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顧晗“唉”了一聲，心里卻騰起一股希望。

    對她來說，連孩子都沒有生過的人生，終究是不完整的。無論是為了張居齡，還是她自己。

    梁嚒嚒見顧晗答應(yīng)了，立刻屈身出去，安排人駕馬車去南鑼胡同了。

    外面?zhèn)鱽硇⊙绢^的通稟，說是張居齡回來了。

    “……夫君，你回來了？”

    顧晗見張居齡挑簾子進(jìn)來，笑著開口。

    張居齡“嗯”了一聲，表情有些冷淡。

    顧晗看了他一眼，心里打了突……他還在生自己的氣嗎？

    宋嚴(yán)是吃過午膳后過來的，跟在身后的小藥童背著藥箱。

    “您怎么來了？”

    張居齡正坐在西次間的圈椅上喝茶，見宋嚴(yán)進(jìn)來，就起身去迎。

    “什么叫我怎么來了？”宋嚴(yán)奇怪的反問了一句，看了看他：“我是少夫人請來把脈的，你不知道？”

    張居齡俊眉一皺，回頭去看繡荷包的顧晗，問她：“你生病了？”

    “沒有?！鳖欔闲χ鴵u頭：“……我只是胃口不好，讓宋大夫過來瞧一下?！闭f著話，讓丫頭給宋嚴(yán)搬杌子過來。

    “怎么沒有聽你說過？”張居齡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不是什么大事，剛好這幾日你也在忙……”顧晗解釋道。

    張居齡看著她，沒有說話。

    顧晗話說了一半就閉嘴了，看著張居齡的眼睛，她總覺得有些心虛。

    宋嚴(yán)左右看了看倆人，捋了捋胡子，坐在了杌子上，說道：“少夫人，來，讓老夫給你把一把脈?！?/br>
    顧晗點(diǎn)頭，伸出右手手腕。桃紅利索地拿了錦帕蓋在上面。

    宋嚴(yán)凝神靜氣，眼睛微瞇。

    過了好大一會。

    他才收了手，笑著給張居齡拱手：“恭喜三少爺……皇天不負(fù)，少夫人這是有喜了?！?/br>
    “有喜？”顧晗猛然起立，整個人都哆嗦了：“宋大夫，我真的有喜了？”

    “是的?！彼螄?yán)笑道：“你行動都要慢點(diǎn)。才一月有余，你身子骨又不好，萬事要更加的小心?！?/br>
    顧晗應(yīng)“是”，眼圈就紅了。

    張居齡也從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走上前，扶住了顧晗的手，“晗兒，她真的有喜了？”聲音顫抖著。

    宋嚴(yán)點(diǎn)頭，又讓丫頭去找筆墨來，顧晗是天生的弱癥，他得寫一張保胎的方子。

    屋里站著伺候的丫頭、婆子們都是顧晗貼身的，也高興壞了，少夫人求了幾年的，終于懷上孩子了……臉上都帶著笑容。

    等寫了方子，巧珍跟著小藥童外出抓藥。而張居齡則送宋嚴(yán)出了秋闌閣。

    “……這兩年，少夫人的身子養(yǎng)的還不錯?！彼螄?yán)和張居齡說道：“但少夫人的底子不好，還是要多注意著。憂思多慮一定不能有。能臥床休養(yǎng)的時(shí)候就臥床休養(yǎng)，少走動為最好……她和別的婦人不一樣，咱們要以保胎、養(yǎng)胎為主?！彼恢闭樟现欔?，很是明白她的身體狀況。

    “是?！睆埦育g聽的認(rèn)真，也十分的恭謹(jǐn)，“您說的，我都記下了。一定會一字不落的照做?！?/br>
    宋嚴(yán)看了他一眼，笑起來：“你一直發(fā)抖做什么？”

    張居齡右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兩下：“有嗎？我沒有啊?！?/br>
    “哈哈哈……”

    宋嚴(yán)笑了好一會才停下：“三少爺，你的年紀(jì)和我孫子的年紀(jì)差不多大，在我面前你就不用再掩蓋了……你第一次得知為人父的消息，緊張是難免的，也不丟人。不過，還有一條你得記著，孕婦比較敏/感，情緒起伏也不穩(wěn)定……多多的忍耐些，等生下孩子就好了?！?/br>
    張居齡臉一紅，應(yīng)“是”，右手一伸，“您這邊兒請?！?/br>
    “好?！彼螄?yán)往前走，又說：“你祖父上個月來的信我還沒來得及回，我就準(zhǔn)備明日給他回，剛好還能報(bào)個喜。”

    張居齡沒有吭聲，自從張居寧死后，祖父給他的來信就很少了。就連他中狀元，祖父得了消息，也只是讓人送了道賀的銀兩過來，捎的話更是寥寥幾句——讓父子兄弟齊心，共謀榮華。他知道祖父的意思，這是對他失望了。

    送走了宋嚴(yán)，張居齡又回來。

    顧晗坐在香妃長塌上繡荷包上的喜鵲登枝，身后靠著大迎枕。

    “……怎么還在做活？不許做了。”張居齡走到近前，伸手抓過荷包放到一旁，“你得好好歇著?！?/br>
    顧晗抬頭看他，不知怎的，眼圈就慢慢紅了。

    她透過這個年輕的張居齡像是看到了那個兩鬢雪白的張居齡，淚水不受控制的掉下來：“夫君……”

    “怎么了？”

    張居齡伸手把妻子摟在了懷里，心疼地親她的額頭：“這兩日是我不好，不該跟你慪氣的……對不起?！彼睦镌僭鯓?，也不該和妻子使臉色的。

    “不是的?！?/br>
    張居齡不道歉還好，一道歉顧晗哭的更厲害了：“不怨你的，是我不好……”上一次，他都和自己說過了，不提通房姨娘的事情。她卻還是逼著他……真的是她不好。

    張居齡聰明又善琢磨人的心思，他擺擺手讓屋里伺候的都下去，才和顧晗說道：“你的心我懂。但是，我的心你也要懂……我早就說過，這一輩子只有你，只和你生孩子。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只要我活著，這句話就一直當(dāng)真。君子一諾，千金不換！所以，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要學(xué)著先相信我。我是你的丈夫啊，是陪你到老，愛你一輩子的人?！?/br>
    顧晗哭倒在張居齡的懷里，嗚咽難言，“……夫君，我記住了。真的記住了。再也不提那樣的話了?！?/br>
    “好了?！睆埦育g給她擦眼淚，“你現(xiàn)在身子重，不敢再哭了。宋大夫都說了，你的心情不能大起大落?！?/br>
    “好，好。”

    顧晗深呼吸，穩(wěn)定自己的情緒。

    第112章

    巧珍端著剛熬好的湯藥, 著急忙慌地過來了。她看見桃紅、巧玲幾人都在門口站著，疑惑地開口：“你們好端端的, 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站在外面做什么？”

    桃紅笑了笑, 拉著巧珍去了一旁，“巧珍jiejie, 三少爺和少夫人說話呢, 你現(xiàn)在進(jìn)去不合適, 等一會吧?！?/br>
    巧珍抿了抿嘴，透過打開的槅窗往里瞧了瞧, 里頭三少爺正側(cè)身、低頭哄少夫人呢，她這時(shí)候還是不要打擾為好。

    桃綠見她探著頭看，也悄默聲地從后面跟了上去，卻被巧珍喝退了：“小孩子家，看什么看……回去?！?/br>
    “巧珍jiejie……”桃綠不依地撒嬌, 她才不是小孩子呢。

    巧玲拉了她一把, 拽到自己身后, 瞪她一眼：“老實(shí)待著。”

    桃綠瞇著眼睛笑，也不生氣，“知道了，我的好jiejie們?！?/br>
    “……母親那里你別去請安了, 我會和她說清楚的。你身子弱, 宋大夫要你臥床養(yǎng)著?！睆埦育g小心地摸了摸顧晗的肚子, 他還是不太敢相信……

    顧晗自從嫁給他后, 就特別的期望有個孩子, 雖然她不說，但夫妻倆在一起生活，他總是能感覺出來的。然而卻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張居齡想不明白顧晗為什么會對孩子那么執(zhí)著……她執(zhí)著的，甚至都讓自己覺得她隱瞞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就連這一次的爭吵，也是為了孩子……

    好在，孩子來了。張居齡松一口氣的同時(shí)，心底又有些失落。其實(shí)，他更希望顧晗無條件的信任他。

    有孩子沒孩子又算得上什么呢？只要他們倆過的好，別人愛怎樣都無所謂。反正是冷暖自知的。

    “這，不好吧？”

    顧晗想起王氏平日里對自己的態(tài)度，憂心忡忡：“母親要是挑我理了，怎么辦？再說，也沒有誰家的兒媳婦一把出喜脈，就不去給長輩晨昏定醒的?！?/br>
    張居齡揉揉她的發(fā)絲，“別人是別人，你是你……你只需要好好地養(yǎng)著，其余的所有都交給我。別擔(dān)心，我能處理好的。”

    顧晗“嗯”了一聲，十分依賴地?fù)蠌埦育g的脖頸兒。

    巧珍聽著屋里沒了說話的聲音，才開口道：“少夫人，安胎藥好了，您這會要喝嗎？”

    顧晗答應(yīng)著，從張居齡的懷里退了出來。

    顧晗懷孕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張府，王氏是第一個知道的。她是當(dāng)家主母，又是顧晗的婆婆，秋闌閣的人不可能越過她先通知別的人。

    當(dāng)時(shí)，王氏正叮囑許嚒嚒給張居思準(zhǔn)備些人參、蟲草之類的好東西帶回去給自己的母親……聽見桃紅來報(bào)喜，愣了好久，臉色便不大好看。虧了許嚒嚒拉了她衣袖才反應(yīng)過來，問道：“可確定了？”

    桃紅應(yīng)“是”，說道：“宋大夫親自把的脈，夫人放心，錯不了的?！?/br>
    王氏咬牙笑了笑，讓丫頭喜兒拿了燕窩、鱸魚、阿膠等遞給桃紅，“老三媳婦的身子不好，你回去好好地伺候著，缺什么吃的用的都過來取。”

    桃紅屈身道謝后，才抱著王氏給的補(bǔ)品離開。

    “……老三媳婦還真是好命啊！”王氏的聲音冰冷：“她那個病怏怏的樣子，我以為一輩子都懷不上呢……真是沒有想到?！?/br>
    許嚒嚒倒了盞熱茶遞給王氏，“夫人，您喝口茶，消消氣。三少夫人是懷上了，但生不上下來卻不一定?！?/br>
    “你什么意思？”王氏抬眼看她。

    許嚒嚒笑了笑，連忙擺手：“老奴沒有……只是感覺三少夫人的面相不是個有福的。”

    王氏不再說話，望著院里高大的桂花樹陷入沉思。

    第113章

    顧晗有身孕的信送到大興顧府時(shí), 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下午了。武氏從頭看到尾，不覺就喜上了眉梢，立即讓人去叫孫氏和楊氏過來。

    倆人一進(jìn)來, 武氏就笑道：“……晗姐兒有喜了?！闭f著話, 把手里的信遞給孫氏看, “這是大好事, 你也看看?！标辖銉旱纳碜尤? 嫁去了張府幾年, 都沒有動靜。她每日里都是心焦, 這下, 心里的大石頭終于是放下了。

    一個女人，只有生了孩子，在夫家的地位才能穩(wěn)固、才能收到應(yīng)有的禮遇和尊重，更是自身的一重依靠。退一萬步說, 就算是和丈夫生活的沒有感情了, 守著孩子, 日子也能照常地捱下去。

    孫氏的眼圈一紅，女孩兒她是了解的，一到逢年過節(jié)過來府里, 她握著自己的手都是笑語盈盈的……女孩兒懂事，并不和她說什么，她心里倒是揪心揪肝的難受。想多知道些女孩在夫家的狀況, 卻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敢問。女孩兒連孩子都懷不上, 張家人又能怎樣的善待呢？她想都不敢想。

    “母親……”孫氏喊了一聲武氏, 眼淚流了下來。

    “老二家的，母親和你一樣的心情?！蔽涫习炎约旱呐磷舆f給孫氏：“快別哭了，晗姐兒這是有后福呢……”

    楊氏也笑著勸說孫氏：“二嫂嫂，咱們合該高興才是。”

    孫氏擦了擦眼淚，聽母親和楊氏這樣說，不由地嘴角也翹起來，“三弟妹說的對，是高興的事。我這是高興的?！彼挚聪驐钍?，征詢她的意見：“……一般出嫁的女孩兒有了身孕，母家可以派得力的嚒嚒過去伺候。晗姐兒身子弱，我也想跟著去看一看她……”母親逐漸的年紀(jì)大了，這兩年，管家的事情一應(yīng)地交給了楊氏。她有什么想做的，一般也是先去問問楊氏。

    “自然的?！?/br>
    楊氏笑著點(diǎn)頭：“二嫂嫂不說，我也正要問問你和母親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