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車上有炭盆有熱茶,車門一關,十分溫暖。 這段路并不長,一路走下來卻很安靜,兩人都沒有說話。 阮苓苓抱著茶盞,感覺氣氛稍稍有些微妙。她不說話,是因為在大佬面前總是有壓力,沒有特殊原因盡量少話,大佬又是為了什么?熱衷冷語懟人的習慣都沒有了,安靜的叫人害怕…… 臉色還一個勁變,像憋著要下什么決定,有懊悔有克制,還有很多看不懂的東西。她只要視線偷偷看過去,大佬就瞬間恢復,一臉平靜,還光明正大回看,似在質問她在看什么。 阮苓苓趕緊轉移視線,假裝剛剛偷看別人的不是自己。 罷了,大佬本就難懂,她不需要為難自己。 目的地很快到了,是一個大園子,男女客人需得在門口分開。裴明榛一下車就聽到了同僚急切的招呼聲,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煩,阮苓苓十分懂眼色的同他道別:“大表哥盡可去忙,我馬上就同侍女jiejie進去了,不會有問題的。” 裴明榛墨色雙眸看著她,雙唇微抿,沒動。 阮苓苓眨眨眼,十分體貼:“大表哥可有什么要叮囑的?” “沒有,”裴明榛腳尖一轉,似要離開,又頓了頓,“你乖乖的,發(fā)生任何事,都要立刻叫人來尋我,不要想一個人扛,我裴家還用不著女人扛事?!?/br> 阮苓苓心里吐槽,女人怎么了,女人也很厲害的,性別歧視要不得,臉上卻保持明亮微笑,禮儀完美的福身行禮:“知道啦,多謝大表哥記掛。” 裴明榛剛走一步,又停下,皺眉看阮苓苓:“領子,理一下。” 阮苓苓趕緊摸脖子。 就是系帶有點松了,漏風,沒什么失態(tài)之處啊……不過還真是有點冷,她緊了緊系帶。 裴明榛鼻間哼了一聲,這才順著別人的招呼聲慢慢走遠。 小姑娘頸間印子已完全消失,皮膚更白皙嫩滑了,今天到處都是人,男客很多,不好叫外人看了去。 個小傻子,自己就不知道冷么! 目送裴明榛身影消失,阮苓苓小手拍胸,松了口氣。 和大佬在一起就是有壓力啊…… “這位jiejie,可以啦,咱們進去吧?!?/br> 阮苓苓正要往里走,斜刺里看到了裴明昕,他也是剛到。 前后結下的梁子數都數不清了,裴明昕不可能喜歡阮苓苓,當下嗤笑出聲:“蘆花雞也想飛上枝頭做鳳凰,什么場合都敢來了,還是夾緊尾巴好好做人,省的惹出禍事,別人跟著你倒霉!” 阮苓苓心里臟話馬賽克,面上微笑明媚:“三表哥也是呀?!?/br> 呸! 大家相看兩相厭,不可能有話聊,很快各自一方,速度走遠。 公主的園子是皇家園林,景觀不必說,奢華有,情趣有,所有你想到的這里都有,想不到的更多,可謂美輪美奐。穿花拂柳一路走來,阮苓苓覺得心臟都快受不了了,太大氣了,太有錢了! 她本來想進來就去找方氏,路上遇到意外,她看到一個少女正在被欺負。 少女穿著全套煙霞錦做的衣服,背影很瘦,袖子很長,把整只手都攏住了,應該是很怕冷??蛇@么怕冷,她站在冷峭寒風中,面對著別人的挑釁,仍然肩背筆挺,下巴高昂。 站在她對面的也是個姑娘,年紀略長幾歲,穿著耀眼的紅色衣裙,衣服樣式首飾佩戴都和大景人不同,一看就是異族,而能在這里出現的異族,只有喻國使團里的人。 這姑娘還眉橫目厲,一臉刻薄,指著削瘦少女各種辱罵嘲諷—— 根本不用猜,阮苓苓就知道了這人是誰。 必是那位讓京城上下頭疼的丹璇公主! 第35章 表妹超兇 湖邊偏僻青石徑,**思和丹璇公主狹路相逢。 一亭亭秀美,膚白如主,衣裙靈婉飄逸,一健壯英碩,膚色偏暗,厚重衣裙顯得十分保暖。 “喲,這不是小郡主么?怎么在這里偷閑,沒在前頭招呼客人?”丹璇公主甩袖掩唇輕笑,“哦,瞧我這記性,忘了小郡主不愛說話,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是,未出閣的姑娘一張嘴跟鴨子叫似的,哪好意思在一堆人面前丟人現眼?” **思迅速打量了下四周。 丫鬟白玉輕輕朝她搖了搖頭。 **思表情動都沒動,好像根本就沒看到丹璇公主,顧自照自己方向繼續(xù)前行。 丹璇公主眉梢一跳,話音更尖刻:“小郡主袖子遮這么嚴,可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說起來這人哪,遇到事死了不可怕,死不了才可怕,我可是聽說了當年的事,一場火沒燒死你,你過得很辛苦吧?就你這樣不合群的,放在我們喻國早就被扔不知道幾百回了!” 察覺到對方要走,丹璇公主語速很快,試圖快準狠的打擊到點。 **思臉上從始至終沒什么表情,即將和丹璇公主錯身而過。 阮苓苓站的角度有點偏,聽話音知道少女是一個有宗室血緣的小郡主,她看不到少女表情,下意識以為少女被丹璇公主欺負的狠,不會吵架。 丹璇公主……還真是如雷貫耳。 “那你還真是可憐,”阮苓苓直接從假山側走出來,不懼不畏上前,微笑看著這位丹璇公主,“喻國寒多風硬,你這樣話密吃風多的,一定不被待見吧?哪天生了病就更慘了,怕是要被扔幾百回啊。” 阮苓苓知道自己有點沖動,但那天問起裴明榛,見裴明榛的態(tài)度就知道大佬不爽丹璇公主,大佬乃天命之子,他不爽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場?炮灰的命么。 既然是炮灰,她怕什么? 她也有些心疼被攔路的小jiejie,這是倒了什么血霉,撞上這么個噴糞殺器。 “我們大景就不一樣了,物華天寶,人杰地靈,我們天子治理天下頭一條就是民為貴君為輕,要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就算如你這般的人,在我大景也不會被嫌棄,嘖,可惜了,你好像不是我們大景人呢?!?/br> 丹璇公主眼睛立刻就立起來了:“你是哪棵蔥,敢這么跟我說話!” “你這棵蔥都能在小郡主跟前放肆,我怎么就不能說句公道話?”阮苓苓肅容朝小郡主福身行了個禮,“裴家表姑娘阮苓苓,見過郡主殿下?!?/br> 只說自己名字,怕小郡主不知道,抬出裴家就不一樣了,這京城地面上不管誰,一定知道裴家,不認識她,也能心里有數。 小郡主嗯了一聲,站在她身邊的丫鬟趕緊把阮苓苓扶起來。 丹璇公主之前挑釁,阮苓苓聽到了,知道這人是故意的,撿著別人痛處戳肺管子,完全沒有下限,撿著‘聲音’,‘長袖子’,‘大火’說事,面前小郡主一定遭遇過一件很不幸,影響延續(xù)至今的事。 小郡主嗯那一聲,阮苓苓聽的很清楚,跟一般小姑娘清脆聲音不同,稍稍有些低,但絕對算不上粗,更別說什么鴨子聲音,只是有一點點煙嗓,在她聽來一點都不難聽,甚至有些性感。 再加上小郡主清冷似不食人煙的氣質,始終下巴微抬,隱隱流露出貴氣霸氣的姿態(tài)…… 這是她最喜歡的女王范?。?/br> 她努力八輩子也有不了的女王范! 阮苓苓后知后覺的紅了臉,這么女王的姑娘怎么可能是被嚇壞了的軟萌妹,人家可能只是嫌麻煩,不想理丹璇公主這個蒼蠅,她是不是壞事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沖小郡主傻笑。 小郡主長得真好看,個子高,身材瘦,胸卻很有料,眉如柳葉修長,尾端入鬢,揚起一抹英氣,眸如秋日溪水清澈,仿佛整年的靈氣都覆在了里面,凝出睿智通透。唇角一點笑意都沒有,看起來有冷,但這樣冷淡淡的味道才最迷人!這就是她喜歡的女王調調! 看著看著,阮苓苓突然覺得,女王大人看她的眼神仿佛有點不大對勁? 她們見過嗎? 可惜現場不容她多問,丹璇公主已射來死亡視線。 不管怎么樣吧,架撕了一半,哪有退卻的道理?阮苓苓立刻進入戰(zhàn)爭狀態(tài),微笑看著小郡主:“這冬日寒涼,郡主殿下千萬注意保暖,能穿多少穿多少,能捂多嚴實捂多嚴實,郡主殿下金尊玉貴,可跟外面的糙人不一樣?!?/br> 一句話,說了袖子長的必要性,保護小郡主,同時懟了丹璇公主。 丹璇公主瞪著阮苓苓的視線幾乎燃起了火! 她現在看這個女人就不爽,尤其這女人還跟她穿了同樣顏色的衣服! 阮苓苓衣裙很有層次,從嫣紅到品紅,幾個層次,繡娘手巧,衣服做的貼身,她皮膚又白,穿著別說多好看。丹璇公主呢,紅是正色,做的是喻國特色的硬裙,樣式沒那么飄逸靈動,她膚色還黑,自己一個人的場合,還能拗出成熟女人范,有了對比,立刻不一樣了。 任何時候,顏色的強烈反差碰撞才最吸睛。 丹璇公主出離憤怒,瞪著阮苓苓,手指指著**思:“你知不知道她被火燒了,嗓子要不得,身上有很丑的疤,性子也怪,不出門也沒有朋友,所有靠近她的人都要死?” 她以為阮苓苓會害怕,大景的女人都膽小。 不想阮苓苓笑了,笑得還十分意味深長:“哦,原來你是天師啊?!?/br> 天師? 什么意思?丹璇郡主不明白。阮苓苓指了指白玉,真誠的替她解惑:“你說靠近郡主殿下的人都會死,那郡主身邊伺候的丫鬟下人不早都死完了,這位jiejie難道是鬼?能讓鬼現形的,當然就是捉鬼天師嘍?!?/br> 白玉差點笑出聲來,上前兩步給阮苓苓行了個禮:“阮姑娘莫怕,奴婢不是鬼,您看,奴婢有影子的。” 她這一自證,噗噗噗—— 周圍一片笑聲。 阮苓苓看了眼四下,明白了。 剛剛這里偏僻,沒有人,現在么,一個丹璇公主,一個小郡主,再加上她這個無名小卒,三個女人在杠架,動靜大了可不就得吸引人過來看熱鬧? 丹璇公主最近在京城搞風搞雨,見到小姑娘就欺負,罵的還都是讓小姑娘難以啟齒的街,無往不利,早就驕傲得意的不行了,今天算是被阮苓苓扎了手,非常憤怒,指著阮苓苓鼻子:“你個賤人怎么敢跟我這么說話,我要殺了你!” 阮苓苓十分鎮(zhèn)定:“哦,原來你不是天使,是國師?!?/br> 丹璇公主又不明白了。 阮苓苓小腰站的筆直:“我出身如何,是否做錯了事,自有我家人管教,我大景律法懲戒,你姓裴還是姓趙?你這樣出來,問過你們喻王意思了么?沒問還敢這般狂言,定是認為自己權柄比天大,你們的王都得聽的,這不是國師是什么?” 丹璇公主憤怒:“我不是!” “不是啊,”阮苓苓笑瞇瞇,“那你就更得當心了,冒犯王駕是大罪,你此次回國的路怕是不大好走,勸你小心,別一個不留意,再死在外頭?!?/br> “哈哈哈——” “懟的好!” “干的漂亮!” “叫那沒規(guī)矩的公主再敢得瑟!” 圍觀吃瓜群眾已經笑出了聲。 丹璇公主臉色脹紅,危險瞇眼,盯著阮苓苓:“你們景國不是號稱禮儀之邦?就用這樣的態(tài)度招待貴客?” 阮苓苓非常大方的承認,一點不帶慫:“對,我們大景就是禮儀之邦,來的是貴客,自然奉如上賓,禮遇有加。不知道你們那里怎樣,我們這一般對上門挑釁罵街的,不叫客人,叫找麻煩的。招待惡犬么,如我這般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小姑娘,都知道用打狗棒!” 眾人哄笑。 “沒錯,善客才是客,你這樣的,叫不速之客!” “孔子都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禮儀之邦不背鍋!” “你可快洗洗嘴吧,天天噴那玩意不惡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