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昭還記得去年因為中考沒有回奶奶家，葉婆婆讓葉司予送了老家那邊的特產(chǎn)。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病了，不怎么愛出門，他們甚至沒能當面說一句謝謝。

    遲爸對葉司予是有一些特殊的感情在，不單單出于班主任的身份。他覺得葉司予無處可去，就邀請他來和他們一起過年。

    年三十那天葉司予來遲家吃飯。

    盡管只有三個人，遲爸還是準備得豐盛。下午他們一起包餃子，遲昭還好，畢竟是家務(wù)活做慣了的，葉司予從來沒有包過，模仿著她的動作依樣畫瓢，結(jié)果沒一個成功，臉上不知何時還蹭了幾道面粉，難得顯得笨拙。

    “這樣?！边t昭給他示范，“你要先掐過來，要不然一會兒下鍋容易露餡?！?/br>
    葉司予盡量學(xué)著，還是不成功。或許有的人天生不開這竅，就像有的人天生不擅長數(shù)學(xué)題。

    遲昭被他奇形怪狀的餃子逗笑了，她只能放棄：“算了，你還是去外面歇著吧?！?/br>
    葉司予和她一樣好強，不甘心，又拿起一片餃子皮：“我再試試?！?/br>
    他難得這樣有斗志，雖然努力方向不大對勁。

    “不對?！边t昭敲了下他的手，“向里面包?！?/br>
    “這樣嗎？”

    “不是，你看我的。”

    旁邊的遲爸見兩個孩子相處融洽，并沒有因為暑假的事橫生芥蒂，也挺開心。

    他隨口道：“有事可以多和你學(xué)姐這樣交流交流，畢竟她比你早一年，很多事都有經(jīng)驗。對了，你去過附中沒有？有時間可以讓你學(xué)姐帶你去看看，校園挺漂亮的，咱們這里根本沒法比?！?/br>
    遲昭和葉司予瞬間安靜下來，遲昭和著餃子餡，葉司予專注在餃子皮。

    遲爸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微妙氣氛，接著道：“等下半年搬過去，你要想玩可以去找我們，多見識見識也是好的?！?/br>
    話里話外其實還是想要激勵葉司予重新振作起來。然而葉司予動作一頓，關(guān)注點只有一個：“……搬過去？”

    “對啊，在附中旁邊買了房子，我們等明年就搬過去了?！边t爸道，“這樣你學(xué)姐上學(xué)也方便些?！?/br>
    葉司予看向遲昭，遲昭專心包著餃子，沒說話。

    那看來是真的了。

    上了高中后，葉司予和遲昭的維系本來就不多，彼此間僅剩的也只是鄰居這一層身份，等到他們搬家，連這最后的聯(lián)系也要斷了。

    葉司予也不再說話，先前的輕松氛圍霎時退去，一時都變得沉默。遲爸對這樣的改變有點奇怪，不過這個年紀的孩子本來就情緒化，也沒多想。

    對于遲昭來說這同樣不是一個愉快的話題。

    遲昭并不是很確定前世的葉司予有沒有經(jīng)歷過這些，也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因為她初中擅自插手的一系列事而引起的蝴蝶效應(yīng)。前世的遲昭認識時葉司予時，他已經(jīng)是一副刀qia:ng不入的模樣，即便對著關(guān)系稍好于其他人的遲昭，也從不輕易流露內(nèi)心深處的弱點與感受。

    因而當遲昭看著他一點一點脫離原先的軌跡，盡管理智很清楚不是她的責任，但還是不可避免會有一種愧疚感，仿佛是她的重生改變了他原本的命運。她嘗試過將他帶回正軌，但卻收效甚微。明年搬了家，如果錯過，就真的再也見不到面。

    包完餃子，遲爸負責下鍋和善后工作，讓他們兩個去客廳看春晚。

    遲昭打開電視，只有聲音沒有畫面，她鼓搗半天未果，葉司予走過來：“怎么了？”

    “好像不能看了?！?/br>
    葉司予半蹲下來查看那里出了差錯，因為空間逼仄，兩人離得很近，遲昭一抬眼，看到他臉上蹭著的面粉還沒有擦去。

    葉司予見她沒了動靜，回頭看了看她，發(fā)現(xiàn)她在看自己。

    “你臉上?！?/br>
    “什么？”

    “剛才的面粉?！边t昭指了指，“這里?！?/br>
    葉司予用手背蹭了下，沒抹掉。遲昭無奈，扯著他的袖子替他擦去：“是這里?！?/br>
    等她做完，才后知后覺這個動作有些太過親昵。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周一休息

    第52章

    果不其然, 兩個人都怔了一下。

    遲昭若無其事站起身：“修不好算了?！?/br>
    葉司予已經(jīng)看到了問題所在, 他將后排的插銷緊了緊，畫面重新出來，正好主持人出場，還是往年的熟悉面孔。

    “好了。”葉司予道。

    晚上吃過年夜晚，遲爸留葉司予一起跨年, 葉司予知道遲昭向來沒有熬夜的習慣, 就謝絕了他的好意。

    葉司予回到家, 沒開燈，漆黑一片。家里每星期都會找阿姨來打掃一遍，尚且算是干凈, 氣氛卻和遲家沒得比，冷冷清清，完全沒有過節(jié)的感覺。

    葉司予抹黑換了鞋，徑直回房間。

    他手機放在書桌上, 消息挺多, 除了寧航幾個關(guān)系不錯的, 還有很多陌生號碼, 大概是他的電話被人泄露了出去。葉司予深受遲昭一樣, 不怎么用msnq.q一類的社交軟件，只有手機這一個聯(lián)絡(luò)方式。

    他隨便瞥了幾眼, 正要退出界面，有新消息進來。

    上面寫著葉湘的名字。

    葉司予愣了下，并不怎么想理會, 但還是點了進去。

    只有一句干巴巴的除夕快樂。

    葉湘在年前曾經(jīng)想要接葉司予到國外過年，剛好也可以換個地方散散心，不過葉司予沒答應(yīng)。葉婆婆的事情之后，葉司予與葉湘的關(guān)系一度降到冰點，對葉湘想要做出的各方面補償，一概置之不理。

    葉司予正打算關(guān)掉屏幕，又有第二條信息發(fā)過來。

    —過幾天我回國，有沒有時間見一面？

    葉湘向來是個驕傲的人，能用這樣低姿態(tài)的語氣，大概因為她對這個兒子實在沒了辦法。

    葉司予盯著那一行字沒有回復(fù)。屏幕的熒光照在他臉上，冷色調(diào)，晦暗不明。

    半晌他按滅了手機，重歸黑暗之中。

    *

    新年第一天是在鞭炮聲中醒來的。

    可能因為是新的一年，葉司予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久違地感到放松。他甚至頗有興致給自己做了頓早餐，不豐盛，僅僅是吐司和熱牛奶。吃飯時樓下又在放鞭炮，他端著杯子看去，看到了遲昭。

    遲昭穿了件白色的羽絨服，和小區(qū)里一個**歲的小女孩站在一起，估計是相熟的鄰居。

    正這時葉司予接到寧航的電話，問他要不要去網(wǎng)吧開黑。葉司予看了眼掛鐘：“幾點？”

    “九點。”寧航去了他奶奶家過年，身邊一群小孩，鬧得很，連說話都聽不清。他換了個地方才接著道，“我在學(xué)校門口等你，再在這里待下去我都快瘋了。”

    看來太熱鬧也不是一件好事。

    葉司予應(yīng)了聲，掛斷電話他再看去，樓下已經(jīng)沒了人。

    葉司予簡單收拾了一下，下樓時剛好遇到出門倒垃圾的遲昭。

    遲昭也沒想到這么湊巧。她得知他要去網(wǎng)吧，道：“我家電腦壞了，我正好想去查點資料?！?/br>
    葉司予道：“那一起吧?！?/br>
    “你等我一下。”說著遲昭將垃圾遞給他，回去換了身衣服才出來。

    大年初一，街道上十分熱鬧，像往年一樣小區(qū)外的樹木纏著花燈。他們出來的時候遇到不少鄰里街坊，葉司予大都不認識，只有遲昭和他們打招呼。不過這些人倒是認得葉司予，總是若有所思打量他們一眼。

    到了學(xué)校附近的網(wǎng)吧，寧航他們早在那里等著了。除了寧航，還有一個男生在。他看到葉司予身邊的女生愣了一下。

    他當然認得遲昭，只不過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見到。

    男生瞬間拘謹起來。遲昭倒是落落大方，自我介紹完，找了個空機位，不再打擾他們。

    盡管大年初一，網(wǎng)吧里的人不算少，大部分是學(xué)生，有普中的，有技校的，魚龍混雜，不少男生打游戲喜歡抽煙，將大廳弄得烏煙瘴氣。

    遲昭坐在葉司予斜對面的位置，有她在，他很難專注得起來，時不時會往她的方向看一眼。來網(wǎng)吧的大都玩游戲，只有遲昭一個，一面瀏覽頁面一面記筆記，與周圍人格格不入。

    “給我q一下，q一下！w0'kai?！睂幒浇z血被反殺，氣得鼠標都快砸了。

    葉司予回過神來，界面已經(jīng)變成黑白。

    玩完這局，他摘了耳機，靠在椅子上喝了口水：“你們先玩?！?/br>
    寧航看他一眼：“你不玩了？”

    葉司予搖了搖頭。

    這種場合很少有女生在，更別說這么漂亮的女生。有不少人借故上前搭訕，即使被禮貌回絕，打擾者還是源源不斷。

    等到第五個，葉司予終于沉不住氣，他走過去摘下遲昭耳機。遲昭嚇一跳，回頭看他。

    “去我旁邊坐吧?！比~司予道，“重開個機位。”

    搭訕那人見葉司予來了，以為是遲昭男朋友，訕訕離去。

    “不會打擾你們嗎？”

    “不會。”

    遲昭將自己的本子文具收拾起來，跟在葉司予去了他們那邊。葉司予讓她坐在他的位置，自己則重開了機位。

    隨著遲昭的到來，寧航也不鬼叫了，整個一排瞬間安靜下來。

    遲昭查完資料，沒多留：“那我先走了?！?/br>
    她一走，冰封的氣氛才解凍。

    “什么情況啊。”說話的是葉司予他們班班長，名叫齊莊，因為這個名字，在過去的三年里沒少被歷史老師調(diào)侃。

    他這么問不是沒有道理。一般來說帶女生來網(wǎng)吧，不是對象就是未來對象。

    “能什么情況，我葉哥學(xué)姐啊。”寧航進入頁面，“快點再來一盤，我等會兒得回去吃飯?！?/br>
    齊莊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過去：“趕回去做保姆？”

    “……你丫的。”

    *

    初五葉司予去看了毛茸茸。毛茸茸就被送給附近的一戶人家，葉司予不想再打擾它，所以并沒有碰面，只買了他愛吃的零食，悄悄放在那戶人家門口就離開了。

    晚上他接到葉湘的電話。

    葉司予本來不想見她，打完球回去，就發(fā)現(xiàn)一輛保時捷停在樓下——看來她又換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