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林淼同這些農(nóng)人交談了一會兒,心里也有些感慨。謝琰的性格再狠,但他是一個好的當(dāng)政者。 走了這么些個地方,林淼大概也就將糧價給了解透了。再遠(yuǎn)的地方就不用去了,即便是價格能再便宜,可算進(jìn)運費成本就沒那么劃算。且林淼也不想做個只貪圖利益的jian商,并不打算將糧價壓低。 他定了村里五六戶人家的大米,一家送完換下家,價格都已經(jīng)談好,并且給了定金立了字據(jù)。 忙完這些便踏上返程。 包小廚跟著林淼跑前跑后,回到馬車?yán)镆院罂实靡?,與林淼一塊兒拿起茶杯猛灌了兩口茶水。 林淼擦掉自己嘴角的水漬,拍拍包小廚的肩膀道:“小包,你還是有福氣的,過些日子找個好媳婦兒成個家,生個一兒一女,日子就有盼頭了。” 包小廚笑道:“掌柜也是。” 林淼想到謝琰那冷冰冰陰測測的樣子,忙不迭擺手說:“我現(xiàn)在可不想這個了?!?/br> 他倒是有命想啊。 林淼揣著手,覺得自己還是惜命點來得好。 馬車順著馬拉飛快地往城里頭跑去,不過因為走得遠(yuǎn),這會兒到了城門口也已經(jīng)是天色全黑了,幾乎快到林淼平常睡覺的時候。 林淼將包小廚放在食鋪外頭,“我明天興許就不出來了,你先顧著點啊?!?/br> 包小廚應(yīng)了,林淼便將腦袋縮了回去,既餓肚子又打哈欠,一路回了王府。 這時候的王府卻不平靜。 張姨娘中午后吃了一碗燕窩,正打算早些休息的,卻沒想趙姨娘過來找她說話。張姨娘想了想也就見了,沒成想趙姨娘走了沒一會兒她的肚子就疼了起來。 春桃嚇得夠嗆,連忙去找大夫來看,結(jié)果驚出一身冷汗,張姨娘竟然有滑胎的跡象。 好在府里的大夫醫(yī)術(shù)好,立刻開了保胎藥讓張姨娘吃下去,這才勉強平穩(wěn)住張姨娘的脈相,止住了她身下的出血。 張姨娘平素脾氣再好這會兒卻也忍不了的,等林淼進(jìn)王府這會兒,事情已經(jīng)鬧到了謝琰那邊。 稍微一查,燕窩是林淼送的,他自然也有不小的嫌疑。 林淼因而還沒等在偏院坐下就立刻被人請到了清秋院里頭去。 清秋院里此刻熱鬧非凡。 雪娘,趙姨娘,張姨娘身邊的丫頭春桃都在,俱是站在堂中對峙著。 林淼被請過來還糊里糊涂,上臺階時隔著門簾子就聽見雪娘嬌滴滴的聲音還帶著哭意,柔柔弱弱地說:“聽張姨娘出了事,我這心里頭就一直難受著,到這會兒還悶悶的緩不過來呢?!?/br> 林淼聽了差點兒一哆嗦,再由著丫頭掀開門簾子也進(jìn)屋里時,才看見雪娘這會兒是個什么姿態(tài)。 她穿著一身素色帶暗紋的裙子,趁著雪白的膚色,胸口露著一片不小的肌膚,隱約都可見下面的起伏,正站在謝琰面前拿著手絹擦眼淚,泫然欲泣,楚楚可憐。 林淼再轉(zhuǎn)頭去看謝琰,他倒是正襟端坐著,雙手放在膝頭,嘴唇微抿,看不出臉上是個什么神色,只是目光是落在雪娘身上的,幾息功夫都沒有動,視線里帶著略微探究。 謝琰想的是,雪娘這樣造作又膩歪的人,陳寧緣何能抱著不停手?要他說雪娘這樣同林淼那背地里愛罵人只會裝乖還懶且饞的小黑球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林淼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挪來轉(zhuǎn)去,覺得謝琰流連在雪娘身上的目光著實過分了,最后化作心中一聲重重鄙夷。 呵,這就是男人。 謝琰你太讓我失望了。 第四十章 林淼進(jìn)屋后愣神這么一會兒, 沒顧得上和謝琰行禮, 可他進(jìn)來的腳步聲已經(jīng)讓屋里人都聽見,趙姨娘即便沒有正眼看著林淼,余光中也瞥見了他僵直的動作, 心下暗喜。她自是知道謝琰不是個通融的脾氣,又素來沒得商量, 便樂見林淼遭殃。 謝琰收回目光,終于看向了林淼。 開始這事兒穿到謝琰耳朵里時還是下午, 他本身是很不耐煩外加厭惡這些的。只不過這院子里的事情名義上都還是歸他管著,這幾日陳寧又不在府中,連推也沒人好推, 只能謝琰接著。 林淼心里頭原本想著“男人本性。”等和謝琰一對上眼, 他就趕緊將批判的目光一收,裝作無事發(fā)生,垂頭就盯著自己的鞋面看。 嘁, 狗男人大體如此, 他想。 林淼到了這會兒真是把要行禮的事情給忘了。 雪娘是風(fēng)月場里摸爬滾打過來的,最是知道怎么勾人怎么和人獻(xiàn)媚,前頭謝琰看著她時目光專注, 雪娘心中還有些自得,以為是自己真的勾住了謝琰。 這府里的事情她可看得透,王爺與王妃根本沒走一路去,僅僅是場面上的些許聯(lián)系罷了。既沒有與王妃拈酸吃醋的必要,更該小心討好著點。 雪娘才想到這兒, 就見謝琰已經(jīng)挪開目光向林淼看去。 趙姨娘本來指望著謝琰因林淼的失禮而責(zé)備過去的,可也沒等著謝琰那邊開口,就看見一旁的妤雯款款到了林淼身邊,笑著輕聲說讓他落座。 趙姨娘心中一窒,大著膽子道:“林公子見了王妃怎么不行禮?” 這話音一落,林淼看過去,還沒來及的反應(yīng),妤雯便抬高聲音無縫將話給接了過去:“公子這邊請,還是喝龍井嗎?” 趙姨娘那話在屋里差點兒要激起的波浪就這么被妤雯給用話搶過了風(fēng)頭去。 林淼點點頭,還是顧及到此時屋里頭的氣氛,小聲和妤雯道:“別泡太燙的?!?/br> 他一路回來連一杯水也沒吃,讓林淼現(xiàn)在蹲在井邊用勺子裝水喝他都能喝下去兩勺的。 趙姨娘本來有些不甘心,剛張了張嘴,卻忽然感覺不對,她扭頭才發(fā)覺謝琰正冷冰冰地看著自己,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死物。趙姨娘本來還站得穩(wěn),這會兒因著心頭一驚而差點腿軟,少一踉蹌往前走了半步,渾身乍然一冷一熱,后背已經(jīng)是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多說一句。 雪娘這會兒先回過神來,以為前面那一套對謝琰有用,正要再來,卻見謝琰指尖抬了抬,連看都沒有看她,口中嫌道:“離我遠(yuǎn)點?!?/br> 屋里兩個姨娘都站著,就林淼一個后來反倒坐著了。謝琰的貼身丫頭妤雯屋里人都知道是誰,平素雖然是和和氣氣一個人,但最是進(jìn)退有度,一句話能將活的事情說絕了,也能將絕的說活了。 她竟這么巴結(jié)林淼? 雪娘見了這個便曉得事情有異,眉頭微蹙心思歇了一大半。趙姨娘卻看不出這一點,只心里頭不平又怕,一時不敢說話。 林淼見了謝琰前面還眼巴巴盯著雪娘瞧,這會兒又忽然絕情起來,心中又想,果然是個冷酷無情翻臉不認(rèn)人的狗男人。 只是心里罵人歸罵人,嘴角又忍不住想抿起來,就是場合還算嚴(yán)肅,林淼強行不敢讓自己笑出來。 這事兒沒有半點值得我笑的地方! 他噌噌給自己發(fā)洗腦包,表情嚴(yán)肅認(rèn)真地盯著自己的鞋面,鞋尖小幅度地擺動,挺自得其樂,和這屋里頭的整個駭人氛圍完全沒有融入到一起去。 林淼和謝琰相處的時間久了,早不是太怕他驟冷的模樣,這會兒只覺得事情和自己沒什么太大關(guān)系,并不曉得后院出了件算是天大的事情。 外頭有小丫頭垂首進(jìn)來,手上端著托盤,里頭就放了一杯茶和一盤小果,胖墩墩紅艷艷瞧著就喜人。 竟然是一碟櫻桃。 林淼一怔,眼睛就直接跟過去了。 只不過屋里頭這氛圍也不適合他坐著吃吃喝喝,林淼忍了下來,只覺好東西不能趁新鮮吃有些可惜,后頭一會兒里頭目光頻頻要看到那邊去。 謝琰前頭已經(jīng)聽雪娘和趙姨娘都說了一通,她們兩人自然都說張姨娘差點流產(chǎn)的事情與自己無關(guān)。 “還有什么要說的?”謝琰又問了一聲。 趙姨娘本是忍著的,聽到這里還是有些忍不住了,她顫著嗓子開口:“王妃,病從口入,興許是張姨娘吃了什么東西對腹中胎兒不利了?近來有誰送了吃穿過去,只消查一查便是了?!?/br> 雪娘抿唇不語。 謝琰再轉(zhuǎn)頭看向林淼,問他:“你呢?” 林淼在旁邊聽了這幾句也回過味來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了。他先是驚了一跳,后又開口著急地問:“張姨娘沒事吧?” 謝琰見他為了個旁人臉色焦急,心中泛酸,臉色又耐人尋味起來。即便是林淼一下捉摸不透謝琰的具體意思,卻也知道這會兒該收斂些,畢竟說多錯多。 林淼利索又乖氣:“我沒什么說的?!?/br> 謝琰讓他過來本就是走個過場,這會兒只對屋里頭的人說:“既然都說與你們沒有關(guān)系,那等查明了便重罰吧?!?/br> 說到這里屋里頭只剩下靜悄悄一片,姨娘們各自都不言語,謝琰越發(fā)懶得對付,遣了屋里不相干的人離開,只留下林淼一個。 林淼前頭在心里頭暗自琢磨了片刻,才將今晚這會兒的事情都串聯(lián)了起來。 大約是張姨娘的肚子出了岔子。林淼順著想到自己到這個世界的原因就是原主被人推進(jìn)池子里悶死,心中又有些氣悶。 本來是想走的,可是抬抬眼皮有沒有看到謝琰又讓他走的意思,林淼又不敢直接起來。 謝琰在這片刻里卻想到自己母親。 她起初滿心情愛想借著他進(jìn)入國公府,等了幾年幻夢碎時卻又被強行帶回去,后頭在國公府里頭最后幾年沉浮屈辱。 深宅大院里頭少有寧日。 他回過神來就見林淼郁郁地坐在那兒,謝琰問林淼:“在想些什么?” 謝琰把林淼叫過來本來就不是為了審問他,只是一日沒見著有些記掛著。 林淼聞言抬頭,猶豫片刻還是說了真心話:“我就是覺得這后院里頭的麻煩事兒可真多啊。” 謝琰面上不顯,只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盯著林淼的臉,說出來的話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么意思,“我還道你是自個兒愿意摻和進(jìn)來的?!?/br> 林淼怎么來的王府?那不就是當(dāng)初眼巴巴跟著陳寧過來的?一開始知道這個的時候謝琰并不覺得有什么,彼時林淼是死是活他都不太在意,這會兒想起來卻心中不喜,再看林淼那裝乖的樣子,就覺得他心里頭果然并不很老實,只是平素能夠揣出一副假面。 “那是我以前還不懂事,現(xiàn)在我不是懂事了嗎?”林淼聽不出謝琰的什么意思,還能看不出謝琰的臉色到底表達(dá)的是個什么情緒么,見著他斜眼望著自己,林淼便忍不住要犟嘴。 謝琰聽了這話反而起了興味:“那你和我說一說,你開始怎么不懂事,現(xiàn)在又具體懂了什么事情?!?/br> 這仿佛就像是高考的時候林淼面對的那一道語文閱讀理解題,讓他品味一篇自己根本讀不懂的散文的中心思想。 他也不確定謝琰具體想聽什么,便干脆也不揣測什么了,就照著安全線將自己心里頭的話給說出來。 不說其他,謝琰和他說的話多了,林淼對謝琰的底線還是稍稍知道一些的,說明白一點就是,什么話說了林淼要完球,什么話說了不會,林淼心里有數(shù),他還懂得打擦邊球過線。 “我就是覺得,院子里有這么些人也不太有意思,東一出西一出也是夠鬧騰的,就算是自己躲著事情,事情也不一定躲著你,都是沒辦法的事情?!?/br> 林淼說的隱晦,其實心里頭已經(jīng)將這種禁錮女性的封建制度給罵了個底朝天,臉上的表情就和說出來的話的情緒不那么配套,一眼就讓謝琰看出林淼心里頭還藏著話呢。 “接著說?!敝x琰又扣了扣茶杯蓋子,語氣平淡。 林淼真是想抬腳踹謝琰,這要再接著往下說,他心里頭的底氣就不那么足了。又想到前面自己進(jìn)屋的時候謝琰也是盯著雪娘一瞬不瞬地瞧著,那目光和平時陳寧的好似也沒有多大差別。 想到這里,林淼心里頭才又鼓起來了,話也敢說了一些了。 不過在說之前,林淼還是先給自己探了探地,“要是我說錯話了,你可不要怪我???” 他距離謝琰遠(yuǎn),隱約似乎瞧見謝琰眼睛里頭有點笑意,又聽謝琰說:“我何曾怪過你,你只管說便是了?!?/br> 這會兒倒是來充大方了,林淼心道,前頭我只不過說了一句要娶媳婦兒的話,就說要殺了我泄憤的魔頭卻不知是誰了。 但是謝琰既然這么說了,林淼心里頭也稍稍放下心來,他說:“我就是覺著,中意誰就和誰在一塊兒,別弄旁人攙和,那不就沒有這么多事情了?” “你是這樣的人嗎?”謝琰問。 林淼覺得自己別的事情沒有辦法和兩個男主之中的任何一個比較,只有這一點來說是完全秒殺了他們兩個的。林淼爽朗道:“那是自然,我這個人沒什么別的好,就是花花腸子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