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馮希臣對馮希白向來很是疼愛，此時見這些人傲慢強(qiáng)勢，怒道：“她盜竊你家公子銀兩，在街上傷人，即便如此也只有官府能定她的罪。爾等今日越過官府私自捉拿，已是逾越。且如今本官弟弟在她手中，一不小心便會沒命，難道你家公子的錢能抵上我弟弟的性命嗎？”

    南府守衛(wèi)囂張貫了，來到馮府拿人，方才這話本是他們隨口編排的謊言，不想此時卻是被馮希臣用此擋了回來。

    為首之人朝眾人示意，率先將弓箭丟入一旁的水池中。

    馮希白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家哥哥，眼見著要被這臭女人挾持出府，他無法開口，只是一個勁的用眼神示意，朝假山內(nèi)瞥去。

    馮希臣知曉馮希白的暗示，正待思考良策時，那為首之人卻是不顧他之前的警告持劍朝席秀攻去。

    馮希臣大驚，席秀亦未反應(yīng)過來，索性孟養(yǎng)及時從假山奔出協(xié)助，替她擋下那一劍。他如今用布遮住了半張臉，但馮希臣方才見過他，卻是識得他的衣服。

    因著那為首之人出其不意的攻擊，方才穩(wěn)定的局勢瞬間變得混亂起來。

    席秀終究是心軟下不了手，孟養(yǎng)見她遲遲不動，被南府守衛(wèi)攻擊的只一個勁后退，急的一把將她手中的馮希白拉了過來，伸手便朝他臉上劃了一刀。

    “住手！”

    馮希臣怒斥，他深深的看向孟養(yǎng)，沉聲道：“你若再敢動他一下，我讓你死無全尸。”

    孟養(yǎng)性子隨南煙，是一個十分溫和的人，他聞言微怔，但想起此前席秀的話，只得咬牙道：“如果不想我傷他，那你便讓這些人都給我讓開?！?/br>
    馮希臣咬牙逼視著他，他雖知道這人是孟養(yǎng)，卻留了一面未出口拆穿，只是朝南府守衛(wèi)的為首之人走近，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厲聲道：“我弟弟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們走不了，你也不會有何好下場?！?/br>
    走廊轉(zhuǎn)角，周時生肅著一張臉沉默的看著。

    同馮希臣一般，他也認(rèn)出了孟養(yǎng)。

    馮希臣立在那守衛(wèi)及孟養(yǎng)之間，孟養(yǎng)見他伸手扇了那人一巴掌。他下手力度不輕，那人臉上瞬間浮現(xiàn)一層紅印，卻什么話也未說。

    這守衛(wèi)往日在南府時威風(fēng)的緊，連南煙都看不上，見此，孟養(yǎng)覺得解氣，防備松散下來。

    只是在這瞬間，馮希臣卻是奪過守衛(wèi)手中佩劍朝孟養(yǎng)刺來。

    孟養(yǎng)原本以為馮希臣不會武功的，因此并未對他有所防備。

    他輕敵了。

    馮希臣舉劍劃傷孟養(yǎng)手背，孟養(yǎng)吃痛，持刀的手松開，卻也在瞬間反應(yīng)過來拔出腰間匕首抵擋，只是就這個空檔的時間馮希白也趁機(jī)脫離了他的掣肘。

    兩人交手，若是往日，馮希臣必定不是孟養(yǎng)對手。但今日他負(fù)傷，且顧忌重重，反觀那馮希臣下手卻是極狠，不留情面。

    孟養(yǎng)落了下風(fēng)。

    周時生冷漠的看著這場景，卻在席秀即將被抓住時，撿起地面一塊石子朝那守衛(wèi)彈去，幫她避開了那守衛(wèi)的攻擊。

    局勢混亂，除去那被石子打中的守衛(wèi)有所察覺，便也只得一直守在暗處的季仲看清了。見此，他從暗處出現(xiàn)走至周時生身旁，垂頭去細(xì)聽他的吩咐。

    因著有季仲暗中協(xié)助，席秀竟是順利的脫離了南府守衛(wèi)的攻擊，她跑到院墻之下，回身去看被夾擊的孟養(yǎng)。

    孟養(yǎng)見了，大呵道：“別管我了，你先走?！?/br>
    這時，他仍未有多緊張，見席秀脫險面上還帶了幾分笑意，想著今日回去將這事告之南煙，定得讓她好好夸夸自己。

    席秀是個明白人，聞言毫不猶豫的爬墻跑了。

    南府守衛(wèi)見此皆朝她追了去，人少了大半，院落中忽然空落了下來。

    孟養(yǎng)見席秀逃離，便有心同馮希臣求和。

    今日南府守衛(wèi)說是為捉拿賊人而來，這話明顯是假的，但正因如此，他幫那賊子明面上也不是什么大罪，唯一的錯，恐是劃傷了馮希白的臉。

    ……

    馮府外

    南煙焦急的尋著孟養(yǎng)的蹤跡，她心中不安，總覺得像是要有什么事發(fā)生似的。

    正在這時，街上人群涌動，一名女子匆匆從她身旁跑過，緊隨其后的卻是南府守衛(wèi)。

    街上人仰馬翻，南煙及時躲開退到一旁，這才避免被奔跑的人群沖撞。

    她看著跑遠(yuǎn)的一行人，心中不解，這女子是什么人，竟然動用了南府守衛(wèi)親自捉拿。

    馮府后院

    孟養(yǎng)不想平白招惹仇怨，恐連累南煙，于是收了力道，示好道：“馮公子聽我一言……”

    話未落，肚腹卻是中了一劍。

    馮希臣不敵孟養(yǎng)，但孟養(yǎng)負(fù)傷，方才又收了力道有心求和，竟是被他正中腹部。

    孟養(yǎng)垂頭，不可思議的瞪著刺中腹部的那把劍，而后，他又緩緩抬頭，去看馮希臣。這時腦海中閃現(xiàn)的卻是少時在書院，南煙護(hù)在他身前，與馮希臣辯解的情景。

    馮希臣的驚訝不比孟養(yǎng)少，他沒有意料到孟養(yǎng)會收了力道。

    “孟養(yǎng)！”

    這時，南煙終是尋了過來。

    馮希臣握劍的手微微一抖，隨即，他沉下眸光，冷靜的收回劍，后退幾步立定。

    孟養(yǎng)跌落在地，他看著南煙朝他跑來，于是齜牙咧嘴的，總想說上幾句話，可他什么都說不出來，很快眼前便模糊下來。

    ‘你跟著我，日后必不短你吃喝?！?/br>
    少時兩人初遇，南煙的誓言猶在耳旁，在那個天寒地凍的時節(jié)，有吃有穿對于乞兒二狗子來說已是天大的幸事，晃論奢求其它。

    足夠了，南煙。

    這些年多謝你照拂，jiejie。

    南煙喚了幾聲孟養(yǎng)的名字，見他毫無反應(yīng)，立即去捂住他腹部傷口?？墒茄獰o論如何也止不住了，她胸口一抽一抽的痛，只覺得這夏日太熱，熱的她頭腦發(fā)昏。

    她恍恍惚惚的伸手去探孟養(yǎng)的鼻息，奇異的是孟養(yǎng)竟真的死了。

    她今早出門時這人還好生生的，那時她恐嚇?biāo)羰撬M(jìn)宮為妃，必定將他閹了做公公……

    “馮希臣?！?/br>
    許久之后，南煙方才將孟養(yǎng)平放在地面上，她取過他手中匕首，指著馮希臣，冷靜道：“你殺了孟養(yǎng)，我要你血債血償?！?/br>
    馮希臣定定的看著南煙，這是第一次，他直視她的目光。

    他想解釋他未預(yù)料到孟養(yǎng)收了力道，并非有意害他，但這人確實是死在他手中。

    他閉上眼睛，只覺得胸腔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微微發(fā)悶，良久，方才睜開雙眼直視著南煙，低聲解釋道：“方才南府捉拿賊人，孟養(yǎng)突然出現(xiàn)協(xié)助賊人挾持我弟弟，毀了我弟弟的容貌?！?/br>
    “你弟弟沒死。”

    南煙手中匕首微轉(zhuǎn)，指著躲在假山后的馮希白，那小子被今日這場面嚇的夠嗆，臉色煞白煞白的。

    南煙見此譏笑，“你弟弟活的好好的，可我弟弟卻死了?！?/br>
    她這意思便是不會聽他解釋了，也對，她向來便很是護(hù)短的。

    想到此處，馮希臣神色鎮(zhèn)定下來，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倨傲與自持，他緩聲道：“孟養(yǎng)之死雖非我本意，但卻是死于我手，我愿賠罪，你待如何？”

    “我說過。”南煙面色遽冷，指著馮希臣，一句一字道：“我要你血債血償?！?/br>
    第32章

    南煙當(dāng)年一氣之下‘棄文從武’，雖未有大成，但壓制馮希臣卻是綽綽有余。

    馮希臣抵抗的艱難，面色卻是愈發(fā)沉默。

    南煙要取他性命，他絲毫不懼！只是心中氣怒異常。她為了孟養(yǎng)，竟是真的要?dú)⑺?？?/br>
    不多時，馮希臣敗下陣來，他半跪在地，抬頭去看南煙，只見她面無表情的持匕首逼近。

    她動作利落，竟是一絲猶豫也無。

    周時生在暗中看著這一切并未出手幫忙，他在打量南煙，他知道南煙說要馮希臣血債血償并非說笑。

    只是，周時生想……她有殺過人嗎？

    這時，眼看那匕首即將沒入馮希臣胸口，馮府的守衛(wèi)終是一擁而上朝南煙攻去。

    馮希臣脫險后忍不住咳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他以劍駐地，借力緩緩站起身來，看著被馮府守衛(wèi)包圍的南煙。

    一直縮在假山后的馮希白見此朝自家兄長跑了過去，扯著他的袖口神色關(guān)切，他的啞xue在先前已被解開，于是不安的喚道：“大哥？”

    他臉白白嫩嫩，因此那被孟養(yǎng)劃傷的口子便愈發(fā)明顯了。

    馮希臣伸手去摸那道傷口，馮希白有些疼，偏頭躲開，他微微一怔，收回手來，低聲囑咐道：“你先進(jìn)屋待著吧?！?/br>
    管事聞言走近將馮希白帶離，馮希臣又去看南煙，她身上沾了血，不知是誰的？

    此時，南煙亦透過人群朝他看來，那眼中淬著恨意。

    馮希臣不在看她，緩緩垂下眼瞼，喚來一旁候著的家仆，低聲道：“去南府將南大人喚來?！?/br>
    南易來到馮府時，跟著的還有十五歲的南徐與十二歲的南安。

    這兩人明面上被教養(yǎng)的極好，進(jìn)府后見南煙殺成一個血人，也只是小小驚訝了一下，隨即便收斂了神色乖巧的立在父親身旁。

    馮府守衛(wèi)見南易趕來，便收了攻擊姿態(tài)，微微退開。

    南煙這時已是累極，見守衛(wèi)退開，她拿著匕首搖搖晃晃的朝馮希臣走去，她并沒看見南易暴怒的神色。

    南易見此快步朝她走近，伸手抓著她胳膊，將她扯停，用力扇了她一巴掌。

    南煙被這巴掌扇懵了，她微微偏過頭去，許久方才反應(yīng)過來，她看著南易，低聲道：“父親，孟養(yǎng)死了。”

    她嗓子啞的不像話，語氣中有一絲委屈與空洞。

    只南易不是炳熙，若是炳熙在此必定會抱著她好生安慰一番的。

    但炳熙沒了，來這的是南易。

    南易眉頭緊緊皺起，毫不掩飾他的怒意與不耐，“就因這，你便在朝廷命官的府中殺人！”

    “孟養(yǎng)一介奴仆，吃里扒外還傷及馮家二公子，死有何辜。”

    南煙沉默下來，須臾，她轉(zhuǎn)身朝馮希臣走去，竟似不管不顧打定主意要?dú)⒘怂麅斆?/br>
    南易見此，氣的一腳朝她膝蓋重重踹去，“你還想做什么，跪下給馮公子賠罪?！?/br>
    他這一腳直將南煙踹的跪倒在地，南煙還要再動，卻發(fā)現(xiàn)她膝蓋痛的不行，一時竟是無力起身。

    她跪在地上，微垂著頭，一頭秀麗的長發(fā)披散下來，遮住她的面容。不遠(yuǎn)處，則是孟養(yǎng)安穩(wěn)平放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