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想了想,她又打了個響指:“柳公子估計也知曉一二?!?/br> 徐長逸瞪大了眼,錯愕半晌之后有點委屈:“就瞞著我?” 溫故知滿眼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三爺也不是擠兌你,昨兒你不是喝高了跟人打起來了么,也沒空找你說?!?/br> 好像也是,的確怪不得三爺。徐長逸惱恨地捶了捶自己的大腿,然后拉著他問,“納了誰?” 饒有興味地看了沈知落一眼,溫故知笑道:“還能有誰,公子身邊就那么一個姑娘?!?/br> 沈知落抬眼看過來,目光森冷逼人。 難得見他這么生氣,蘇妙揚眉,笑道:“一夜沒睡,身體也扛不住,沈大人還是先回房吧,我讓下人看著,等表哥一回來就去知會你?!?/br> 她彎起眉眼,很是甜美地背著手朝他低下頭:“眼下有了烏青就不好看了。” “不勞蘇小姐擔(dān)心。”滿腔都是怒意,沈知落實在無法好好說話,開口都濺火星子,“在下想在這兒等著。” 臉上的笑意僵了僵,跟著就淡了些,蘇妙抿唇,一雙狐眸定定地看進他的眼里:“你等在這兒有什么用?” “與你無關(guān)?!彼櫭?。 這態(tài)度實屬輕慢,徐長逸在旁邊都看不下去了,撈起袖子就想與他理論。 然而,還不等他走過去,蘇妙就已經(jīng)抬腿踩在了沈知落坐著的軟榻上,“啪”地一聲響,紅色的裙擺一揚,像火一般鮮艷燦爛。 “不勞我擔(dān)心,又與我無關(guān),那你應(yīng)下婚事做什么?” 她雙眼直視于他,絲毫不避讓,“是我聽錯了嗎?你在太子殿下提及婚事的時候反對過?” 眉心皺得更緊,沈知落掃一眼自己身邊的她踩著的繡鞋,莫名有點生氣:“你一個姑娘家,從哪里學(xué)來的儀態(tài)?” “我在問你話,你先答了再說?!彼鲱^,“大司命現(xiàn)在說個不字來,我立馬去找太子退婚。” 臉色發(fā)青,沈知落閉眼揉了揉眉心。 溫故知笑著上來打了個圓場:“太子殿下都允了的婚事,哪有還退的道理?大小姐息怒,您也說了沈大人沒睡好,心情不佳?!?/br> “他對著別人不佳可以?!碧K妙抿唇,固執(zhí)地道,“對我不行。” 氣勢洶洶的話,說到最后尾音卻有點委屈,聲音都有點發(fā)顫。 沈知落聽見了,無奈地吐了口氣,袖袍一掃,將旁邊的涼茶倒來,遞到她手里。 “就一盞破茶,還是涼的?!彼桓吲d地嘟囔,可手卻伸來接了,仰頭喝下。 “氣消了?”他問。 蘇妙撇嘴,重新托著腮幫子看著他,哀怨地道:“你不能老兇我又哄我。” 徐長逸看得感嘆啊,怪道都說中了情蠱的人是傻子,表小姐何等人物,在沈知落面前竟然一點脾氣也沒有,能屈能伸的。 這沈知落也奇怪,分明不喜歡蘇妙,卻也愿意低頭,一張死人一樣的臉看著就讓人來氣,但也好歹是松了眉了。 “乾坤卦象說,三公子此遭不該納妾,否則必有大禍,在下也是因此才著急。”沉默半晌,他終于愿意解釋了,“如果趕得及阻止的話,那還有救?!?/br> 蘇妙聽得挑眉,不過也只眉毛動了,整個人都沒別的反應(yīng)。 沈知落很納悶:“你不擔(dān)心你表哥?” “擔(dān)心倒是擔(dān)心,可是這卦象……”蘇妙輕笑,眼里滿是揶揄,“卦象還說你我無緣呢。” 神色微微一僵,沈知落有些惱:“強行逆命,怎能怪卦象不準?!?/br> “卦象連我逆命都算不到,又有什么好信的?”蘇妙不以為然,“以溫御醫(yī)所言來看,表哥納的是他身邊的殷掌事,那姑娘之前在莊氏身邊伺候,我見過兩回,人挺好的,不至于害了表哥?!?/br> 沉怒起身,沈知落道:“萬一你表哥害了她呢?” 蘇妙怔然,還沒來得及接上他這話,就聽得門口有人冷聲答他:“那也與你無關(guān)?!?/br> 眾人齊齊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李景允跨門而入,一身青鯉長袍灑滿了朝陽。在他身后半步,殷花月也跟著進門,原先還半散的發(fā)髻眼下已經(jīng)整齊地高挽,衣裙也已經(jīng)換了樣式。 徐長逸嗷地一聲就撲了過來:“三爺大喜!” 李景允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微微一笑:“隨禮記得補上。” “沒問題?!毙扉L逸越過他看向后頭的人,唏噓不已,“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不還是她嘛?!?/br> 這話聽著哪里不對勁,花月疑惑地抬眼,卻正好對上后頭迎上來的蘇妙。 “殷掌事。”她眨巴著眼看著她,又搖頭,“不對,現(xiàn)在是不是該喚一聲小嫂子?” 蘇妙一向是個可人兒,花月對她印象不錯,便也朝她屈膝:“表小姐?!?/br> “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老鐵樹會在這兒開上花啊。”繞著她轉(zhuǎn)了兩圈,蘇妙撫掌而笑,“回去說給莊姨聽了,也算是雙喜臨門。” “雙喜?”花月不解。 蘇妙高高興興地就將后頭的沈知落給拉了上來:“你與我表哥成了事兒,我與沈大人也要訂親,可不就是雙喜么?” 四人相對而立,李景允淡笑著,心里那股子躁怒又泛了上來。 他是料到過這樣的場面的,親手拉了蘇妙和沈知落的紅線,又設(shè)計納了她,那她就早晚會和沈知落這樣面對面站著,各自嘆惋自己的命運和與對方那淺薄的緣分。 從小到大這世上就沒有三爺?shù)貌坏降臇|西,殷花月也一樣,哪怕心里有人,他也有本事讓他們只能相看淚眼,再無執(zhí)手之機。 大功告成,按理說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來看好戲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殷花月的眼里會出現(xiàn)對沈知落的不甘和不舍,他就覺得煩。 煩到想立馬拉著人離開這兒。 “怎么?”蘇妙突然開口,“你認識我小嫂子?” 李景允側(cè)頭,就見沈知落臉色蒼白地盯著他身邊的人,眼里的血絲讓他看起來有些猙獰。 花月抬頭,也朝他看了過去,兩人目光剛一交匯,李景允便轉(zhuǎn)身將他擋了個嚴嚴實實,然后低頭道:“跟爺去用早膳?!?/br> 一雙眼清澈干凈地回視他,花月不解:“來的時候不是用過了?” 躁怒的眼底像是被澆上了一瓢清泉,李景允錯愕,意外地看著她。 她好像沒什么難過的意思,甚至對沈知落的憤怒沒有任何回應(yīng),白皙的臉蛋在晨光里鍍上了一層暖色,整個人看起來都溫柔又平靜。 “您沒吃飽?”她想了想,“那妾身讓廚房再送一些來?” 妾身。 沈知落一聽這自稱就閉了閉眼,李景允真是好本事,手腳快得壓根不給人任何阻攔的機會。殷花月也是有本事,竟能隨意將自己的一生都委付于人。 跟他對著干,就想證明她不會孤老一生? 氣極反笑,他狠狠地拂了拂袖袍:“這里也沒在下什么事了,便先告辭。” “不送?!崩罹霸使创?。 蘇妙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本想問點什么,可一權(quán)衡,她還是擺手道:“衣裳首飾算我給小嫂子的隨禮,祝二位花好月圓,我去看看他?!?/br> “也不送了?!?/br> 兩人前后腳跑出門,主屋里一下子安靜了許多。李景允牽起殷花月的小爪子,望向旁邊嗑瓜子看好戲的兩個人。 徐長逸被他看得差點將瓜子殼咽下去,慌忙道:“我們剛來,不至于也要走吧?” “你們走不了?!彼嗽谲涢缴献拢o了包蜜餞讓她吃,然后抬眼看向溫故知,“有的是事要做。” 溫故知不慌不忙地嚼著瓜子仁,滿眼含笑:“三爺這回肯提前與兄弟們打招呼,小的已經(jīng)是感動不已,剩下的都安排好了,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至少能少受點罪。” “什么意思?”徐長逸茫然地湊過來,“安排什么?” 拍了拍他的肩,溫故知道:“你今日也別閑坐著了,上山去打打獵。” “你們都不去,我一個人去打什么?” “柳兄在上頭呢?!睖毓手α诵Γ爸还芡鶘|邊走,去找他就是。” 眼里閃過一絲了然,徐長逸沒有再問,扔了瓜子起身道:“那我也就不多打擾了?!?/br> 他朝花月點頭,花月亦是低頭回禮,目送他飛快地跨出門檻,輕輕抿了抿唇。 “別動。”李景允捏著她的手指,分外嫌棄地道,“你指甲怎么都不修?” 回過頭來,她有點臉紅,掙扎著想收回手:“當奴婢的都這樣。” “都說了別動。”他皺眉,捏緊她的手,從抽屜里拿出剪刀,將她這食指上的倒刺一一修理干凈。 太陽出來了,金燦燦的光從正門照進來,整個屋子都亮堂了不少。溫故知目瞪口呆地看著軟榻上那兩人,覺得有點晃眼睛。 三爺先前怎么說的來著?一個丫鬟而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付長公主和韓府。 可眼下這是怎么的,不重要的丫鬟,也值得他親自拿剪刀替人修剪指甲?最離譜的是,殷花月看起來很尋常,恪守著自己妾室的本分跪坐在他身邊,可這位爺?shù)故呛?,硬要將人往自己懷里帶,急得人家臉都紅了。 要不是怕那剪刀突然朝自個兒飛過來,溫故知真想問他醉翁之意到底是在酒還是在人。 “算算時辰,我也該去藥房了?!彼駠u地起身,“今日我是免不了被傳喚的,不如早些去備好藥箱。您二位且歇著,我也先告退。” 聽著這話,花月心里緊了緊。 門被打開又合上,屋子里總算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李景允扔了剪刀睨她一眼,哼笑:“皺著個臉又在愁什么?” “沒?!彼寡郏鶐妥庸牧斯?,“妾身在愁午膳吃什么?!?/br> 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李景允咬牙道:“你是當慣了奴婢不會享福了是不是?跟了爺還用愁這些?” 面前這人身子端著儀態(tài),眼瞳卻又開始亂晃:“那……妾身現(xiàn)在應(yīng)該愁什么?” “愁怎么哄爺高興?!彼麚P眉,目光落在她驟然攏起又慌忙散開的眉間,眼底笑意又起,“妾室只用做這個?!?/br> 花月不太樂意,但她也不敢表露,低頭看著自個兒的裙擺,整個人就突出一個乖順。 “公子?!痹鹤永锏男P突然跑到了門邊,慌張地道,“長公主傳話,讓您今日開獵。眼下已經(jīng)有些晚了,您還是快些動身吧?!?/br> 此話一出,他身邊這人輕輕地顫了顫。 李景允好笑地看著她,伸手將她的爪子裹進掌心,然后撐著軟榻起身道:“走,今日有真的獵要打?!?/br> 她沒吭聲,跟著他出門上馬趕赴獵場,一路都低著頭,與做奴婢之時也沒什么差別,低眉順眼,姿態(tài)謙卑。 今日去獵場注定是不太平的,她這柔軟可欺的模樣,讓李景允略微有些擔(dān)憂。 然而,三柱香之后。 花月站在獵場的看臺之上,唇邊帶笑。 長公主今日的眼神格外嚇人,表情也陰冷非常,四周的奴仆都大氣也不敢出,就算是旁邊的韓霜,也被嚇得坐遠了些。 可她像是什么也沒察覺一般,站在離長公主最近的地方,安靜地看著自己的手指。 “聞?wù)f景允院子里鬧了些事?!遍L公主皮笑rou不笑,“正好閑得無趣,你可否給本宮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