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過就要拿自己撒氣嗎？顧昣想歸想，卻還是抬步去追顧昭，“四jiejie，你等等我?！彼矝]有辦法，顧家人都不重視庶女……長姐又是個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性子，她除了巴著顧昭，別的還有誰能護(hù)著她。

    是，顧昭的脾氣不好，對她也是開心了逗逗，不開心了隨打隨罵的。但府里的仆從們看著她和顧昭同進(jìn)同出，都以為倆人交好，并不敢十分地看低她。她的衣著吃食比顧晞的可好多了。

    讓一個人欺負(fù)和被一群人欺負(fù)，她肯定會選擇前者。

    甬路兩旁的柳樹葉嘩啦啦晃動，前前后后的，看著是有風(fēng)吹著的。卻一點也不涼爽。

    宴息處里好戲已經(jīng)開唱了——花木蘭替父從軍。咿咿呀呀的一陣報幕后，花木蘭的扮演者亮了相，長發(fā)梳成了巾幗髻。英姿颯爽。

    顧昭和顧昣一前一后地走進(jìn)來，卻沒有找位置坐，而是立在宴息處的左側(cè)廳東張西望。

    顧昣陪了一路的不是，這會子倦的厲害，就想坐下歇一歇，“四jiejie，咱們?nèi)蚺_那里吧，這里太遠(yuǎn)了，都看不清楚唱戲的是誰？”

    顧昭冷哼一聲，“你自己過去吧?！彼戎欔?。

    顧昣想了想，還是決定留下來陪著顧昭。

    顧晗就是這時候過來的。張居齡一直背著她到了宴息處外邊，又囑咐了幾句，才去的前院花廳。

    “少夫人，咱們直接去酒席那邊吧，您得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碧壹t低聲和顧晗說道，“午時都過了，您怕是早都餓了。”

    顧晗點點頭，她摸了摸癟下去的肚子，覺得桃紅說的對。

    “喲，六meimei的眼都長到天上去了？還是說根本就看不上我和八meimei?！鳖櫿蜒矍浦欔蠌乃磉呑哌^，卻理都不理她，氣就不打一處來。

    “是四jiejie你自己說的我看不上你們。我沒有說過?！鳖欔戏鲋壹t的手上了轉(zhuǎn)角游廊。

    “你！”顧昭疾走幾步，攔在了顧晗的面前：“我母親被你陷害……如今她在寧苑出不來了，你是不是特別得意??？”

    “我陷害她？”

    顧晗笑起來，“是誰暗通仆從在我的人參養(yǎng)身丸里動手腳？是大伯母！是她想要我死！”

    “……”

    顧昭被她說愣了，事發(fā)的當(dāng)夜，她們一眾小輩只聽了個大概就被祖母遣送著各回各屋了。后來，也聽父親提起過這事，但暗通仆從她是真的不知道。

    “也許，一開始就是你自己買通的仆從要陷害我母親呢……”顧昭突發(fā)奇想。

    顧晗冷冷地看著她那張傾城脫俗的臉，推開了桃紅扶著胳膊的手，說道：“顧昭，有沒有人說過你蠢笨？”

    “你敢侮辱我？！”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顧晗走上前，盯著她的雙眼：“我這個人，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脾氣……你想做什么盡管去做，我不管也管不著。但，切記別再想打二房或我的主意了。如若不然，就像大伯母給我準(zhǔn)備的人參養(yǎng)身丸卻被你吃了一樣，會遭報應(yīng)的?！?/br>
    顧晗壓低了聲音，繼續(xù)說道：“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更別說活生生的人了。顧昭，你要是不信，就放馬過來。我能笑的燦爛，也會讓你哭的好看?！?/br>
    顧昭木呆呆地看著嬌弱不堪的顧晗，后背驀地升起一股寒意，嘶聲道：“你是誰？”眼前的女子言辭鋒利、氣勢凌人，哪里還是記憶里小氣畏縮、動不動就發(fā)火罵人的顧晗。

    一個人怎么可能在短時間里變化的如此大？

    顧晗鎮(zhèn)定自如，顧昭不可能發(fā)覺出她是重生而來的，不過是被自己嚇到了，脫口而出的話罷了。

    想明白了，顧晗就笑了笑，圍著顧昭轉(zhuǎn)了一圈：“四jiejie，你仔細(xì)看看，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晗姐兒的模樣難道你忘了不成？”

    顧昭被堵了一下，說不出話來。顧晗還是那個顧晗，給人的感覺卻明顯不一樣了。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四jiejie為什么不說話？是又認(rèn)出了晗姐兒嗎？”顧晗還是微笑著。

    她的笑臉真刺眼啊。顧昭平息了一會，臉色慢慢地正常了，說道：“你別得意。所謂君子報仇，當(dāng)十年不晚。我母親就算對不住你，可是也受到了懲罰，她是長輩，要指責(zé)也是祖母來，容不得你在這里說三道四?！?/br>
    “四jiejie，你說話好沒有道理。你母親暗害我，欺負(fù)我母親，壓制著二房……事情敗露后她受到了懲罰，你就要報仇。而我卻不能有小小的反抗、甚而敘述幾句就是對長輩的不尊重。”顧晗看著遠(yuǎn)方的天空，諷刺她：“你雙標(biāo)的不要太厲害？”

    “倆位小姐，在這里干什么呢？”周嚒嚒要去凌波苑取武氏常用的碗筷，路過左側(cè)廳時看見了顧晗和顧昭，笑著問道。

    “逛累了，歇息一會兒?！?/br>
    顧昭沒吭聲，顧晗倒是笑著回應(yīng)了。

    “已經(jīng)開席了，趕緊去老夫人那里吧……”

    “是?！鳖欔洗饝?yīng)了一聲，當(dāng)真轉(zhuǎn)身就走。她今日和顧昭說的夠多了。

    周嚒嚒也掉頭走了。

    顧昭卻又追上了顧晗：“我終于明白二jiejie為什么說你厲害了?！彼α诵Γ桓适救醯兀骸安贿^，我也不怕你。你已經(jīng)嫁出去了，再厲害有什么用呢？總不能一直住在顧府吧。我對付不了你，可二伯母和顧晞總還是留在府里的……”

    她說這話的聲音極低，顧晗模模糊糊地聽了個大概，再抬頭，顧昭卻笑著走遠(yuǎn)了。跟在她身后的婆子、丫頭也圍了過去……

    顧昣走在最末尾，路過顧晗時，還轉(zhuǎn)身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說些什么，但終究還是沒有說。

    顧晗想說些什么，也不好再張嘴了。

    “少夫人，您怎么了？咱們也走吧?！碧壹t去攙扶顧晗的胳膊，小聲道：“四小姐也太蠻不講理了。”

    顧晗聽桃紅說話的語氣就知道她沒有聽到顧昭說的話，不然依她的聰明，必然是不動聲色，更不會在此時打擾自己。

    “走吧?！?/br>
    顧晗僅僅停頓了一下，也跟著顧昭往前走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是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大不了，在顧家多待幾天，好好的和母親、五jiejie說一下顧昭的事，讓她們平時就謹(jǐn)慎著。

    顧府做的是海參席，價格昂貴，花樣多變，相當(dāng)?shù)拇笫止P，比著顧曙中舉人的席面分毫都不差。

    也間接表明了顧家人對顧晴的重視。

    首先上的是四大冷盤，五香魚、白斬雞、水煮蝦、浸清化筍。等眾人吃過一輪后才上了扒海參、原油rou、海米炒菜薹等熱菜。

    顧晗在孫氏的身旁坐著，吃飽后，和顧晞笑著說話。

    顧晴卻和武氏一起坐在了主賓席，同坐的還有定遠(yuǎn)侯夫人凌氏。她在拐彎抹角地打聽顧晴的年歲和喜好。

    武氏都是老成精的人了，凌氏什么心思她一眼就看透了。

    “我們晴姐兒自小是跟著我學(xué)的規(guī)矩，女紅、讀書都是請的專門的師傅……這些日子，我還有意讓她跟著她三嬸母學(xué)習(xí)管家，沒想到竟然也是井井有條的。”武氏得了有人送上門給夸嫡長孫女兒的機(jī)會，當(dāng)然是滔滔不絕：“晴姐兒就是聰明，做什么都是一點即通，我從來都不.cao.她的心?！?/br>
    祖母說的太夸張了……她學(xué)習(xí)管家才幾天，怎么井井有條？顧晴都有些坐不住了，小臉紅到了耳朵邊。

    “是。”凌氏點頭，瞅著顧晴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著，長輩說什么她聽什么，讓做事情也不反對，也是中意極了，笑著說道：“晴姐兒是個文靜的好孩子，讓人一看就是滿心的喜歡?！?/br>
    “我也喜歡?！蓖踔卢摳f了一句。

    第66章

    顧晴的小臉更紅了，嗔了王致瑩一眼, “瑩姐兒……”祖母和定遠(yuǎn)侯夫人說還罷了, 她們是長輩, 怎的她也跟著湊趣。

    嬌俏的小模樣逗得整個主賓席上的眾人哈哈大笑。

    武氏更是笑的合不攏嘴, 摸了摸顧晴的發(fā)絲，問王致瑩：“你是瑩姐兒吧？”

    王致瑩笑著點頭, 回道：“老夫人, 您還記得我呢？”

    凌氏回頭低斥女孩兒：“沒禮貌，怎么和老夫人說話呢？”

    武氏擺手，說凌氏：“你就是管的太嚴(yán)了，瑩姐兒如此活潑，我很喜歡。”她招手讓王致瑩坐到自己的身邊, “我上一次見你，還是個女娃娃呢, 如今都長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br>
    凌氏笑道：“老夫人謬贊，瑩姐兒比著你們家的女孩兒遜色多了, 性子也不穩(wěn)重，我總愛拘著她一些?！?/br>
    凌氏的說法不算夸大其辭, 大興顧家出美女, 方圓十條胡同都是有名的。王致瑩長的也好看, 但比著顧晴, 總是差了一點。

    定遠(yuǎn)侯府是武將出身, 或許是因為血緣里的關(guān)系, 王致瑩的性格很好，大大咧咧的。母親說她的長相也不計較，還笑嘻嘻地和凌氏撒了嬌，又和武氏說道：“我看老夫人卻是一點也沒有變，氣色更好了?！?/br>
    “這孩子，什么話好聽說什么話，小嘴抹蜂蜜似的?！蔽涫暇托λ骸翱梢娔隳赣H教的好。”

    “老夫人過獎了?！?/br>
    武氏對著凌氏使勁地夸自家孫女兒，凌氏又那么捧場……在場的眾人就隱約能猜到這倆位的心思了。不過，顧家和定遠(yuǎn)侯府都是京都的顯貴，結(jié)了姻親，倒也門當(dāng)戶對。

    宴席處，鏘鏘鏘的鑼鼓聲，說笑聲……熱火朝天。

    顧晗被吵的腦仁疼，胸.口處更是悶悶的，便和母親說了一聲，出去外面透氣。抄手游廊走到盡頭，往東邊一拐，是一座小小的五亭橋。紅柱黃瓦，白色欄桿。富麗漂亮。橋下列四翼，各卷洞之間，彼此相通。碧水清澈見底，能看到手指寬的小魚游來游去。

    碗口大的淡紫色睡蓮開在橋翼周圍，嫩蕊凝珠，美麗異常。

    顧晗信步往橋上走，桃紅緊跟在后邊。

    “少夫人……這里真好看?！?/br>
    顧晗笑了笑，說道：“是的。聽祖母說，五亭橋是太.祖爺爺時期仿造揚(yáng)州五亭橋所建，外觀以及造型都很考究。不過是府里的地方有限，縮小些而已。”

    桃紅“嗯”了一聲，看什么都稀奇，又說道：“睡蓮也比咱們院缸里的好看。”

    顧晗知道她說的是秋闌閣，“……咱們種植的太單一了?！?/br>
    主仆倆過橋后，走進(jìn)了亭子，卻發(fā)現(xiàn)周浩波趴在欄桿上看風(fēng)景，身后連一個仆人都沒有跟。

    孤男寡女，縱然是親的表兄妹，顧晗都嫁了人，共處一室也不妥。她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原路返回。

    “怎么，晗表妹見了我，連一句話都不說？”周浩波頭也沒有回，卻出聲說道。

    顧晗頓了頓，轉(zhuǎn)過身來，給他行禮：“表哥安好。”語罷，又要走。

    “你站住！”周浩波文雅的臉上涌出怒意：“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你為何一直刻意地躲避我？”他見顧晗冷淡里帶著嫌棄，像是倆人有世仇似的。心里就一哽。

    “表哥說笑了，咱們只是表兄表妹的關(guān)系，哪里談得上什么躲避不躲避的?！?nbsp;她一看見周浩波，就會不自覺想起前世時他在自己墓碑前說的那些話，臉色自然不會好到哪里去。

    “你何須論的如此清晰？”周浩波喝了不少酒，頭暈暈沉沉的，“我是哪里得罪了晗表妹？你不妨說出來?！彼靶┠赀€明明很黏著自己……這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顧晗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古怪。

    “表哥說的哪里話，我和你連見面都少有，何談得罪？”她一點都不想待在亭子里了，連和周浩波告別都沒有，扶著桃紅的手就往外走。

    而周浩波的聲音又響起了。

    “要不是沖喜，你應(yīng)該嫁給我的，你知道嗎？”顧晗拒他之千里的模樣，反而激起了周浩波不管不顧的沖動，“是姨母親口把你許給了我，還寫了信給我的母親?！彼芗沂来鷷?，自己又是嫡長孫，秀才、舉人的一路考下來，無往不利。到哪里不是被人高看一眼，怎的就顧晗十分地看不上他。

    人更是奇怪的，越是被看不起，越是想趕著上。

    顧晗震驚又猶疑，回頭看他，“你不要胡言亂語?！?/br>
    “……我像是會拿人生大事騙你的人嗎？”周浩波苦澀道。她竟然還不信。

    顧晗從周浩波的眼睛里看出來，他沒有騙自己。

    母親是怎么了？這種事情怎么提都沒有向自己提起？

    “我已經(jīng)嫁人了。”顧晗的語氣很淡，“……我母親所說的，你都當(dāng)沒有聽過吧?！?/br>
    亭子的另一頭傳來了男子的說話聲。

    顧晗又說了一句：“我對這件事情也是真的一無所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