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蕭阮一看,信封上的落款寫著慕呈青三個字,上面則寫著“煩請靖安王轉(zhuǎn)交于靖安王妃。” 信封封得好好的,沒有開啟過的痕跡,但蕭阮心里還是“咯噔”了一下:“王爺呢?他怎么沒回來?” “王爺他今天有點(diǎn)事情,”陳碑之的神情自若,“幾個朋友邀他一起吃飯,他說要晚點(diǎn)回來?!?/br> “是哪幾個朋友?在哪里用膳?”蕭阮盯著他,目光犀利,“我讓楊澤沖過去瞧瞧,帶幾句話給王爺?!?/br> 陳碑之的神情有些繃不住了,硬著頭皮道:“這……這太麻煩了,我等會兒便要過去王爺那里,王妃有什么話,我?guī)ゾ褪橇??!?/br> 蕭阮沉下臉來:“碑之,你也要騙我嗎?” 許是蕭阮和藺北行在一起久了,就連眼神都有些相似了。 陳碑之被她看得心頭發(fā)顫,在心里暗自朝著藺北行說了一聲對不起,迅速地朝王妃投誠,坦白交代了:“王妃,王爺他心情有些不太好,去了三林酒樓解悶了?!?/br> 作者有話要說:總愛吃醋卻又總愛裝著很大度的柿子[笑哭.jpg] 第89章 三林酒樓坐落于南昭郡的城南,在最繁華的三林街上。 這三林街的得名有一典故,據(jù)說南昭郡剛剛建郡時,這一條街上住了三戶從內(nèi)地過來的人家,沿著庭院一家種了一棵娑羅樹。 這娑羅樹樹冠大、葉形美,越長越高,等到了開花的季節(jié),這三戶人家赴京趕考的兒子們,一個中了狀元,另兩個也高中三甲,喜訊傳來,街坊鄰居們都紛紛道賀,這條街也隨之改名為三林街。 這個傳聞已經(jīng)不可考證了,但是,這條街道的名氣卻越來越響,都說這里的一草一木得文曲星的眷顧,常常有讀書人到這里來沾沾文氣和喜氣。 三林酒樓就是其中讀書人最愛去的地方,前院中有一顆高大的娑羅樹,傳說就是高中狀元的那家人所種。 藺北行坐的那個包房,是三林酒樓的貴賓房,從南邊的窗戶里剛好可以看到那棵娑羅樹茂密繁盛的樹冠。一進(jìn)包房,小二便喋喋不休地和他介紹這顆娑羅樹的來歷,什么狀元之才,什么才華出眾,什么詩詞歌賦無一不精…… 藺北行心頭的抑郁之氣更甚了。 “公子你看,這里的兩幅字,都是我們老板重金收購而來的,”小二熱情地道,“這一幅字是江南臨安居士柳乘云所書,,另一幅可就更了不得了,啟元十九年的狀元慕呈青慕大人你聽說過嗎?” “誰的?”藺北行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這西南的酒樓里,怎么會出現(xiàn)慕呈青的字? “慕呈青啊,此人可算得上是大乾第一才子了吧,不僅是啟元十九年的狀元,還是當(dāng)年江南平叛的功臣,現(xiàn)在才不過二十幾歲便入了六部之首的吏部,日后若是不出意外,必定是大乾的名臣,你瞧這一幅字,儼如流云飛絮一般風(fēng)流俊逸,前來瞻仰的學(xué)子們都說……” “行了!”藺北行臉色鐵青,打斷了小二的口若懸河,“把這幅字給我摘了!” 小二目瞪口呆:“這……這是為何?好好地掛著的字,為什么要摘了?” “我說摘了就摘了,這幅字多少銀子?我買下了,丟到腌臜堆里也用不著你啰嗦半句?!碧A北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小二打了個哆嗦,慌亂地跑出去找老板去了,跟在藺北行身旁的賀平寧默默上前,把那幅字摘了下來,恭謹(jǐn)?shù)貑柫艘痪洌骸皝G了?” 藺北行心頭煩躁,剛要答應(yīng),轉(zhuǎn)念一想又?jǐn)[了擺手:“不忙,先和老板把字買下來,省得被人說一句王府的不是。” “是。”賀平寧出去了。 酒菜上來了,那個喋喋不休的小二不見了蹤影,藺北行的耳邊清凈了不少,自飲自斟,喝起酒來。 這是店家這里自己釀的米酒,味道甘甜,回味綿長,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喝完之后,嘴巴里還是有些苦苦的。 自從下午收到那封從京城的來信之后,心中莫名的酸澀一直揮之不去,經(jīng)過了這烈酒的蒸騰,這酸澀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有越來越厲害的趨勢。 其實(shí),他應(yīng)該心滿意足的。 蕭阮如他的愿成了靖安王妃,兩人之間的相處漸入佳境,蕭阮對他、對靖安王府、對西南都盡心盡責(zé),祖母喜歡她、下人尊敬她,西南的子民們也日漸愛戴這位溫柔良善、一心為民的王妃。 但是,人心卻是最貪婪的,他還是覺得不滿足。 就好像一道佳肴,在火爐上烹煮,明明已經(jīng)香氣撲鼻了,卻因?yàn)樯倭艘坏雷罹畹淖袅?,不能成為天下美味?/br> 那道佐料,應(yīng)當(dāng)就是男女之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愛慕之情。 若是當(dāng)初沒有他橫插一腳,蕭阮嫁給慕呈青的話,他們兩人是不是早就已經(jīng)卿卿我我了?也不知道慕呈青在信里寫了什么,還故作大方地勞煩他轉(zhuǎn)交,這是故意在考驗(yàn)他、看他會不會偷拆那封信嗎? 若是偷拆了,那便是他不信任蕭阮,蕭阮知道了后必定會心生芥蒂。 若是不拆,他不知道信里寫了什么,這憋悶的滋味只能自己硬生生扛著。 真是好算計(jì)啊。 藺北行一邊恨恨地想著,一邊端起碗來咕嘟嘟地一飲而盡。 “小二,再拿一壺酒來。”他高聲叫道。 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緩步而入,在他身后停住了腳步。 藺北行夾了幾口菜,不悅地道:“愣著干什么?快替我把酒滿上,你們這酒的味道也太淡了,只怕喝上十幾二十壺都醉不倒人?!?/br> 一雙纖纖玉手伸了過來,重新在他面前放了個青瓷杯,褐色的液體從壺嘴中注入杯中,一股淺淺的青梅酸味撲鼻而來。 藺北行愣了一下,猛地回頭一看,蕭阮神情淡淡地看著他:“酒喝多了傷身,還是喝杯梅子茶醒醒酒吧?!?/br> “你……你怎么來了?”藺北行頓時有點(diǎn)口吃了起來。 “夫君心里不高興,借酒澆愁,我身為妻子,居然毫不知情,自然該自省吾身,前來請罪。”蕭阮冷冷地道。 藺北行急了:“是誰在你面前胡說八道的?我只是和朋友約著喝個酒而已,哪里借酒澆愁了?” “朋友呢?”蕭阮斜睨了他一眼。 “我也納悶?zāi)?,怎么還不來?”藺北行硬著頭皮道,“莫不是有了事來不了了?真是混賬,也該遣人送個信——” 話未說完,門被推開了。 幾個姑娘魚貫而入,一個個都十四五歲的年紀(jì),長得清麗可人、身段妖嬈,齊齊到了藺北行跟前行禮:“王爺,我們來了。” 藺北行張口結(jié)舌:“你……你們……走錯地方了吧?” “沒有啊,”為首的那位姑娘笑意盈盈,一邊說著一邊就要上來斟酒,“這西南難道還有第二位王爺不成?我們是特意來伺候王爺?shù)陌??!?/br> 蕭阮的臉色刷地一下白了:“這就是你約的朋友?那可是我打擾王爺了,是我的不是?!?/br> “沒有!我沒有約她們!”藺北行急出了一身冷汗,大喝了一聲,“誰叫你們過來的?如此膽大妄為,其罪當(dāng)誅!” 姑娘們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首:“王爺饒命……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來替王爺解解悶、唱唱小曲的……” 包房里一陣雞飛狗跳。 三林酒樓的秦老板飛一樣地跑來了,賀平寧、楊澤沖也都跟著進(jìn)來了,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質(zhì)問的質(zhì)問、解釋的解釋,兜了好大一圈這才把事情弄清楚了。 原來,賀平寧讓小二找秦老板買字去了,這小二是新來沒多久的,不認(rèn)識王爺,秦老板一聽火了,罵了小二有眼不識泰山,聽說王爺心情不好,便自作主張,去歌館里叫了幾個當(dāng)紅的姑娘來唱小曲,算是賠罪。 賀平寧在樓下等了半天沒見到老板,便親自去找了,這一來一去的,姑娘們便進(jìn)了包房鬧出這么一出事情來。 一炷香后,鬧騰了好一會兒的包房終于重新安靜了下來,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了藺北行和蕭阮。 藺北行小心翼翼地替蕭阮斟了一杯梅子茶,賠笑著道:“看看,我是冤枉的吧? “王爺不喝酒了嗎?”蕭阮挖苦道,“我可是今日才知道,王爺不僅是個悶嘴葫蘆,還是個難得一見的醋精,看到一封托著轉(zhuǎn)交的信,便生了氣了,一個人來喝酒解悶。哦,是不是更早以前就生氣了?是我給慕師兄也備了年禮的時候?還是我沒有準(zhǔn)備禮物給你的時候?” 藺北行垂下頭來,乖乖地認(rèn)錯:“是我錯了,我接到這封信,心里堵得慌,便出來喝酒解悶了。可我萬萬沒有生你的氣的意思,更沒有疑心你的念頭?!?/br> 蕭阮定定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輕吐出了一口濁氣:“那日送禮,我讓你看禮單,你是不是根本沒看清楚?” 那一日藺北行為了裝作大方,只是瞥了一眼,的確沒看細(xì)看。 蕭阮這么一提,難道是送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那些禮品,禮單上的落款都是你和我的聯(lián)名,”蕭阮淡淡地道,“我自問并無不妥,你若是還要心里憋悶,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br> 藺北行愣住了,半晌之后,他誠懇地道:“不,不憋悶了,是我太小心眼了?!?/br> “慕師兄為人高潔,把寫給我的信托你轉(zhuǎn)交,必定是為了避嫌,我猜想若不是有什么要事,他也不會寫信給我,”蕭阮凝視著他,“為了不讓你心有芥蒂,那封信我沒有拆,特意帶過來和你一起看,好讓你瞧一瞧,我和慕師兄到底有沒有什么行差踏錯的事情,省得你心里一直惦記?!?/br> 藺北行羞愧萬分,連連搖頭:“不用,我真的不憋悶了,阮meimei,以后我若是再生悶氣,你就——” 蕭阮從懷里取出信來,當(dāng)場撕開了封口,朗聲讀了起來:“蕭師妹,見字如面。京城一別之后,甚是想念,不知你在西南是否安好,想必靖安王如此煞費(fèi)心機(jī)娶了你,必定能待你如珠似寶,護(hù)你周全……” 蕭阮聲音頓了頓。 藺北行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慕呈青這話,簡直是在打他的耳光。 他拽住了蕭阮的手用力一拉,蕭阮踉蹌了一步,跌入了他的懷里。他低聲求饒:“阮meimei,你別念了……” 蕭阮把臉埋在了他的胸膛里,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藺北行心頭發(fā)慌,捧起她的臉來一看,蕭阮的眼圈紅了。 藺北行呆了半晌,只覺得心臟都被一只無名的手揉捏得疼了起來。他后悔莫及,猝然在蕭阮的眼睫上親了一下,神情鄭重地道:“日后我若是心里有什么事情,一定和你坦誠以待,絕不相瞞,也絕不再自己一個人喝悶酒,如果我違背此話,讓我——” 嘴被掩住了,蕭阮定定的看著他,輕聲道:“藺大哥,我信你?!?/br> 一場小風(fēng)波終于過去,兩人依偎在一起,看著慕呈青的來信。 果不其然,慕呈青寫信過來的確有事。他在信中把自己的近況提了幾句后,便話鋒一轉(zhuǎn),問及當(dāng)日給大長公主治病的神醫(yī),說是他的嫡母也得了此病,不良于行,遍訪名醫(yī)也沒能改善,想這位神醫(yī)指教一下,若是能夠撥冗前來京城,那便更好了。 整封信的字里行間有著坦蕩蕩的掛牽,卻沒有半句曖昧之語。 藺北行忍不住唾棄起自己的小心眼來,連忙亡羊補(bǔ)牢:“我讓段琪安先去一封信指點(diǎn)一下,等過完年,看看段琪安家里能不能騰出空來去一趟京城,順便也好替祖母再養(yǎng)養(yǎng)身子?!?/br> 蕭阮點(diǎn)頭說好,眉宇間卻還有幾分郁郁之色。 藺北行搜腸刮肚想了一會兒,腦中忽然靈光一現(xiàn),神秘地問:“對了,還有,我剛才買了一副書法,你猜是誰的?” “誰?”蕭阮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好奇地問。 “賀平寧,”藺北行精神抖擻地叫了一聲,繼續(xù)亡羊補(bǔ)牢以展示自己非一般的氣度:“把我新買的那副字拿進(jìn)來給王妃瞧瞧!阮meimei,我特意為你買的,你看了一定會喜歡的。” 作者有話要說:藺北行:如何?我大度吧?情敵的畫都買下來送給阮meimei。 眾小天使:(ˉ▽ ̄~)切~~ **本章留言的都送紅包一個。 第90章 片刻之后,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賀平寧面無表情地把慕呈青的那幅字放在了藺北行和蕭阮的面前。 蕭阮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又驚又喜:“是慕師兄的字!藺大哥你從哪里找來的?” 藺北行頗為自得地吹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酒樓里掛著我瞧見了便買了,雖然他這字也不過如此,但誰讓他是你師兄呢,你喜歡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