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不想嫁給你?！苯骨倏目陌桶偷恼f完，就拿起被子捂住臉，不再看他。

    賀存下了床，這小姑娘今天還是不要再逗的好，他怕再逗下去，她要用被子把自己捂死了。

    稍作收拾，兩人一起出了房門。

    賀重禮還在睡，許瑤芳早就起床了，這會站在廚房前的水缸邊刷牙，余光忍不住往賀存那邊瞟。

    只見焦琴在整理頭發(fā)，一邊走一邊把手背過去拉扯著皮筋，賀存站在她的身后，把她沒有抓到的頭發(fā)往上撥。

    許瑤芳有些詫異了，一時間連牙都忘了刷。

    她和焦琴是同一天上門看地方的，在農(nóng)村嫁人之前，會要到男方家里去看看條件，那天她們兩人坐在堂屋里，賀存的目光可是自始至終都在她身上，半點(diǎn)都沒給焦琴，今兒個是怎么了？

    難不成，那個賤丫頭昨晚都那樣了，還跟賀存成了好事？

    如果，昨晚賀重禮沒有喝醉，那么躺在賀存身邊的那個人就是她了，她有把握，賀存會對她言聽計(jì)從。

    說到賀重禮，她心里又有些不快來，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并不如想象的那般毫無瑕疵，他睡覺會打鼾，還磨牙說夢話，搞得她一晚上都沒睡好。

    就在許瑤芳心里思緒萬千的時候，賀存和焦琴已經(jīng)走了過來。

    兩人很快刷了牙便進(jìn)了廚房，賀存始終沒有正眼往她這邊瞧。

    賀重禮剛出臥室門，看到的便是許瑤芳盯賀存那直愣愣的眼神，昨晚的醉酒讓他腦袋暈得厲害，再看到她的眼神，就覺得更不舒服了。

    娶許瑤芳，完全是因?yàn)樗恢苯柚R存的關(guān)系給他寫信，當(dāng)然，最重要的還是賀存對她有意思。

    其實(shí)對他來說，娶誰都不重要，只要賀存喜歡，他便要搶。而且許瑤芳對他言聽計(jì)從，利用她，拿捏住賀存，易如反掌。

    可惜，昨晚沒有成功。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給我倒漱口水?！辟R重禮的聲音陡然響起，明顯不悅，自己的獵物想往外跑，任誰都不爽。

    許瑤芳乖乖的給他去倒水，雖然嘴里沒說什么，但是跟賀存剛剛體貼的行為一對比，她臉色也不怎么好看了。

    早晨的飯菜比較豐盛，天氣熱，昨天開席剩下的菜今天都要吃完，就算隔水放在桶里，到明天肯定是沒法吃了。

    賀樟吃完飯，便收拾著農(nóng)具準(zhǔn)備下田干活，這會田里的早稻開始成熟，要趁著日頭好，趕緊開溝瀝水曬田。

    “賀存，你趕緊吃了飯，跟我下田去?！辟R樟朝廚房里看了一眼，賀存吃飯慢吞吞的，完全沒了往日的眼力見兒。

    賀存細(xì)嚼慢咽的吞下一口飯，“爸，家里三畝地，我已經(jīng)跟著你去開溝開了兩畝了，剩下的，該哥去鍛煉鍛煉啦！”

    他語氣輕松，好像再簡單不過的打趣。

    給禾田開溝，并不是什么輕松的活，禾苗的葉莖邊沿，像是一把把鋒利的鐮刀，人在禾田過，手腳都要割出一道道的血痕。

    這樣的辛苦活，怎么可能讓寶貝親兒子去做？

    賀樟還沒來得及回話，坐在賀存對面的周桂云就先忍不住了：“怎么能讓你哥去呢，你哥昨晚的酒還沒醒，再說，他是讀書人，怎么能做這種粗活？”

    賀存依舊不緊不慢的扒著飯，語氣淡淡的：“哥也是從農(nóng)村出去的，有什么不能干的？還有，哥是讀書人，我就不是讀書人了？”

    據(jù)原主后來得知的消息，原主考的學(xué)校并不比賀重禮差，甚至要好的多。

    周桂云氣極，這個便宜兒子從小到大讀書就厲害，本來他們只想送完初中就完事的，哪知道他升高中時竟然在縣里拿了名次，鎮(zhèn)里的高中讓他免費(fèi)就讀。

    賀存是養(yǎng)子，這是公開的秘密，只瞞著他一人。如果他成績這樣好了，他們還不讓讀，村里人的閑言碎語估計(jì)會戳爛他們的脊梁骨。

    高中這幾年，只要他一放學(xué)，他們兩夫妻找各種理由讓他干活，縱使這樣，他的成績?nèi)匀辉谀昙壡傲?，考大學(xué)肯定沒問題。

    如果讓他考了大學(xué)，土雞飛出了雞窩里，他們怎么能管的住，周桂云心里一動，看來要在錄取通知書上下點(diǎn)功夫。

    不過眼下，還是要先把他唬去干活。

    “這是翅膀硬了，跟媽犟上了是吧？”周桂云拿出她慣使的那一套，開始哭訴。

    “我血滴滴的生你出來，從這么長的腳板開始把你帶大。”她手一伸，比劃著賀存嬰兒時期腳的尺寸：“現(xiàn)在你大了，心里沒有我這個媽了，便跟我對著干，是吧？連媽的那一份田，你都不愿意去開溝了是吧？”

    她這一招屢試不爽，原主要是稍微有了一點(diǎn)反抗心理，每次只要她一哭，他便乖乖的順了她的意。

    但這一次，已經(jīng)不是媽寶的賀存，怕是要讓她失望了。

    賀存吃完了飯，把旁邊焦琴的碗也一并收了放到洗碗池：“媽，今天我和琴琴要去城里拍結(jié)婚照，溝我就不去挖了?！?/br>
    許瑤芳已經(jīng)吃完了，在幫賀重禮端茶，聽到這句拍結(jié)婚照，心里嫉妒得要發(fā)狂，她嫁的這個人，可從沒提過要帶她去拍張照片。

    她心里不舒服，伸手推了推身邊的丈夫。

    賀重禮會錯意，及時出來做和事佬：“弟弟，我知道平時家里的活都是辛苦了你，可我不是在外面讀書嗎？今天……”

    話還沒說完，賀存便打斷了他：“你在家讀書時，農(nóng)活也沒有干過半點(diǎn)?！?/br>
    賀重禮面子上掛不住，卻沒有辦法反駁，因?yàn)橘R存說的確實(shí)是實(shí)話，父母向來對他說的都是好好學(xué)習(xí)，可沒有讓他干過半點(diǎn)力氣活。

    “我昨晚不是喝了酒，頭有些暈，實(shí)在沒法下田，弟弟你就別讓爸媽不高興了，也就一天的農(nóng)活?！?/br>
    賀存輕嘁了一聲，也就一天的農(nóng)活，這話說的，不去多干活還成了他的不是。

    他順著話頭就把踢過來的皮球踢了回去：“哥，你喝醉了就該去醒醒酒，你也知道爸媽不高興，就去開一次溝吧。”

    說著，拉起焦琴的手便往外走。

    賀存還沒跨出廚房門，便聽得賀樟把手里的農(nóng)具一扔，“孽子，你的心里是沒有這個家了是吧？要是沒有這個家了，就給我滾出去！”

    第41章 棚戶區(qū)里的媽寶男[九零]

    焦琴畢竟是新媳婦，見公公怒目圓睜的樣子有些害怕，怯怯的拉了拉賀存的衣袖，聲音小小的：“要不，我們、我們今天就不去了吧？”

    賀樟很滿意她的反應(yīng)，這個土丫頭還是懂眼色。他瞥了賀存一眼，眼里好似寬恕他一般：“去拿鋤頭吧?！?/br>
    賀重禮悠閑的吃著飯，臉上都是得意，賀存再怎么橫，不還是得乖乖的下田。

    “爹，你說的是真的？”賀存沒有動，憑空冒出來這么一句。

    賀樟有些懵，“什么真的假的？”

    “您不是說讓我滾出去嗎？我愿意?！辟R存目光如炬，絲毫沒有半點(diǎn)想拿鋤頭的意思。

    要真能滾出這個家，他求之不得。不過，賀樟不可能那么輕易的就成全他，要想分出去，還得找個契機(jī)，獲得村民的支持。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賀樟臉色漲紅，像一只欲打架的公雞。

    他怎么可能讓賀存分出去，賀存當(dāng)初在村里是分了田地的，他一走，帶走的是將來四分之一的拆遷賠償，還有一套房，而他的親兒子賀重禮卻什么都沒有，不可能！

    村前屋后鄰居家挨得近，剛剛這一番動靜，驚動了前面屋子的本家爺爺，賀平舟。

    賀平舟今年八十三歲，在賀家這一脈，算是長輩中的長輩，說話當(dāng)然是有點(diǎn)分量。

    “這是鬧什么？”賀平舟手里拄著拐杖，慢悠悠的走上坡來。

    “這個不孝子，要去拍什么結(jié)婚照，連地都不下了。”賀樟趁機(jī)先入為主。

    賀平舟看了看旁邊的賀存，只見他頭低低的，臉上表情微怒還帶著點(diǎn)委屈。

    “賀存吶，結(jié)婚是重要，但莊稼更重要，不可錯過時間，照片可以慢些日子再拍，莊稼可不等人?！崩弦惠厡ηf稼的關(guān)注勝過一切，賀平舟語重心長。

    賀存委屈的抬頭：“舟爺爺，家里三畝地，我都開了兩畝了，除了我自己的那一份，我也愿意聽爸的幫哥哥完成任務(wù)，但結(jié)婚一輩子就這一次，拍了照片我就回來開溝?！?/br>
    在這個世界，他才十九歲，在賀平舟眼里不過還是個孩子，吃醋委屈很正常。但這句話不僅簡單的說明了事情的緣由，而且也成功把賀重禮扯了進(jìn)來。

    果然，賀平舟看了一眼在屋子里慢慢喝茶的賀重禮，把目光轉(zhuǎn)向了賀樟：“一碗水，得端平，不然孩子哪能服氣？”

    其實(shí)這些年來，賀樟夫妻做成什么樣，大家鄰居隔得近，心里都有數(shù)。

    也是賀存這個孩子老實(shí)，一直沒少干活。

    見賀樟沒有說話，賀平舟拍了拍他的肩：“今天這事，我就給做主了，重禮去開溝，賀存今天去休息一天。”

    周桂云站在廚房門口，張了張嘴，但礙于賀平舟的輩分，最終是什么也沒說，進(jìn)了屋子。

    “重禮，來拿鋤頭?！辟R樟也不能駁了賀平舟的面子，而且這事不管誰來說理，都是他偏心。

    賀重禮苦著臉，把手里的茶杯放了，慢吞吞的走出去拿鋤頭。

    兩父子心里都像壓著一塊石頭，正悶著，又聽得賀存說：“舟爺爺，謝謝你，這么多年了，好開心有一天不用干活?！?/br>
    語調(diào)里的感激和慶幸，讓人心酸。

    賀平舟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賀存的肩頭：“好孩子，去拍照片吧?！?/br>
    ——

    從他們所在的白倉村去城里，坐村里的載客拖拉機(jī)，大概半小時的時間便能到達(dá)。

    賀存兩人過去的時候，拖拉機(jī)上已經(jīng)坐了幾個村里的人，賀存和焦琴禮貌的打了招呼，選了靠邊位置的板凳坐下。

    載客拖拉機(jī)見拉滿了人，也不再等客，哐哧哐哧就發(fā)動了。

    這個時候，從村里去城里的路還是沙子鋪成的，這一帶，全都是白倉村的范圍，兩邊都是即將成熟的谷子，茫茫一片，眼界很是開闊。

    按照書里的時間線，大概等明年過了春節(jié)，拆遷的消息就會下來，這些土地不出兩三年，都會變成住宅和廠房。

    賀存此次去城里，不僅僅是要去拍照，最重要的是去尋找商機(jī)，他要積累資本，在拆遷下來之前，另辟蹊徑，只是他暫時還不知道要怎么辦。

    “小兩口這是去城里做什子呢？”一個婦人是他們同村的。

    賀存靦腆的笑了笑：“去拍個結(jié)婚照?！?/br>
    女人嘛，不管多大年紀(jì)還是喜歡浪漫的，那個婦人當(dāng)即就笑開了：“不錯不錯，小伙子是個好男人?！?/br>
    焦琴聽了，害羞的低下了頭。

    聊著天，很快便到了城里。

    九五年的城區(qū)已經(jīng)發(fā)展得不錯了，賀存尋了一間照相館，照相師傅分別給了兩人一套服裝。

    焦琴拿的是一套蓬袖的白色婚紗，大概是給很多人穿過，都已經(jīng)有些泛黑。賀存拿的衣服也沒好到哪里去，一套藍(lán)色的西服，大了好幾個碼，全靠別針固定。

    好歹是將就著拍了照片，六塊錢一張的彩色相片，兩人要了兩張，一個星期后就可以來取。

    這些年，原主幾本是沒有什么零花錢的，給別人家里打過幾個零工，也找過一些蟬殼草藥之類的，大多交給了周桂云，藏著掖著的也不過一百六十二塊五毛錢。

    照片花了十二塊，眼見時間又到了中午，兩人的肚子開始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賀存找了個飯店，一碗雞蛋面三塊，點(diǎn)了兩碗，兩人就坐在露天的餐桌上等。

    飯店所在地旁邊有個建筑工地還有一個板材廠，現(xiàn)在正是飯點(diǎn)，工人都是成群結(jié)隊(duì)的在這一排飯店吃飯。

    “這城里的水，跟我們鄉(xiāng)下不能比。”鄰桌的一個黑臉工人一邊喝著飯店提供的免費(fèi)引用水，一邊笑著搖頭。

    另一個黃臉工人也嘗了一口，“是的，我每天都是要放點(diǎn)茶葉才喝的下去，家里婆娘精細(xì)的茶葉不舍得給我，不過就算大粗茶葉泡過的水，也好過喝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