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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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再和善不過的爹爹,終究是親手將愛妻的兄長送上了斷頭臺。 宋宜有一瞬的失神,她想,到底為何成了今日這般局面? 她起了身,拍了拍膝上的黃土,轉(zhuǎn)身往回走。她方轉(zhuǎn)身,小土坡后轉(zhuǎn)過來一人,那人不妨有人在此,避之不及,群青色的袍子便撞入了她的眼簾。 她抬眼,是沈度。 他未像往日一般著深青色朝服,一件群青色的祥云紋袍子將他整個人襯得又挺拔了幾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著常服的他,她愣了愣,想要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半晌,她微微屈了膝,向他稍行了半禮,“大人別來無恙?” 宋宜今日著茶白衫子,外罩一件同色斗篷,未施粉黛的臉隱在斗篷風(fēng)帽之下,顯出幾分病態(tài)的煞白來。 沈度目光落在她膝上,那里黃土未凈,他復(fù)又看向她的臉,半晌,輕聲道:“無恙。” 宋宜頷首,“既如此,大人珍重,文嘉就先行一步了。” 宋宜朝他走近幾步,想從他身側(cè)繞過,沈度卻道:“縣主聰慧,不該在此刻為如此大不韙之事?!?/br> “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方能不愧為人?!彼我说吐暤溃斑€望大人高抬貴手,饒過文嘉這一次。文嘉不敢不臣,可也不敢愧對已故之母。” 沈度往前走了兩步,停在她身前一步之外,他垂眼看她,忽地伸手將她發(fā)間那朵素花取了下來,“宋宜,我記得你上次告訴過我,不敢再犯?!?/br> 宋宜被他這唐突之舉嚇到,往后退開一步,心也微微跳快了幾分,她平復(fù)下心情,鎮(zhèn)靜道:“大人如今禮數(shù)越發(fā)不周全了。” 沈度將那朵花捻碎了,花瓣碎屑自他指間簌簌而下,他看向身前丈余深坑,那里尸骨重疊,枯骨之上添白骨,白骨之上再添新血,他似是不忍,微微閉了眼,沉聲道:“宋宜,若今日撞見你的,是宮里的人呢?” 宮里的人,自然不是東宮便是宣室殿那位,無一好惹。 宋宜微微張了張唇,強行辯解道:“宮中之人無事怎會來此?”@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縣主是又忘了許林了?”沈度唇邊帶些許笑意,似是故意要看她難堪,“當(dāng)日下官已告知過縣主,定陽王府一日不倒,四周的眼線便一日不會少?!?/br> 宋宜心下悔恨自己大意,只道是宋玨親自把關(guān),府上之人應(yīng)當(dāng)無需憂心,卻忘了府外何處不可藏jian,嘴上卻還強自犟著:“如此說來,大人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難不成也是其中之一?” 她目光掃過他眉眼,他眼角微微上翹,從前竟沒注意到,居然是雙桃花眼。 她突然不想再去追究他出現(xiàn)在此地的緣由,提腳欲走,卻聽到沈度答了她方才的問話:“和同僚出城踏青,在山腳偶見定陽王府的車馬?!?/br> 她今日所乘馬車再樸素不過,若非盤問,斷查不出其中干系。她心下明白他必是在隨口打誑語,想問個究竟,沈度已先出了聲:“于是上來看看,縣主是不是又在自尋死路?!?/br> 他這話說得有幾分打趣的意味,可偏偏語氣卻十分認(rèn)真。 宋宜略一猶疑,實在生不出和他開玩笑的心思,也不想揭穿他的謊言,于是坦然道:“人之常情,大人高抬貴手?!?/br> 她說完就走,連禮數(shù)也顧不得,從他身側(cè)徑直繞了過去,又聽到那人喚她:“宋宜?!?/br> 她頓住腳步,那人似是轉(zhuǎn)了身,連聲音都近了幾分,他道:“你今日不來,對不起你母親。可你今日來了,又對得起你尚在北郡的父親嗎?以命搏來的萬千戰(zhàn)功,抵不過上面一句不信,王爺孤身一人,要護闔府周全,實數(shù)不易。令堂泉下有知,定不會怪罪王爺。” “你同宋珩,都勿要再任性了。” 他這話似兄長諄諄教誨,宋宜鼻尖微微發(fā)酸,轉(zhuǎn)身沖他福了福,“謝大人掛懷,文嘉謹(jǐn)記在心。日后……若是再犯,大人不必留情?!?/br> 沈度低笑出聲:“御史只管糾察百官,縣主若未涉案,也輪不到下官留情與否?!?/br> “宋宜,人這一生,得往前看?!鄙蚨葲_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清晨寒涼,縣主身子虛,還請早日回府罷。” 宋宜應(yīng)下,轉(zhuǎn)身往回走,走出去不過兩步,她聽到沈度的聲音:“那晚在北衙,下官出言不遜,還請縣主勿怪?!?/br> “大人是為文嘉好,若圣上知道定陽王府與東宮私下有染,當(dāng)日不定怎么收場呢。”宋宜低低一笑,笑聲穿過山間晨霧,尾音亦微微上揚了幾分,送入他耳中,惹得他心有幾分癢,“當(dāng)日是文嘉愚鈍,錯怪了大人?!?/br> 宋宜轉(zhuǎn)了今日第二次身,沖他行了個大禮,“大人當(dāng)日舍命相助,于定陽王府,深恩難報。宋宜代闔府上下,謝過大人?!?/br> 她說完不再停留,徑直往來路走去。沈度注視著她的背影,縱然在春日里還裹著厚厚的斗篷,但身形終究是嬌小的。隔著遠遠望去,小小一只,像極了一只雀兒,歡欣時啄上旁人兩口取樂,只可惜是養(yǎng)在籠子里的,不開心時,只能蜷起身子,躲在角落里獨自發(fā)悶。 他再一望,那抹茶白色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土坡之后。 土坡之上,枯草未腐,新葉已生,其色青青。 他這才望向那荒涼破敗的小土坑,其上虛掩的黃土掩住了視線,枯骨千百具,十四年前的尸骨又能去何處尋? 他雖替亡父修了座衣冠冢,但入京之后,還是習(xí)慣在寒食之日來到此處,嘗一遍當(dāng)日凄涼。 他在土坡旁立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折返。馬兒疾馳,駛出去幾里路,遠遠看見候在路旁的車馬。 宋宜從馬車上下來,已經(jīng)換了身衣裳,想來是府上才添新丁,怕將晦氣帶回府上。 沈度吁了馬,宋宜立在馬下,仰頭望他,“方才忘記同大人道個謝,故在此處候著大人。那只鐲子乃家母舊物,意義不同,大人手下留情,定是要當(dāng)面向大人道個謝的?!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舊物?”沈度未下馬,咂摸著這詞,忽然問,“那日在縣主房中搜出的半枚碎玉,縣主也稱是令堂舊物,怎不見縣主親自來討要一番?” 宋宜微怔,自她記事起,那碎玉便伴在她身側(cè),她明知那是宋嘉平給她的物什,而非她母親之物,那日卻不知為何隨口撒了這么一個謊。但到底不知此物有何珍惜之處,后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身陷囹圄脫不得身,早將此事忘了個干凈。 此番聽沈度如此發(fā)問,她一時之間竟找不到話答,她抿了抿唇,終于找到個理由搪塞,沈度卻先一步開了口:“縣主既然只討過這鐲子,下官自然也只需歸還此物。至于他物,圣上新的賞賜已下,定陽王府不缺金玉,縣主不必掛懷。” 這般好意令宋宜很是受用,宋宜微微屈了膝,仰面朝他綻開一個笑容,“三月廿八,定陽王府宴請百官,還請大人務(wù)必賞臉一顧?!?/br> 沈度同她拱了拱手,“自然。” 沈度打馬去了,宋宜立在原地許久未動,攤開手來,掌間是方才被他捻碎的那朵花的碎屑。 山間起了風(fēng),那碎屑被風(fēng)吹散,宋宜伸手去抓,未能抓住分毫。 第25章 三月廿八,桃花方謝,玉蘭初綻。 宋宜院中寅時點卯,清點人事器具。暮春時分,宋宜終于換下了她常年護身的厚襖,披著件金絲繡紋單衣,倚在門邊看下邊人忙活。環(huán)佩叮當(dāng)作響,她在這清脆的聲響中,仰頭望了一眼飛檐下那盞昏黃的燈籠。 長夜將盡,那盞燈也似要燃盡了。清晨薄霧濃重,風(fēng)又發(fā)寒,燭火撲閃了幾下,眼見著只剩燈芯一點紅,撲騰幾下之后,竟然又重新旺了起來。 貼身伺候的丫鬟傳了水進來,宋宜興致未盡,喚人添了燈油,這才返身坐回梳妝鏡前。 前幾日宮里頭傳出來消息,說是上頭欲為定陽王府長這個臉,宮里也是要來人的。宋玨得了消息,專程過來打過招呼,今日必得事事隆重,不能失了體面。 丫鬟如此想著,等宋宜凈了面,挑了最正氣的胭脂,拿銀簪子挑了些出來,欲替她搽上。 宋宜伸手阻了她,親自挑出來一盒其他的,暗香淡淡,極襯她膚色。 宋宜平素妝容簡單,今日卻親自取了花鈿貼在額間,點染了口脂,還特地插了支金步搖。丫鬟不敢再替她裝扮,只好從銅鏡中悄悄看她,由衷夸了句:“這是哪家的仙子下了凡?” “瞧你這嘴,偷吃了小廚房的蜜?”宋宜今日似乎心情很好,同她打趣了句。 丫鬟得了定心丸,大了膽子道:“縣主可別冤枉奴婢,不過縣主今日可是又要令滿城王孫公子傾倒了。” “滿城王孫公子又同我有何干系?”宋宜起身凈手,余光掃過銅鏡中這張妝容精致的臉,嘴角微微抿出一個笑來,“慣叫他瞧見我的狼狽樣,今日總不能再出錯。” 這話丫鬟聽不懂,自然接不上話,宋宜也不解釋,換了身衣裳,到前廳忙起了正事。 午時宴客,巳時方到,已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客。宋玨親到門廳迎客,朝臣們的宴席設(shè)在四面廳,女眷的宴則設(shè)在花廳,女眷轎攆直接入府,停在一旁的轎廳,宋宜候在一旁,同來往的命婦問好。 端王似是過意不去,今日親帶了厚禮來賀,還帶了長平再次登門致歉。劉盈在花廳尋了一遭,又到院中溜了一圈,沒見著那病秧子,拉了下人一問也說沒見過,只好過來找宋宜,問:“宋珩呢?” 宋宜指了指他住的院落,又道:“別去。他若是個知禮數(shù)的,今日合該到前廳來,斷沒有讓客人去尋他的道理?!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劉盈嗤笑了聲,“就他?!?/br> 宋宜還要回話,小廝急急忙忙過來,沖她稟道:“東宮親至,想要見見縣主,世子請縣主即刻去趟門廳?!?/br> 宋宜沖劉盈致以抱歉一笑,隨小廝穿游廊往門廳去,心思卻已到了八丈開外。 那夜之后,東宮亦被宣室殿那位狠狠敲了記警鐘,這幾月來很是低調(diào),日常難得露臉。當(dāng)日東宮欲亡宋家的心思再明顯不過,如今那位說是要為定陽王府長臉,卻派了東宮前來,存的是什么心思,她一時琢磨不透,但面子上的功夫終究要做足,不能怠慢。 她往前廳的這空當(dāng),沈度也到了王府大門外,恰巧遇上同樣姍姍來遲的褚彧明。他身后隨從捧著厚禮,擋住了臉,沈度總覺得哪里奇怪,卻又說不上來,連看了好幾眼,又沒看出來什么異樣,只得作罷。 褚彧明聲音壓得低:“北郡告捷,定陽王下月可就要返京了。” 沈度矮他一級階梯,跟在他身后入府,只“嗯”了聲,未作表示。 褚彧明回頭看他,“退之,我是過來人,你別步我的后塵,省得后悔一生。憐取眼前人,那丫頭是個妙人?!?/br> 沈度抬眼看他一眼,“眼下暫且沒這等心思。” “兩不耽誤。東宮如今謹(jǐn)慎得很,你暫且尋不著他什么錯處,反正也是閑著,不如趁機把這事了了?!瘪覐鞔寡劭此馕渡铋L道,“當(dāng)日你用來迫東宮收手的那些東西,若是時機掐得好,易儲也不是不可能。你花了多少工夫和心血才能得來這些東西,這般輕易就拿了出來。你小子,敢捫心自問,你當(dāng)真沒半點心思么?” 沈度搖頭。 “你若要成大事,少不了等上三五年,那丫頭可等不了這么久。更何況,你若當(dāng)真同那丫頭有緣,定陽王府還是一大助力。左右當(dāng)日定陽王也未對不起你沈家,還救了你這后生一命?!瘪覐鲹u搖頭,往前走了幾步,“再說,你也別誑我,情之一字,可半點不由人。我是過來人,你瞞不了我?!?/br> “堂堂首輔大人竟然喜歡做媒,下官失敬?!?/br> 褚彧明“嗨”了聲,“你這小子,你如今嗆我,日后自有你后悔的時候。我現(xiàn)在就想啊,當(dāng)年你娘若跟了我,也不至于落了這么個結(jié)局。我這一生作孽太多,怎么說也得替你娘把你的大事料理好嘍,下輩子才有顏面再見她?!?/br> 這話沈度已聽了不下數(shù)百遍,實在懶得搭理他,在背后默默朝他翻了個白眼。 王府下人迎上來,引他們?nèi)デ皬d,褚彧明噤了聲。剛穿過垂花門,他頓住腳步,下巴微微抬了抬,指向前方,“你不著急,有人可比你著急。” 沈度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宋宜和劉昶正在亭中,宋宜躬身,親自為劉昶點茶。 劉昶掀袍在石凳上落座,宋宜執(zhí)壺,替他斟了杯茶。 褚彧明往前走了兩步,同王府小廝吩咐了幾句,那小廝行了個禮告了退,他也停在了廊柱后方。他為尊長,他不走,沈度只得停在他身后候著,同這位為老不尊的首輔大人,一并做這難登大雅之堂的偷聽墻角之事。 涼亭掩在廊柱后方,亭中二人的談話清晰可聞。 劉昶客氣道:“王爺不日將班師回朝,提前賀喜縣主了?!?/br> 接著便是宋宜那慣常冷冷清清的聲音:“謝殿下掛懷?!?/br> 劉昶知她的性子,親自替她也斟了杯茶,“還在怪孤?” “不敢?!彼我穗p手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杯,穩(wěn)穩(wěn)放上桌沿,并不肯賞臉喝上一口。 “文嘉,”劉昶的語調(diào)帶了幾分無奈,低低拖長,“你知道孤的性子,你當(dāng)日若肯對孤服個軟,孤自會手下留情。” “殿下的意思是,等定陽王府滿門被滅,殿下自會暗中將文嘉納入東宮,改名換姓養(yǎng)作金絲雀,永世不得見光?”宋宜直視他,“可是,若非當(dāng)日北衙留情,殿下今日,興許已經(jīng)見不到活著的文嘉了?!?/br> “孟添益提前打過招呼,北衙那幫人哪敢要你性命?”劉昶一時語塞,一口氣將整杯熱茶咽下,緩了好一會子,才道,“更何況,你若是當(dāng)年肯對孤服個軟,又怎會有今日北衙之事?” 宋宜沒出聲。 劉昶繼續(xù)道:“文嘉,朝中三品大員以上,哪家的女兒有你這般任性?你嫁誰不是嫁,當(dāng)年你如何也不肯松口,日后父皇金口一開,怎么著?你還不是得乖乖下嫁給那個草包。嫁他如何?嫁孤又如何?” 宋宜起了身,雙手捧過那杯茶,舉至胸前,又聽他繼續(xù)質(zhì)問:“你當(dāng)日寧肯去求一個御史,也不肯來求孤。文嘉,你素來好面子,怎地,為了保命也能落下這張臉?那你求誰不是求,如何不肯來求孤?” “殿下太過偏執(zhí),文嘉承受不起。”宋宜將那杯茶一飲而盡,茶杯輕輕放回桌上,“若是蒙受殿下喜愛,便得承受家破人亡之苦。這般喜愛,不要也罷?!?/br> “偏執(zhí)的是你,文嘉?!眲㈥频托Γ澳闳酎c了頭,自能再保定陽王府?dāng)?shù)十年榮寵不衰。你爹護你到此地步,你呢?卻不肯為宋家讓步一分,你一個女人,何苦固執(zhí)到如此地步?”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殿下,”宋宜壓低了聲音,語氣中的疏離更甚,“殿下伴君二十余年,不會不知陛下的性子。陛下他斷不會允定陽王府與東宮有所牽連,否則當(dāng)年也不會私底下為貴妃娘娘做了說客。還望殿下自重,有些話可不能亂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