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沒有, 事情越來越多, 最初計劃時候自以為把困難都想清楚了,真做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得太簡單了?!?/br> 余笑的話說的真心實意,一開始想得那個女性職業(yè)培訓中心只不過是她看見了那些女人的現(xiàn)狀之后想要做點事情,婚姻的失敗和這些年經歷的挫折讓她能夠對她們的困境感同身受, 讓她懷著某種稚嫩的希望想要去做些什么。 但是, 隨著事情的不斷發(fā)展,那個職業(yè)培訓中心已經成了她必須要去完成的事業(yè)。 回來的飛機上,余笑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個職業(yè)中心不是她要為別人做的一件事,而是她自己的前程所系、利益所牽、信念所在,那是她的東西。 說起一個項目的具體流程, 褚年的頭微微抬起了一點兒,這可是他擅長的方面了: “就你這樣,真正才工作了多久?如果不是借了我的皮子,你連現(xiàn)在的順利都不可能有。再說了, 就你的腦子, 要是什么都讓你想明白了, 那多少干了多年市場的不得跳樓?” 余笑對這個話表示認可, 她在工作的時候明顯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心理素質不夠過硬, 工作彈性也不夠,至于經驗的缺乏那更是逼著她熬夜學習的短板。 “所以我打算之后一段時間全心全意撲在工作上,至少在這個項目徹底落實之前,我們基本不可能換回來?!?/br> “為什么?” “我忙,沒時間,我也不放心現(xiàn)在換回來,把這個項目交給你?!?/br> 褚年很輕蔑地“嘁”了一聲:“說到底你就是不想換回來?!?/br> “我說我想換回來,那就是真的想,我需要騙你么?褚年,就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我要是不想換根本不需要騙你。” 抽出一把椅子坐在客廳里,余笑看著褚年。 她的變化真的很大。 短短的時間里,褚年清晰地感受到了余笑與之前的不同,不僅僅是把本屬于他的皮子曬黑了。 她變得自信,不僅僅是因為成了“褚年”占盡優(yōu)勢自信,而是她的腦子清楚了。 理智才會讓人剛好自信又恰好謙卑。 同時,褚年也察覺到余笑看自己的眼神不再從前那樣藏著恨,好像一些東西確實被她給扔掉了。 他不喜歡這樣的余笑,沒人會喜歡一個占盡優(yōu)勢又會理智思考的談判對手。 “好呀。”褚年說,“換回來沒問題,先換回來我們再談別的。” 余笑的嘴角掛著輕輕的弧度,透過她再熟悉不過的皮囊,她也能看到自己的丈夫。 七年來,他嘴里喊過“寶貝”,喊過“笑笑”,喊過“老婆”,現(xiàn)在他什么都不喊了,余笑覺得他終于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真正的人了,就像他在商場上遇到的對手一樣。 這讓余笑有種異樣的新奇,她說: “我說了,我換回來的前提,第一是你把孩子打掉,第二讓我把現(xiàn)在的項目做完?!?/br> “那沒得談?!瘪夷昴闷鹆艘桓S瓜啃了起來,“我打了孩子,什么籌碼都沒了,你說讓我相信你……余笑,你跟我說,你要是我的話,你會信嗎?” 余笑想了想,輕聲回答說: “我過去不就是選擇了相信你嗎?還一點點把籌碼都給了你?!?/br> 褚年:“所以我出軌了呀?!?/br> 余笑:“……” 半分鐘后,她說:“你說的有道理?!?/br> 這次是褚年差點被黃瓜嗆到。 余笑并沒有生氣,這讓他有些驚訝,也有些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會了的心虛。 “既然你想要籌碼,我給你。”余笑站起來,從公文包里拿出了紙筆,十分鐘后,一張薄紙被拍在了褚年的面前。 一張《離婚協(xié)議書》 上面寫著褚年和余笑兩個人的個人信息,下面跟著離婚協(xié)議的具體內容: 目前共同居住的房屋屬于褚年婚前財產,離婚后歸余笑所有,余笑作為嫁妝的車歸余笑所有,全部家電和首飾、名表,歸余笑所有,兩人現(xiàn)金存款共計xx萬元,全部歸余笑所有。 下面簽了一個字:“余笑”。 “要是我騙了你,我不肯換回來,你就在上面簽上你自己的名字,所有的就都是你的?!?/br> 手指撫過那個簽名,褚年冷笑了一下:“你簽了余笑的名字,到時候沒換回來,咱們做字跡鑒定,這協(xié)議有用嗎?” 余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又低下頭,沒一會兒,一張一模一樣的協(xié)議又被拍到了褚年的面前。 這次簽了的名字是“褚年”。 除了原本的條款之外,還寫了“褚年”三年內的全部收益扣除生活開支都轉給“余笑”。 “這下夠了么?” 慢慢啃了一口黃瓜,褚年很堅決地搖了搖頭,他說: “不行?!?/br> 黃瓜碎末兒伴著他的嘴型差點噴出來。 他咽下了黃瓜接著說: “余笑,實話實說,整個的這個家里,最值錢的就是‘褚年’,三十歲不到的池新建設項目副經理,年輕有為長得帥,前途遠大事業(yè)光明,別說只是區(qū)區(qū)這套房子,你換成京城二環(huán)內的我都得考慮考慮,更不用說這房子本來就該是我的,你也不過是霸占了最要緊的,其余的零碎打發(fā)我罷了,你說我為什么要答應你的條件?” “那我們是又沒得談了?”余笑收起紙筆,身上的t恤隨著她的動作勾勒他的肩背線條。 “不,有的談,只要你讓這個計分器漲一分,一分兒就行,我立刻去打了孩子,跟你簽離婚合同?!?/br> 看一眼那個計分器,余笑搖了搖頭: “褚年,這個計分器是要感情的,我對你什么感情都沒有了,怎么給你分數(shù)?” 聽完余笑的話,褚年抱緊了肚子: “你變成離婚的男人還能說是回歸單身,該有的都有了,我現(xiàn)在是個女的,我要是離婚了,那就是個被拋棄的還沒有事業(yè)的女人。” 余笑慢慢站了起來,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她輕笑了一聲說: “褚年,你還真是什么都明明白白的,可就是這么明白的你,不僅背叛了婚姻出軌,還想離婚,想讓我落到你自己避之無恐不及的境地里。” 剛剛還滿肚子算計的褚年張了張嘴,幾秒鐘之后才說:“其實我當時沒想的這么明白,真的,就是被沖昏了頭腦。仔細想想其實我也不會……” “你現(xiàn)在這些話說了已經沒用了?!?/br> 余笑對褚年的再次解釋毫不在意了,她的眼睛看向了褚年的肚子,或者說她自己原來身體的肚子。 在那里,有個小小的生命在孕育。 是她曾經滿心期盼的孩子,卻也有著讓她憎惡至極的褚家基因,還有勢必給自己牽扯無限麻煩的血親們。 “你現(xiàn)在懷孕差不多十周,如果想要做手術流產已經是最后的機會,懷孕到底是一件多么危險的事情,你明白么? 你拿孩子做籌碼我已經毫不意外了,但是褚年,你問問你自己,你能好好生下來一個孩子,把ta撫養(yǎng)長大嗎?就你父母的那種狀態(tài),還有你自己對家庭毫無責任心的態(tài)度,你覺得你們三個人加起來有多少好東西能夠傳給后代?” 褚年摸著小肚子,雖然在余笑面前這么做有點奇怪,可他還是摸了一圈兒又一圈兒,臉上的表情其實在余笑說起他自己那對爹媽的時候就已經僵住了。 “你要是覺得不舍得,現(xiàn)在就讓計分器給你一分,有了這一分我立刻就不要這個孩子了,你不給這一分,這個孩子我就得繼續(xù)懷,繼續(xù)生,是,生孩子疼我知道,可疼也疼的是你的身體啊,我怕什么?有本事你一輩子不換回來,你換回來,這身體不還是你的?” 余笑覺得自己面對褚年的時候就是在逐步提高自己對“無恥”兩個字的耐受程度,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一指下面說: “你還記得吧,你這兒被我扎死口了,你爸媽還以為你喜歡的是男人,褚年,你把孩子打了,我解了這個口兒,跟你爸媽解釋你不是喜歡男人的,我們各自放過對方的身體,行不行?” 當然不行。 褚年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是一個要溺死的人抓了一塊浮木說什么也不肯松手。 “我說了,你給我一分,我把孩子打了?!?/br> 兩人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或者該說這本來就不是一場平等的談判,所以在不平等的基礎上,他們兩個一次一次地纏斗卻沒有結果。 略有些煩躁地在房間里走了兩步,余笑說: “褚年,你一定要堅持生下這個孩子,你以為吃虧的是我嗎?我要是一直扛著不換回來直到你分娩,就是你去受著苦給我生了個孩子!” 褚年老神在在繼續(xù)啃黃瓜,毫不在乎地說: “那不是挺好嗎?” 余笑無話可說。 褚年越是這樣,她越發(fā)覺得自己沒辦法和褚年換回來了,自私無恥和不計后果地抓緊利益幾乎是刻在了這個男人骨子里的。 就在她要走的時候,褚年突然叫住了她說: “你管管我媽和你媽,我現(xiàn)在要是沒有半生不熟的雞蛋就根本吃不下飯,她們兩個還輪著來折騰我,就不讓我吃,還說什么細菌感染,吃燒烤還致癌呢,也沒看幾個燒烤攤兒倒閉呀?怎么到我這想吃個雞蛋就這么難呢?” 余笑的回答是掏出了手機打開了網(wǎng)購網(wǎng)站,嘴里說: “給你買點進口的無菌蛋吧?!?/br> 居然還有無菌蛋? 褚年的臉上一下子亮了起來。 余笑離開之后,褚年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都說生孩子難,我覺得習慣了也還行,想想也是,全世界幾十億人口,不都是女的生出來的嗎?也沒聽誰說因為受不了懷孕的折騰就不生了,對吧,孩子?你看著,等你爸吃飽了,肯定把你養(yǎng)得壯得像頭牛?!?/br> 看一眼計分器上的“0”,褚年在心里嘆了一聲。 加加減減,余笑心里估計是個負分啊,他還是得在余笑不在的時候試試自己能不能刷滿了100,不試一次他也不甘心啊。 樓下車庫,余笑坐在車里,她真的不想要那個孩子,可要立刻換回來她又做不到,在這樣的死局里,還有褚年在那不知死活地蹦跶,既然他執(zhí)意要生…… 余笑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mama: “媽,褚年懷孕了之后什么都不懂,麻煩您多照顧一下,雞蛋的事兒你別管了,我給他弄了進口的無菌蛋……他該建檔產檢了,我下個周陪他去?!?/br> 打完這個電話,余笑仰頭在后座上深吸了一口氣,現(xiàn)在跟這些事情相比,她真的更喜歡工作的氛圍,哪怕是在太陽底下半天半天地做調研。 她卻不知道,她媽跟她打完了電話之后又打電話給了褚年: “笑笑啊,褚年跟我說不讓我管你吃雞蛋了,有什么無菌蛋?!?/br> 余笑的效率居然這么高? 褚年吃著西紅柿說:“是啊,媽,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 “哎呀,你懂什么,要是說無菌就無菌了,那哪來的什么假冒偽劣產品呀?細菌的事情,他們那些人能說清楚嗎?” 短短幾句話的時間,褚年已經感覺到他所期盼的“雞蛋自由”又一次離他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