搭救?!?/br> 他說的是很地道的官話,聲音和他的妻子一樣,輕聲細語的,帶著斯文氣。 這就跟我爹很不像了,我爹跟個炮仗一樣。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不像,反而讓我清醒了許多,我緩了一口氣,忽然聽見有女童的哭聲。 哭聲從車廂里傳來。 林夫人連忙爬上車廂,從箱底抱出一個小小的女孩來。 那女孩看上去和我現(xiàn)在差不多大,不像我瘦得跟小雞崽子一樣,眉清目秀,玉雪可愛,連哭著的樣子都好看。 林文佳看了看小女孩,松了一口氣。 我也不知為何有些松了一口氣。 倘若不是湊巧趕上,今天之后,天底下又要多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我本來準備走了,畢竟還有一個寨子的女人在等著我回去報信,但林文佳聽說此事之后,堅持一定要跟我一起去。 我有些不解,直到林文佳取出一方官印來。 他居然是離這處荒道不遠的陳州新上任的太守。 太守是四品官。 據(jù)林文佳自己說,他是先帝那一朝的狀元郎,父親更是朝中禮部尚書,在京中做了三年御史,如今正準備外放做些政績出來,他夫人趙氏出身名門,夫妻二人恩愛甚篤,愛女詩音今年九歲。 說這話時,他有些猶豫地看向我,我手里正拎著幾個山賊的人頭。 我以為他是想替我提兩個人頭,不想他卻猶豫著問道:“恕在下冒犯,不知恩人今年……幾歲了?” 從林文佳的敘述里,我沒聽到半點關(guān)于江湖的事,想來我說自己十八歲他是不會相信的,所以我厚著臉皮道:“八歲?!?/br> 林文佳一驚,“都有八歲了?” 我不高興了。 我沉默著拎著人頭帶著林文佳走到山賊的寨子里,此時距離我說的一個時辰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連天都要黑了,林文佳氣喘吁吁紅著臉直咳嗽,我很懷疑就算沒有被山賊殺死,他這個體質(zhì)也活不了多少年。 如果不是我手里拎著人頭,而他并不打算替我拎人頭的話,我是很想把他拎起來帶著飛的。 好在我回來的時候,那些女人一個都沒走。 林文佳的顯赫家世和官印是非常有效的,大部分的女人都聽了他的話,愿意穿上山賊的衣服跟著他走,那個先前提醒過我山賊人數(shù)的女人,她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jīng)穿上了衣服。 一直折騰到夜里。 我和林文佳回來的時候,林夫人已經(jīng)帶著丫鬟們和一個書童一個馬夫?qū)⑺廊プo衛(wèi)的尸體都搬到了荒道的一側(cè),又用干草掩蓋了他們的尸身,大約是準備等到去了陳州,再讓人來取尸,林文佳一行來的時候帶的干糧不多,山賊的寨子里倒有余糧,女人們煮了粥水吃了一些。 這伙山賊做事狠辣,劫道時殺死男人,把女人帶回去圈養(yǎng),鑒于山賊已經(jīng)死光,想要追究都無法,林文佳只得記下這些女人的姓名村寨,等他回陳州派人去清點一下山賊劫掠的財富,再分批次送一些給她們,算是補償,這些女人大部分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對窮苦百姓來說,沒什么失節(jié)就要死的說法,她們都準備回家去了。 只有那個準確地報出山賊數(shù)目的女人,說要跟著去陳州,她是一個富商的妾室,商人被山賊殺死,她就算回去也要被夫人打死,不如跟著去陳州找個活計做。 林文佳答應了她。 他還準備把我也一起帶走。 聽到他這話時,我正穿著林詩音的大了一號的衣服,端著一碗rou粥吃得哼哧哼哧,我起初疑心自己聽錯了,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他。 林文佳重復了一遍。 我指了指自己,愣愣地說道,“你說,你要養(yǎng)我?” 林文佳點了點頭,林夫人抱著女兒,火光下臉色溫柔,也跟著他點了點頭。 第99章 李某某與戰(zhàn)神表妹(2) 我有人養(yǎng)了。 我躺在馬車頂上, 半撐著腦袋看著前面不遠處騎在馬上的林文佳,他的背影看上去很是文弱。 馬車里傳來林夫人和小女兒的說話聲, 這一家子人說話都很輕細, 怕驚了什么似的。 距離陳州城還有兩日路程。 我閉上眼睛,剛想睡一會兒,林文佳就像是背后長了一雙眼睛似的, 忽然回過頭來, 對我說道:“霜兒,要睡去馬車里睡, 當心掉下來?!?/br> 我說道:“不會的?!?/br> 林文佳的眉毛皺了起來。 我第一次發(fā)覺自己居然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產(chǎn)生一種近乎妥協(xié)的心情。 馬車停了一下,我甚至不敢跳下去, 只能爬下來,然后鉆進馬車廂里。 林夫人連忙把小女兒詩音抱起來,騰出一塊空地,又讓丫鬟鋪了一條毯子, 才讓我躺上去。 我枕著軟塌塌的枕頭,半抬著眼睛和小小的林詩音對視。 雖然林文佳和林夫人讓我叫這個小家伙jiejie, 但我臉皮還沒有那么厚, 把她當成meimei都是占大便宜了。 小小的林詩音繼承了父母的全部優(yōu)點,細細彎彎的眉, 黑葡萄似的眼睛,高鼻梁,花瓣嘴,鵝蛋臉, 雖然完全沒有長開,但已經(jīng)可以從這張小臉蛋上看到以后的美人影子。 我喜歡美人。 何況小美人的邊上還有一個成熟的大美人。 我厚著臉皮在毯子上蹭了蹭,把腦袋蹭到林夫人的胳膊邊上,林夫人低頭看了看我,杏眼微彎,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臉頰。 她的手暖暖的,細細的,帶著好聞的香氣。 趴在林夫人懷里的林詩音居高臨下,擰著小眉毛看著我,說道:“困了就要好好睡,不許撒嬌。” 我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只是想躺一會兒,還沒有困?!?/br> 林詩音妥協(xié)道:“好吧?!?/br> 我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臉蛋。 林夫人在我伸手的時候身體僵硬了一下,見我只是捏了捏林詩音的臉頰,才不著痕跡地放松了一些。 我假裝沒有看到。 對于我屠殺一寨山賊的事情,林文佳的看法出乎意料地樸實,他從前就聽人說過深山里會有野狼將棄嬰叼走養(yǎng)大,被狼養(yǎng)大的孩子會比常人敏捷殘忍得多,他覺得我大概就是那種在山里長大的狼孩,之所以還能與人交流,應該是家人被山賊殺死之前就已經(jīng)會說話了。 當時他在馬車里和林夫人說自己的猜測,我在外面聽到了,于是順水推舟編了個差不多的身世。 雖然我的身世當真和他猜測的對上了一半。 我一向認為人和人之間的感情都是相處才能加深的,林夫人并不熟悉我,又親眼見到我殺死山賊后碎尸的場景,愿意收養(yǎng)我已經(jīng)十分善良,假如連一點點的防備都沒有,我才要懷疑這一家美人只長臉蛋不長腦子。 兩天之后到了陳州。 陳州城里的太守府早已修繕一新,奴仆婢女都是現(xiàn)成的,林文佳第一時間去了府衙處理路上遇見山賊的事情,雖然山賊全部身死,但也要留檔存案,還有早早掩在路邊的護衛(wèi)尸身也要帶回來厚葬,并且撫恤家人。 林夫人則在太守府里打理家事,她看上去年紀還不到三十歲,卻精通內(nèi)務(wù),不多時就將帶來的丫鬟和府里的婢仆各自分工,又提拔了幾個管事,從內(nèi)到外打理得井井有條。 說實話,這真的需要本事。 如果是我,我一到地方就得先蒙著頭睡一覺。 太守府的正堂有兩個大臥,一南一北,林夫人將帶來的行李放到北房里去,讓我和林詩音同住在南邊的大臥里。 我其實很想住在外面那些院子廂房里的,地方寬敞不說,夜里只要不刻意聽,聽不到這邊臥房里的聲音。 但林夫人認為我跟林詩音年紀相仿,屬于夜里做噩夢要哭著喊娘的年紀,住得遠了她不放心。 我看著比我還高一點點的林詩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說是一個大臥,其實并不只是一個臥房,分內(nèi)中外三間,這會兒都是空的,我倒是住過這樣的房子,知道外間是擺花擺草放點茶具琴棋的地方,玩樂用的,中間擺個小桌子放些點心茶水,有時候冬天冷了不想出門,吃飯也就在這里吃,中間還帶一個額外的小隔間,只夠放一張床,是給守夜的丫鬟婆子歇腳小憩用的。 內(nèi)間才是睡覺的地方。 林詩音一點都不嬌氣,丫鬟把床榻收拾干凈鋪好,她也就爬上去睡了。 我沒有睡,我還等著吃晚飯。 太守府的廚子做飯果然很好吃。 林文佳則一直到半夜里才回來,回來也沒有吃晚飯,而是抱住了夫人準備吃點別的。 我和林詩音并排躺在床上,看著睡得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