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答應(yīng)了一聲，率先往馬車外走，挑起簾子的瞬間又說：“凡事有因就有果，一個人，他做下什么樣的因就會承受什么樣的果……離先生，你說對不對？”他的話說到這里，對離枉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他如果再背著楊家和徐沛有什么來往，就別怪自己心狠手辣。

    離枉大駭，楊若聰明過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這樣說，怕是察覺到什么了。

    德順擺上梯蹬，楊若踩著走下馬車。離枉的事情還沒有告訴父親。一是沒必要，二是不打草驚蛇、想看看徐沛收買離枉的真正意圖……要不是為著這些，他早收拾了離枉。

    月白風(fēng)清。

    顧晗這一夜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下午睡多了，晚上就不怎么瞌睡。張居齡在他的右側(cè)躺著，很安靜，應(yīng)該是睡著了。

    “呼～好煩?！鳖欔闲÷暤貒@氣，睡不著的感覺太難受了。

    她的話音才落，就聽到他的聲音：“怎么了？”大約是剛醒一會兒，嗓音里還有些嘶啞。

    “我睡不著……”

    張居齡側(cè)過身抱她，連同被子一起，按在了自己的懷里。

    “是不是白天睡多了？”他問道。

    顧晗“嗯”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

    “再過幾日，祖父就到京都了……到時候，我領(lǐng)你去見他?！睆埦育g摸摸她的頭發(fā)：“他聽說我成親了，很是高興?！?/br>
    “祖父？”

    顧晗問了一句，她前世嫁給張居齡，他祖父已經(jīng)過世了。她想了一會，又眀白了，她這一世嫁給張居齡的時間比前世整整早了兩年……世事有變化些也是正常的。

    “是?！睆埦育g說道：“祖父心地很良善，你別怕?！?/br>
    “這有什么可怕的？”顧晗一怔，輕聲問道：“就是他經(jīng)常去田間，很忙碌嗎？”

    張居齡笑著點(diǎn)頭，卻說道：“但祖父的字寫的很好?！?/br>
    “咦？”

    顧晗這一次倒是真的詫異。一個經(jīng)常和農(nóng)活打交道的人，字竟然會寫的很好。

    “……我的小篆還是祖父手把手教的?！睆埦育g親了親她的額頭：“明天就要回固安了，要好好休息……我摟著你，睡吧。”

    顧晗“嗯”了一聲，蜷縮在張居齡的懷里，當(dāng)真打了個哈欠。

    張居齡輕緩地伸手撫她后背，像哄孩子似的。

    第二天。

    張居齡夫妻倆吃過早膳，就坐馬車出了顧府，臨走前還去凌波苑給武氏、孫氏磕了頭。大興和固安離的很近，他們到張府時，巳時才剛過。

    顧晗到了秋闌閣，和張居齡說了一會話，便讓巧珍她們把帶回來的東西都拿出來，瓜果糕點(diǎn)的也給丫頭們都分了些。

    她親自挑了一包燕窩，一盒甘露餅，兩顆蜜柚，準(zhǔn)備待會親自給王氏送去。

    一會兒，梁嚒嚒進(jìn)來了，和她說起近幾日張府的情況，“四小姐最近的規(guī)矩學(xué)的好，夫人整日里笑口常開的，連對著滿府的下人都寬容了許多?！?/br>
    顧晗笑了笑，“四meimei是母親心尖尖上的人，她變好了，母親肯定是高興的。”

    張居齡見她們主仆說閑話，便起身去了書房。

    “少夫人，您猜府里還出了什么大事？”梁嚒嚒見張居齡走了，對著顧晗擠擠眼。

    “嗯？”

    顧晗看著她，梁嚒嚒一貫是穩(wěn)重的……這是怎么了？

    “是綠蝶姨娘?！绷簢⌒α诵Γ皖欔险f道：“昨日，綠蝶姨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地走路時，突然肚子疼……然后又奇怪地摔倒了……等丫頭們叫了大夫過來時，孩子都掉了?！?/br>
    “這么快？”

    顧晗咂舌，不過她也沒有過分在意，前世有那樣的例子，綠蝶的孩子就注定保不住。王氏的手段多厲害，她是領(lǐng)教過的。

    “您說什么？”梁嚒嚒沒有聽明白顧晗的意思，就又問了一句。

    顧晗搖搖頭，笑道：“沒有，我是說我知道了?！闭f話間，又讓桃紅給梁嚒嚒拿了一個攢盒的干果、點(diǎn)心，和她說道：“這是祖母讓帶給你的。”

    梁嚒嚒雙手接過，屈身行禮：“老夫人還惦記著奴婢呢……她的身體怎么樣？”

    “祖母的身體很好。你別擔(dān)心?！?/br>
    “那就好。”

    梁嚒嚒又陪顧晗說了一會話，才下去。

    顧晗換了身家常的褙子，去了桂花苑給王氏請安。

    王氏的心情看起來就不錯，笑瞇瞇的，讓許嚒嚒收了顧晗帶回來的禮物，笑著說：“這一段沒抽出空檔來去看親家，她可別挑我的理?！?/br>
    顧晗知道她說的親家是祖母，便回道：“母親說的哪里話，祖母還讓我替她問您好呢?！?/br>
    “親家最是個通情達(dá)理的……”王氏讓顧晗坐下說話。

    有丫頭奉了熱茶。

    顧晗才喝了口茶，張居思帶著丫頭、婆子過來了，身后還跟著那位王氏專門請來教養(yǎng)她規(guī)矩的嚒嚒。

    張居思穩(wěn)重地走到王氏面前，屈身行禮：“母親安好?！钡韧跏蠑[了手讓她起來時，又給顧晗行禮：“三嫂嫂安好?！?/br>
    果然是十分的懂規(guī)矩。顧晗瞧了瞧她，身子半曲著，目不斜視。

    “好孩子，趕緊過來，讓母親看看?！?/br>
    王氏如今看著女孩兒就歡喜的緊。舉止有度、言之有禮，這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顧晗就笑了笑，跟王氏說：“聽說思姐兒的規(guī)矩學(xué)的好，今個一見，真是不錯的?！?/br>
    王氏笑著搖頭：“你可別夸她，她也就一般而已，不過是終于肯用心了?！?/br>
    她是沒怎么夸，可王氏的表情分明是自己夸上了。顧晗放下手中的盞碗，“四meimei聰明?！?/br>
    張居思笑道：“三嫂嫂謬贊了，思姐兒比著你還是差的遠(yuǎn)呢。三嫂嫂這次回去顧府，可見了家人？”

    顧晗點(diǎn)點(diǎn)頭，“都見過了，大家都很好，有勞思姐兒掛念了?！?/br>
    “三嫂嫂客氣。”張居思坐在了王氏的下首：“……思姐兒以為三嫂嫂回了娘家，不舍得回來呢?！?/br>
    顧晗抬眼去看她，“哪能呢?！?/br>
    “……聽說顧府的二小姐辦了及笄禮，熱鬧吧？”

    顧晗點(diǎn)點(diǎn)頭，“尚可?！?/br>
    “怎么可能尚可呢？”張居思卻不大滿意，嬌笑道：“三嫂嫂定是騙我。”

    “怎會……”不知道為什么，顧晗總覺得張居思的話有深意。

    第73章

    “只是有一點(diǎn)meimei想不明白?！睆埦铀济嗣笫质持傅募t碧璽戒指，聲音略略拔高：“……按理說, 張家是顧家的姻親, 也算是實(shí)在親戚了, 怎么顧家二小姐的及笄禮請?zhí)麉s沒有送過來？”

    一番話提醒了王氏, 她想了想，確實(shí)是沒有見過顧家的請?zhí)?。心里便不大舒? 顧家如此做, 不是讓整個京都的人都看他們張家的笑話嗎？還不得說顧家高門大戶，什么看不上之類的……

    顧晗的眉心一跳。

    一句話就能挑撥到顧張倆家的關(guān)系，讓王氏間接的對她不滿……張居思還真是長本事了?？磥?，她跟著陶嚒嚒學(xué)到了不少的好東西，不僅規(guī)矩周全了, 竟然還聰明起來，口蜜腹劍用的一等一的溜。

    顧晗瞧了一眼站在張居思身后的陶嚒嚒, 笑了笑，不動聲色地開口：“四meimei想的真多，做嫂嫂的可萬萬想不到這一層。我和你三哥這次回顧家, 眀者去省親，其實(shí)也是去參加二jiejie的及笄禮, 走之前特意和母親說過的, 母親還添了禮。二jiejie收到母親的珠釵也很是喜歡, 連祖母都夸母親的眼光好、樣式精巧。”

    她停頓了一會, 又說：“祖母她們原也是看著母親都添了禮, 想著肯定是知道的, 便沒有再多余地下請?zhí)?/br>
    張居思“哦”了一聲，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同王氏撒嬌，問她：“思姐兒怎么不知道有這樣的事？”

    “是了。”王氏聽了顧晗的話，臉色就松了些，“你三嫂嫂是回去參加顧二小姐的及笄禮了。”

    自己的母親都這樣說了，張居思便笑了笑，改了口：“三嫂嫂，你最是了解meimei了，我是個心直口快的，有什么不舒心、不如意立馬就會說出來……要真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可得原諒?！?/br>
    “咱們是一家人，什么原諒不原諒的，不說見外的話?！?nbsp;顧晗也笑：“我從大興帶了幾攢盒的點(diǎn)心，正準(zhǔn)備下午的時候給你送一盒過去?！?/br>
    “謝謝三嫂嫂?！睆埦铀枷肓讼?，問道：“外傳大興的蜜麻酥最好吃，三嫂嫂那里可帶了？”

    “……沒有。攢盒多半是我的母親準(zhǔn)備的，她不喜歡吃蜜麻酥?！?/br>
    顧晗并不想和張居思親近，誰知道她暗地里又有什么壞點(diǎn)子，前世的時候都防不勝防。

    王氏喝著茶聽她們說話，見到女孩兒失望的表情，就心疼了：“你想吃的話，母親讓仆從出府去買?！辈贿^是一盒點(diǎn)心，就是再矜貴的，女孩兒也吃的起。

    “母親對思姐兒真好?！?/br>
    “傻思姐兒……你是母親唯一的女孩兒，不對你好對誰好？”

    顧晗看著她們倆母慈女孝，不置一詞。

    午時左右，太陽升到了正空，驕陽如火。

    顧晗起身告辭。

    “……三嫂嫂，留下陪母親一起用午膳吧？”張居思笑著挽留。

    “不了。”顧晗找了理由婉拒：“我剛回來，屋里亂糟糟的，得回去收拾收拾?！?/br>
    王氏擺手讓她下去了，拉著張居思的手：“思姐兒，走，去母親的臥室……母親給你冰鎮(zhèn)了西瓜?！?/br>
    張居思一入夏，就喜歡涼涼的吃食，聽王氏一說，頓時喜上眉梢，“謝謝母親。”

    顧晗回了秋闌閣歇息，桃紅蹲下給她捏腿。

    “少夫人，奴婢看著四小姐好像變了？”

    桃紅聰明，顧晗一直是知道的，便笑了笑：“你也看出來了？”

    “……奴婢怕四小姐對少夫人不利?！碧壹t十分的擔(dān)憂。

    顧晗看了看她，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四小姐和您說話時，臉上看著是笑容滿面的，眼底卻沒有善意，冷冰冰的?！碧壹t加強(qiáng)了語氣：“奴婢覺得，您還是要多上些心?！?/br>
    “我知道?！?/br>
    顧晗點(diǎn)點(diǎn)頭，張居思的跋扈、狠辣她是知道的。她想起了前世的事，那是張居思出嫁的前一日，她去了月襴堂隨禮，不小心撞倒了一碗蓮藕銀耳湯……張居思的臉立時就陰沉下來，不能拿她怎么樣，便當(dāng)著她的面狠狠扇了端蓮藕銀耳湯過來的丫頭，罵其是廢物，一碗湯都看不好……

    這樣的指桑罵槐，她當(dāng)然知道，但又不能說什么，只有硬生生地把氣咽進(jìn)肚子里。

    “少夫人？”桃紅見顧晗不說話，喊道。

    “嗯？”顧晗回過神來，“……你說的事情，我都記下了。放心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見招拆招，不必害怕的?！奔热焕咸鞝斀o了她重活一世的機(jī)會，她就不會坐以待斃地等著張居思來欺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