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也愛喝柿葉茶？”

    這下子輪到蘇先生驚訝了，沒想到面前這位老實(shí)巴交的鄉(xiāng)里漢子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不是什么茶葉，而是野柿子樹的葉子。

    “杜兄也喝這柿葉茶？”

    杜兄？杜大山聽著莫名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撓了撓頭：“蘇先生，你就叫我大山吧。我原也不知道這柿子樹上的葉子能用來泡茶，沒成想清甜不膩口，比有些個茶葉還好喝?！?/br>
    “不錯，這些是我特意選了夏秋之交的時候去采的，已經(jīng)喝了半甕了?！?/br>
    “嗯，一株柿子樹攏共才能摘五分之一的葉子，還得搶在九月份葉片發(fā)紅之前。蘇先生，咱們村后山上有十好幾株牛心柿子樹，可著全村也就我們家喝柿葉茶，來年你盡管摘去?！?/br>
    所以說要感謝自家小妹呢，杜大山因?yàn)槎跑奋氛f這些的時候有意無意聽過幾耳朵，這下子派上用場了，還能和讀書品茗的人有來有去地聊上了。

    “我虛長你幾歲，我叫你大山，你也別老是先生、先生地叫了。我姓蘇、單字一個岳，叫我蘇岳就行了?！蓖糯笊搅牧藭海K岳發(fā)現(xiàn)這位小伙子樸實(shí)熱情、雖然話不多，但談起茶來句句都談到了點(diǎn)子上。

    杜大山連連擺手：“這可不行，你是我們村請來的先生，村長囑咐我們大家都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我還是叫您蘇先生吧?！?/br>
    聽到說“好生招待、不得怠慢”，蘇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過既然杜大山堅持，那也就隨他。

    一盞柿葉茶的時間和閑聊，已經(jīng)讓杜大山不再那么拘束了，同蘇岳的談話也自然了許多。

    村子里對社學(xué)的事情處處精心，給蘇先生準(zhǔn)備的房間也挺大，冬日里頭屋子大不聚熱更容易顯得冷，蘇岳剛來也沒十分安頓好，也就還沒生火盆子，同杜大山只能雙手貼著滾茶的盞壁權(quán)當(dāng)取暖。

    “對了，蘇先生，這屋子呀不用生火盆子。瞧見那墻角的大肚爐子沒有？我們村戶戶都有一個，生起來屋子里能暖和上半日。咱們這地界雨水多，到處濕漉黏糊不舒服不說，還容易關(guān)節(jié)疼，每日里燒一遍這爐子，濕氣就少多了?！?/br>
    杜大山指著角落里的去濕爐子同蘇岳仔細(xì)介紹道。

    原來是這么個用處，蘇岳早就瞧見了那個爐子，豎了煙囪直通到房頂屋外，開始還疑惑沒地兒擱鍋也無法做飯吶，這法子倒想得巧。

    蘇岳連連點(diǎn)頭，“不愧是村長選的手藝人?！?/br>
    “不是，這是我家小妹想出來的，本來也就我們一家砌了，鄉(xiāng)鄰街坊瞅著都覺得好，就都在自家砌了一個?！?/br>
    看起來杜大山也就二十來歲，杜家小妹年紀(jì)更小，倒是腦子挺靈的。

    蘇岳屋后早已堆了高高的柴火，都是鄉(xiāng)親們在蘇岳來之前準(zhǔn)備好的，杜大山提議道：“蘇先生，要不我現(xiàn)在給你生起來吧?！?/br>
    “不用，雖然沒見過這種爐子，不過生爐子都是一樣，等下晚了我自己來?！?/br>
    第158章 這就算作晚飯了？！

    蘇岳舉手投足怎么也不像個鄉(xiāng)下糙漢，杜大山覺著讓他生爐子很是屈才，可是沒好意思說，于是換了話題，好心提醒蘇岳：“這柿葉茶雖然好喝，但是空腹喝多了容易肚子疼，平日里吃飯前還是少喝些吧?！?/br>
    “不光會喝，還知道空腹傷胃，大山，你懂得挺多啊?！?/br>
    杜大山不好意思道：“蘇先生說笑了。不是我懂的多，是我家小妹，吃上面那是真講究?！碧崞鹱约倚∶脕硪荒橋湴粒f著才想起來杜芊芊做了讓自己帶過來的面包。

    趕緊拿起桌上冷落了許久的油紙包：“您嘗嘗，這點(diǎn)心就是我家小妹做的，吃過的沒一個不喜歡的，特別是村里的孩子們，見了就挪不動道?！?/br>
    沒打開之前，蘇岳想著能是什么新鮮物，左不過是米糕、豌豆黃之類，村里孩子們難得吃到所以稀罕。結(jié)果這不起眼的小山村又一次給了蘇岳驚喜。

    油紙包打開，里面的蜂蜜小面包表皮色澤金黃、圓頭圓腦的，蜂蜜的清香溢于鼻端，蘇岳從未見過這種吃食，被杜大山催著拿起一個咬了一大口，外酥里嫩、香甜異常。

    中午在村長家，一桌子又是縣丞又是村長，說是吃飯其實(shí)還是寒暄應(yīng)酬，也沒能好好吃上幾口，蘇岳不由分說，兩口解決了一個，連吃了三個才停手，對杜大山口中的小妹好奇極了。一個村里的小姑娘，居然知道這么多，還做出了自己在城里也從來沒吃過的點(diǎn)心。

    見蘇岳吃得意猶未盡的，杜大山將剩下的三個往蘇岳面前推了推：“蘇先生，剩下幾個你也吃了吧，下次來我讓小妹多做些給帶來?！?/br>
    蘇岳擺了擺手，“不吃了。留著晚上和柿葉茶一起做晚飯了。”

    啥？杜大山聽愣了，這三個面包再喝杯柿葉茶就當(dāng)晚飯了？！看來這位蘇先生不僅對住的不講究，對吃的同樣也不怎么上心。

    “這怎么能當(dāng)晚飯呢？”杜大山勸道，“明日就開課了，晚上就吃這么點(diǎn)可怎么行？”

    蘇岳又續(xù)了一盞柿葉茶，“夠了，省得生火做飯，費(fèi)許多功夫。這點(diǎn)心倒是挺飽腹，這會子已經(jīng)吃了幾塊，晚上也餓不了?！?/br>
    沒破蒙前，村子里就傳開了，說要來的這位先生脾氣孤得很，也娶過妻，只是第二年難產(chǎn)死了孩子也沒保住，后來就都是一人獨(dú)來獨(dú)往。這次縣丞要安排個人伺候他飲食起居，他也給拒了，說是不習(xí)慣，只得作罷。

    杜大山見這屋子里冷冷清清，沒有一絲煙火氣，偌大的房間里最顯眼的擺設(shè)就是那個架幾案，架幾案就是現(xiàn)代人口中的書架。“架”和“幾”兩個字可比書架形象得多。“架”是指兩幾共架的一塊案板，而“幾”，最先是香幾，焚香所用，后來使用功能不斷增加，形式上也隨之變?yōu)榉讲摹?/br>
    那蘇先生架幾案上分門別類摞滿了書，干凈倒是真干凈，可就是沒什么人氣兒。杜大山心下不忍，低頭略一想，提議道：“先生，不然晚上去我家吃吧。我們家人也不多，連上孩子也不過四口人，不會鬧得你煩?！?/br>
    說著，怕蘇岳仍不去，杜大山又補(bǔ)充道：“孩子才剛會走，特別好帶也不哭啊吵的?！?/br>
    蘇岳剛開始還真不打算去，倒不是嫌杜大山家吵鬧，而是不想麻煩別人。自己這一去，杜大山家必定又是一番忙，說不得又得備rou備菜地破費(fèi)。

    可是杜大山連著說得懇切，要是再推辭倒也太不近人情，加之也想去見見他的那個小妹，還未見其人，就已經(jīng)給他幾個意外了。

    “好吧，只是千萬別特意買什么菜，我倒不自在了?！?/br>
    見蘇岳同意了，杜大山高興地?fù)狭藫项^，社學(xué)的先生可是秀才出身，算是杜大山有生以來見過最有學(xué)問的人了，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又問：“先生，那我先走了，你有沒有什么愛吃的？我回去讓我媳婦兒準(zhǔn)備去?！?/br>
    剛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忌諱，蘇先生剛剛還說不讓特意買菜，自己也笑了，告了辭，蘇岳對村里的路一概不熟悉，就叮囑蘇岳晚上早些過來接他。

    剛到家就看到自己剛剛同蘇岳夸了好多次的小妹，正在自家院門口分東西呢。

    “正生哥，這羊肝和羊心你帶回去，做涼菜還是炒了都好吃?！?/br>
    張正生當(dāng)然不肯要了，上午的黃芽白拌榅桲讓全家人對杜芊芊對感激非常，特別是張正誠，非要下午代替張正生同杜芊芊一起買羊乳去，若是自己這會子再從杜芊芊這里拿回去這兩葉子羊肝回去，別說自己過意不去，自己娘和哥哥第一個就得怪罪。

    更何況不同于上次的羊rou，這次的羊下水都是杜芊芊花了銅板買的。倒不是楊二叔的原因，楊二叔原本是送的，可杜芊芊說什么都不愿意免費(fèi)拿了，硬是掏了五十文來給楊二叔，知道杜芊芊不愛占小便宜的脾氣，楊二叔也不同她多爭，只是讓泰禾媳婦兒又取了些羊肺頭來塞進(jìn)給杜芊芊的羊雜小桶里，又將杜芊芊給的五十文隨手抓了一半還給杜芊芊。

    “丫頭，這羊雜就算在rou鋪里賣不上多少價錢，若是我收了你這五十文，你楊二叔可成了什么人了？二叔收你一半，咱們可別再爭了?！?/br>
    杜芊芊笑著將那二十來文接了回來，楊二叔這樣的人家同張二娘他們很像，做事干脆，進(jìn)退有度又懂得互相謙讓，相處起來很舒服。

    作為老饕，楊二叔怎么會忘記對這個小“忘年交”夸一夸自家這個下水呢：“這羊雜可比外頭買的強(qiáng)多了。在飼料里我可是加喂了白薯秧子、酒糟和麻醬渣，這樣喂出來的羊肚兒才好吃?！?/br>
    見杜芊芊贊同地點(diǎn)頭，楊二叔更是仔細(xì)囑咐了幾句羊肺頭的做法，生怕好東西沒弄出好滋味兒來糟蹋食材：“別看這一整塊都叫羊肺頭，其實(shí)只有肺的前頭才是真正的肺頭，后面的肺管子，又硬又不好吃，處理的時候可要仔細(xì)剃干凈嘍?！?/br>
    這邊囑咐著，杜芊芊點(diǎn)頭應(yīng)著，表示自己記住了，楊二叔滿意地點(diǎn)了頭才愿意放人走，楊二嬸在一旁嗔怪：“也難為芊芊姑娘好性兒，聽你嘮叨。趕緊讓兩個孩子回去吧，大冷的天兒，還得驢車趕路。”

    又對杜芊芊道謝：“爐子上熱水都燒開了，火盆子也架好了，馬上就去將那干艾葉草尋出來給大黃和豆豆洗了澡用上，這幾天可把這兩貨憋悶壞了?！?/br>
    第159章 第一次做客

    按照細(xì)致些的叫法，光是這羊肚兒洗的時候就能分成六個部分，肚領(lǐng)兒、肚板兒、肚葫蘆、散丹、肚蘑菇和食信兒。最好洗的就要數(shù)食信兒了，實(shí)際上食信兒就是食管。另外比較好清洗的就是肚領(lǐng)兒和肚板兒。剩下的三個部分就不甚好洗了，其中最難洗的就是散丹。

    羊肚兒比牛肚兒還要小些，牛散丹洗著就夠費(fèi)勁了，更別說羊散丹，不僅個頭小，還是一層一層的，聽說蘇先生今晚來家做客，杜芊芊洗得就更細(xì)致了。

    季桂月在旁邊幫忙洗羊心和羊肺，這兩樣相較于羊肚兒要容易清洗得多。

    給羊肚兒去黑皮，鄉(xiāng)里人都將這層黑皮形象得稱作“草芽兒”或者“草芽子”，這是最費(fèi)功夫的。杜芊芊用一個大鍋放滿了清水，放小泥爐子上坐火燒沸，端鍋離火，用對半剖開匏瓜而成的水瓢往這鍋滾水里舀上大半瓢的涼井水，隨后立馬將羊肚兒按在鍋里頭，之前杜芊芊央杜大山用桐木做了一雙長木筷用來炸油條，這會子派上了用場，用這雙長筷子挑著鍋里的羊肚兒翻翻個兒，盡量讓全部表面沾上熱水。

    這步是關(guān)鍵，若是沒有那大半瓢的涼井水，“草芽兒”可就甭想剝下來了?！安菅績骸苯?jīng)十成的開水一燙就牢牢粘在羊肚兒上，哪怕用鋒利的刀也刮不下來。有了那大半瓢，“草芽兒”一搓就掉，容易極了。

    不光是洗下水有講究，就連入鍋的時間也分前后，因?yàn)槊繕酉滤蟮幕鸷虿灰粯樱晤^先熟，羊肚兒后熟，若是一塊下鍋，不是這樣沒熟就是那樣老了。

    等杜芊芊改刀切塊，涼水下鍋的時候，天色暗了下來。季桂月就催著杜大山去學(xué)堂接人：“聽你說那蘇先生一個人呆著，這大冬天那么大個屋子怪冷清的，你去請了來，先坐著吃吃茶聊聊天也好?！?/br>
    一進(jìn)杜家院子，第一眼吸引到蘇岳的不是別的，而是那個之前裝了一大捧郁郁蔥蔥狗尾巴草的破腌菜缸，狗尾巴草在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時候凋謝，要到來年的四月份才會開始新一輪的發(fā)育生長，現(xiàn)在在這個破腌菜缸里取代狗尾巴草的是甜象草。

    如果說別人看見狗尾巴草起碼還能認(rèn)識，那么甜象草就更是默默無聞的存在了。因其沒有什么明顯的特征，人們都是過目即忘?？墒悄闳糇屑?xì)觀察就能發(fā)現(xiàn)它獨(dú)特的可愛。葉互生，對著光能看清葉面上軟絨絨的茸毛，圓錐狀的花序呈微褐黃色，每束穗上都有二三百個小穗，每小穗都頂著三朵小小的、不起眼的花朵。

    連狗尾巴草都頂不住的冬天，山上一片凋零，只有它還頑強(qiáng)地活著，在凜冽的冬日給大地保有一絲綠意，杜家院子早已經(jīng)不是杜芊芊剛來時的樣子，那時候門可羅雀，吃飯都成問題，現(xiàn)在不同了，來串門的、買烏發(fā)膏的、賣花生的、甚或是舍了面兒給自家孩子要上一兩根棒棒糖的，每日里來來往往多少人，看到破腌菜缸里狗尾巴草或者甜象草，有些壓根注意不到，那些注意到了的，大多也就是笑一下杜芊芊古怪的審美。

    迄今為止，從內(nèi)心喜愛、贊美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上次來吃燒烤的裴華，還有就是第一次登門的蘇岳了。

    不用杜大山介紹，這肯定又是他家小妹的杰作，這會子杜芊芊正在廚房里忙，杜大山將蘇岳請進(jìn)了堂屋。

    迎面而來的茶香暖風(fēng)，原來這個大肚爐子生起來這么暖和，條桌上白瓷碟子里砂綠色的烏龍茶餅，蘇岳覺著自己這一趟來對了。

    加入蔥段、姜片和燒酒，要沸未沸之時小心撇去上面的浮沫，白蘿卜是最便宜也最容易得的增鮮食材，白蘿卜汁的鮮被稱贊為“醍醐甘露未易及此”，自家菜園子里的大白蘿卜長得極好，白胖胖，杜芊芊特意熬了白蘿卜汁給羊肚兒湯添上鮮味。

    “咕嘟嘟”冒著泡的羊肚兒湯一上桌，熱鬧的吃飯氣氛就立馬出來了。

    “蘇先生，您嘗嘗，楊二叔養(yǎng)羊場新鮮拿回來的?！倍跑奋愤€特意調(diào)了兩碟蘸料，一碟加了芫荽并些許食鹽，另一碟醬豆腐與韭菜花調(diào)勻，并額外倒了點(diǎn)白胡椒粉，若是覺得膻還可以自己加。

    蘇岳一打量，眼前這個少女顧盼神飛、烏發(fā)玉肌，笑彎成月牙兒的眼睛亮晶晶，展示著十三四歲少女獨(dú)有的甜，不愧是給了自己許多意想不到的妹子。

    再看這一家人，面色都很紅潤，尋常莊稼人常年cao勞或拮據(jù)，氣色很難像這一家人這么好，特別是杜芊芊和安安，粉白剔透。

    蘇岳這個人吃什么倒真無所謂，只一點(diǎn)，他極愛干凈，從他的屋子就能看出來，他沒想到一個山村里的人家比他還干凈，而且講究。

    羊雜在杜芊芊的巧手下經(jīng)歷了兩次汆燙：第一次去腥味和膻味；第二次加入花椒和姜片熬煮到熟軟，泡入沁涼的井水增加羊雜的韌度。湯碗捧起，吹一吹嘴邊的熱氣，拌入自己極愛的韭菜花和蒜汁，再撒上一層味辛性熱的白胡椒粉，大吮上一口，蘇岳直覺濃郁的羊rou鮮味伴隨著辛辣一路沖上鼻腔直竄頭頂，濃郁順滑，肥而不膩，爽快至極。

    不同于杜大山的內(nèi)向和口拙，季桂月和杜芊芊都比較善于活躍氣氛，既不會刻意討好奉承也不會拐著彎打探自己過去的經(jīng)歷，熱情又不過分，就連安安也十分給面兒，蘇岳去抱他，他也不認(rèn)生，還主動向他伸出胳膊，被抱在懷里不哭不鬧只管用他烏溜溜的大眼睛瞅著蘇岳。

    臨走的時候，杜芊芊想著蘇岳一天也生爐子做飯，明兒一大早就得開始講學(xué)了，季桂月硬是張羅著給蘇岳帶了幾塊白面饅頭和碗糕，這樣明早不用做飯，只熱一熱就能吃了。

    回到家，蘇岳想著杜家堂屋里的暖和舒適，說不得，自己去屋后柴火堆取了木柴，生了屋內(nèi)的去濕爐子，很快暖和起來，再去看桌上從杜家?guī)Щ貋淼酿z頭和碗糕，好嘛，按照蘇岳的邏輯，明兒中午大概也不用做飯了。

    第160章 買生日禮物

    自此，每日天色還未大亮，各家各戶的男娃娃們就穿戴整齊去學(xué)堂了，再也不是在田間地頭滿村亂竄的猴兒小子了，扛著農(nóng)具去地里忙農(nóng)活的大人們在路上碰見這些孩子干勁兒都會上漲幾分，雖說自己這輩子是沒指望了，但好好兒干活兒培養(yǎng)孩子，憧憬著以后自家的后輩能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yùn)。

    錢掌柜那邊時不時就有額外的訂單來，聽說那里有兩條大黃狗，有時候櫻子也會陪自己一起去，順便逗逗狗。幸虧楊二叔家有先見之明去隔壁縣另買了只產(chǎn)奶的母羊回來，不然這些個幾十斤幾十斤的單子非得抓瞎不可。

    而櫻子的生日就這一兩天了，杜芊芊想著得給櫻子好好備上一份禮物才行。但送什么，倒是得好好兒想想。

    晚上外頭西北風(fēng)猶如一個喝多了酒的醉漢在房前屋后腳步趔趄地晃蕩，時而扯開破鑼嗓子暴怒地咆哮一番，時而又因走得太急而穿著粗氣。村里大多數(shù)人家已經(jīng)早早吹了燈睡下了，杜芊芊則自己呆在暖和和的被窩里數(shù)銅板。

    當(dāng)然了，現(xiàn)在用銅板做計量單位已經(jīng)不合適了，光論每五日一送的牛軋?zhí)蔷褪斩伤腻X的銀子，錢掌柜那邊自然不會再用銅板結(jié)賬了，再加上棒棒糖的一兩多，每次都是白花花的三兩多白銀了。

    這里的白銀大體分為四種：元寶、中錠、小錠和碎銀。

    元寶多是馬蹄形，重50兩；中錠多為錘形，約重10兩，又經(jīng)常被稱之為“小元寶”；小錠，別名“小錁”或“錁子”，圓乎乎的饅頭狀，有重一兩的也有重二兩的；不足一兩的散碎銀子，通常也被人們叫做“滴珠”或者“福珠”。

    杜芊芊的存錢罐里除了沒有元寶，其他各種可是收集齊了。那兩個中錠是杜芊芊拿了小錠和些散碎銀子去票號里兌換來的，形狀最不規(guī)則的就是那些散碎銀子了，都是從銀餅絞下一塊，然后放到戥子上稱了。

    算了算，如今手頭上已經(jīng)有快四十兩了，杜芊芊打算超過五十兩就去票號存了，不然這么多現(xiàn)銀放在家里不放心，說起來杜芊芊自從來了這里還從未沒見過傳說中的銀票，想來不到一個月自己就能親自擁有一張五十兩這么大面額的了，聽著外面冬風(fēng)呼嘯，愣是聽不出任何寒冷蕭索之意，只覺聲勢浩大也在為自己加油。

    又是摸銀錠又是數(shù)銅板，兩只手上炕前算是白洗了，杜芊芊又去洗了一遍，抹面脂的時候突然想到，櫻子不是想要澡豆嗎？不如這次她生日自己就送這個！

    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第二日去買羊乳，特意請張正生在雜貨鋪?zhàn)永锏茸约?，杜芊芊去了上次自己買面脂和唇脂的胭脂水粉鋪?zhàn)莹D―采蝶軒。

    論起來這個時代少女婦人們的瓶瓶罐罐也很是不少。

    光是杜芊芊想要買的澡豆，就有好幾種。耳邊聽著伙計舌燦蓮花般的介紹，鼻間聞著各種或濃或淡的香氣，眼中看著琳瑯滿目的包裝，杜芊芊仿佛置身于穿越前的絲芙蘭專柜，左看看右瞧瞧幾乎挪不動道。

    澡豆，其實(shí)歸根結(jié)底說起來很簡單，就是豆子磨的面粉，具備清潔、去油膩和去異味的作用。但是細(xì)究起來，里頭的學(xué)問可大了。

    光是一個“蓽豆香藻方”，功夫可就不少費(fèi)。一升的蓽豆（豌豆），要加上白附、水栝蔞、芎、白芍藥、桃仁以及當(dāng)陸各二兩，再經(jīng)過搗、篩、和合制作而成。

    豆類植物中都含有皂角苷，遇水能持久地產(chǎn)生泡沫，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很強(qiáng)效的表面活性劑，去污能力比皂莢更勝一籌，再加入其它配料或者藥材，用途就多了起來，比如潤膚、美白或者香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