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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余污在線閱讀 - 第203節(jié)

第203節(jié)

    慕容辰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半晌咬牙道:“慕容夢澤,孤當(dāng)真是……白信了你!白寵了你!你到最后,竟這樣幫著他!?!”

    “我從來沒想過要幫任何人?!蹦饺輭魸傻?,“我只做對得起我自己,也對得起重華的事。”

    慕容辰仰頭哈地一聲嗤笑:“對得起你自己?對得起重華?”眼神陡地兇狠如食腐之鷲,“慕容夢澤,你幫著旁戚對付你親兄長,你對得起你自己?你食君俸祿,受君器重,卻與外人逼宮主君,你對得起重華?”

    嘩地拂袖,黑金衣袍獵獵招張:“天大的笑話!”

    夢澤平靜道:“辰哥,若非你太過決絕,我又何至于此。自你繼位以來,你一直想著排除異己,絕滅懦夫與小人。但是怎么可能?只要是條命,哪怕是牲畜,都會有自己的私心私欲,自己的萬千念頭……”

    慕容辰怒道:“但那是錯的?。 ?/br>
    “我沒說那是對的。”夢澤沉和地望著他,“軟弱、爭斗、貪婪、嫉妒,這些怎么可能會是對的?只是你我永遠也無法改變他人之念,也永遠無法絕去人之本性。你與其想著怎么樣讓那些各懷私欲的群臣都對你俯首帖耳,不如想著你自己怎樣做好賢君良王,去引著他們往更敞亮的路上走,而不是指望著所有人都變成傀儡泥塑,不聽你話你就一顆丹藥喂下去。辰哥,憐哥從前對我說過的一句話沒有錯,當(dāng)整個重華只剩下一個聲音的時候,那才是這個邦國的末路?!?/br>
    “從前?”慕容辰冷笑道,“這么說,你果然是兩面三刀,一邊在替我做事,一邊又與慕容憐為謀……慕容夢澤,作為重華三君子之一,你便是這樣無愧于心的?”

    夢澤沉默一會兒,她原本似乎是厭倦于爭辯,不愿與慕容辰細究此節(jié),但在慕容辰的咄咄相逼下,她最終還是抬眼說道:“作為重華的人,我不能再看你這樣一錯再錯。我也不忍心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與傷及你的手足同袍,你的忠臣與戰(zhàn)將?!?/br>
    “多年之前,你把傀儡丸投在墨大哥的杯盞里,讓他成為隨時等你喚醒的殺人利器。再后來,你又設(shè)計讓顧茫走上叛國之路,成為你的密探,你找出一個令他無法拒絕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讓他別無選擇地為你搜羅情報,為你鋪路?!?/br>
    慕容夢澤的聲音不響,但金殿內(nèi)每個人都在聆神而聽。

    有人聽到這里,不由地驚道:“顧茫是密探?他、他難道不是叛賊……”

    慕容夢澤道:“他不是?!?/br>
    “這……”

    “鳳鳴山一役,只是君上為了給自己萃選出一位能夠忍辱負重的探子。為了得到這個探子,君上以江夜雪的秘法將陸展星暫時控制,令他鑄成斬殺來使,陣前失德的大錯?!?/br>
    “陸展星當(dāng)年是被控制的?!”

    “不錯。”慕容夢澤繼續(xù)道,“被煉化不完全的珍瓏棋子所控。陸展星含冤入獄后,顧茫被逼入絕境,而君上便在此刻給了他密令,讓他前往燎國詐降,成為埋伏在燎國的探子,不斷地向重華提供諜報與黑魔秘術(shù)?!?/br>
    這實在是太令人驚愕了,若是平時有誰對滿朝貴胄說這番話,只會被嘲作瘋子,可是金鑾殿上剛經(jīng)過一番劫難,死的死,傷的傷,魔獸凈塵仍在頂空盤旋嘶吼,只因有吞天之鯨的護佑,它才一時不敢上前。

    所以這時候,夢澤的內(nèi)容雖然匪夷所思,可他們卻沒有不信。

    慕容辰則于王座之上,他武力并不及在場諸位,凈塵亦被隔絕于殿外,一時無法阻止夢澤之言,只能惻側(cè)盯著她,似乎在思忖當(dāng)如何使她的言語不堪一擊,又似乎只是在想應(yīng)當(dāng)如何將她撕成碎片拆做殘渣。

    他曾是那么信任她……唯一的,他自認為可以放心的親人,他的親meimei……

    最后將他的罪行悉數(shù)收羅,和盤托出的人,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最后竟會是她?。?!

    慕容辰不禁冷笑起來。

    有人揚聲道:“可既是這樣,顧茫也是助紂為虐!他幫著君……幫著慕容辰搜羅黑魔禁術(shù),為的是什么好處?是許他回來升官發(fā)財,還是許他無數(shù)金銀財寶?”

    墨熄被觸怒了,厲聲道:“他為的是七萬座碑和一個清平世道。什么升官發(fā)財金銀財寶,顧?;貋硪呀?jīng)那么久了,他過的是什么日子難道你不知道?!”

    “……”

    夢澤見墨熄震怒,抬手攔住他,輕輕搖了搖頭,說:“當(dāng)年君上勸顧茫入燎,并未告訴顧茫自己真正的目的。顧茫領(lǐng)命之后,以為是君上是一心為了應(yīng)對燎國,為了知己知彼,研究破解之道,所以才一直為重華傳遞著情報。他自然知道自己是受了利用,但他當(dāng)時并未想過君上私心至此?!?/br>
    那人道:“所以……顧茫根本不知道慕容辰是為了將黑魔咒據(jù)為己用,甚至用黑魔咒控制群臣之心?”

    “是。他并不知情?!?/br>
    然而這個時候,慕容憐卻忽然說了句。

    “不,這一節(jié)夢澤你說錯了。君上想用黑魔法術(shù)害自己的臣民……這件事,顧茫只是一開始不知道而已,到后來,他其實是完全知情的?!?/br>
    墨熄聞言長眉蹙壓:“如何可能?他若知道,早會與重華通風(fēng)報信?!?/br>
    慕容憐卻搖了搖頭:“他無法報信。報信也阻止不了什么,反而會白白捐了君上對他的信任。但他確實很早就知情了。

    頓了頓,他在一眾驚愕的目光中,對墨熄慢慢說道:“火球兒,早在洞庭水戰(zhàn),顧茫刺殺你之前,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們這位君上的真正野心。帝國的神壇猛獸,不是個一直被利用的傻子。”

    第182章 茫的安排

    “帝國的神壇猛獸, 不是個一直被利用的傻子?!?/br>
    夢澤聽到此處,低低啊了一聲, 吃驚道:“他在洞庭水戰(zhàn)的時候就知道了?”

    “是。”

    “那, 那難道……難道他當(dāng)時刺傷墨大哥, 又不阻我將重傷的他帶走,是刻意為了讓我發(fā)現(xiàn)墨大哥的靈核已經(jīng)被傀儡丹所侵蝕?”

    慕容憐點頭道:“多半如此?!?/br>
    夢澤喃喃:“我當(dāng)時正是因為要給墨大哥療靈核之傷,所以才能夠覺察到墨大哥中了傀儡丹,于是便用盡方法將它剝離了,但我沒有把這件事稟奏給君上,我心中覺得蹊蹺,后來幾經(jīng)查探,我才知道是君上密謀所為……”

    她轉(zhuǎn)頭瞧著此刻渾然不知所謂的顧茫, 臉色微白:“原來那時候, 你……你竟是故意的……”

    顧茫聽到她說自己,懵懵的:“什么?什么故意的?”

    墨熄搖頭道:“不可能。我曾讀過顧茫與君上的書信,五年來他一直在與君上傳遞情報, 他若是知情,又為何會愿意繼續(xù)為君上獻上黑魔咒語?”

    “那火球兒你有沒有覺得, 顧茫前期給君上的書信里附著大量關(guān)于燎國黑魔咒的施展秘訣。而到了后期, 卻常常只提供軍情與國情的密報, 卻極少談?wù)摵谀еg(shù)?”

    “……”

    慕容憐這樣一講, 墨熄回想當(dāng)時看的那些書信,竟果真如此。

    慕容憐道:“顧茫很清楚,如果自己暴露了, 慕容辰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滅口,或者直接將他這枚棋子放棄,然后令找他人繼續(xù)前往燎國搜羅秘術(shù)。所以他盡管已知道慕容辰是個怎么樣的人,卻還一直隱忍著,按往常那樣給君上修書寫信?!?/br>
    “只是打那之后,他就很注意,他給君上的信極少談及黑魔之術(shù),就算談了,也只寫一些看似很機密,其實派不上太大用場的東西?!?/br>
    墨熄:“……你又怎么會知道的這么清楚?”

    慕容憐往煙袋里填入煙絲,點著了,湊進唇邊抽了一口,在呼出的淡青色煙霧之中,他沉聲道:“因為這些話,是顧茫親口對我說的。”

    墨熄臉色驟變,“什么時候……”

    “在他被作為議和禮送回城的前一天。”

    “!”

    慕容憐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慢慢地說道:“……不用太驚訝,君上曾經(jīng)把處置顧茫一事交由我掌管。所以在他回城前一天,我就自己出了城去,我私下里見過他?!?/br>
    “在他返程途中?”

    “在他返程途中,就在鳧水邊上。”

    “……”

    “人人都以為,顧茫是被燎國挖空了所有的記憶,打碎了靈核,又抽空了兩魄,所以才變成當(dāng)時那個鬼樣子?!蹦饺輵z頓了頓,“其實不是的。”

    “燎國確實為了防止顧茫泄密,摧毀了他的神識,但他們并沒有毀掉那些與燎國機密無關(guān)的記憶。所以,其一,顧茫的所有記憶不是燎國毀去的。”

    群臣悚然:“什么?!”

    “竟不是燎國?!”

    “不錯。其二,都說顧茫的那兩魄是被燎國抽走的,這一點也是假的。顧茫的魂魄不是被任何人抽走,而是被他自己拿出來挪做了它用。是他自行捐出,與燎國沒有任何干系?!?/br>
    這句話比前一句還要令人震愕,若說前一句只是漣漪,這一句卻成了巨浪。

    墨熄后退一步,本就淡薄的嘴唇更是血色全無:“怎么……可能?他這是為什么……”

    “他是為什么這么做,君上應(yīng)當(dāng)是最清楚了的。”慕容憐瞥了慕容辰一眼,“先別說這個了,我們還有第三件事要談——”

    “其三,顧茫最終的記憶喪失地是在鳧水之畔,他所有回憶的抹去,其實全都是拜我們這位重華國君所賜!”

    慕容辰目光如鷲:“慕容憐,你要妖言惑眾到什么時候?!”

    慕容憐淡道:“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你之前想要暗殺我,也是這個緣故。沒有辦法,誰讓當(dāng)年被你派去賜他忘憂散的人……”

    慕容憐頓了頓,抬起桃花眼道:“就是我呢。”

    慕容辰:“……”

    “我一直視顧茫為眼中釘rou中刺,知他叛國之后,倍感恥辱,認為他給望舒府蒙羞,恨不能得而誅之。當(dāng)時君上看出了我的心態(tài),秘密召我來到殿前,告訴我——顧茫其實并不是叛國,而是個密探。”

    夢澤輕聲道:“你知道了他的密探身份,又為何還會這般恨他?”

    “哪兒有這么簡單?!蹦饺輵z冷笑道,“君上告訴我,顧茫當(dāng)年是以密探身份出去的,但臥底臥到了一半,顧茫提出一個要求,希望功成回國之后,讓君上助他成為望舒府之主?!?/br>
    “……顧茫斷不會提這樣的價碼。”

    “但我當(dāng)時怎么知道?!蹦饺輵z翻了個白眼,“君上抓準(zhǔn)了我的戒心,便對我說,他并沒有答應(yīng)顧茫的這個條件。顧茫取我而代之的要求被君上拒絕,心生怨恨,最后假叛成了真叛,后來一直在替燎國賣命,以此報復(fù)重華。”

    重華是個人都知道慕容憐從前將顧茫欺負得很慘,君上編造謊言,說顧茫心生歹意,想要借著邀功的機會將昔日之主拉下馬,這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情。

    而作為望舒府的當(dāng)家,慕容憐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是什么心境?

    慕容憐道:“我聽聞此事,自是憤怒。但又覺得蹊蹺,既然顧茫已成了真叛國,燎國又為何要把他作為議和禮送回來?”

    墨熄看了君上一眼,問慕容憐道:“他怎么說?!?/br>
    “滴水不漏。說是他容不得顧茫如此行徑,于是秘密修書給了燎國的主君,告訴燎君顧茫原本赴燎時的身份,并說顧茫曾經(jīng)竊取了諸多燎國機密獻與重華。燎國遂覺得此人兩面三刀,心術(shù)極其不正,不可繼續(xù)留用,所以將他送回?!?/br>
    慕容憐又抽了一口浮生若夢,接著說道:“慕容辰當(dāng)時告訴我,顧茫是個貪生怕死之徒,燎國還未動手抓他時,他便已經(jīng)感知到了他們的意圖。為求自保,顧茫曾修書給君上,說自己已經(jīng)摸清了燎國孕煉血魔獸的密室,并且在里面看到了血魔獸的幼獸。他愿以魂魄之力將它的力量封印,秘密帶回獻于君前,只望能饒其不死?!?/br>
    “我當(dāng)時完全信了他的話,對顧茫厭棄到了極致。氣憤之下,我質(zhì)問君上,難道我們就要這樣答應(yīng)這個叛賊的要求?”

    “君上答我說,顧茫受過了黑魔重淬,若是貿(mào)然殺死,不知會化作什么前所未見的妖邪,斷不可以如此而為之。所以他確實是答應(yīng)了顧茫的提議,而他要我做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他要我趁著押送顧茫的列隊還未進城,前去密見此人,要他交出封印了血魔獸力量的魂盒。”

    墨熄問:“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他給了我一顆藥丸,說顧茫出身貧寒而至高位,可知其生性何其狡詐。雖顧及黑魔異變,不能將他殺害,但若是由著他神智清明,他定會與身邊之人……獄卒、看守,等等,設(shè)法造謠。以顧茫的口舌,什么都可能造的出來,所以一定要讓他神識盡毀,記憶全失——這顆藥丸就是為此而煉的。他令我得到顧茫獻上的血魔獸魂盒后,就立刻把丹藥給他服下?!?/br>
    墨熄聽著,指尖深陷入掌,隨著過往的件件真相浮出水面,君上曾經(jīng)吐出的蛛絲脈絡(luò)清晰可見,猶如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將他們籠在中間。

    墨熄低聲道:“可你見到顧茫之后,顧茫不曾告知你真相么……”

    “他確實說了幾句。讓我不要太過相信君上之類的。但你覺得我那時候會信誰?”

    “……”

    “更何況,我當(dāng)時見到顧茫的時候,許是負責(zé)押送他的看守對他動了私刑,他的神智很模糊,胸口有一道新鮮的傷疤,還在往外淌著血,他根本沒有力氣和我說太多的話,就已昏了過去?!?/br>
    慕容憐頓了頓,繼續(xù)道:“不過當(dāng)時確實有一件事令我覺得蹊蹺,那就是他除了把封印著血魔獸力量的魂盒給我,還給了我另外一件東西,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保存好,然后找機會銷毀掉,且此事絕不能讓君上知曉?!?/br>
    慕容夢澤問道:“他給了你什么?”

    慕容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瞧向高座之上的慕容辰。

    “君上,你煞費苦心地讓墨熄從大澤城再給你帶來一片血魔獸殘魂,才能煉出你這只長著鳥嘴狗身的怪物,想必是顧茫當(dāng)年獻給你的血魔獸力量魂盒,你打了這么多年還沒打開吧?”

    他說著,嗤笑道:“知道你為何打不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