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去通知楊若吧，讓他去北鎮(zhèn)撫司接楊思遠(yuǎn)回去……”朱佑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交待道：“你就說楊思遠(yuǎn)無罪開釋，場面要隆重，你們錦衣衛(wèi)都去護送，務(wù)必送他回楊府。還有，這件事情要以最快的速度傳遍各衙門?！彼挂纯粗旄咧酉聛頃惺裁礃拥呐e動。

    蔣磊不解，卻也拱手答應(yīng)。圣上智謀過人，他什么心思自己還是不猜測為最好。想伴君就得蠢笨一點，讓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172章

    楊思遠(yuǎn)被獄卒伺候著梳洗過, 又換了干凈衣服, 真的就浩浩蕩蕩地踏上了回去的路。

    途中，蔣磊喊了楊若說話：“楊大人得了冷熱病, 你們回去后, 要趕緊找個大夫給他醫(yī)治?！?/br>
    “啊？”

    楊若十分吃驚：“什么時候的事？怎么從來沒有人和我提起過?！?/br>
    蔣磊看了他一眼，答非所問：“在下愚鈍, 有一事不解, 還需楊大人開導(dǎo)?！?/br>
    “你說?！?/br>
    楊若桃花眸微瞇。

    “你覺得楊閣老為什么能從牢獄里放出來？真的只是字面上的無罪開釋嗎？”

    “不?！睏钊魮u搖頭：“若如此，父親就不應(yīng)該有牢獄之災(zāi)?！?/br>
    蔣磊笑起來：“楊大人, 你是個明白人，為何會糾結(jié)有沒有人和你提起楊閣老的病情？大家不言語就是證明不能言語?！?/br>
    蔣磊的話，字里行間雖然隱／晦, 卻也足夠讓楊若明白了。大家之所以閉口不談，當(dāng)作不知道此事。不過是圣上的意思。最狠莫過于帝王心, 誰能拗的過？他還不太清楚朱佑妄把父親關(guān)在獄里到底為了何事？卻能想通是圣上的私心所為。僅僅為了自身的利益就能拿一個忠心耿耿的老臣開刀, 折磨到如此境地了……還想著加以利用。

    朱佑妄！

    他跑上跑下地為父親打點, 大把的銀錢灑下去, 卻一點的動靜都沒有……恍然大悟。

    “多謝蔣大人指點。”楊若拱手：“……來日方長，楊某必有重謝?！?/br>
    “不必了?！笔Y磊笑著擺手：“楊閣老的病癥是昨日發(fā)現(xiàn)的，大夫說是才開始……并沒有外表看的那么嚴(yán)重。好好將養(yǎng)一段，保不齊就痊愈了?！彼闶前参織钊舭伞，F(xiàn)在的楊家風(fēng)雨飄搖, 楊閣老基本上廢了, 能依靠的只有楊若了。他要是再失去信心, 那楊閣老才真的無救了……

    楊若“嗯”了一聲, 挑簾子吩咐德順去請德濟堂的宋嚴(yán)。他聽張居齡說過此人，醫(yī)齡久，醫(yī)術(shù)也很好。

    楊思遠(yuǎn)離開北鎮(zhèn)撫司的時候，幾十個衣飾統(tǒng)一的錦衣衛(wèi)前呼后擁，稱得上震撼……果然。半個時辰未到，凌王爺朱高知便得了消息。他先找了王府里的幕僚商議，之后才前往皇城。想直接找父皇打探一下。剛到午門，便遇到了從馬車上下來的安寧郡主。

    “安寧。”朱高知和她說話：“你怎么這時候進宮？”

    安寧郡主嬌俏一笑：“皇后姨母說想我了?！彼簧砑t衣，發(fā)髻上帶著金釵，明艷無雙。

    皇后一直很疼她，朱高知是知道的。他笑了笑，伸手揉揉她的齊眉額發(fā)：“我也很久沒有給母后請安了，陪你一起去。”難得遇見安寧一次，見父皇的事情還是往后拖一拖吧。

    “好啊?！?/br>
    安寧還是很喜歡這位自小就疼愛她的凌王爺，甚至比她親表哥裕王爺都喜歡，因為凌王爺會無限制地寵她，她在他面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說任意妄為都不為過。

    “知表哥，寧兒很久都沒有見到你了……很想你呢?！?/br>
    她親昵地抱住朱高知的胳膊蹭了蹭。

    “是嗎？”

    朱高知俊秀的臉上都是笑意，心里十分熨貼：“……我也想你?！?/br>
    “當(dāng)然啦。”

    安寧郡主舉起小手保證：“寧兒從來不說假話……知表哥不相信嗎？”

    “我相信你?！?/br>
    朱高知的聲音溫柔極了。

    倆人說說笑笑地往長壽宮去。皇后娘娘住在長壽宮。一路都是宮女、太監(jiān)行禮問安的聲音。

    長壽宮是前后兩進院，和其他宮宇的規(guī)格是一樣的。皆五間正殿，東西配殿各三間。黃琉璃瓦，歇山頂。閎敞軒昂，富麗堂皇。

    安寧郡主到的時候，皇后正在后進的院落里喂錦鯉。巴掌大的錦鯉在一摟粗的青缸里自由游動，十分活潑。水面上還種植了蓮花，含苞欲放的，與錦鯉相映成趣。

    “姨母安好。”

    安寧小跑著過去，對著一個慈眉善目，身穿深紫色對襟寬袖春衫的中年婦人屈身行禮，乖巧道：“寧兒好想你。”

    “又說巧話了，想我怎么不進宮？還偏讓我去召你?！?/br>
    皇后伸手點她的額頭，“淘氣?！?/br>
    安寧吐了吐舌頭，解釋道：“母親給我請了個女紅師傅，整日里忙著練習(xí)針線……連吃飯、午睡的功夫都沒有。”

    “這么可憐呢?！?/br>
    皇后笑著逗自己的小外甥女。

    恰在此時，朱高知也走了過來，拱手行禮，恭敬道：“給母后請安。”

    “起來吧?！?/br>
    皇后擺擺手，問他：“賢貴妃最近怎么樣？許久未見到她了?！?/br>
    “多謝母后掛念，母妃一切都好。就是得了風(fēng)寒，暫時不宜吹風(fēng)……”朱高知笑道：“前幾日，她還說要來長壽宮給您請安呢?！蹦稿驗樗牡艿碾x去，精神不濟，也無心出來各宮應(yīng)酬，對外就只說得了風(fēng)寒。

    “請安是最不要緊的……等養(yǎng)好了身子也不晚?！?/br>
    朱高意去西北軍營的事，宮里傳的是沸沸揚揚……賢貴妃作為他的養(yǎng)母，心里應(yīng)該挺不是滋味吧。盡管不知道皇上為何做此決定，但其中的因緣定然不少?；屎髷棵?，可惜朱高意走了……縱然真的發(fā)生過什么，也無從提起了。

    安寧卻不甘心被晾在一旁，她拉了拉皇后的衣袖，撒嬌道：“姨母，我餓了，想喝一碗摻了桂圓rou的牛乳粥。”

    “你呀，無論多久不見，小嘴還是一樣的刁?！?/br>
    皇后說話間，轉(zhuǎn)身吩咐宮女：“去小廚房安排，按照郡主的喜好做?！?/br>
    宮女屈身應(yīng)“是”，退了下去。

    “走吧，咱們?nèi)ノ堇?。?/br>
    皇后拉著安寧，和朱高知開口。

    “一切聽母后的?！?/br>
    三人進了正廳，按身份坐下，有宮人上了茶水和糕點。安寧拿起桃花酥就吃，“咯吱咯吱”地，十分隨意。

    皇后皺了皺眉頭：“寧兒，你是個姑娘家……注意禮儀。吃東西怎么能發(fā)出聲響呢，教習(xí)嚒嚒沒有教你規(guī)矩嗎？”

    “姨母?！?/br>
    安寧委委屈屈地放下了桃花酥：“人家覺得和您是最親近的，所以才敢放肆。出門在外，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一步路都不會走錯的?！彼聪蚧屎螅骸澳恍诺脑挘梢詥枂栔砀?。”

    朱高知咳嗽一聲，端起盞碗喝茶，“母后，寧兒所言不虛?！?/br>
    皇后搖搖頭：“寧兒，你是個大姑娘了，又出身高貴，一言一行都要謹(jǐn)慎。你母親和裕表哥都拜托我給你找個好婆家呢。”

    安寧低下頭，食指對食指：“……我知道了?！?/br>
    朱高知聽皇后提起安寧郡主的親事，心里微動，問道：“母后，寧兒……有著落了嗎？”他端著盞碗的手都繃緊了。

    “嗯？”

    他說話很含糊，皇后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笑了笑：“倒有幾個合適的，都是京都的青年才俊，家世模樣都不錯。就不知道咱們寧兒能不能瞧上眼了。”

    朱高知臉色當(dāng)時就不如原來好看了，他惦記安寧不是一年兩年了，怎能讓她被別人定去呢?；屎笠幌蚝湍稿缓?，她肯定不會把安寧許配給自己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由父皇來賜婚。

    “姨母……”

    安寧郡主的小臉都羞紅了：“這樣私／密的事，您怎么……”

    皇后“呵呵”地笑：“寧兒真是長大了……你知表哥是自己人，有什么可害羞的?！?/br>
    安寧還是不好意思，低著頭不吭聲。

    朱高知卻坐不下去了，隨便找個理由告辭。有宮人挑起靛藍(lán)色云紋細(xì)布簾子，他抬腳走了出去。

    身后的皇后還在和安寧說話：“寧兒，現(xiàn)在也沒有外人了……你和姨母好好說一說，想嫁個什么樣的夫婿？”

    安寧大眼睛眨了眨：“真的能說嗎？”

    “當(dāng)然了。你說出來了，姨母才能按照你的要求去做?！?/br>
    朱高知聽到這里，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躲在了門口。守門的小宮女剛要說話，他就“噓”了一聲，示意閉嘴。然后，凝神靜氣。

    隔了一層簾子，安寧的聲音聽起來就有些弱了，好在還清脆，朱高知勉強能聽清。

    “……我喜歡當(dāng)朝的狀元郎?！?/br>
    少女說到心上人時不自覺的喜歡暈紅了臉頰。

    “狀元郎？”

    皇后一愣，“你是說楊若嗎？”她記得，楊若是名噪一時的狀元郎，三元及第，很有才華的一個小伙子。

    “不是他?！?/br>
    安寧抿唇一笑：“是張居齡?！?/br>
    “張居齡？”

    皇后問道：“他是誰？成家了沒有？”她久居后宮，一時之間還真想不起來是哪號人物。

    “他是今年的狀元郎，長得可好看了?！?/br>
    安寧的語氣帶著淡淡的驕傲：“比楊若還有才華呢，裕表哥都很佩服他……對了，他現(xiàn)在做了裕表哥的侍講侍讀。裕表哥還夸他講的好?！?/br>
    聽見外甥女說的這樣詳細(xì)，皇后忍不住地問：“你見過他了？”

    安寧“嗯”了一聲，“寧兒見過他幾次……就是想嫁給他?！?/br>
    皇后還說了什么，朱高知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又是張居齡！他簡直無所不在！

    安寧郡主只能嫁給他，別的人想到不要想。

    他氣沖沖地出了長壽宮，直奔父皇批折子的乾清宮而去。到地方才發(fā)現(xiàn)人不在，等問了才知道，父皇去慈寧宮瞧皇祖母了。

    “凌王爺，您要是不忙，去旁邊的廡房等一會兒吧……皇上一般是吃了晚膳后，才會回來……”伺候朱佑妄筆墨的宮女說道：“奴婢讓人給您砌一盞茶水?！?/br>
    朱高知想了想，答應(yīng)道：“好。”差不多酉時了，最多半個時辰，父皇就會回來的。他心里藏了幾件事，一定要問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