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不堪回首
身上的布料是湖水藍(lán)色的,岳西一側(cè)頭便聞到了上面帶著的香料的味道,與大昭人常用的熏香不同,衣料上面的香味刺鼻濃郁,帶著nongnong的異域味道。 岳西把手里的玻璃珠放在包袱皮上站了起來,她把布料從肩頭拿下馬上掂出了分量不輕! 把布料抖開一些,岳西馬上發(fā)現(xiàn)了這塊料子還不小,湖藍(lán)色的底色上面縱橫交織著許多金色銀色的細(xì)線,而料子上一掌寬的滾邊上織著一圈白色的優(yōu)缽羅花,花蕊是同樣金色的細(xì)線織就,難怪看著如此華麗非常! “很漂亮!”岳西由衷的贊嘆道:“這么一大塊料子要是只做一件衣裳可是用不了?!?/br> 這是一塊‘紗麗’,來自當(dāng)時被稱作‘天竺’的國家。 岳西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來歷卻并未說破,她兩手將料子疊起放回包袱中笑著對韓陽春說道:“我很喜歡!” 韓陽春眼睛一亮! 岳西只對他說了喜歡而并未開口向他道謝,這是不是說明她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做了真正的兄長了?沒了花朝卻多了個真的meimei,韓陽春心里有些感慨,腦子里卻犯了糊涂:我們?nèi)齻€人的關(guān)系怎么那么亂啊…… 把擺在面前的東西都收進(jìn)了包袱,她單獨留下了幾顆玻璃珠子納入衣袖。 贏素看見不禁說道:“娘子,這東西不能給孩兒們玩耍,留神他們吞進(jìn)腹中……” 抬手把三人的酒碗滿上,岳西垂著眼皮輕聲道:“不是給孩子們玩得,是我想留著玩?!?/br> “……”贏素一愣。和她在一起這么久了,這是頭一次從娘子口中說出想玩了。 “先吃飯,這么好的飯菜放冷了可惜?!表n陽春很高興,自己費盡心思轉(zhuǎn)悠了一天買的禮物總算是有一樣入了岳西的眼,那他這一天的凍就沒有白挨。 四個菜都是裝在大盤子里的,菜量不小。岳西喝了不少酒,對于飯菜則是沒怎么動,只是不時面帶微笑地看看坐在桌子兩側(cè)的男子,心里是平和快樂的。 贏素沉默不語的吃了兩碗米飯喝了半碗湯,他看岳西一口一口的光喝酒不吃飯便放下了筷子淡淡地說道:“朕,用好了?!?/br> 朕? 岳西抬眼對上他的視線,突然搖頭一笑,不等皇帝陛下再張嘴,她已經(jīng)起身離了桌子:“那,臣妾也吃好了吧……” 她拿了凳子上的小包袱徑直朝著門口走去,走的并不快。 臣妾? 娘子這一聲自稱一出口贏素就沒了脾氣。 娘子有氣了,他得趕緊哄哄才行。 瞥了立在一邊的韓陽春一眼贏素忙轉(zhuǎn)身跟上了已經(jīng)出了廚房門的岳西:“路上有雪,娘子慢些走。” 他伸手扶住了岳西手臂:“生氣了?” 岳西站住歪頭瞅著他沒有言語,眼睛亮得出奇。 這樣的眼神讓皇帝陛下的心更虛。 他覺得是被娘子看到骨子里去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在她面前是無所遁形的。 贏素愿意看著岳西高興,但他更愿意這份高興是自己帶給她的?,F(xiàn)在韓陽春的幾樣小東西就讓娘子一晚上臉上都帶了笑,他就有點不痛快了。 “以后娘子還想要什么就和為夫說,不管多難,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尋了給你?!眱蓚€人臉對臉站著,贏素俯身在岳西的耳邊輕聲嘀咕道。 “小心眼子,不是東西!”岳西抬了頭眼中俱是笑意的開了口:“現(xiàn)在我就想要,你給不給?” 她說話時呼出的氣息是溫?zé)岬膸е木葡?,贏素甚至覺得娘子的臉都在發(fā)燒,于是他的臉也不由自主的跟著紅了:“回屋給……” “回什么屋子?”岳西聽得莫名其妙,她伸手從袖籠里摸出了那幾顆玻璃球兒托在掌心笑嘻嘻的說道:“陪我玩彈球吧,我們小時候常在一起玩的?!?/br> 贏素的臉更紅了,知道夫妻兩個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兒。這個確實不用回屋里再給, 他也知道娘子真的喝醉了,說的話都是醉話。 小時候,他除了學(xué)文習(xí)武就是在害病,連被他當(dāng)成了寶貝的韓花朝都極少陪伴,哪有和娘子一起玩過玻璃珠子呢? “東哥,出來一起玩兒!”岳西揮揮手,嗓門大了起來:“過去總是你贏,今兒我要讓你三把不開張!” 韓陽春抱著斗篷站在廚房門口對著贏素聳聳肩,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說:你不許我跟出去,現(xiàn)在你媳婦又這么說,你說我該怎么辦? “你也過來吧?!被实郾菹滦牟桓是椴辉傅陌l(fā)了話,韓陽春馬上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明白岳西說的是醉話,也沒往心里去。 雪是零零星星的并未完全停下,四周墻上屋檐都積了厚厚的雪,天色雖晚卻能在一片灰暗中看清眼前的東西。 岳西抄著一把大掃帚掄圓了將腳下的一片地方掃了出來,動作大刀闊斧頗具氣勢! 打掃完畢她又把大掃帚立到了墻邊兒,并把手里的珠子給了贏素和韓陽春一人一顆:“老規(guī)矩,還是看誰彈得遠(yuǎn)?!?/br> 贏素和韓陽春對視了一眼,統(tǒng)一的不知道岳西說的老規(guī)矩到底是什么。 “就把這個當(dāng)界吧……”岳西彎腰蹲在地上指著腳下的一溜磚縫連成的線嚴(yán)肅地說道:“一起彈,誰彈得遠(yuǎn)誰贏,不許耍賴!輸了回屋喝一口酒?!?/br> “meimei先來,愚兄沒有和你搶道理?!表n陽春拿著玻璃球不知道如何彈,只好擺出一副大哥哥的模樣讓了先手。 “嗯,就讓娘子先來。”贏素馬上點頭稱是,正犯愁要如何出手,不曾想韓陽春一句話倒是給他解了圍。 “我來就我來?!痹牢鞫字笸肆税氩?,右手食指勾著一顆玻璃珠用大拇指頂著放在了磚縫前,她抬眼往前看了看,凝神靜氣地用拇指將玻璃球彈了出去。 珠子快速地往前滾動著,是筆直的一條線,先快后慢,最后慢慢地停了下來。 岳西呼出一口氣,似乎很滿意。她往旁邊挪了挪身子:“該你們了?!?/br> “就這啊……”韓陽春不以為然地蹲了下來,卻發(fā)現(xiàn)贏素已經(jīng)照著岳西的樣子把手放到了磚縫前面,他趕緊又往邊上站了站。 三個人先后出了手,贏素的玻璃珠跑偏而韓陽春的手上有油根本沒有彈出去,這一局岳西大獲全勝! “太臭!”岳西小跑兒著把玻璃珠兒撿了回來又蹲在地上:“東哥,你手藝潮了啊,幾年沒玩退步成這樣!喝酒去!” “噯,我喝。”韓陽春笑呵呵的起身自己倒了酒喝了半碗:“再來!” 一局過后,老規(guī)矩不言自明,贏素和韓陽春雖然是新手,可這兩個人都有功夫,手指上稍微用點內(nèi)力便能將玻璃球彈出老遠(yuǎn),岳西輸了兩次之后,贏素惡狠狠的瞪了韓陽春一眼:“你怎么老贏!” “?。俊表n陽春摸摸腦袋:“那我就輸幾局……” “不許放水!”岳西喝了酒從廚房出來正好聽見二人的對話,馬上說道:“要憑真本事,放水就沒意思了?!?/br> 哥倆兒對視了一番沒再多話,心里倒是有了計較:不能再讓她多喝了,岳西連走路都開始搖晃了! “還是東哥厲害……”又是幾局之后,岳西把球彈出去撿了回來,拿在手中她蹲在地上搖搖晃晃地說道:“這個酒還是比啤酒勁大,沒喝幾口怎么覺著地都在晃……” 啤酒是什么酒?贏素和韓陽春都是見過世面的,印象中也沒有啤酒這個名號。 “那就不玩了吧?”贏素長吁了口氣,趕緊俯身想要將她扶起,岳西卻屁股一沉只往地上坐:“歇會兒再回去,這里空氣多好,咱們說說話?!?/br> “地上涼,不能坐!”贏素兩手架著她,可酒醉的岳西如同沒了骨頭一般身子又軟又酥哪里扶得起來? 急的贏素回頭朝著韓陽春喊道:“幫朕一把!” 韓陽春趕緊過來,不敢伸手去扶岳西,匆忙之中他把狐裘疊起放在了地上:“坐這上!坐這上面就不涼了。” 岳西終于四平八穩(wěn)地坐在了狐裘上,她笑著抬了頭,仰視著身前站著的兩個身材頎長的男子,大方地拍著身邊凍的硬邦邦的方磚喊道:“坐!站著干嘛?都坐!” 贏素一揚眉,沒搭理她。 “嘿嘿!”岳西低低笑了幾聲,白著一張臉看看贏素又看看旁邊的韓陽春:“北北,東哥,我……就差楠姐了……多好……” “楠姐?楠姐是誰?”贏素與韓陽春異口同聲地問道。 “你怎么也叫她娜姐?。俊痹牢餍χ赶蝽n陽春:“她比你小,你不是都叫她小楠?!?/br> “小楠?”韓陽春心里一跳,隱隱覺得她不是在說醉話只是在講她熟悉的事情而已。 “小楠去哪兒了?”他輕聲問道。 “楠姐去……”岳西仰頭皺著眉使勁的想,腦子里有很多很多的畫面不停的閃現(xiàn),她要很費力的才能想起一些東西來。 “楠姐是和我們一起執(zhí)行任務(wù)的?!鳖^太重了,這么抬著讓她有不堪重負(fù)的感覺,岳西低下了頭,心里有些難過:“她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br> “不是一起執(zhí)行任務(wù)嗎?”韓陽春緩緩蹲下,盡量用平常的口吻問道:“怎么meimei會不知道小楠去了哪里?” “因為……”岳西的頭垂得更低,她的一只手正不停的從狐裘上揪著毛,她委屈的想哭:“因為我死了啊。” “!” “!” 贏素和韓迎春同時屏住了呼吸,岳西那么請的話語壓得他們兩個人差點喘不上氣來! “死了?是誰……殺的你?”韓陽春顫抖著問道。 “是你?!绷季弥?,岳西抬了頭看著他極輕極輕地說道:“東哥,你忘了是你把我推向那柄匕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