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小肅子正好出來迎接,見她看著那些綠葉子,便笑道:“郡主,這是美人蕉,您沒見過吧?美人蕉生長在南方,能適應(yīng)咱們鐸都環(huán)境的美人蕉可是極少,好不容易才找全了這一院子的美人蕉。據(jù)說從上個月開始便是花期,可是鐸都比南方冷些,所以都還未開花呢,興許要等到下個月或是更遲一些了……” “美人蕉?”傅亭蕉咀嚼著這三個字,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名字的由來。 “小肅子,還不是你驕奢yin逸,尋常的花不喜歡,偏要換什么美人蕉?!弊髪Z熙從游廊盡頭走了過來,語氣似在斥責(zé)。 “哎,殿下——”小肅子想為自己反駁,結(jié)果一見左奪熙的眼神,便乖乖閉嘴了。 得,又背了一黑鍋。 心里一聲哀嚎。 “九哥哥!”傅亭蕉一見左奪熙,便將美人蕉拋在腦后了,她端著棗糕高興地朝左奪熙小步跑去。 ——卻在上游廊的時候絆了一下。 這一下,便連人帶糕地朝左奪熙撲了過去。 第30章 柔軟 左奪熙眼疾手快,看著撲過來的小姑娘, 想握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撲倒在自己身上, 結(jié)果當(dāng)他伸出手去的時候,傅亭蕉卻倏地收回了張開的手,緊緊抱住了即將散出去的棗糕。 他失了準(zhǔn)頭, 便沒拉住她胳膊。 這么一瞬間, 她還是跌了過來。 左奪熙沒法子, 若是避開, 她就得摔在廊下了,于是只好給她結(jié)結(jié)實實地當(dāng)了rou墊。 噗通一聲響,傅亭蕉跌在了左奪熙懷中,棗糕也沒救回來,反而落在了兩人身體之間,被碾成黏糊的碎末。 傅亭蕉“哎”了一聲,輕輕地扭了扭身子,還未反應(yīng)過來眼下的情況。 左奪熙渾身頓僵:“起來?!?/br> 傅亭蕉循著聲源抬頭望去, 才發(fā)覺竟跌在了他懷里, 還壓倒了他。 左奪熙又道:“起來。” 看似很平靜,卻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唔……蕉蕉馬上起來。”傅亭蕉撐著他的胸膛準(zhǔn)備站起來, 突然想到方才跌下去時撞在他胸膛上的感覺…… 她怔了一瞬,越想越羞,臉上登時染上了火燒云,立刻麻溜地爬了起來,眼睛都不敢往左奪熙身上看去, 一句話都沒撂下,像只被灰狼追咬的受驚兔子似的落荒而逃,經(jīng)過院子時還撞倒了一盆美人蕉。 “哎,郡主——”小肅子一臉疑惑地看著傅亭蕉倏地一下就跑出了鐘秀宮的大門。 “殿下——”他轉(zhuǎn)頭調(diào)回目光,卻見左奪熙并沒有站起來,只是起了上身,就這樣坐在了廊下的地上,呆呆地看著被撞倒的那盆美人蕉,嘴角竟還掛著淡淡的不加掩飾的笑。 小肅子頓時了然,笑著搖搖頭。 這幾年,對于自家殿下的心思,他也算知道七七八八了,不過這樣外露的情緒,還是極少見的。 如果郡主在眼前,這樣的笑殿下他肯定會死死忍住的。 這個永遠(yuǎn)口不對心的九殿下啊……小肅子識趣地退到了一邊,沒有過去打擾。 左奪熙怔怔地還在失神之中,其實他并未發(fā)覺自己臉上已帶上了笑意,他只是不自覺地回想剛剛,令他咬牙切齒卻又忍不住一再回味的……溫柔觸碰。 那一具嬌軟甜香的身軀落入懷中的感覺與小時候已是截然不同……她確已長大了,男子與女子的不同已是那般明顯,原來女子的胸脯竟那么軟…… ……往日只是看出的區(qū)別,今日他直接體會到了。 可恨的是她卻仍是懵懂無知的樣子,不趕緊起身也就罷了,竟然還在他懷里不安分地扭動,真叫他不知如何—— 左奪熙突地醒神。 他從小到大便不喜歡女子,可是除了小時候?qū)λ行┛咕芡?,現(xiàn)在的他竟并不厭惡與她的接觸。 近些年也越發(fā)不會再想起當(dāng)年被母妃逼在床幃角落里的噩夢了。 ***** 時光如白駒過隙,日子每日如常過著,夏日與秋陽很快消逝,漸次便入了冬。 傅亭蕉又從輕薄的衣服換成了暖和的冬裝。 一日,外間大雨,傅亭蕉一天都未出去,就在太后身邊陪她看佛經(jīng)。 看罷佛經(jīng),兩人吃茶時,她突然向太后提出,她想要穿耳了。 她突然提出這件事,太后愣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說的是什么,遂笑她:“不知當(dāng)年哪個小姑娘捂著耳朵痛哭道‘蕉蕉不要穿耳不要穿耳’,倒顯得哀家像個壞人似的?!?/br> 傅亭蕉想起小時候的事兒,自己也臉紅了,把頭埋在太后懷里撒嬌:“可是蕉蕉現(xiàn)在想穿耳了嘛?!?/br> 對她來說,想法真是每個時期都不一樣的,小時候怕極了,說什么也不愿穿耳,長大之后,身邊見到的貴女們除了她和武芫,莫不穿了耳洞。她們戴著精美的耳墜,走動之間,耳墜隨著身子搖曳,真真是看好極了。 她一時又心動了。 其實穿耳這個想法早在年初江儀過生辰的時候就有了,那會兒看著她涂抹著各色脂粉,戴著珍珠耳墜,真是好看極了,不過她看見那個被耳墜穿過的耳洞,總是心里懼怕,因此便將這點心動壓在了心底。 最近,這想法卻越發(fā)盛了。 而且,冬天是最適合穿耳的時候。她又聽宮里的一個嬤嬤說,在她的家鄉(xiāng),每年的十一月十一日名喚“一陽節(jié)”,據(jù)說在這一天穿耳孔就不會疼了。 她掐著手指算,一陽節(jié)只有五天就到了,若是這次錯過了,就得等明年了。 想到這次,她咬咬牙,下定決心便是耳朵會疼,也要在今年的一陽節(jié)把耳洞穿了,這樣到了明年的生辰,她又能打扮得更漂亮了。 “此話當(dāng)真?真的決定要穿耳了?”太后撫著傅亭蕉的小腦袋,“哀家可記得清楚,當(dāng)年你懼怕穿耳懼怕到藏去了你九哥哥那里,老九為了你跟哀家對著干,不許哀家?guī)慊厝ゴ┒?,后來哀家見你倆如此堅決,才允了你不必穿耳。誰知道你這性子真是變來變?nèi)ィ敕偸且粫r一時的,如今又改了主意?!?/br> “嗚,也不算一時一時地變嘛,當(dāng)年蕉蕉還小,現(xiàn)在已過去八七年了……”傅亭蕉一邊這么說,一邊不由得想起了當(dāng)年自己在九哥哥面前哭著不要穿耳時,九哥哥維護自己的堅定目光,一時心里又涌出了奇奇怪怪的情緒。 “那蕉蕉先問問九哥哥吧!”她跳了起來,準(zhǔn)備出去。 “現(xiàn)在下著大雨,你九哥哥也還沒回來,你去做甚?”太后拉住她,似有所問,“蕉蕉現(xiàn)在可越發(fā)愛美了,何故?” “哪有什么緣故……”傅亭蕉紅了臉,“蕉蕉身邊的朋友莫不綾羅華服、胭脂耳鐺地打扮自己,所以蕉蕉也想這樣嘛?!?/br> 其實生辰宴試過梳妝打扮之后,她反而沒那么喜歡了,好看是好看,但確實不如平日素顏舒服和方便,所以便只在特殊日子才那樣打扮了。不過,衣服和耳墜卻是可以天天換的,而且也不會感到不舒服和礙事。 所以她更覺得非打耳洞不可了。 太后見她臉上紅紅的,也不多問什么了,只笑道:“蕉蕉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br> 到了晚上,恰好停了雨,左奪熙也回來了,傅亭蕉便去找他說穿耳一事。 左奪熙頓了頓,不由得將目光移向了她的耳垂。 傅亭蕉的耳垂圓潤飽滿又嬌嫩,如上等白玉一般,叫人看了便挪不開眼。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景色”,卻不知這嬌嫩的耳垂穿了一個小洞,著上各式耳墜,又是怎樣的“景色”。 不管怎么說,這是她自己的身體,應(yīng)當(dāng)由她自己做決定。 而他自然怎樣都支持。 “問我做什么,你自己決定。但是,你可想好了,穿耳會疼——”他看著傅亭蕉的眼睛,提醒她,“你小時候不愿意穿耳就是因為怕疼,現(xiàn)在便不怕了?” 傅亭蕉摸著耳朵,在左奪熙的目光之下反而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怕!” 若是因為九哥哥三言兩語又變了主意,豈不是太沒面子…… 很快便到了一陽節(jié),太后找來的穿耳婆婆一早就來了清心宮,而左奪熙已經(jīng)上朝去了。傅亭蕉原本想等左奪熙回來,讓他和姨祖母一起陪自己穿耳,但是轉(zhuǎn)念一想,萬一到時候耳朵被穿得血rou模糊,她被疼得鼻涕眼淚一把流……這念頭頓時把自己都嚇到了。 趕緊搖了搖頭:“現(xiàn)在趕緊穿吧!” 免得越想越怕。 穿耳婆婆應(yīng)了一聲,忙招呼自己帶來的小丫頭展開銀針,用燭火燙熱。她世代為皇家穿耳,已經(jīng)熟稔無比,但是世人皆知驕陽郡主是太后的心頭寶,因此也不免多了幾分緊張。 傅亭蕉比穿耳婆婆更緊張,她緊緊閉著眼睛,握著太后的手。 穿耳婆婆燙過銀針,又拿出一顆綠豆,放在傅亭蕉的耳垂處,打著漩兒摸著碾著,一點一點地將耳垂處碾得越來越薄,而后穿過銀針…… “蕉蕉疼不疼?。俊币妰蛇叾即┻^了銀針,而傅亭蕉卻面色無異,太后才開口問道。 “不疼?!备低そ逗荏@奇,居然真的不疼。 實際上,她的耳垂已經(jīng)被摸麻了,穿過的時候只覺得被螞蟻咬了一口,幾乎沒有感到太多疼痛。 這時候,又見穿耳婆婆又涂抹了一些棕色的粉末在傅亭蕉的耳洞處,而后拿出一根茶葉梗,插在了耳洞上,叮囑道:“郡主,往后十日,此茶葉梗不可取下,洗臉的時候也要避開此處。以后每天民婦都會來幫郡主轉(zhuǎn)動此茶葉梗,免得它與皮膚粘連。待十日之后,耳洞約莫便成形了,便可戴郡主想戴的耳墜了。” “嗯,重賞。”太后高興地點頭,重賞了穿耳婆婆,讓蘭嬤嬤派人穿耳婆婆回去,往后每日接送。 傅亭蕉也高興得不得了,拿來銅鏡左看右看。 這樣的高興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到了第二天早上,穿耳婆婆還沒來,傅亭蕉便郁悶至極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耳垂處紅腫起來了。 太后大怒,派人去傳喚穿耳婆婆。 左奪熙聽聞此事,也過來看她,那原本圓潤玉白的耳垂此時又紅又腫,似有發(fā)炎化膿的癥狀。 他心里頓時像被銀針扎過似的,本來想說幾句安慰之語,結(jié)果話到嘴邊又變了:“看來你就不應(yīng)該冒出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就不該穿耳。趁此封上好了?!?/br> 傅亭蕉一聽,卻生了逆反之心:“才不要!如果耳洞封上了,蕉蕉豈不是白吃苦了!” 她心里委屈,九哥哥不心疼她也就罷了,怎么還說風(fēng)涼話呢。 這時,嚇得屁滾尿流的穿耳婆婆被人帶進來了。 穿耳之后耳朵發(fā)炎的情況并不少見,但是這情況出在千嬌萬寵的驕陽郡主身上,那可就叫她無措了。 穿耳婆婆一進來便噗通跪下,連忙磕頭:“太后娘娘,郡主身嬌體貴,耳垂嬌嫩異于常人,因此穿耳之后才會紅腫,民婦這里有祖?zhèn)髅胤?,每日涂抹于傷處,不出三日便能好轉(zhuǎn)!” 太后聞言,怒氣稍消,冷著臉叫她現(xiàn)在就給郡主抹上。 穿耳婆婆遲疑片刻,又磕了一個頭,才道:“只是,民婦不知道太后與郡主的意思,郡主的這個耳洞是否仍舊保留?依舊保留的話,民婦在給郡主涂抹油膏之后,依舊需要給郡主用茶葉梗通一通耳洞,現(xiàn)下有些紅腫,恐怕……恐怕會有些疼?!?/br> “那便封了吧。”太后與傅亭蕉還未開口,反是左奪熙先說了話。 傅亭蕉看了一眼他,立馬道:“不要!蕉蕉要保留耳洞!不怕疼!” 穿耳婆婆這才注意到九皇子也在,一時左右為難,忙看向太后。 太后沉吟道:“既然郡主不怕疼,便依她吧?!?/br> 這穿耳婆婆所謂的秘方油膏,其實就是桐油所制,涂抹在耳垂處,可以舒緩一些痛感,但是用茶葉梗反復(fù)穿過腫.脹耳垂中間的小小耳洞時,仍會帶來像被什么東西嚙咬的疼痛,好在傅亭蕉一語不發(fā),還故意裝出輕松的神色,讓穿耳婆婆放心不少。 左奪熙靜靜地看著,當(dāng)天便出了一趟皇宮。 由于保留耳洞的緣故,傅亭蕉耳垂處的紅腫半個多月后才徹底消了,終于可以從茶葉梗換成自己想戴的耳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