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置信地打量了姒幽一眼，這若不是見她穿著講究，料子都是上好的絲絹棉料，人又生得美，他恐怕都想要罵上一句了。

    誰會大年初一跑到一家首飾店來買刀子？

    晦氣。

    店伙計心里這么想著，自然是不敢真的說出來，面上僵硬笑道：“這位客人，小店是賣首飾的，不賣刀，您請去別的地方看看吧?！?/br>
    這回姒幽聽清楚了，他們這里不賣刀，幽黑的眸中便泛起幾分遺憾，店伙計見了，不知怎么，心軟了一瞬，他道：“前面過去，三個店鋪，那里有一家南雜鋪，您去瞧瞧，或許會有……刀子賣?！?/br>
    做慣了伙計的人說話速度很快，如連珠炮似的，姒幽聽得似懂非懂，道：“三個店鋪？”

    店伙計瞬間頭大如斗，這位客人怎么，好像有些不對？

    這若是放在往常，他恐怕早就懶得搭理對方了，但是今天不知怎么，就是鬼迷了心竅，耐著性子重復(fù)一遍，指著前面道：“走過去，第三個店鋪，一，二，三！客人看到了嗎？就是那一家?！?/br>
    姒幽這次終于聽懂了，她點(diǎn)點(diǎn)頭，望著那伙計道：“我知道了，多謝你?！?/br>
    她的口音雖然古怪，聽在耳中卻莫名覺得很好聽，仿佛山間的清泉一般，店伙計目送著她的身影遠(yuǎn)去，這才回身進(jìn)了店里。

    姒幽很快就找到了方才那個人指的店鋪，門前掛了一塊簡簡單單的木板，上面寫著四個字，她還是不認(rèn)得。

    她想，等回去之后，或許可以請趙羨教一教自己學(xué)字。

    姒幽進(jìn)門的時候，步伐略微一頓，正對著門的地方有一個貨架，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看上去擁擠不堪，大概是因?yàn)槲恢貌缓玫脑?，屋子里的光線有些差，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趴在柜臺上打瞌睡，全然沒有注意到有客人來了。

    姒幽輕輕敲了敲柜臺，那少年似乎被驚醒了，他動了動，終于抬起頭來，打著呵欠道：“做什么？”

    姒幽望著他，道：“有刀嗎？”

    少年呵欠還沒打完，戛然而止，他眼角還沁著淚花，像是沒聽清楚似的，問道：“什么？”

    姒幽淡淡答道：“刀?！?/br>
    那少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噗地笑出來：“不知道的，看見你這模樣和表情，還以為你要拿刀去殺人呢?！?/br>
    姒幽歪了歪頭，答道：“我殺人不用刀?！?/br>
    少年的動作一頓，他驚訝地看著姒幽，片刻后又笑起來，有些好奇地隨口道：“那你殺人用什么？”

    姒幽卻不回答了，少年也不追問，就仿佛方才真的只是隨便問一句似的，他懶洋洋地站起來，問道：“要什么刀？”

    姒幽比劃了一下：“這么長的。”

    少年想了想，道：“那得是匕首啊。”

    說完，便開始在貨架上翻找起來，那貨架上的東西實(shí)在是堆得太多了，到處都是灰塵，看得出很久沒有打掃過來，少年隨手一碰，便有東西止不住往下掉，撲簌簌的，發(fā)出雜亂的聲響。

    少年低聲罵了一句，也不收拾了，直起身來對姒幽道：“你等會，我去里面找找?！?/br>
    姒幽點(diǎn)點(diǎn)頭，他便掀開簾子，進(jìn)了里間，當(dāng)他掀簾子的那一瞬間，姒幽便敏銳地聞到了空氣中有一絲極其特別的味道，從里面?zhèn)鱽恚?，不濃，卻讓她分外敏銳。

    那是血的味道。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特別的香氣，像是花盛開到了極致，就要腐爛時散發(fā)的氣味，也是淡淡的，與那血腥味混在了一處。

    姒幽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了柜臺上，打掃柜臺的人看起來很隨心所欲，上面落滿了灰塵，甚至能看到抹布劃拉過的痕跡。

    正在這時，門外又進(jìn)來了一個人，姒幽回頭看了一眼，是一位年輕男人，大約也是來買東西的，一進(jìn)門便直奔柜臺方向，在姒幽身旁站定了，然后開始打量起這家店來。

    姒幽只看了他一眼，便轉(zhuǎn)過頭去，聽見里間傳來了一聲響動，緊接著，就看那少年出來了，手里拿著一樣?xùn)|西，用黑色的棉布裹著，里三層外三層地打開之后，露出了其中的物事，吸引了姒幽的注意力。

    那是一把刀，更為準(zhǔn)確地說來，是一把匕首。

    匕首很小，比姒幽自己的那把刻刀還有小一些，刀身更為狹長，那少年將它往前推了推，道：“喏，你看看合不合適吧?！?/br>
    姒幽也不客氣，她伸手將那匕首拿了起來，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不輕不重，剛剛好，與她那把刻刀很是相近，只是匕首兩面都是刀刃，若是這樣拿著，很容易割到手。

    姒幽問道：“有別的嗎？”

    少年睜大眼：“我能找出一把來就不容易了，你還想要別的？”

    他將匕首用黑棉布卷了起來，道：“沒有?！?/br>
    姒幽想了想，覺得只是一面刀刃的話，將就也能用，畢竟她拿刻刀拿了這么多年，一般不會割到手指。

    遂按住那匕首，道：“我要?！?/br>
    少年聽了，便松開手，懶洋洋道：“那行。”

    姒幽問他：“多少錢？”

    少年愣了愣，眼睛一轉(zhuǎn)，道：“唔……一百文吧?！?/br>
    空氣一片靜默，姒幽沒動，少年以為她沒聽清楚，重復(fù)一遍：“一百文?！?/br>
    仍舊是靜默，姒幽慢慢地道：“我沒有錢?！?/br>
    少年瞬間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一百文都沒有？！”

    姒幽仍舊是那副淡淡的神色，鎮(zhèn)靜得讓人疑心她是帶了一百兩出來的一樣，她道：“我沒有錢，可以跟你換嗎？”

    少年還是頭一回碰到這樣古怪的人，他好奇道：“怎么換？”

    姒幽從腰間取下了一枝竹管來，她道：“用這個換?！?/br>
    少年盯著那竹管看了一眼，道：“好看是好看，這個值一百文？”

    姒幽疑惑地回視他：“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