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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女兒又嚷著要嫁給方永年了?！标懸恍暮袜嵢蝗蛔鲎鳂I(yè)的時候從來都不關(guān)房間門，劉米青聽得很清楚，給丈夫陸博遠(yuǎn)打電話的時候，揉著眉心笑嘻嘻。

    夫妻兩人因為工作原因兩地分隔了兩三年，每天電話里聊的最多的就是女兒陸一心。

    陸博遠(yuǎn)在電話那頭哼了一聲，并不想接這個話題。

    劉米青笑。

    她個性溫和，這幾年因為陸一心的原因，她和方永年接觸的很頻繁，撇開那些沒有直接證據(jù)的懷疑，她其實挺喜歡陸博遠(yuǎn)這位學(xué)弟的。

    “也幸好方永年這幾年一直沒有談對象，要不然咱們女兒的青春期估計會折騰很多?！眲⒚浊嘁贿呥M(jìn)廚房一邊隨口閑話家常，陸一心和鄭然然在房間里的笑鬧聲讓她心情很好，嘴角上揚，眼神溫柔。

    陸博遠(yuǎn)一般情況下是不太會破壞妻子的好心情的，但是今天的話題是方永年，他白天才開會頭痛過的人物，所以他又哼了一聲，這次沒忍住嘀咕了一句：“就他現(xiàn)在折騰的，還有沒有命找對象還得另說?！?/br>
    “什么意思？”劉米青斂了笑容。

    她很關(guān)注方永年的事情，陸一心和他走的實在是太近了，尤其是陸一心的外婆走了以后，她因為悲傷過度病倒，陸博遠(yuǎn)當(dāng)時項目在關(guān)鍵時期，陸一心那段時間幾乎是交給方永年帶的。

    十幾歲的小姑娘天天跟著當(dāng)時二十多歲的方永年，一日三餐再加上免費家教，當(dāng)年關(guān)系最好的時候羈絆太深，出車禍后，陸博遠(yuǎn)和方永年徹底鬧翻，可陸一心并沒有。

    陸一心是個實心眼的丫頭，她是真的把方永年當(dāng)成了家人和偶像，方永年如果出事，陸一心不可能不被影響。

    “他現(xiàn)在在向藥監(jiān)局申請仿制原研藥?！标懖┻h(yuǎn)沒有細(xì)說，“流程沒問題，但是那藥的專利在國內(nèi)還沒有過期，再加上還有幾個有點問題的仿制藥公司也盯著這塊原研藥，那幫人的手腳不太干凈?！?/br>
    這幾年國內(nèi)仿制藥的流程雖然規(guī)范了很多，仿制數(shù)據(jù)作假的成本比以前高了，但是因為利益，作假這件事仍然還是存在的。

    方永年選擇的原研藥利益巨大，他所在的那家小公司能不能拿到藥監(jiān)局的審批是一回事，他為了拿到審批，報出的那一系列金光閃閃的資質(zhì)背景，確實擋了某些人的道。

    在原研藥做的好好的突然掉轉(zhuǎn)頭去做仿制藥。

    做就做了，還不愿意去大公司，非得鋌而走險用自己的小公司去和人家已經(jīng)有背景的公司競爭。

    他向來知道方永年嫌命長，但是這樣明目張膽作死，真的很讓人頭疼。

    “為了這事，老教授還特意找了我?！标懖┻h(yuǎn)滿肚子火氣，“方永年畢竟是老教授的得意弟子，老教授仍然想拉他一把?！?/br>
    所以下個項目，老教授還是想要拉上他。

    “你呢？”劉米青關(guān)上了廚房的門，放低聲音，“你想拉他一把么？”

    “為了項目，肯定是想的。”陸博遠(yuǎn)嘆了口氣。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認(rèn)，方永年確實是目前國內(nèi)固態(tài)研究領(lǐng)域做得最頂尖的人才，他如果愿意進(jìn)項目，肯定能事半功倍。

    但是方永年那個狗脾氣。

    陸博遠(yuǎn)又嘆了口氣，自己給自己找借口說服自己：“讓他進(jìn)項目，一心這邊也能消停一點?！?/br>
    這孩子高二了，成績忽上忽下的一直不太穩(wěn)定，他是真的不想再聽到自家女兒嚷嚷著要嫁給方永年這種話了。

    哪怕知道這只是小女孩青春荷爾蒙躁動后的胡言亂語，他聽著也膈應(yīng)得慌。

    劉米青看了陸一心房間一眼，把廚房的門關(guān)的更嚴(yán)實，打開抽油煙機，確定徹底隔音了，才開口：“博遠(yuǎn)，當(dāng)年的事情，你還是懷疑是方永年做的么？”

    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問過。

    她性格感性，方永年在陸一心外婆走了之后對陸一心是真心實意的好，她承了這份情。

    所以哪怕她知道在車禍前方永年就已經(jīng)和陸博遠(yuǎn)之間存在學(xué)術(shù)上的意見不合，車禍發(fā)生之后，她仍然不忍心再追問下去。

    畢竟，方永年已經(jīng)少了一條腿。

    那場車禍，連肇事司機一起，死了四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車上的三個年輕人，都是平時看到她會喊她嫂子的人。

    他們做的那個項目關(guān)鍵性文檔在車禍當(dāng)天被競爭公司公布，投資人認(rèn)為他們的項目存在嚴(yán)重的管理問題宣布撤資，整個項目只能宣告失敗。

    她知道老教授在車禍之后私下找過陸博遠(yuǎn)，本來一直想要查清楚真相的陸博遠(yuǎn)在老教授找他之后就徹底放棄了。

    他開始和所有人說文檔丟失確實是項目管理有問題，卻從此不再把方永年當(dāng)自己人。

    陸博遠(yuǎn)沉默了一瞬，再次開口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嗓子有些?。骸爱?dāng)年的事情被老教授動用了很多關(guān)系才壓下去，我雖然沒有任何證據(jù)，但是那份文檔的加密秘鑰，只有我和方永年有?！?/br>
    “我自己知道泄露文檔資料的人絕對不是我，那么唯一一個有能力做這件事的人，只有方永年?！?/br>
    “那車禍呢？”劉米青透過廚房的玻璃門看著陸一心的背影。

    這丫頭坐沒坐相，青蛙一樣的趴在座位上埋頭苦算。

    陸博遠(yuǎn)沉默了很久，再次開口，聲音仍然沙啞，“我確實懷疑方永年當(dāng)年為了利益出賣了項目資料，但是那場車禍，絕對是意外?！?/br>
    “如果不是意外，我不會同意老教授讓我想辦法壓下資料泄露的要求。”

    “車禍里面死掉的三個人，都是我的學(xué)弟，我手把手帶出來的人?！?/br>
    “那場車禍，是個意外?！?/br>
    四十五歲的陸博遠(yuǎn)，語氣沙啞到蒼老。

    他和妻子無話不談，從不隱瞞。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并不相信方永年會為了利益出賣項目組，他一開始其實也不相信。

    但是方永年車禍后做的事情，讓他不得不懷疑。

    方永年只是個比普通人聰明一點的科研人員，家里還有個做公安的哥哥，他父母都是普通職員，家境最多只能算是小康。

    但是車禍之后，方永年變得很有錢。

    他的仿生義肢，他在這里開的藥房，還有他讓別人掛名注資的醫(yī)藥公司，每一筆費用，都不是一個家境小康的家庭能拿出來的。

    “教育一心這件事一直是你主導(dǎo)的，我從來沒有插手過。但是一心今年十八歲了?！标懖┻h(yuǎn)語重心長，“青春期追偶像是正常的，可她也已經(jīng)到了男女有別的年齡，現(xiàn)在應(yīng)該把精力都放在讀書上了?！?/br>
    “方永年這個人，我看不透?！?/br>
    “他這兩年做的事情，沒有一件不是劍走偏鋒，得罪了太多的人?！?/br>
    “一心老是往他那邊跑，終歸不是一件好事。”

    劉米青輕輕的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陸一心若有所覺的回頭，正對上劉米青看著她的眼。

    “我餓了！”在凳子上趴成青蛙的少女鼓著腮幫子笑，無憂無慮。

    ☆、第四章

    晚上九點半。

    陸一心掐著時間拿出了自己那本高中化學(xué)五星級題庫難題解析，封面被她用很少女的粉紅色書套包了起來，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翻到折好的那一頁。

    周六晚上九點半，藥房里值班的是鄭飛，方永年這一天不會出城，這個時間點，他通常吃完了飯洗好了澡，是難得的休息天。

    陸一心的這本難度變態(tài)的難題題庫就是為了這種休息天準(zhǔn)備的——當(dāng)然不能每周都用，那樣會打擾方永年休息。

    兩周或者三周問一題，是最好的節(jié)奏。

    她選的都是鄭然然需要演算十五分鐘以上的題，畫好星號小心翼翼的存好。這樣的題要讓方永年教會她，他們會需要打半個小時以上的電話，運氣好遇到方永年心情好的時候，他們還能閑話幾句家常。

    陸一心又吸了一口氣，用手機拍下那道題，微信發(fā)給了方永年。

    一分鐘后，她撥通了方永年的手機。

    手機并沒有馬上接通，陸一心聽著手機里的接通聲咬住了嘴唇。

    這個時間點方永年應(yīng)該是很閑的，為什么會那么長時間沒接電話……

    他會不會終于猜到了她的伎倆，所以不想再理她了。

    又或者，就像今天吃飯的時候她mama說的那樣，方永年那么忙，她這樣沒臉沒皮的黏著他，總歸不好，太沒禮貌了。

    陸一心開始焦躁的咬指甲。

    腦子里閃過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念頭，她甚至開始思考如果這個伎倆被識破了，那么下一次她應(yīng)該用什么借口來給方永年打電話，這種兩三周才一次，一次才半個小時的電話。

    她明明已經(jīng)那么小心翼翼了。

    手機終于在即將出現(xiàn)無人接聽的提示音前被接通了，方永年在電話那頭喂了一聲，陸一心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可能有點神經(jīng)了，陸一心揉了揉眼睛自我厭棄。

    “我……”她清了清嗓子，“我有一道化學(xué)題不太會?！?/br>
    方永年安靜了一下，含糊的說了一句：“你等等。”

    陸一心又吸了吸鼻子。

    他可能在忙。

    她猜想。

    所以沒有看到她發(fā)給他的微信。

    少女的心經(jīng)歷了一場異常刺激的過山車，現(xiàn)在拿著手機貼緊著耳朵，生怕錯過方永年那邊任何的聲響。

    他應(yīng)該是在家，周圍很安靜。

    他住的那個小區(qū)離她家不遠(yuǎn)，封閉小區(qū)，晚上特別安靜。

    他似乎在搬東西，手機那端有很輕微的玻璃滑動地板的聲音，然后又過了兩分鐘，他重新拿起手機，這次聲音聽起來比之前清晰了一點，他又說了一句：“你等等，我看看題。”

    他……真的是在忙。

    陸一心很敏銳的從方永年剛才的聲音里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情緒，他聲音聽起來像是壓抑了喘息，尾音很短，有些急促。

    “方叔叔。”陸一心這次終于切實的感覺到了不安，“這題不是很急，我可以下次再問的?！?/br>
    她打擾到他了。

    她在他最不愿意被人打擾的時刻，打了這個該死的電話。

    方永年那邊又出現(xiàn)了玻璃滑動地板的聲音，這一次，陸一心聽到方永年喝了一口水。

    “這題不難?！彼穆曇粼诤攘艘豢谒蠼K于恢復(fù)正常，用陸一心熟悉的語氣問她，“哪里不懂？”

    那道題，她一個字都看不懂。

    本來就只是給方永年打電話用的借口，就像以前每一個她sao擾他的周六晚上九點半那樣，她說她一個字都不懂，然后方永年嘆口氣，從題目開始一句一句的解釋給她聽。

    方永年講題講得很詳細(xì)，他其實是很有耐心的人，從來都沒有因為她智商不夠同樣的知識點說了好幾遍就發(fā)脾氣。

    他最多就只是在手機里嘆口氣，然后讓陸一心帶上腦子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