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寧娘過來,手里拿著布料,說是洛瑾要成親,她沒什么送的,想給洛瑾縫一件衫子。 洛瑾和寧娘坐去梧桐樹下,一起做著針線活兒。洛瑾的閃躲當然逃不過寧娘,她是過來人,知道這姑娘臉皮薄,也沒有說什么,只當沒看見。 “嫁衣怎么弄?”寧娘問道,“兩日后就要成親,來得及不?早些準備好,也去了心事。” “二哥說在城里定了一件?!甭彖氐溃芟雽⒆约旱念I(lǐng)子拽一拽,遮住那些羞人的痕跡,“我還沒見過?!?/br> “二郎就是心細,什么事都會給你想好了。”寧娘笑著,“你這丫頭倒是的有福的。老實本分,什么事不爭不搶?!?/br> 洛瑾看著寧娘的肚子大了不少,便想著給肚子里的孩子做幾件小衫子?!吧┳?,以后我?guī)湍愕男⊥拮鲆律腊?。?/br> 寧娘笑了,“那敢情好啊,你的針線活兒好,你我強多了?!?/br> 半天后,寧娘有些累便回了老屋。小七這時來了莫家,看樣子有些疲憊,手里提了些東西。 “姑娘,這是公子讓我?guī)н^來的?!毙∑邔そo了洛瑾,“他還說家里要做什么活,你就跟我說。” “小七,你的衣裳怎么了?”洛瑾看著小七的頭發(fā)有些亂,衣裳袖子破了一個洞,像是燒的。 小七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開口道:“姑娘,你說奇怪不奇怪?明明昨晚上下雨,你猜怎么著,后半夜家里竟是起了火?!?/br> 洛瑾一驚,“你說二哥的院子著火了?那素萍嫂子有沒有事?” “嫂子沒事,我當時正好起來去茅廁,就見著伙房里已經(jīng)著了起來。當下叫了嫂子跑了出去。”小七講著當時的兇險,“誰會想到濕漉漉的雨天會著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撲了,大半夜的也叫不來人。” “院子怎么樣?”洛瑾又問,火是從伙房里燒起來的,難道是澡堂里的火沒熄掉?可是也不會在大半夜燒起來呀? 小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想來是跑了半宿,累極了?!盎锓?,主房和一間廂房都燒了。嫂子住的那間沒連著主房,倒是沒事。” “齊先生他們過去了?”洛瑾問道,莫恩庭的院子里只住了小七和素萍,齊先生三人住在相鄰的小院子。 “過去了?!毙∑呋位胃觳玻褒R先生說,這把火像是人為的?!?/br> 洛瑾不明白,誰會跑去莫恩庭的院子放火?素萍待人和善,從不與人紅臉,談不上得罪人。住在那邊的人家也都是些良善的,當初齊先生找院子也是下了心思的。 小七看著不說話的洛瑾,知道自己可能又多說話了,忙道:“您也別擔(dān)心,只不過一處院子,修修會好的。大不了再去尋一間?!?/br> 小七來了以后,家里簡單的活兒也不用洛瑾做了,她昨晚實在太累,就在西廂屋里睡了會兒。 下午,莫振邦早早地回來了,臉上不好看,將驢子拴好,坐在院子里的陰涼地里,一句話不說。 張婆子上前問了句,“怎么今兒這么早就回來了?這又是要準備去外地了?” 莫振邦搖頭,兩只手搭在膝蓋上,悶悶地說了聲:“不去!” 洛瑾端了水過來,送到莫振邦手里。 “那是怎么回事兒?”張婆子搬了凳子坐下問道。 “是東家那邊不想做了?!笨雌饋砟癜畈⒉幌腴_口,“說是糧鋪被人盤了去,把人都潛了回來?!?/br> “什么?”張婆子聲音一尖,“說攆人回來就攆?怎么這么不講道理?” “道理?人家本來就是雇你,你干活人家給銀子。”莫振邦嘆氣,“現(xiàn)在鋪子換了主人,又不是東家說了算的。” “這東家怎么說盤就盤?之前就沒有一點兒風(fēng)吹草動?”張婆子也跟著嘆氣,東家一向信任自己的男人,男人也盡職,事情來的也是突然。 眼看兩日后老二成親,要花不少用項;接下來想讓老三也把親事定下來?,F(xiàn)在莫振邦回了家,這下看來,家里好像拿不出那么多。 莫振邦也不解,“東家也說迫不得已,做了這么些年,名號也打出去了。只說對方一定要盤這鋪子。看樣子對方勢大,東家也沒有辦法?!?/br> 還有兩日成親,為什么家里的事情就多了起來?洛瑾想著回西廂屋拿著被面和里子去老屋,找寧娘一起縫新被子。 這時候,一個村民跑進莫家,叫了聲:“二嬸子,你家果園出事了?!?/br> 莫振邦站起來,“怎么了?” 那村民喘了口氣,“二叔,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干的,你家園子西頭的桃樹被砍了大片!” 莫振邦快步出了院門,“我得去看看?!?/br> 張婆子邁開步子追了上去,那些樹可是她一點點看著長起來的,聽村民這么一說,顧不得眼前發(fā)黑,只想去抓著那作惡的人狠狠收拾一頓。 洛瑾見著張婆子出去,忍著身上的不適,連忙也跟了上去。 去了果園西頭,地上已是一片狼藉,大片的桃樹被生生砍斷,枝葉果實落了一地,讓人好不心疼。精心培育了十幾年的果樹,現(xiàn)在頹然的倒在地上。 “這是哪個天殺的干的!”張婆子嚎了一聲,癱在濕漉漉的地上,手里攥著桃樹枝,心疼的眼淚直掉。 莫振邦皺著眉,在一片倒下的桃樹間穿梭,心里也是疼得慌,滿是老繭的手從地上撿起一個半熟的桃子,眼里盡是可惜。 桃園是莫家一年中進項最多的地方。桃子換了銀錢回來,可以修繕一下兩間廂屋,到時候再添置幾樣家什,為兩個兒子娶媳婦兒?,F(xiàn)在卻變成了這樣? “報官!”張婆子臉上抖著,一雙小眼冒著仇恨,“把人抓起來,讓他賠!” 莫振邦嘆氣,報官有什么用?人哪是那么容易就找得出的?這些樹是他親手栽的,他心里比誰都難受,“回家拿個筐來,把這些桃子摘下來,沒熟的只能賤賣了?!?/br> 一旁的張婆子任洛瑾怎么拉她,就是不起來,坐在地里罵著。莫家沒有得罪過人,是誰下這么大的狠手,這是想斷了莫家的生計呀! 第88章 亂子 小七從莫家拿來兩個筐子,幫著將掉在地上的桃子撿進去。莫振邦蹲在地頭,皺眉看著已經(jīng)開始發(fā)蔫兒的桃樹。這些為家里帶來進項的樹,最后竟是成了一堆燒飯的柴火嗎? 張婆子只覺得氣不順,胸口憋悶得厲害,被洛瑾扶去了棚子坐下。棚子里也沒有幸免,被褥被扔去了外面的地里,上面潑了水,沾了泥。 “這是誰跟咱家這么大的仇?”張婆子垂著自己的胸口,“這么做就是傷天理??!不給人留活路了嗎?” “婆婆,我扶您回去吧!”洛瑾勸道,“等著大伯他們回來,再一起想想辦法。” “我心疼呀!”張婆子望向那一片倒下的樹,“當年我和你公公廢了多少心,才栽活了這些樹?當初就是指望著這些樹,給他們?nèi)值苋⑾眿D兒,供老二念書的?!?/br> 能這么恨莫家的會是誰?洛瑾不免想起了后山,如果真是薛予章,那就麻煩了,自己當日傷了他,他沒死,定是會回來報復(fù)。莫家在明他在暗,要怎么辦才好? “長了這么多年,這些樹都有靈氣了。”張婆子抹了一把眼淚,“有什么事兒不能沖著人來嗎?暗地里搞這些,就是想讓人心碎?” “婆婆,別難過了。”洛瑾不太會說話,走到地里,想把臟的不行的被子收起來。觸手上去,一片濕黏,被子吸了水,重的不行。 “別弄了,被子成了那樣,也就毀了。”張婆子說話有氣無力,她現(xiàn)在心里難受的緊,“這個人真是狠心,連床被子都不給留。” 想著昨夜還和莫恩庭一起蓋著的被子,現(xiàn)在卻躺在泥地上,成了一堆廢布,洛瑾也嘆了口氣。 這時,果園里跑來了莫大郎和莫三郎,他們應(yīng)該是回家后聽到了這邊的消息,趕了過來。 兩個堂堂男兒看著一地的桃樹,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年到頭精心打理,地里連一根雜草都不留,春天施肥,修枝…… 莫三郎默默地走過去,和小七一起,將掉在地上的桃子撿起來。莫大郎性子直,當場氣得不行,可是又無可奈何,他們沒有抓到做這些事的人。 抬了滿滿三大筐桃子,莫家的人誰都不說話。找了繩子把筐子綁實在板車上,拉回了莫家。 回到家里,院門外站著幾個人,見了莫振邦笑著跑過來,“莫叔,你家定的家什送來了,一共五兩銀子?!?/br> “還虧你們送過來?!蹦癜畛冻鲂θ?,看著放在院門外的一個木櫥,那是他給莫恩庭成親添置的?!叭ノ堇镒?!” “不了,天晚了,還有活兒,要回去?!眮砣诵α诵Α?/br> 莫振邦點頭哦了聲,回頭對張婆子道:“裝些果子讓人家?guī)е?。我回去拿銀子?!?/br> 送家什的人走了,莫家?guī)讉€男人去了正屋,女人們留在院子里,撿分桃子。熟透的好果子分開裝,一般的就裝另一處,而那些掉在地上有了傷痕的,便拾去了盆子里。 “二郎媳婦兒,你把這一盆給你三嬸子家送去吧?!睆埰抛幼谝慌裕恢倍⒅欢烟易?,仍是一臉的心疼,“就說讓她撿著好的吃,不好的就扔掉。” 洛瑾嗯了聲,端起盆子出了門。三嬸子家在村口,洛瑾走到一半,碰上了下學(xué)回來的莫恩庭。 “要去哪里?”莫恩庭自己接過盆子,將手里的書和一個包袱遞給了洛瑾,“不是讓你在家歇著嗎?”他臉上笑著。 “二哥,小七說在縣城的屋子著火了?”洛瑾問道,為什么莫恩庭總是一副沒事兒的樣子,是不想自己擔(dān)心嗎? “小七這嘴就是欠抽?!蹦魍サ懒寺?,“你別擔(dān)心,就是伙房里失了火?!?/br> 可是小七明明說過那是人為的。洛瑾也沒再問,左右她什么也幫不上,就不要再繼續(xù)添亂,跟著莫恩庭去了三嬸子家。 往家走的路上,洛瑾開口,“二哥,家里的桃樹被人砍了。” 莫恩庭停住腳步,他眉頭一皺,“桃樹?” “還有,糧鋪的東家也不做了,公公回來了。”洛瑾又道,不由覺得害怕,“二哥,是不是姓薛的回來了?” “別瞎想,先回家看看?!蹦魍ネ白咧?,走的不快,像在想著什么。 撿好了果子,好的兩筐搬去了車上綁好,剩下些有傷的,就送去村里分了人。 晚上,一家人聚齊了,吃了一頓沒滋沒味各懷心事的晚飯。沒有一個人不覺得心疼,就連小小年紀的大峪都不再鬧騰,安安靜靜的。 “今兒晚上,老大和老三,你們兩個都到果園里看著。”莫振邦說道,“等白日里,我就過去看。我就不信,人在那里,他們還敢胡來?” 兩個兒子應(yīng)聲點頭,心里也憋著一肚子氣。 “老二,你還是安心念書,家里的事你別cao心?!蹦癜钣值?,“兩日后,你成親,到時候告一日假?!?/br> 莫恩庭沒說話,家里現(xiàn)在這樣,他哪還有心思成親?只是不成親又對洛瑾不公平,覺得虧欠她,讓她受委屈。 “就這樣,你們也都回去吧?!蹦癜钣X得有些累,揉了揉額頭,“明日還有送酒的過來?!?/br> 回了西廂屋,莫恩庭拿起一本書,卻怎么也看不下,一直看著燈火。 “二哥。”洛瑾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要不,親事拖一拖吧?” 莫恩庭拉過洛瑾道自己眼前,手撫上她的發(fā),“你不覺得委屈?明明說好的成親?!?/br> “我不委屈?!甭彖?,“以前二哥做了很多,家里也為我做了很多。這時候家里這么多事,成親晚幾天也沒什么?” “傻丫頭,可是我覺得虧欠你?!蹦魍バ奶勐彖澳阋郧斑^得不好,總是患得患失的,對著什么都防備,我知道你是害怕失去?!?/br> “二哥以后會越來越好的,而我也不想一直膽小?!甭彖f道,一直以來都是他護著她,她什么也沒為他做過,將來自己一直懦弱膽小,鐵定會拖累莫恩庭。她不要,她要他沒有后顧之憂,她要像姑姑那樣,做個懂事的妻子。 “洛瑾不是膽小?!蹦魍⑷藬堖M懷里,手指輕輕捏著那只柔若無骨的小手,“你只是讓人心疼,明明無依無靠,卻還倔強的想離開這里,你是勇敢的?!?/br> 洛瑾環(huán)上莫恩庭的腰,臉埋在他的胸口,這個人給了她從來沒有的安定感,只要被他抱著,什么煩惱憂愁,全部都會不見。 “二哥,我怕是姓薛的回來了,一定是他干的。”洛瑾說出自己的擔(dān)憂,“莫家除了他沒有別的仇家?!?/br> “這些事我來處理。”莫恩庭捏捏洛瑾的鼻子,“給你看一樣?xùn)|西?!?/br> 洛瑾看著莫恩庭打開矮桌上的包袱,一片大紅色露了出來,光彩奪目。 “嫁衣?”洛瑾心中歡喜,手摸上那滑滑的衣料,這是她心愛的男人給她的,是對她一生一世的承諾,“真好看!” 莫恩庭將嫁衣抖開,小小的里間被映的紅彤彤的,他往洛瑾身上比了比,“你穿上一定很好看?!?/br> 洛瑾接過去,手指描著上面的刺繡,嘴角不覺得上揚,“繡的真好,比我繡的好看?!?/br> “你以后繡花的衣裳不用再穿在別人的身上,我要讓別人來繡花給你穿?!彼噙^,所以剩下的人生他會好好待她。“不過,你可以為我做衣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