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因果循環(huán)，老天看的清呢！

    “老夫人，求您了，兒媳們給您磕頭了！”兩個(gè)女熱說著，又哭又喊的開始磕頭。

    蘇玉容使一個(gè)眼色，讓靜云將她們二人扶起來，她們卻不肯起來，竟然跪在這里哀求逼迫。

    蘇玉容嘆口氣，“先不說如今他們二人已經(jīng)上路，走了很遠(yuǎn)。就說他們給我下毒這件事，你們也知道的，已經(jīng)鬧到了圣上面前。當(dāng)今圣上最重仁孝，得知這件事后震怒，親自查看案卷，監(jiān)督大理寺刑判，最重定為流放涼州。”

    她說著，目光平靜的落在二人身上：“去涼州，是圣意，別說我，就算是老爵爺能起來走動(dòng)，這件事也再無轉(zhuǎn)圜余地！所以如今，你們來求我也是沒用的，還不如去寺廟多求求菩薩?！?/br>
    “再者，如今我身子不好，府里以后就你們二人當(dāng)家吧，過兩日我會讓老管家將庫房鑰匙，賬冊，家產(chǎn)單底。都交予你們的，若沒別的事兒，就去吧，我累了?！?/br>
    “母親，老夫人……真的沒有法子了嗎？”

    蘇玉容搖搖頭：“圣意不可違?！?/br>
    兩個(gè)女人一臉絕望的出了玉園的大門，慢慢的往前走，老大媳婦兒陳氏抬手揉揉眉心，嘆氣說：“看來，真的沒辦法了……”

    老兒媳婦兒楊氏哭著點(diǎn)點(diǎn)頭：“圣意啊，誰敢說個(gè)不字？如今，也真的只能，多求菩薩保佑他們能回來了！”

    陳氏聞言心頭憤怒：“若不是老太婆惡毒遲遲不肯交出爵位來，相公又何至于出此下策？還連累了二弟……弟妹，終究是我們夫妻，對不起你們……可以后沒有男人在，也只能你我二人相互扶持了！”

    楊氏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幽幽看向遠(yuǎn)方：“但愿他們能回來……”

    楊氏回到院子里后，就見兒子又是一身傷的回來了，頓時(shí)便掉了眼淚，上前急忙問：“兒啊，怎么又弄的一身傷？那些人又欺負(fù)你了？”

    封華忠點(diǎn)點(diǎn)頭，憤恨的一雙眼血紅：“那些小雜碎，得空就罵我是jian佞之后，夫子不在就和起伙來打我，一個(gè)個(gè)的……總有一天，我要一個(gè)個(gè)殺了他們！”

    楊氏聞言抱著十二歲的兒子哭的厲害：“我可憐的兒子，這一切都是那個(gè)死老太婆造成的，若是她肯早早的交出爵位，你爹又何至于落的這樣下場呀！”

    封華忠嘴角血痕忽然狠戾，是啊，這一切都是那死老太婆的錯(cuò)！憑什么讓我來承受？我為什么要挨打！

    夜，窗外寒風(fēng)呼嘯，玉園上下一片漆黑寂靜，靜云守在蘇玉容的床邊，地上鋪著厚被子，她挨著爐子睡，隨時(shí)準(zhǔn)備幫著蘇玉容起夜。

    屋內(nèi)只有一支燭火照映著，很是昏暗，房門悄無聲息的開了，一個(gè)身影瞧瞧的進(jìn)來了。

    封華忠輕手輕腳的走了進(jìn)來，慢慢的靠近了蘇玉容的床前，看著床上的老人，狠戾的咬著牙，慢慢抬起了手中的匕首！

    封于修白天睡得多，晚上睡的不是很熟，隱約覺得屋里進(jìn)了風(fēng)涼涼的，就緩緩睜開眼，誰知，一眼就看見對面床前，那個(gè)舉著匕首的影子！

    “啊啊啊?。。?！”他瞬間大聲的叫起來：蘇玉容危險(xiǎn)！

    封華忠沒想到吵醒了祖父，叫聲嚇得他差點(diǎn)腿軟，可目光落在蘇玉容那雙略帶驚詫與害怕的雙眼上時(shí)，憤怒的血一下沖上了頭頂，手中的匕首，在靜云的尖叫聲中，狠狠扎了下去！

    “??！”蘇玉容痛的眼前一黑，一下就暈厥了過去！

    “啊啊??！”封于修大叫著：快來人！

    “封華忠！你居然敢來行刺老夫人，你想死是不是？”靜云驚慌的尖叫著，一腳將封華忠狠狠踹開！

    封華忠看著蘇玉容疼暈過去，肩膀上然然流出的血，雙眼瞪的極大，渾身顫抖著，在丫鬟沖進(jìn)來的時(shí)候，拔腿就跌跌撞撞的跑了！

    “老夫人！老夫人！快去請大夫！”靜云大聲的哭喊著，拿著帕子不停的擦著蘇玉容肩上的血，害怕的手都在抖！

    李大夫來的挺快，看著匕首插在肩頭，眉頭使勁兒擰著，又叫人連夜請了三個(gè)大夫來同商議過后，才艱險(xiǎn)的將匕首弄出來，可也因?yàn)榈⒄`的時(shí)間，蘇玉容流了半床的血，血都滴在了地上！

    封于修瞪大眼珠看著那血，看著蘇玉容沉睡不醒，心里從未有過的慌亂：蘇玉容，你不會死的，一定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哭

    第28章

    蘇家人來的很快，得知蘇玉容被封華忠刺傷，全家震怒，來之前就派蘇文揚(yáng)去找巡城營的人，滿城搜捕封華忠，陳氏在得知兒子刺殺老夫人未果逃竄的事情之后，急的昏死過去被人救醒之后就來到了玉園跪著。

    蘇玉容昏迷了三天才醒來，臉上一丁點(diǎn)的血色都無，睜開眼的那一瞬，甚至看不清人影。

    蘇廷寧先拉住她的手，雙眼紅腫，嗓子都啞了：“小姑姑，您終于醒了……您要是再不醒，我都要去砍那畜生的狗頭了！”

    蘇玉容虛弱的說不出話來，肩膀疼的厲害，看著他輕輕張口，嗓子啞了：“算了……咳咳……”

    在一邊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面容枯槁的陳氏聞言，哇的一聲哭出來：“兒媳多謝老夫人，多謝老夫人寬恕那個(gè)孽子，多謝老夫人……”

    蘇廷寧聞聲憤怒的回頭看著陳氏怒吼：“我小姑姑心慈人善，我可不是好脾氣的！你那畜生兒子小小年紀(jì)就跟他爹一樣歹毒，若不給他個(gè)教訓(xùn)，以后定是為禍四方的禍害！文揚(yáng)，那小畜生如今即已捉拿歸案，就不能讓他在牢里待得太輕松，你去，叫他也好好嘗嘗這刀劍刺骨之痛！”

    “是父親，兒子這就去！”

    陳氏一聽立馬跪著爬過來，拽著蘇廷寧的袍子，哭的撕心裂肺：“蘇大人，蘇大人求您了，我就這一個(gè)兒子，一個(gè)兒子呀，求您留他一條命啊，我給你磕頭了！”

    蘇廷寧一把將袍子拽回來，憤怒的看著陳氏：“你最好趕緊從玉園滾出去，若繼續(xù)在這里哭嚎不止，我當(dāng)即就能叫人揪掉那小畜生的腦袋！”

    陳氏不敢在大聲哭泣，卻也不走，跪在蘇玉容的床前使勁兒磕頭，頭都破皮出血了。

    蘇玉容實(shí)在是不忍心看，拍拍蘇廷寧的手：“罷了罷了，叫文揚(yáng)教訓(xùn)一下算了，留他一條命吧，我也沒死不是？”

    “小姑姑！不可姑息養(yǎng)jian！將來定會為禍四方！”

    蘇玉容虛弱痛苦的皺著眉：“他畢竟還是個(gè)孩子，嚇一嚇就行了……我累了……”

    蘇廷寧見蘇玉容疼的不能說話，怒瞪著陳氏：“小姑姑心善，愿意留你兒子一條命，你滿意了嗎？還不快滾！”

    陳氏聞言，立馬擦擦眼淚，拖著疲憊的身子去刑部大牢。

    蘇廷寧看著蘇玉容疲憊的昏睡過去，嘆口氣，揉揉太陽xue起身，準(zhǔn)備出去歇一會兒，經(jīng)過封于修床前，看著他那雙眼盯著小姑姑，很是哀傷，不禁冷哼一聲：“老不死的，你讓我姑姑一輩子傷心難過，如今你的兒子給我姑姑下毒，孫子將我姑姑刺傷，你姑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遇上你這一家人！真恨不得一刀結(jié)果了你！”

    封于修聞言目光看著蘇廷寧，啊啊兩聲：是啊，我生了惡毒的兒子，惡毒的兒子生了惡毒的孫子，一切罪魁禍?zhǔn)灼鋵?shí)是我……那就殺了我吧，我絕無怨言。

    蘇廷寧看著他那視死如歸的樣子，冷哼一聲：“想死？想解脫？呸！做夢！我才不會因?yàn)槟闩K了我蘇家人的手！”

    蘇玉容這一次受傷，流太多的血，更是敗了她本就中毒虛弱的身子，冬日里傷口本就愈合的慢，一日日的養(yǎng)著，她又疼又苦的躺在床上，真想早點(diǎn)死。

    蘇家人那邊生怕這里再出任何變故，輪流在這里伺候著，直到蘇玉容能勉強(qiáng)撐起身子坐著，才硬是將他們攆走。

    畢竟娘家那邊上面有二哥那個(gè)老的，下面一堆小的都得人天天看著，照顧著，怎么能讓孩子們天天在自己這里守著，又要上朝處理公事，又要回來守著她，廷寧他們都年紀(jì)大了，怎么撐得住……

    封于修看著蘇玉容，虛弱又痛苦的咳嗽著，他心里煩躁著急：倔老太婆，天天喝藥非要少喝兩口，難怪你身子遲遲不好，比三歲孩子還不聽話。

    蘇玉容都懶得看他一眼了，也更是沒力氣折騰他了，一天天的，自己活著都很累了，根本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心力，在關(guān)注他一丁點(diǎn)。

    反倒是封于修，一天天，看著她的時(shí)間，越來越多。

    很多時(shí)候他也在想，若是年輕時(shí)，她脾氣能不那么驕縱，自己能不那么高傲自大，能夠稍微忍著對方一點(diǎn)，稍微寬容一點(diǎn)，是不是現(xiàn)在年老的時(shí)候，也不會落的這樣彼此都仇恨又可憐的地步？

    若是他們感情尚算過得去，她再生一個(gè)兒子，像她一樣是非分明，仁善豁達(dá)，忠厚孝順，她也不至于，如今老了病在床上，身邊無一至親至信之人……

    他作為一個(gè)男人，一家之主，和結(jié)發(fā)妻子斗氣一輩子，他也有錯(cuò)啊……

    可蘇玉容卻不知道他會反思，不知道他已心中有愧，只聽著他啊啊的叫聲，連眼皮也不想動(dòng)。

    靜云進(jìn)屋來，給爐子加了炭后，這才來到床前，給越來越虛弱，越來越懶怠挪動(dòng)的蘇玉容，倒了一杯溫茶：“老夫人，喝點(diǎn)茶吧?！?/br>
    蘇玉容已經(jīng)極其虛弱了，臉色泛著青灰色，雙眼渾濁，沖著靜云輕輕搖頭：“不渴?！?/br>
    靜云嘆口氣，將茶杯放在一旁，給她掖了掖被角，這才看著她，緩緩開口：“昨夜，柳氏死了。”

    蘇玉容一聽，疲憊將要閉上的雙眼緩緩睜開，目光很是平靜，“死了就死了吧，喪事交給她兩個(gè)兒媳辦?！?/br>
    靜云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出去了。

    蘇玉容這才看著對面的老東西，瞇眼一笑，聲音低?。骸袄喜凰赖?，你的愛妾死了，傷心嗎？”

    封于修看著她，一聲不吭：不傷心，每個(gè)人都會死，或早或晚罷了。

    蘇玉容見他既不傷心，也不喊叫，搖頭嘆息道：“好歹也是陪了你半輩子的女人，人死了你卻一滴眼了也不給人家流，真是薄情?！?/br>
    “……”封于修歪嘴顫了顫：薄情就薄情吧，反正，人都死了。

    “咳咳……”蘇玉容又咳起來了，自從受傷后，她身子虛弱的禁不住一切小病痛，隨便一點(diǎn)風(fēng)寒，著涼，就會咳嗽的整夜睡不著。

    封于修聽著她咳嗽不停的吃藥卻不見好，心情復(fù)雜，意識到她或許是……大限將至。

    第29章

    他就這么躺在床上，看著她一把年紀(jì)了，吃藥時(shí)候哭，身上難受的時(shí)候哭，咳嗽咳的睡不好覺也哭，他心里覺得她其實(shí)挺可憐的。

    有時(shí)候想到女兒，她哭的止不住，每當(dāng)這個(gè)時(shí)候，蘇玉容都會叫九兒來打他，拿布鞋打……他雖疼，但看著她那快死的樣子，就生不起氣來。

    天氣越來越冷了，蘇玉容越來越虛弱了，一天有大部分時(shí)間都在床上躺著睡，也吃不下什么飯，蘇廷寧兄弟幾個(gè)帶著各自的妻子，天天輪番的來照顧，生怕她有個(gè)萬一。

    封于修每天看著她形容枯槁，起不來床，像自己一樣吃喝拉撒都由人伺候，他心中空落落的。

    一開始中風(fēng)，他覺得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動(dòng)不能說，多可憐，那時(shí)候蘇玉容還天天的折磨自己，打自己，他天天都恨蘇玉容，恨不得她死。

    可是現(xiàn)在看著蘇玉容和自己差不多的樣子，他覺得心里悶悶的，蘇玉容被他生出來的子孫們，折騰成了這樣，本來健健康康的老太太，能像她二哥一樣活到八十多歲，可現(xiàn)在……怕是今年冬天，她都撐不過去了。

    心里，心里……真的有點(diǎn)，不舍得……

    他看著對面，緩緩的張開嘴，輕聲的啊啊著：蘇玉容，別著急死行不行，多陪陪我也好啊……

    靜云端著熱粥進(jìn)來坐在床邊，蘇玉容虛弱的搖了搖頭，不想吃。

    靜云嘆口氣將粥放在了一旁，給她掖了掖被子，輕聲說：“陳氏把那孽畜接回來了，文揚(yáng)公子廢了他兩條腿，也算給他教訓(xùn)了?！?/br>
    蘇玉容沒多余力氣管那些事了，艱難的伸出手拉住靜云，“等我死后，找個(gè)好人家嫁過去，生個(gè)孩子……”

    靜云頓時(shí)落了淚，“老夫人別說這個(gè)了，您只要好好養(yǎng)著，一定能好起來的?！?/br>
    蘇玉容疲憊不堪的笑笑，她好不了了，熬不了幾天了……

    這一日，外頭下了大雪，蘇玉容半醒半睡，渾渾噩噩的，似乎聽見九兒在哭。她努力的睜開眼，恍惚看見屏風(fēng)外，站著兩個(gè)身影，小聲的說著什么，她聽不太真切，隱約聽見阿瑜什么的。

    又過了一陣，廷茂媳婦兒來了，見她醒了，笑著坐到床邊來，問：“小姑姑，想喝點(diǎn)熱粥嗎？”

    蘇玉容搖搖頭，抓著廷茂媳婦兒的手，沙啞著嗓子問：“我剛才好像聽見，你們說阿瑜怎么了？”

    廷茂媳婦兒笑容有點(diǎn)不太自然，卻拍拍她的手，“哦，是阿瑜姑姑讓他小兒子來問，老夫人身子如何了?！?/br>
    阿瑜……蘇玉容只是病了，不是傻了，她出了這么大的事兒，阿瑜怎么沒來見自己一次？

    她能從廷茂媳婦兒那一丁點(diǎn)不自然的神色中，看出點(diǎn)不對勁兒來，當(dāng)即便緊緊攥著她的手，語氣堅(jiān)定：“阿瑜怎么不親自來？你叫人派了馬車，去把阿瑜接過來陪我說話，我想她了，想跟她說說話?！?/br>
    廷茂媳婦兒眼眶酸澀，卻極力忍著，深深呼吸后才又強(qiáng)撐笑意說：“小姑姑，今日外頭下了大雪，又冷又滑的，您就別折騰阿瑜姑姑了，我陪您說話還不行嗎？”

    “不行，我就要阿瑜，我都好久沒見她了，我今天一定要見到她，一定要……”蘇玉容說著，想到了那種可能性，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心口劇痛，揪著衣領(lǐng)哭：“快去，叫阿瑜來呀……”

    廷茂媳婦兒一見她激動(dòng)的快要喘不過氣來，登時(shí)也慌的哭起來：“小姑姑您別哭，您保重身子，阿瑜姑姑只是傷寒了，只是小病痛并不嚴(yán)重，等過幾日她身子好點(diǎn)了，我親自去請姑姑來陪您說話行不行？”

    “她病了……”蘇玉容哭著，心慌的厲害，撐著身子就要起來，嘴里說著：“阿瑜病了，我要去看看她，廷茂媳婦兒，快去備馬車，我要親自去看看才放心……”

    廷茂媳婦兒見勸不住，哭了起來，外頭守著的靜云槐兒也進(jìn)來，皆是一副雙眼通紅的樣子，蘇玉容一看她們的模樣，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