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年笑著跟對方點點頭就算是打招呼了，然后繼續(xù)去看電腦屏幕。

    各種文件和文件夾都堆在了電腦的桌面上，在池新建設(shè)工作了三年的褚年實在是難以忍受如此混亂的文件管理模式，為了以后工作方便，也為了能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褚年正在用excel梳理文件的排布和順序。

    他整理的很認(rèn)真，要是劉助理沒有從設(shè)計臺那邊走過來和他說話就更好了。

    上午十點半，之前和設(shè)計師預(yù)約好的第一批顧客來了設(shè)計室，劉助理領(lǐng)著他們進(jìn)了會客室，隨口說道：

    “余笑，幫忙倒杯水。”

    褚年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來，紙杯挺好找，她接了幾杯溫水送了進(jìn)去。

    過了一會兒，劉助理又說：

    “余笑，端兩杯茶進(jìn)來?！?/br>
    茶包在哪褚年不知道，只能求助韓大姐，韓大姐找出茶包，忙著回去做今天下午要用的合同了。

    褚年端著茶進(jìn)去，看見劉助理正跟幾個顧客相談甚歡，好像聊到了昨晚的球賽。

    端水換茶，褚年以為沒自己什么事兒了，繼續(xù)整理文件，卻沒想到自己這一天的“勞累”其實剛剛開始。

    “余笑，進(jìn)來倒水。”

    “余笑，水喝完了?！?/br>
    “余笑，進(jìn)來一下，茶杯收拾一下?！?/br>
    “余笑……”

    到了中午十二點，褚年已經(jīng)起來了□□次，趕在午休之前，客人終于走了，劉助理一個人在設(shè)計室里，要褚年幫他去拿送到樓下的外賣。

    褚年下樓又上來，本以為今天上午就能搞定的文件整理還差一小半。

    下午的時候，朱師兄來了，劉助理拿著新的顧客要求給他看，隨口說：

    “余笑，倒杯水進(jìn)來，朱老師愛喝涼的?！?/br>
    褚年沒動。

    劉助理喊了兩遍，回過頭來看著他說：“余笑，幫忙倒杯水，怎么聽不見嗎？”

    褚年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動，說：“我是來當(dāng)文員的，還是來端茶送水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可也不能讓這么個人一味壓著低頭呀。

    褚年有自信，等他把文件都整理好了，朱師兄至少會覺得雇他不虧，就算是做文員，也是要看什么性價比的文員。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劉助理對朱師兄說：

    “朱老師，余笑你可真是找對了，今天兩撥顧客都夸余笑好看，真是提升了咱們設(shè)計室的形象?！?/br>
    “是么？”朱師兄也抬起頭，看了看坐在外面的褚年，然后說：

    “那個，余笑啊，以后端茶送水的事情你就多擔(dān)著點兒，能者多勞，啊。”

    看著面前的表格，褚年突然覺得有些敲不動了。

    ……

    “褚經(jīng)理，來嘗嘗我收藏的白茶，前味清淡，但是有回甘，我別的朋友都覺得這茶清淡，要我說，茶清淡點兒才雅致?！?/br>
    余笑面帶微笑地雙手接過了茶杯，輕啜了一口，他品了品說：

    “清新爽口，確實是有回甘，這是白牡丹吧？”

    給他遞茶的男人立刻滿臉笑容，一副自己找到了知己的樣子：

    “一看褚經(jīng)理就是個有品位的雅人?！?/br>
    “過獎過獎，是您這個茶好，連我這個不太懂茶的人都能一口嘗出好來?！?/br>
    余笑恰到好處的恭維讓男人越發(fā)高興了，保持著謙遜的態(tài)度，她努力把握著談話的節(jié)奏，慢慢把話題重點引到了這次的項目上。

    “東林那塊地，問題是第一太大了，形狀也不太規(guī)整，規(guī)劃難度比較高，第二呢，旁邊又是個城中村，房價上不去，也就沒有開發(fā)商愿意接手，明天我開車陪褚經(jīng)理去看看，要是天池這邊真能出一個好的項目，別說我沒這邊，連省里領(lǐng)導(dǎo)都會松一口氣。”

    有了男人的這句話，余笑這次來赭陽的目的就算達(dá)成了一半，她一個外地開發(fā)商的部門小經(jīng)理來這里，要是沒有能在當(dāng)?shù)卣f上話的人領(lǐng)著看，下面的小鬼可不知道會難纏到什么地步。

    “目前初步的計劃是做一個文創(chuàng)產(chǎn)業(yè)園，但是我們現(xiàn)在也不過是紙上談兵，空有地圖和數(shù)據(jù)，具體情況還得現(xiàn)場看，也得有主任您來指導(dǎo)?！?/br>
    “褚經(jīng)理真是太客氣了，果然不只是年輕有為，還這么低調(diào)謙虛……”

    傍晚，余笑坐在桌前，聽跟她一起來的林組長跟她匯報一些當(dāng)?shù)氐那闆r。

    “東林以前是個村子叫東林村，那片地當(dāng)初說是要做一個國際化的高端社區(qū)，旁邊要建高爾夫球場……吹的挺大，但是……”

    余笑知道林組長的沒說出口的話，十多年前，赭陽的東林國際豪華住宅項目曾經(jīng)吹遍了全國，可事實上赭陽無論是經(jīng)濟(jì)地位還是交通位置都不是這個項目所面對的目標(biāo)群體會選擇的，于是響應(yīng)者寥寥，資金鏈斷裂，留下一片曾經(jīng)是“地王”的工地，成了教科書級別的“過度開發(fā)”案例。

    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筆，余笑突然問：

    “東林那個城中村的人，目前都以什么為生??？”

    聽見這個問題，林組長愣了一下說：“好像男的都在城里或者去省城打工了?！?/br>
    “女的呢？”

    “女的嘛，附近有幾個小紡織廠，或者做做小生意，東林的rou餅還是挺有名的?！?/br>
    余笑點點頭，她的目光落在了地圖上，距離東林那塊地五公里外，是一座即將興建的大學(xué)城，未來這也是“文創(chuàng)產(chǎn)業(yè)園”項目依托的核心。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自從來了赭陽，余笑就覺得這個褚年草創(chuàng)自己修改的項目其實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它真的，適合這塊土地嗎？

    ……

    下班路上，褚年接到了傅錦顏的電話，約他出來吃飯。

    “你這個傻姑娘終于走出了家門，工作第一天，當(dāng)然得慶祝一下?！?/br>
    褚年答應(yīng)了，就算有余笑的威脅在前，他也不想就這么一個人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家。

    第16章 不可能的真相

    “給。”

    褚年剛看見傅錦顏，就先被塞了個袋子在懷里。

    傅錦顏叼著果汁的吸管說：“都上班了，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我前一陣買多了一套，給你也不怕你浪費(fèi)了?！?/br>
    買多了一套？

    雖然對化妝一竅不通，褚年還是認(rèn)識牌子的，黑色盒子上的logo明明白白寫的是dior，那些寫著lamer的綠色的盒子看起來只會更貴不會便宜。

    “我……這……”

    傅錦顏長眉一蹙：“怎么還跟我客氣起來了？”

    褚年這才把東西放在一邊，他對傅錦顏的工作了解不多，也知道她算是小有資產(chǎn)的，獨自一個人買了兩套房，日子過得寬裕。

    “錦顏，謝謝你?！?/br>
    這句話褚年說得很真誠，雖然這份友誼是屬于余笑的，可他從小到大也沒有收到過這樣的饋贈和維護(hù)，不管是昨天護(hù)住自己的那只手，還是今天的禮物，都讓他覺得溫情又溫暖。

    “假客氣。”傅錦顏的回答是翻了個白眼。

    褚年低著頭，看傅錦顏把菜單放在了自己面前：“點菜了！”

    嗯？

    他抬起頭，拿過菜譜，和女孩子吃飯點菜的經(jīng)驗他還是有的，三菜一湯，一個是他想吃的，一個是本店強(qiáng)推的特色，另外兩個……

    “錦顏，你想吃點什么？”

    眼鏡片后面，傅錦顏的眼睛眨了一下，她的臉上慢慢露出一個微笑，說：

    “香辣羊排、小洋芋燜牛rou?！?/br>
    吃過晚飯，褚年坐在回家的出租上，腦子里一半是今天工作中的憤懣不平，另一半則是對女孩子之間感情的感嘆，甚至是羨慕。

    他可以說自己今天過得不快樂，可以說那個劉助理不好，可以說朱師兄根本就是不尊重他……這些話如果是一個男人說出口，往往得不到安慰，但是縮在余笑的殼子里，至少他可以表現(xiàn)得柔弱可憐，然后獲得認(rèn)同和安慰。

    “唉……余笑這么喜歡跟她湊在一起，是不是也因為可以抱怨我媽，還有我？”

    這么一想，褚年又嘆了一聲。

    回到家里，沒有開燈，他先看見了客廳墻壁上的計分器，發(fā)著光的數(shù)字慢慢地變成了15。

    同樣回到家的傅錦顏此刻也正站在自己的書房里，她手里攥著手機(jī)，牙齒咬著自己的嘴唇。

    多可笑啊，只是一頓飯的功法，她就幾乎可以確定自己的閨蜜不是自己的閨蜜了。

    這樣小說電影里才有的事情就發(fā)生在了她身邊，發(fā)生在她最好朋友的身上。

    “如果余笑不是余笑，那褚年……”

    她還記得那碟加了糖的煎蛋，那份咖啡加點心，和那天格外不一樣的“褚年”。

    “會不會有可能……”

    坐在平時工作的椅子上，她的指關(guān)節(jié)敲在椅子扶手上，一下又一下，就像她過往無數(shù)次卡文時候的強(qiáng)迫思考一樣。

    “當(dāng)我們否認(rèn)了所有的不可能，無論留下的看起來是多么的‘不合理’，那都是真相。*”

    都是真相……

    一瞬間，傅錦顏很想給“褚年”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底是不是余笑，可她忍住了。

    ……

    第二天，褚年還是在九點到了公司，依然只有韓大姐在打掃衛(wèi)生。

    “余笑，又來這么早呀？”

    褚年笑著跟大姐打了招呼，跟朱師兄和劉助理比，韓大姐算是這里唯一不往他心口添堵的了。

    “我包了幾個蜜棗粽子，現(xiàn)在還熱著，要不要嘗嘗？”

    韓大姐從抽屜里掏出了一個布袋子，再打開里面的飯盒，里面是六個碼得整整齊齊的粽子，每個都很小巧。

    “這太不好意思了?！?/br>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兒子昨天非鬧著要吃，我從買葉子泡米開始做，一口氣忙到了九點半，反正是做，就多做點大家嘗嘗，余笑我跟你說，我這個粽子是用新鮮蘆葦葉包的，你打開就是綠的，和外面的不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