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正南皺眉。

    廁間的燈光在頭頂,他一半面孔被額前的頭發(fā)覆上陰影。他看著江蔓，“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比誰都清楚?！?/br>
    江蔓揉了揉發(fā)癢的眼角,搡開他的手,要離開這里。路正南看著她的后頸,沒忍住,將她又拉回懷里。他與她耳鬢廝磨，低聲道：“不如你教教我？”

    江蔓屏息聽著外面的動靜,不敢喘大氣，耳尖發(fā)癢，她用胳膊推著他。“我才疏學(xué)淺,教不起你這個壞人——還有，你怎么老是喜歡在廁間堵我，這里消毒水的味道好難聞……”

    他在她耳畔笑,笑聲低沉，斷斷續(xù)續(xù)，深深淺淺，入了她耳腔，氣息讓她癢到捂住耳朵。

    他掰正她的肩膀，叫她抬起目光與他相視，“你可以教教我怎么跟你純粹一點。”他知道，她缺信任缺忠誠，可這段關(guān)系見不得光，甚至都不知道算不算感情，信任、忠誠，那是親密之人才該有的，他們之間，誰也不信誰，又何來忠誠一說？

    江蔓在催他，還是用這種事情來催他，聰明又愚蠢得可愛。

    他對她，如今是又愛又恨，做不到昔日冷漠。他教出來的貓兒，真的反過來咬他了，咬的不輕不重，卻癢到他心口，她還不自知——或許自知了，以此為刃，隨時準備著在他心上留下爪痕。

    江蔓懶得跟他咬文嚼字。

    倆人不能在此久留。

    路正南先離開，確定外面沒人了才發(fā)信息叫她離開。

    夜里風(fēng)涼。

    路正南看著江蔓，不忘提醒她晚上別喝冷的。也許是因了他每次的監(jiān)督照顧，她改掉了喝冷的習(xí)慣。江蔓心情怪異，什么都沒說，與他相反方向離開。

    路正南回去后，將智能科技活動大會后續(xù)事情全權(quán)交給楊詠希處理。楊詠希一時困惑：“老板？你要離開？”

    “嗯?！甭氛蠈⑽闯橥甑臒煹诌M煙灰缸，直到它滅了為止。他看了眼楊詠希，又說：“這段時間，中梁那邊，關(guān)子瑜的消息要確認，不能出一絲差錯。”

    “老板，梁仲杰也在這兒，你這樣離開……”

    路正南拿過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肩上，“梁仲杰你不用管，谷希成會搞定他?！?/br>
    楊詠希不再多問。路正南二次破產(chǎn)，二次東山再起，她都是親眼見證的，正因為親眼見證過，她百分百信任自己的老板，也是無條件支持他。亦是老板，亦是朋友。

    “對了，有沒有比較適合散心的地方旅游？”路正南忽然問。

    楊詠希愣了愣，問：“老板，你不留這兒是想去旅游散心？”

    “嗯。”

    楊詠希笑了，“老板，你該散心的時候你不去散心，不該散心的時候你要散心，真奇怪。”她想了想，說：“散心的話，云南不錯?！?/br>
    “云南？”路正南沒去過云南，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可玩的。楊詠希也知道，所以她立即說：“老板，我以前去過云南，也做過旅游攻略，我回去翻翻，我發(fā)郵件給你?！?/br>
    “好，謝謝?！?/br>
    楊詠希還是覺得奇怪，打電話問港生，港生直言什么都不知道，這樣的說法讓楊詠希更懷疑老板是否談戀愛了，但是平時又沒見到他和什么人接觸過。

    楊詠希離開后，路正南便打電話聯(lián)系谷希成，讓他想辦法讓梁仲杰明天離開燕市，無論以什么借口。谷希成在那邊用粵話罵了幾句后又問他理由，路正南沒回答直接掛了電話。

    夜里，江蔓和梁仲杰都回去了。

    隔天上午九點鐘左右，梁仲杰收拾東西離開。

    江蔓驚了幾秒，心想不會真是路正南做的事情吧？

    梁仲杰見她錯愕，以為她是舍不得自己出遠門。他走過去，親她臉頰：“我會早一點回來的?！?/br>
    江蔓干笑：“你忙吧，不用管我?！?/br>
    梁仲杰走之前，硬是要她親，江蔓干脆沖他發(fā)起小脾氣，像路正南說的那樣，讓男人可以縱容的小脾氣——梁仲杰難得見她發(fā)脾氣，心情大好，便放過她。

    聽著外面的車聲，江蔓松了口氣。她坐在沙發(fā)上，捧著手機等著。等了有一會兒了，她驚覺自己似乎在期待，期待路正南的回應(yīng)。真是無恥，她忍不住罵自己。

    手機沒響，門鈴響了。江蔓以為梁仲杰又折回來了，急忙忙收好手機，起身去開門。門外的人不是梁仲杰，是路正南，她被嚇住了，遲遲沒反應(yīng)過來。她萬萬沒想到路正南膽子這么大，居然敢進她家門。路正南摘下墨鏡，別在胸前口袋上。

    他進了屋，江蔓在他身后斥責(zé)他?！澳阒恢罆腥丝匆姷模　?/br>
    “沒關(guān)系，你可以說我是來修東西?！?/br>
    路正南打量著她和梁仲杰的家，視線落在鞋架上，兩個人的鞋子整整齊齊擺放著；陽臺那邊，是他們兩個人的衣服；這屋內(nèi)的一切切都是他們倆人的——這一切切讓他不舒服，他卻還要知道更多。

    路正南這樣光明正大，江蔓無法適應(yīng)。

    他回頭看她，問她：“你睡哪？”

    江蔓知道他的意思，沒好氣地回答：“我跟他分房睡的?！?/br>
    路正南眉頭一挑，視線掃到墻面上掛著的結(jié)婚照，還有壁柜上擺著的合照……

    “走吧?！?/br>
    江蔓訝異：“你是認真的？”

    “不然你以為你老公為什么會離開？”他端著手腕看腕表，“何啟森那邊我?guī)湍阏埣倭恕！?/br>
    “你太擅作主張了吧！”

    路正南轉(zhuǎn)身，將她擁進懷里，怕她反感自己的安排，于是柔聲安撫：“散散心吧，我怕你難受?！?/br>
    他將她的情況與馬思思說過，失眠、壓力、過于壓抑多多少少都會讓她本就失眠的情況而更嚴重。

    沒人跟她說這樣的話——我怕你難受。誰會怕她難受啊？哪有人像眼前這個男人顧及她的感受？她靜默了幾秒，問他去哪。

    “云南，要是不喜歡的話，別的地方也行?！?/br>
    江蔓準備去收拾東西，他拉住她，說：“不用收拾了，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br>
    “衣服總要帶的吧?！?/br>
    “我給你買。”

    江蔓打了他一下，“我不花你的錢?！?/br>
    路正南握著她的手，單手摟過她肩膀，親她額頭。“阿蔓，聽我一次話，好不好？”

    江蔓最后還是被他哄到了商場。路正南挑衣服的品位不比何美杉差，他喜歡江蔓穿得漂亮。他挑了幾件裙裝讓她去試。試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好幾件都是低領(lǐng)，都能看到下面一條線了。她正拉著衣服后背拉鏈時，路正南忽然掀開簾子闖了進來。

    “你干什么呀？”

    路正南瞇起眼睛看著她。

    真漂亮，他心想。深v領(lǐng)口，漂亮的鎖骨下的肌膚——他嘗過這里的味道，她的肌膚都泛著甜意。只是，脖頸光禿禿的，單調(diào)了點。

    他上前，她便往后退，直至后背貼上冰涼的鏡子，肩膀一縮。他拉開她的手，她低聲道：“路正南，你別亂來！”

    路正南笑著睨了她一眼，“我還是要臉的。”公共場合，別人都有眼睛，他不至于變態(tài)到讓自己和江蔓的親密暴露在人前。

    他幫她拉上拉鏈，眼睛一直放在她身上，挪不開，也不愿意挪開。他從褲兜里拿出一條長形盒子，在她面前打開，拿出一條鎖骨鏈。

    他欲要給她戴上時，她搖頭拒絕。

    “我找人訂做的，材質(zhì)不會磨皮膚的?！彼粗难劬φf。

    江蔓抬眸對上他灼人的目光。狹窄的試衣間，氣氛曖昧。他給她戴上鎖骨鏈，修長的手指觸及她鎖骨，食指在鎖骨上，隔著肌膚，輕輕敲了下，沿著鎖骨慢慢撫至她的頸窩點，輕輕按下去。

    江蔓緊張，呼吸——

    他看著她的細頸，手指按在她的頸窩點上，感知著她呼吸時帶來的顫動。她咽動一下，他都能看到她脖頸肌一緊一松。

    她也看著他，他眼角都沾著笑意，亦柔亦蕩。

    這世上的男人千姿百態(tài)，但像路正南這樣的斯文敗類，她覺得是寥寥無幾。

    他叫她有時候沒辦法正常呼吸。

    他的目光、他的手指、他的笑意……隨時都會讓她產(chǎn)生錯覺。

    她失神之際，聽到他說話：

    “怎么這么嬌？戴個東西還這么挑?！?/br>
    她聽出他話里的笑意，惡聲惡氣道：“你才是呢，你變態(tài)，連我不戴項鏈的毛病你都知道。”

    路正南微微彎了膝蓋，與她平視。他用灼人的目光鎖著她，對著她下唇輕輕吻了吻?！鞍⒙?，女孩子如果學(xué)不會自信，那就打扮得漂亮一點，這話是我媽經(jīng)常對我妹說的。”

    江蔓目光顫了顫。

    路正南笑笑，握住她的手，“好了，衣服都按你尺寸挑的，不用再試了?！?/br>
    他拎著紙袋出去時，順便買了兩頂同款的帽子。他給她戴上，又怕她熱，拉下她手腕上的發(fā)圈給她綁好馬尾。

    她戴著帽子，遮了一小半面孔。穿著與平時風(fēng)格不同，她也稍稍不用擔(dān)心有人認出她，也就任由路正南牽著她的手。

    兩人到了機場，幾個小時后便到了昆明。

    到了酒店已是傍晚，溫度下降了不少，半邊天空都是火紅晚霞。兩人在酒店待了一會兒，路正南拉著她出去。

    昆明的夜晚不像燕市那樣冷清。

    江蔓愛吃辣，路正南也縱容她一次，帶著她去南屏街夜市，各種小吃美味，幾乎都對得上江蔓的口味。路正南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江蔓吃到辣極了，路正南皺眉，給她買水。

    她知道他吃不了辣，還故意喂他吃。

    路正南眉頭一皺，看著眼前腥辣的食物，毫不猶豫拒絕。

    “過了今天，不許再吃辣了?！?/br>
    她壓低聲音，喊了他一聲“姘夫”，笑說：“你管得真多?！?/br>
    她額頭、鼻尖都溢出汗來了。路正南沉沉吸了口氣，搖頭無言，拿出手帕給她擦汗。他穿得是白襯衫，衣襟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了污漬。江蔓看了一眼，伸手要揩時，路正南側(cè)過身，不讓她用臟兮兮的手碰自己的衣服，“吃你的?！?/br>
    江蔓看了他一眼，“出來玩，還穿得這么古板?！?/br>
    路正南嫌棄她手上帶著辣味，路上也就不牽她手了，可是她老是找機會跑。路正南沉著臉，抓著她胳膊，帶著她找了個地方洗手，但里面沒有洗手液，他硬是給她搓了好幾次手指。

    江蔓皺著眉，“路正南！疼！”

    他呼吸一滯，放柔力度?！澳愎室馊俏沂遣皇牵俊?/br>
    “好不容易有機會讓你不舒服，我干嘛要放過？”江蔓氣呼呼地瞪他。

    他哼笑，洗好手后，抽了幾張紙巾擦干水跡后才拉著她離開便利店。

    夜市好吃的多，好玩的也多。小攤上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兩人走走停停。路正南享受此刻，光明正大，她也不用慌，自由自在。他在她臉上看到的笑容也越來越多。終于不用只看照片了，他心想。

    江蔓拉著他蹲下，看著水缸里的彩色小魚。

    路正南毫不客氣道：“買了沒用，你養(yǎng)不活?！?/br>
    江蔓瞪了他一眼，“我看看不行嗎？”說完，起身，甩開他的手一個人往前走。路正南握了握空蕩蕩的手，她甩開他手的那一瞬間，手空了，心也空了幾秒鐘。他追上她的腳步，重新牽上她的手。

    她越甩手，他便越握得更緊。

    坐公交車，順便欣賞這個城市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