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話，我和寧兒說些體己的話去。午飯就在后院吧?！?/br>
    駱馨蘭趕緊把女兒拐走。侯爺說的話她也不愛聽。

    安寧被美人娘親拉到了后宅。進(jìn)了屋，關(guān)了門。駱馨蘭就說道：“寧兒，你和娘說實話，你和三公子如何？”

    “娘，你想到哪兒去了。女兒很好，雖期盼不了像你和爹爹那樣的感情，但是相敬如賓還是不難的。”安寧不想瞞著母親，也不會說的那般不堪。

    “慢慢來，會好的。期初我和你爹不也是波折幾番。我見此回三公子雖然冷了些，但是品行應(yīng)該不差。你們畢竟不陌生，他對你之前的情意不假。你可不要把人往外推。這男子喜見的就是柔，你若是一味的要強(qiáng)，很可能就失去了那份回護(hù)，時間久了，自然就去尋向別處——”駱馨蘭與女兒細(xì)致的說著。

    安寧險些睡著了。感嘆母親的婚姻經(jīng)很是強(qiáng)大！

    第439章 夫君錯覺

    直到返回王府的途中，安寧仍是云里霧里——眼見著周圍一派和睦的景象，母親和顏悅色，父親慈愛有佳。戎淵恍惚像下了凡，那片云彩不知飄去了哪里，時而說上一兩句。頗得她爹的認(rèn)可。安寧以為今日的戎淵絕非前兩日那個，極有可能被鬼怪占據(jù)了軀殼，不然怎會做這些世俗的應(yīng)酬。她幾欲插話，捏住那個話頭。卻見戎淵不經(jīng)意過來的眼鋒，當(dāng)然她的爹娘是看不見的。誠然她有了顧忌。飯桌上不宜做手腳，免得被某個人滅了口，且讓他隨意一番。他們不過才走了那么幾招兒。

    對于戎親王府與寧安侯府結(jié)親一事，很快就變成了過去式的談資。馬車行在街道上，也不見有人駐足。

    估計是被外頭馬上的那個面容俊美瘟神給鎮(zhèn)壓冰凍了下去。

    果然，出了寧安侯府的大門之后。拜別了她的爹和娘。戎淵的魂魄歸了位。街上南北通透，有風(fēng)便覺涼，他面上曇花一現(xiàn)的端方君子相被吹得煙消云散。

    安寧在馬車?yán)锖龊鲇朴疲肿晕彝蒲萘艘换貏∏?，怎么也看不出戎淵的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她想她是魔怔了——

    這個問題已經(jīng)讓她不由自主的去瞎想，人可能就是這樣，越是摸不準(zhǔn)，看不透的就越想知道。

    回到府中，她又去了一趟王妃的院子。轉(zhuǎn)達(dá)了母親的謝意。王妃也很好說話的讓她回去歇息。

    她想了想，又轉(zhuǎn)到老王妃的院子里。老王妃待她的真心，她還是看得出來。此番回府一趟，她順路看看也好。

    卻不成想戎淵居然也在。還真是冤家路窄了。

    老王妃一見她便笑開了?！袄哿艘蝗站驮撛缧┗厝バ攀前。】斓阶婺干磉呑?。”

    安寧笑著應(yīng)了。坐到了老王妃的身邊。一旁又丫鬟倒上茶水，又?jǐn)[了一盒鮮果子。

    “謝祖母。”沒有老夫人的默許授意，丫鬟婆子們怎會這么殷勤。大宅子里的奴婢們更會揣摩，都會分出個三六九等來。

    “在祖母跟前用不著客氣，說起來咱們的緣分打你小的時候就有啦，那時候啊，見你粉嘟嘟的一團(tuán)兒。別提多招人稀罕了?！崩贤蹂崞鹦r候抱安寧的事情。安寧有些訕訕不好意思。當(dāng)著此時不茍言笑，溫度又下降的戎淵。怎么也放不開。

    在老王妃提起的時候，戎淵的目光似有似無的看向她。她就當(dāng)不知道。那眸中看不出個一二三，沒有絲毫的波瀾。可也是，他早就知道，她是個半路出現(xiàn)，占了人家身體的。老王妃說的自然也不是她。

    她自己小時候什么樣，她沒有記憶，也沒有人給她留下照片。僅有的都是大些時候?qū)W校需要用的那種。

    “傾城，你這張臉嚇唬得旁人，可莫要嚇唬自己媳婦。若是被你嚇壞了，我可是不依！你祖父不是交代你好好的在屋里待著么，你就不該把寧兒一個人撇在后頭，自己先跑過來——”老王妃看著孫子說道。她也納悶，孫子變化大。心心念念的惦記著安寧丫頭。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忽冷忽熱的性子自小也不是沒有，大的時候也是難以令人琢磨?？蛇@感情哪是兒戲啊。她見面就喜歡這姑娘，做他們家的孫媳婦正合適。不然她也不會這么堅持的逼迫自己的孫子，和自家老頭子一個陣營了。

    “祖母，不礙的?！卑矊幹挥X得冷風(fēng)嗖嗖的進(jìn)了衣領(lǐng)子。她可不想來一回老王妃這里，或者去一趟林苑那邊。她們都數(shù)落或者囑咐之類的話。搞得她像個受害者，弱勢的一放。尋求庇護(hù)似的。天地良心，她還沒來得及告狀，心里有過打算，將來走到那一步，少不得來哭訴哭訴神馬的。

    這才剛開始，她不熟好么。這完全不能怪她呀，是戎淵自己在府中的案底本就不好。只能他自己一個人頂住了。

    安寧這般想著，不免有點幸災(zāi)樂禍。直到老王妃讓他們早些回院子，她還沒有自拔。

    “我挨訓(xùn)，你很高興？”戎淵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沒辦法，在身高的差距下。安寧悲劇的短了氣勢。她發(fā)誓不是故意的，完全是發(fā)自內(nèi)心。這會兒權(quán)衡再三，她好像是表現(xiàn)的太明顯了。

    抬頭望向戎淵那雙不喜不怒的眸子，終是骨氣勇氣退了小半步。然后說道：

    “有那么明顯么？”安寧覺得此時她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因為戎淵冰山的臉上難得有了一絲變化。不會是想要掐死她吧？很快她便確定不是，因為還沒有走出老王妃的院子，戎淵應(yīng)該不會這么快就動手。那他眉頭微微的斂起，又似切了一下齒的模樣難道是她看錯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她緊接著很沒出息的補(bǔ)充了下文：“夫君錯覺了，那是讓祖母寬心呢?！?/br>
    “這個稱呼倒也合適。難得你不計前嫌。”戎淵說話的溫度又有所回升，我卻被自己對他稱呼夫君給冷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總要過日子不是！”至于他是雞也好，是狗也罷?？傊诳谏嘀鲜遣荒芰T休了。

    安寧也知道這類的痛快嘴的招數(shù)傷不了人家。不過看他開春兒幾回又降溫幾回的反復(fù)無常的臉色，還是挺賞心悅目的。她這算不算的上惡趣味？

    “晚間留門?！比譁Y見她有些傻住的神情，接著道：“既然過日子，總不能還走窗戶?！?/br>
    說完施施然離開了。留下安寧和兩個寶，加上后頭老王妃院子里頭的一干仆婦——這信息量有些大了。安寧以為，戎淵這是把從前走窗戶的歷史都帶出來了。誠心在這讓她反省呢。好在仆婦們都精的很，眨眼間都散了。既然裝作沒聽見，必是不會亂說閑話的。

    安寧有那么一點點心虛，隨即坦蕩了。走窗戶的人又不是她，她擔(dān)心個什么勁兒?。?/br>
    “你發(fā)現(xiàn)沒有，他好像心情不錯?！鳖欒∑妨似凡瑁S手拿起快點心，吃了一口又放下了?！斑@點心的味道，與六姑娘出品差的遠(yuǎn)了。”

    “你觀察的倒是仔細(xì)，你是沒見著大婚那日。穿了少了得把我給凍死。就少了人陪你喝酒了?！苯L(fēng)覺得胃口這東西就是越養(yǎng)越刁。習(xí)慣這東西也可怕。比如這位臨南王世子，在埠陽城吃過的點心，在到京城吃了些日子，便念念不忘了。

    “有那么夸張么，他那樣子不是一日兩日的。你又不是全無準(zhǔn)備?！鳖欒]覺得那么嚴(yán)重。不知為何，他反而覺得戎淵對婚事更為的看重呢。之前不說，之后更像是塵埃落定了。

    難道他感覺不對。那位大爺這陣風(fēng)還沒有抽過去，如今仍然在風(fēng)頭上——不應(yīng)該呀。

    “你哪知道，他怠慢著呢。金子和銀子愁苦的夠嗆。”江風(fēng)沒說謊，金子和銀子兩個與戎淵亦仆亦友，真心為戎淵打算。

    “婚姻之事果然麻煩。解釋不通。只能等輪到自己頭上才知道。走吧，找他喝酒去。他自是回了房間的?！鳖欒∶藴?zhǔn)備酒菜。兄弟幾個也有些日子沒喝酒了。

    江風(fēng)贊同。有什么事都放一放，喝酒解悶又解愁——

    戎淵喝了些酒，卻并未上頭。微微的熏然，似乎剛剛好。

    此時夜風(fēng)漸起，已經(jīng)到了入秋的關(guān)頭。頗有些涼意，難怪她一早就摟著個湯婆子。記憶中她怕冷的，會早早的穿上御寒的衣物，開春兒也是換的最晚那個。起因是自來體質(zhì)偏寒，曾給這副身體舍了心頭血的緣故——

    樓高空倚，極目之下閃耀著凡世的燈火。他從來沒有認(rèn)真的看過——街上除了打更人，再無人蹤。宵禁來得早了，二更剛過——

    他說了讓她留門。只是一時的口舌。什么時候他也會爭個起來。好似從前這個身體沒有少干這樣的事——還真是個麻煩的主兒。不然今日祖母也不會說那番話，被那個笑得竊竊小老鼠偷油一般的她嘴角不自覺得往天上使勁。

    無疑她那樣子生動得令人動容。后來他竟然起了逗她的心思，令他極為意外。不過見她外強(qiáng)中干的模樣，實則有趣。

    逞口舌之爭也就罷了。他怕與預(yù)想的偏離甚遠(yuǎn)——

    他回轉(zhuǎn)屋子，憑空手中多了一個似盆栽的植物。端詳了幾分，又收起來。僅僅憑著此物什么時候能找到要找的人還是未知數(shù)——這個東西是他找到的，唯一有她氣息的物件了。時過境遷，人世茫茫，這個債看起來是不容易還了——若果真找到她，他能許她一世姻緣么——

    戎淵起身離開青云樓。他有必要回王府，他沒有忘告訴安寧留門的事。

    府中寂靜，風(fēng)燈拽動。他幾個起落，便到了院子中央。

    目光透過回廊，落在了屋子前方。忽而嘴角微揚。安寧果然不是任誰欺負(fù)的性子，他沒看錯。屋子門前正擺了陣，應(yīng)該是給他準(zhǔn)備的。

    他需要想想，是順了她的意知難而退，還是去看看她夜半擔(dān)憂的表情——

    第440章 心之落寞

    這世間總會有一種存在，即使?jié)u漸的偏離，卻無力阻止——

    也會有意想不到的人，于某個時候突然冒出來煞風(fēng)景。戎淵隱于黑暗，見那個夜半出現(xiàn)的人，身形輾轉(zhuǎn)騰挪，竟過了安寧的陣法。稍稍停頓了一瞬，推門進(jìn)去。

    “康王好雅興，夜半闖入民宅不知所謂何事？”

    戎淵未至，意外李康出現(xiàn)了。能過得了她的陣法，果然有兩把刷子。

    不過夜來戎親王府，也虧他做得出。膽子也是相當(dāng)夠大。應(yīng)是這院子本就靠近王府的邊緣。對于有伸手的人也是不在話下了。

    安寧并未在內(nèi)室，而是正襟坐在小廳之中。是以李康推門便看見了她。這女子淡定的很，不得不令李康稱奇?？梢彩?，她哪里能用常理推斷的。不然他也不會再冒險一試了。

    “自然是為你而來。六姑娘倒是好膽量?！崩羁狄剐醒b束，面色微白，人模人樣的說道。

    安寧不怒反而冷笑一聲。“康王說笑了。為我而來？卻不知何時何處令你誤會？再有，這是我的家中，需要膽量的應(yīng)該是你！”這人不要臉的時候真招人煩的很。李康早已不是那時一席白衣，清然濁世，迷得安敏一塌糊涂的時候了。

    不，應(yīng)該說那不過是他的掩飾罷了。此人一直狼子野心！

    “六姑娘果然不同，之前去府上提親，也是因為傾慕已久。卻不想令尊大人困擾了。今時只要六姑娘說情非得已，我便可帶你走?！崩羁荡丝淘挸隹诎炎约憾冀o說信了，就不信眼前的女子不動心。據(jù)他了解來看，這場婚事不是那么順人意呢。

    “康王說話的時候可曾想過康王妃尸骨未寒？另外，不要把你以為的強(qiáng)加于人。我雖不才，仍懂得禮義廉恥。康王此舉實在令我不敢恭維！還是康王專程為毀我名聲而來？！我自是不怕的，名聲這東西當(dāng)不得飯吃，康王難道不怕我張揚出去，畢竟你應(yīng)該愛惜自己的羽毛的。”面對這樣的人，安寧當(dāng)然沒有好話。也不在乎得罪不得罪。本就已經(jīng)橫了芙蓉令魄千君這一局。

    “六姑娘說話真是不客氣！本著為你著想，倒成了我的不是。若非之前你與傾城有約在先，我必不會謙讓。你不可否認(rèn)，你們之間若不是出了問題，又何必舉家遷離。知你因何防我，如果我說那也是不得已，你信嗎？自古皇家無骨rou，生在那里，時刻為謀。只不過是自保而已。六姑娘向來不是俗女子，當(dāng)更能體會。”這番話說的入情入理。演技也是相當(dāng)?shù)牡轿弧＠羁档拇_是個演技派的高手。

    “你太高看我了。我本俗人，山野村姑出身的泥腿子罷了。不過仗著寧安侯府的名頭，卻也不倫不類。你到謙讓，更令我可笑至極。如今我為人妻，你說這番話，鬼都不信了。收起你的那一套，時辰不早了，該干嘛干嘛去！”安寧嗤笑。論臉皮的厚度，李康也是不承讓了。

    “還有，不該動的心思就不要動，人心啊，有時候難免會遇到催命的東西?？低跻玻米?，不送?！?/br>
    李康來個燒雞大窩脖。險些沒有撐住。這個該死的女人！沒得他送上門來找罵一回。

    想到這里，他心下一橫。“馬山杏死了，六姑娘難道沒個解釋?！?/br>
    “別讓我繼續(xù)笑話了，你的妾侍死了，大半夜的讓王府找我討說法么？還真是專情呢。沒準(zhǔn)兒是康王妃顯靈，從棺材里做法去索命了?？低鯛敾厝ヒ蒙炔攀?，死的不甘心，做鬼大都是厲鬼呢?！卑矊幷f的順溜極了。這樣的男人沒品，馬山杏死不死的，他不過是借題影射有關(guān)芙蓉令罷了。

    她卻偏要在言語上讓他不痛快！

    “你——不要太得意！”李康有些維持不住了。勉強(qiáng)說道。

    “如果不想明日一早滿京城流傳康王爺夜闖民宅，你還是趕緊快滾的好！”管他狗屁康王，她即便是出言謙和也是什么用都不頂?shù)摹?/br>
    康王還尚有一絲理智?？戳艘谎郯矊?。多少氣悶都無法消除。只能憤憤的離去。

    安寧忽然百無聊賴，對付個人也是個力氣活。她給自己倒了水，緩緩的喝了下去。抬眼見微開的門扉。幽怨的道“熱鬧看了，壁角聽了。你還想怎樣？”

    安寧是后來發(fā)現(xiàn)門外有人的，且感知是戎淵。

    “相較于康王晚了一步。并非有意?！比譁Y從暗中緩緩走進(jìn)屋子。他雖不是有意聽，但是卻沒避諱。他們聲音不小，他聽得真切。

    “我累了，你隨意?！弊吡丝低酰瑏砹巳譁Y。她不想再費精力。屬實累了。

    戎淵見安寧臉上的倦容。實與剛才言語犀利，寸步不讓的精氣神相去甚遠(yuǎn)。

    安寧的目光也在戎淵的身上停留片刻，于那深不見底的眸色里，生出心之落寞。

    他看了多少，聽了多少，又是如何的反應(yīng)，都不那么重要了吧。

    她坐了兩個時辰，丫鬟們知她不愿被打擾。皆退到了偏廳，不經(jīng)她召喚不會過來的。三更過半，她不忍再折騰她們。

    安寧無端的有些局促，她說完，不見戎淵有出去的意思。卻不想再與他說話。

    暗自安撫了自己一下。不就是睡覺么，眼睛一閉。做個夢天就會亮了。

    她幾步就進(jìn)了里間，衣衫未解。蒙被便躺下了。

    半響未聽見有腳步聲進(jìn)來。心卻沒有放下來，直到恍惚間，有輕微的門聲。才漸漸的放松下來。

    “主人，我又嗅到了那氣息。”圓滾滾跟她神識聯(lián)系道。

    “哦。”安寧胡亂應(yīng)了。聽見有腳步聲遠(yuǎn)去——他應(yīng)是出了院子了。

    “主人有心事嗎？”圓滾滾疑惑道。覺出主人似乎對他說的事應(yīng)得敷衍。

    “沒有?！卑矊幇驯蛔油砩仙w了蓋，不知怎么還是有些冷意。

    “不承認(rèn)就算了，誰讓你是主人呢。本來我還想告訴主人想知道的盛界事，看來主人不感興趣。那我便不說了?！眻A滾滾說完就閉上了嘴。安寧莞爾。

    “你還學(xué)會了賣關(guān)子呀，小樣兒，不說就不說吧。憋壞了可賴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