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孟嬰寧抬手捂住臉，人滾進(jìn)被子里，縮成一團(tuán)轉(zhuǎn)了一圈兒，又鉆出來。

    她撐起身子，手支著腦袋側(cè)頭，看著男人熟睡的側(cè)臉。

    濃眉挺鼻薄唇，山根非常高，顯得眼窩漆深，即使是睡著，都沒能稍微柔化一點(diǎn)他給人的那種凌厲肅冷。

    一看就是那種，性格差脾氣硬，很不好說話的臭男人。

    孟嬰寧歪著頭，有些不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么會喜歡他的，她還記得小時候的自己，最開始是真的很怕他，怕到時刻注意他的出現(xiàn)，他一出來她就躲。

    眼神和注意力長久地放在一個人身上，等意識到的時候莫名其妙好像就移不開了。

    他看書的時候，他打球的時候，他皺著眉一臉不耐煩地問她要不要吃個蘋果派的時候。

    下課他跟著幾個朋友一起穿過cao場去小賣部，手里捏著瓶水敞著腿坐在小賣部門口臺階上，聽著朋友聊天，垂下頭笑得漫不經(jīng)心的時候。

    無論最開始會注意到他的初衷是好是壞，都是一種吸引。

    孟嬰寧抬起手來，指尖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從山根往下滑了一點(diǎn)兒，動作輕輕的。

    “怎么長這么高的，是不是整過了……”孟嬰寧小聲嘟噥。

    “沒有?！标愅f。

    “……”

    孟嬰寧靜止了：“你沒睡?。俊?/br>
    “剛醒，”陳妄閉著眼睛說，“幾點(diǎn)了？”

    孟嬰寧翻了個身，摸過手機(jī)又看了一眼時間：“七點(diǎn)二十五，還早，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她說一半，被人攔著腰往后拖回去，背撞上男人堅硬的胸膛，溫?zé)岬氖直塾辛Φ毓吭谒难H。

    陳妄微微低了低頭，臉從后面往她頸窩里埋了埋，聲音懶洋洋的，頭一次帶上了點(diǎn)兒惺忪的困倦睡意：“那抱一會兒?！?/br>
    女人真是神奇的物種，身體是軟的，氣味是香的。

    像種讓人忍不住想要一層層地剝開來，再一點(diǎn)點(diǎn)細(xì)細(xì)品嘗的好吃食物。

    有人送不用擠地鐵的喜悅沖淡了一點(diǎn)假期結(jié)束又要上班了的惆悵，孟嬰寧到公司的時候時間還早，辦公室里沒幾個人，幾個平時比較熟的看見她進(jìn)來主動打了招呼，關(guān)心了一下她的身體情況。

    聊了幾句，孟嬰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先給李歡打了一個長報告。

    她這個病假休得太爽了，甚至在看到熟悉的人仰馬翻忙碌景象的時候孟嬰寧覺得自己爽到有點(diǎn)兒心虛，她處理完之前在影棚盯著的照片，又兢兢業(yè)業(yè)地校了一上午的封面人物專欄采訪稿，連水都沒喝上幾口，等終于忙完再一抬眼，已經(jīng)午休了。

    孟嬰寧站起身來準(zhǔn)備去食堂，剛出了辦公室門，接到了孟母的電話。

    孟嬰寧接起來，本來準(zhǔn)備先聲奪人。

    奈何孟母的速度比她快，幾乎是電話剛一通的那一瞬間，那邊聲音就傳過來了：“一個禮拜沒給我打電話了?！?/br>
    孟嬰寧：“……”

    “我前天給你打了個電話，怎么還關(guān)機(jī)了呀？”孟母慢悠悠地說。

    “之前手機(jī)丟了，昨天才買的新的，”孟嬰寧趕緊說，“本來打算告訴你一聲的，結(jié)果最近工作太忙，一直加班，就給忘了?！?/br>
    “什么工作忙又加班兒的，就是心里沒有我和你爸，”孟母“嘖”了一聲，“小孩兒長大了，越來越?jīng)]心沒肺了，我那天還跟你爸說，生了個女兒費(fèi)勁兒吧啦的好不容易給拉扯大了吧，結(jié)果想見一見跟探監(jiān)似的，還得看季度，一個季度只能見著一面?！?/br>
    孟嬰寧：“……我什么時候一個季度只能見一面了。”

    “不是?。俊泵夏刚f，“我還以為再等到你回家一趟得冬天了呢?！?/br>
    孟嬰寧：“……”

    算算她好像確實(shí)有幾個月沒回過家了。

    之前老孟休假，老兩口報了個什么夕陽紅中年團(tuán)歐洲游去了，天天比利時德意志的飛，上個月才回來。

    他們回來的那會兒孟嬰寧正滿心都是陳妄的時候，也沒回家看看，就打了個電話過去聊了兩句。

    這么一想，她忽然又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diǎn)兒。

    孟嬰寧想了想，哄她：“mama，我其實(shí)真特別想你?！?/br>
    孟母說：“想我想到一個季度回一趟家，那你一年就見我四面好了，每次回來拍張照片，湊齊春夏秋冬，跟集郵似的。”

    “……”

    孟嬰寧沒忍住笑：“那我今天晚上得回去一趟了，這秋天都快過了，咱們得趁著冬天還沒來趕緊拍張秋天的。”

    孟嬰寧撒嬌道，“你給我做點(diǎn)好吃的唄，mama？”

    孟母也被她逗笑了，聲音繃著罵她：“別回來了！不給你開門！”

    電梯叮咚一聲響，孟嬰寧笑瞇瞇地說：“你不給我開門我自己回去了，我有鑰匙！”

    答應(yīng)孟母的時候孟嬰寧其實(shí)沒想到陳妄這茬，當(dāng)時就是覺得真的挺久沒回去過了，這么久沒見老孟他們倆還有些想。

    等晚上終于下了班，孟嬰寧爬上陳妄的車的時候，才想起來。

    她坐在副駕駛里，縮著肩膀“啊”了一聲。

    陳妄側(cè)頭：“怎么了?！?/br>
    “有個事兒?！泵蠇雽庌D(zhuǎn)過頭來，看著他說。

    表情看起來挺嚴(yán)肅的。

    陳妄也轉(zhuǎn)過頭來：“什么？”

    “我今天不回家了?！泵蠇雽幷f。

    陳妄：“……什么？”

    “就是，我今天得回家去，陪老孟吃個飯，好久沒回去了，今天終于忍不住，打電話來跟我發(fā)火兒了?！泵蠇雽幮÷曊f。

    陳妄看了她一眼：“吃完就在家里住了？”

    孟嬰寧有些猶豫，沒說話。

    她要是吃完飯拍拍屁股就說自己要走人，孟母估計會把她按在茶幾上揍一頓。

    但是如果她住在家里，那陳妄不是就要一個人了。

    前一天剛信誓旦旦地說了會對人家好，又明知道他睡眠那么差，一個人的話估計醒了就又不會睡。

    孟嬰寧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垂著頭有點(diǎn)兒走神的時候，聽見陳妄叫了她一聲。

    她抬起頭來：“唔？”

    “你們家搬去哪兒了？”陳妄重復(fù)問了一遍。

    “新安區(qū)那邊，長安路上，”孟嬰寧頓了頓，眨巴了下眼，“陳妄?！?/br>
    陳妄沒說話，視線還看著前面，頭微微往她這邊偏了偏。

    “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泵蠇雽幷f。

    陳妄定住了。

    前面十字路口，紅燈，行人匆匆穿過馬路，陳妄一腳剎車踩下去，孟嬰寧身子因為慣性跟著往前閃了閃。

    陳妄手搭在方向盤上，轉(zhuǎn)過頭來，以為自己聽錯了，第三次問：“什么？”

    孟嬰寧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有這么大反應(yīng)：“你跟我回去一起吃個飯，然后直接住我家就可以啊，反正空房間也有，而且你跟我爸媽又不是不認(rèn)識，本來就很熟了，我媽不是很特別喜歡你來著我記得?！?/br>
    孟嬰寧仔細(xì)回憶了一下：“老孟是不是也挺喜歡你的？我記得那時候你好像還總陪他下棋?！?/br>
    陳妄側(cè)眸：“這一樣？”

    “哪不一樣?。俊泵蠇雽幷f。

    陳妄看著她：“我以什么身份過去？還得住下？”

    “我男朋友啊?！泵蠇雽幚硭?dāng)然地說。

    說完，她又“啊”了一聲，往前湊了湊，說：“你是不是覺得第一次正式登門就留宿挺不自在的，怕我爸媽覺得你不矜持？”

    “……”

    陳妄差點(diǎn)沒給氣笑出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生沒生氣，緩聲重復(fù)了一遍：“我不矜持？”

    孟嬰寧安慰他：“沒事的呀，到時候我就跟老孟他們說，你是工作剛調(diào)回來，這邊的房子還沒收拾好，沒地方睡，臨時來住一晚?！?/br>
    孟嬰寧又仔細(xì)地琢磨了一下，甚至還完善了說辭，想讓它聽起來毫無漏洞令人信服：“然后你也沒什么錢，沒錢住酒店?！?/br>
    陳妄：“……”

    孟嬰寧拽著陳妄上了電梯。

    老孟家在頂樓，當(dāng)時買的時候是因為頂樓送一個閣樓，外面還帶個露天小花園，孟母在外面種了一堆花花草草，角落還圍了小小一個迷你小菜園，旁邊放了張茶桌，沒事兒就坐著曬曬太陽喝喝茶，呼吸一下二十一樓不怎么太新鮮的新鮮空氣。

    門是孟母來開的，看見孟嬰寧的時候翻了個白眼，話還沒來得及說，又看見旁邊的陳妄。

    “這位是……”孟母愣了愣，一下子沒敢認(rèn)，就這么站在門口，好半天才把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和十幾年前那個有點(diǎn)兒沉默的小少年聯(lián)系在一起。

    孟嬰寧看了陳妄一眼，剛要介紹一下：“媽，這是……”

    “我男朋友”四個字還沒說出口，孟母先開口了：“是陳妄吧？”

    陳妄提著一堆東西站在門口，點(diǎn)了點(diǎn)頭：“阿姨好。”

    “哎，你好，”孟母反應(yīng)過來，趕緊側(cè)了側(cè)身，“快進(jìn)來，都是大小伙子了，長這么帥了，我剛剛都沒敢認(rèn)。”

    “怎么了，說誰啊?！?/br>
    老孟在客廳里問了一聲。

    “反正沒說你?！泵夏刚f。

    “哎你這人——”

    “陳妄！就以前住在咱們家旁邊的那個，老陳他兒子，跟寧寧關(guān)系挺好的，”孟母回頭說，“你忘啦，你那時候天天跟人老陳下棋，下不過就耍賴，還得讓人家兒子也陪你下?！?/br>
    孟母悠悠地說：“結(jié)果連人兒子你都下不過，就這個智商也不知道非得學(xué)人家下什么棋?！?/br>
    “……”

    老孟覺得很沒有面子，尤其是還當(dāng)著當(dāng)事人的面，連忙強(qiáng)調(diào)道：“那我不是沒認(rèn)真嗎？我還能跟個小孩兒較真兒非得贏他一盤棋？”

    “是，”孟母點(diǎn)點(diǎn)頭，“你一盤也沒較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