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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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十四年過去,察院風光日盛,御史們也習慣了這差事,一直遵規(guī)守矩,如今倒出了個敢在折子里抱怨這規(guī)矩的人。燕帝卻沒生氣,反而樂得連折子都沒拿穩(wěn),那折子倏地落了地,“膽子不小,敢說朕的不是?!?/br> “沈度腦子靈光,上次他冒險替宋家出頭,自是怕朕忌憚他與定陽王結(jié)黨,于是參了宋珩這一本……” 燕帝看向潘成,潘成試探著接過話:“可又怕陛下覺得太過刻意,于是又故意裝作無心寫了這么一句?” “你能想到這個程度,他自然也能想到,不會如此犯蠢。”燕帝沉思了會兒,“他是想告訴朕,他就事議事,無旁的心思?!?/br> 潘成似是懂了,頷首稱是。 燕帝目光落在地上那本折子上,許久才出聲,問:“潘成,你說,這沈度同定陽王,到底有何干系?” “回陛下……”潘成囁嚅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只道,“如今北郡捷報頻傳,足見定陽王忠心,陛下寬心?!?/br> 燕帝還要說什么,卻聽外間通傳說貴妃到了,于是轉(zhuǎn)頭去看潘成,潘成只好垂了頭,“陛下這幾日又睡不安穩(wěn),老奴自作主張向娘娘傳了個話?!?/br> 燕帝擺手,“罷了,要不是知道你的性子,也不會縱你如此行事。傳吧。” 貴妃進殿,向燕帝見過禮,見著地上的折子,彎腰將它撿了起來,順帶覷了一眼,將折子關上,雙手捧回案上。 燕帝卻知她已經(jīng)看見了,于是問:“這事貴妃覺得當不當罰?” “芝麻小事,不必陛下上心,下面人自會處置?!蔽睦t繞至他身后,替他揉起了肩。 貴妃身上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燕帝閉了眼,深深吸了口氣,半晌,才道:“可有人想讓朕看見這折子?!?/br> “定陽王捷報頻傳,陛下斷不會在此刻寒了功臣家眷的心?!辟F妃聲音壓低,順著他的心思道,“況且宋家那孩子當日也沒鬧出大亂,不過是受了委屈,心有不忿,陛下不必苛責?!?/br> 燕帝側(cè)了側(cè)頭,眼光掃過貴妃妝容精致的臉,文纓卻似不察,接著道:“近日里宮人口口相傳,都說長平跋扈,當日那一劍差點要了宋家那小子的命。如今已過去兩月有余,不過是隨意同禁軍過了幾招,竟然就舊傷復發(fā),重新躺回病榻了?!?/br> “什么意思?”燕帝明知故問。 文纓樂得同他做戲,低聲道:“人都說啊,定陽王護子心切,日后若是大獲全勝歸京,定然不會饒了長平。兩王相斗,帝京不平。” 燕帝將貴妃方才撿起來的折子遞給潘成,“燒了。按規(guī)制給定陽王府賜些厚禮下去?!?/br> 潘成應下,又聽燕帝吩咐:“給端王傳個話,讓長平親自上門去賠個不是。” 潘成出了殿,燕帝將貴妃拉入懷中,掐上她的臉頰。美人經(jīng)了歲月,卻并不色衰,燕帝改捏為撫,“當日朕的確是想讓他們吃些苦頭,否則顯不出君臣尊卑,但確實沒想到長平這丫頭行事如此莽撞。” “好好寬撫便是,定陽王明事理,不會將此事記恨在陛下頭上?!?/br> 燕帝撫在貴妃臉上的手停了下來,語速也慢了下來,“那小子同文嘉關系倒是親厚?!?/br> 文纓低聲接道:“臣妾今日不適,傳來的太醫(yī)偶然提起,前幾日去過一趟定陽王府,世子夫人臨盆在即,又因當日在北衙受了寒,有小產(chǎn)之兆?!?/br> “不過十幾日功夫,怎會影響到胎兒?”燕帝不解。 文纓耐著性子解釋:“陛下不知孕中女子金貴。身子再弱些的,孩子保不住也不是不可能?!?/br> 燕帝吩咐下去:“當日為你接生的太醫(yī)是哪位?叫去府上住著,好生照看著?!?/br> “陛下厚愛,定陽王府闔府上下定會感激不盡。” 貴妃起了身,親自去替燕帝斟了杯茶,燕帝問:“還有話說?” 貴妃方才張了唇,燕帝卻已一把將人打橫抱起,文纓手中的茶杯應聲而落,忙推辭道:“陛下,這不合規(guī)矩?!?/br> “朕便是規(guī)矩,誰敢說朕不是?”燕帝入了內(nèi)殿,將人往龍床上一摔,哪里還管此等小事。 帝王年紀雖已大了,卻不肯在此事上認輸,折騰了人半宿,才將人攬進懷里,“方才想說什么?” 文纓面上透著幾分潮紅,忍著身上的酸軟,將頭埋進他胸膛,低聲道:“陛下先免臣妾的罪,臣妾才敢說?!?/br> “你這時候說這些話,朕能拿你怎么辦?”燕帝伸手圈住她,低頭吻她的耳邊,“說吧?!?/br> “臣妾想,陛下還是讓文嘉早日回府罷?!?/br>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燕帝停了動作,半晌才道:“朕也不是真的要罰她,這丫頭從小機靈,太后喜歡,朕看著也舒心?!?/br> “臣妾知道,陛下不過是借對文嘉的懲罰告誡定陽王罷了?!蔽睦t將腦袋再埋深一點,說話嗡嗡的,“可定陽王眼下頻頻告捷,不日將班師回朝,陛下該罰的已罰了,也該消消氣了。” 燕帝未出聲,文纓繼續(xù)道:“定陽王這人長情,多年未曾續(xù)弦,從前府上的事情全仗著下人管著。好不容易等到府上世子成了親,國子監(jiān)祭酒家那位千金也不缺當家主母風范,卻又長年陪著夫婿在外。如今闔府歸了京,下人卻全是剛?cè)氲母?,偌大一個王府,事情那么多,哪能不出錯?總得有個能主內(nèi)院事的人?!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也罷,讓文嘉回來陪陪那小子,也算是安撫了。”燕帝手往下伸,“之后孩子滿月,宴請百官,定陽王不在,朕自得替他風光大辦,也需有個人出來主持局面。” 貴妃受了癢,身子不安分地往床邊挪,燕帝一把將人撈了回來,兩人又糾纏在了一塊兒。 燕帝夜里心滿意足,晨起也沒忘了昨夜應下的事,下了旨召宋宜回府。 旨意去得快,宋宜回來得也快,日暮時分,馬車已從角門入了定陽王府。 宋玨候在此處等她,小廝方才把墩子放下,他已走近了兩步,伸出左臂。剛從簾子里鉆出來的宋宜一愣,好一會兒才將右手伸了出來,搭在他小臂上,下了馬車。 她鼻尖忽地有些發(fā)酸,問:“大哥傷可好全了?”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那晚北衙一見,他們二人已經(jīng)兩月有余未曾見過,宋玨微微垂眼,道:“無礙?!?/br> 宋宜點點頭,又問:“嫂嫂呢?” “胎象不太穩(wěn),不過圣上恩典,令太醫(yī)住到府上來了?!?/br> 宋宜每每發(fā)問,宋玨簡短答過幾字便罷,似是不愿多講。穿過垂花門,宋玨道:“不過阿弟不太好,你去瞧瞧他?!?/br> “怎么了?” “你這次能提前回來,也全是因了他?!彼潍k沖她擺手,不愿再說,“你去看看他罷?!?/br> 宋宜同他分了路,腳步不自覺地快了幾分,這是她生活了十來年的居所,她自是熟悉,只是她身后跟的丫鬟卻是當日直接從宮里帶出來的,不熟悉環(huán)境,只得邁大了步子才追得上她。 她到時,宋珩房門大敞,她還未走近便聽見他的聲音:“我說要吹風就是要吹風,怎地,你想把我悶死在這屋里不成?” 雙瑞捧了藥碗上前,“珩哥兒,不是小的多嘴,若不是您當日不聽勸告非要縱馬,還同北衙那位周大人動了手,哪里會舊傷復發(fā),需要悶在這屋中這么久?” 宋宜聽得這話,自然知道那位周大人是誰,算是明白了來龍去脈,微微搖了搖頭。 雙瑞將他扶起靠在床頭,喂了勺藥,“珩哥兒,白日里長平郡主也親自來道過歉了,這是上頭天大的恩典了,您且消消氣,橫豎把藥喝了吧,這門小的不關就是了。” 宋珩聽他這話,忽地福至心靈,往門口看了一眼,便瞧見了宋宜。 宋宜身子嬌小,掩在斗篷底下,更顯出一種羸弱感。宋珩看愣了,半晌也不知出聲,最后含在口中的藥勺掉了下來,他才問雙瑞:“我不是在做夢吧?” 宋宜走了進來,將斗篷取下,遞給剛追過來的丫鬟,這才走到床邊,自然而然地接過雙瑞手里的藥碗,又將藥勺拾起來,遞還給他,“去換了來。” 雙瑞聽宋珩喚一聲“姐”,這才回過神來,明白眼前這人便是宋珩日日念叨的那位文嘉縣主,忙行了禮,喚人來替宋珩換下了方才被藥勺弄臟的被子,這才親自去重新取了勺子過來。 宋宜接過,再自然不過地舀了勺藥去喂宋珩。 雙瑞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平素好說歹說才肯喝一兩口藥的爺乖乖將藥喝了個見底,悄悄退了出去,虛掩上了門。 宋宜微嗔:“怎又如此莽撞?若是爹在,又少不了一頓板子?!?/br> 宋珩噘嘴:“他這不是不在嘛?!?/br> 宋宜搖了搖頭,“你這性子,早晚得吃大虧,收斂點吧,算姐求你。方才大哥連一句都不想多提起你。” 宋珩頗有些不好意思,側(cè)頭抓了抓耳朵,“大哥前幾日才告誡過我,我沒長記性,他自然生氣,姐去替我說說情罷?!?/br> 宋宜微微嘆了口氣,“明日我去替你說說,大哥最近煩心事想來也多,你既怕他,就別再生事惹他?!?/br> 她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將藥碗放回案上,目光無意中落在了一旁躺著的玉鐲上,鐲子在燈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她眼睛亮了下,問:“娘這鐲子,你從何處尋回的?” 宋珩抬眼瞧她,“沈度派人送來的。” 宋宜失了神,想起那日方出陪都地界,他曾在漫天飛雪里勸過她,尚未到絕境,不必尋故人之物以求安慰。 可如今,風波過后,他反倒將這鐲子送了回來。 她聽宋珩接道:“他說當日曾有人向他討要過這只鐲子?!?/br> 第24章 宋宜是在春分時節(jié)回的府,回府不過六七日,饒是太醫(yī)領了圣意悉心照料,梅姝懿卻仍是在二月底早早產(chǎn)下一子,好在母子平安,闔府上下見了新生曙光,一掃陰霾。 梅姝懿在月子中,宋宜不便日日見她,自己也插不上手,只好托了婆子悉心照料。宋玨日日陪著,宋珩又還在病榻上將養(yǎng)著,預備宴請百官的大事則交給了她。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日日忙得腳不沾地,要緊的事卻沒忘。 寒食那日,她寅時便起了身,她不愿用從宮里帶出來的宮娥,于是重新選了幾個機靈點的丫鬟,靈芝不在,她也不喜不熟的人伺候在外間,丫鬟只好一律候在旁的居室。 隔壁屋里的婢子瞧見她房里點了燈,麻溜起身趕過來時,她已隨意綰了個素髻,從妝奩中取出一支木簪,斜斜插入髻中。 侍女端水給她凈了面,宋宜未施粉黛,穿得也素凈,吩咐她備了身新衣裳帶上,從角門悄悄出了府。 城門方才打開,這輛不起眼的馬車已迅疾出了城。馬車經(jīng)官道駛?cè)肷降?,宋宜掩下不適,掀起簾子往外望。并不是想象中的山巒疊翠,入目只是一片荒涼的小土坡,上邊雜草叢生,間或黃土。 一旁的丫鬟瞧著,遞給她一個小手爐,“縣主體寒,雖入了春,也將息著身子?!?/br> 宋宜卻未接,只是淡淡道:“無妨?!?/br> 馬車??吭谏侥_下,宋宜不叫丫鬟跟著,只吩咐車夫?qū)ⅠR車趕走,一個時辰后再回此地接她。 她一人爬上了這小土坡北面,這是帝京外的亂葬崗,遍地怨魂,寒氣侵體,生靈勿入。 水南山北謂之陰,這是天威,縱是死,那也是永世不得見光。 山間起了風,她將斗篷裹緊了些,從上往下看那個大土坑。 上邊零零星星地蓋著些薄土,天雖還發(fā)著寒,卻仍能聞到那股幽幽的腐味。宋宜忍下不適,去尋新跡,土坑邊沿隱隱染著新血。 她從懷中取出一朵素花,別在發(fā)間,對著那堆被黃土虛掩著的新骨緩緩跪了下去。 那其中的某一具尸骨,是她的舅舅。 晉王被俘,天子震怒,晉州府從上至下,從晉王至八品小官,連同親眷,無一例外,處以極刑,殘破尸身被扔入亂葬崗。 死后被扔入亂葬崗的大逆不道之人,不許親友祭拜,更不許親人斂尸。 宋宜來時,并不敢?guī)Ъ腊葜?,她只得對著那小土坑,緩緩磕了個響頭。 定陽王與晉王素來不大親近,這在朝中不是秘辛。她母親尚在時,宋嘉平尚會顧念妻子的心思,但等故人離去,他便徹底同晉州府斬斷了這層聯(lián)系。 宋宜仔細想了想,她上次見她這位舅舅,大抵在七年前。 母親帶她回晉州府探親,晉王留了長須,見了她,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她被胡子扎得疼,轉(zhuǎn)頭向娘親求救,晉王卻不肯放她下來,反倒是故意拿胡茬扎她臉,還樂呵呵地笑:“咱們宜丫頭真是越來越像個小美人了。” 那般可親的舅舅,后來也成了那個會拿她命要挾她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