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可是你連燈謎都沒猜出來。你沒有競價的資格?!敝祚粹x說。 “誰說我沒猜出來,這不是無人問津嗎。我心里知道,只是晚說出來而已?!蓖跹帕空f。 “你這人這不是不講道理嗎?”張成說。“胡攪蠻纏?!?/br> “兄弟,胡攪蠻纏我是有苦衷的,我想要一盞這樣的燈很久了,我家兄弟就我一個人沒有,再不抓緊以后更沒有,這讓我怎么抬得起頭。”王雅量回頭就是訴起苦來,他在宮中行走,自然見過內侍官長什么樣,懷疑眼前搭話這男子是內侍官,王雅量驚訝的看著他認識的侍衛(wèi),“你們這一幫子人還挺特殊哈?!?/br> 侍衛(wèi)已經有心無力,虛弱的笑笑,大兄弟,這往后的造化得看你自個兒了。 “抓拐子,抓拐子了?!比巳褐型蝗挥幸宦暺鄥柕暮艟嚷?。王雅量轉身就跑,跑兩步覺得不對,把侄子從肩膀上抱下來扔給認識的侍衛(wèi),“齊大,你等會幫我把我侄子送我家去,敢來安定坊拐人,我非打的這拐子六親不認不可?!?/br> 王雅量說話間就不見了蹤影。朱翊鈞還有閑暇的說一句,“六親不認不是這么用的?!?/br> 齊大抱著軟乎乎的孩子,人都僵直了,王玉清抬頭看他,“叔叔,我家就在前面?!?/br> “你叔叔也是心大,不怕我們拐了你去。”朱翊鈞起了逗弄小孩的心思就說到。 “你們都是叔叔認識的人啊?!蓖跤袂逭f?!笆迨鍟业轿业摹!?/br> 因為有人拐子,燈市有些慌亂,朱翊鈞讓人往里走幾步,他拿著燈,“你們先把孩子送回去,等會就回宮了?!?/br> “這位官人?!币坏狼謇涞呐晱暮髠鱽恚娜她R齊轉身,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不高不矮的個子,窈窕的身姿,鵝蛋臉兒,杏仁眼水汪汪的此刻直視著他們,被人注視也不驚慌,大大方方的行了半禮,“我眼見這位官人抱著的孩童有些眼熟,與各位卻是眼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失禮前來問詢?!?/br> 王玉清看見她,“姑姑?!币慌ざさ膹凝R大身子上下來,跑向王容與,王容與蹲身問他怎么回事,叔叔呢。王玉清雖小,口齒伶俐,三下兩下就把話說清楚了,叔叔帶他來找姑姑做的燈,聽說有人拐子就抓人拐子去了,把他留給這個他認識的人,“姑姑,這個叔叔叫齊大?!?/br> 王容與站起身,這次對著齊大,蹲膝行了全禮,“謝齊大哥護我侄兒周全。” “我父兄都去抓人拐子了,此刻不便,日后定下帖請齊大哥過府一聚,屆時定會好好感謝?!蓖跞菖c說。要不怎么也不怪王雅量沖動,原本王偉王厚德王雅量都護著家中女眷,一聽坊里有人拐子,三下兩下就不見了蹤影,王容與怕出了差池,忙和兩個嫂嫂一起帶著祖母往街邊上走,不要被來往的人沖撞到。 家中男人突然不見,本就驚慌,又瞥眼看見孫子被陌生人抱著,老太太和曾氏急火火就要要上前,還是王容與掃了一眼制止了,“這些人穿著體面,怕不是什么壞人,三哥再莽撞,也不至于把清兒扔個陌生人,許是認識的人,咱們這么上前萬一人家是一片好心,豈不傷心。” 最后王容與讓嫂子們陪著祖母,她上前來問。也幸好沒有莽撞。 “啊,沒有的事,也不是什么打緊的事?!饼R大何曾和別人家這樣年歲的姑娘直接對話,,臉上頓時火燒,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 王容與又禮數(shù)周全的沖四個人都行禮告辭,牽著王玉清要往回走。 “姑姑,那個叔叔拿走的燈是你做的嗎?”王玉清搖著王容與的手問。 王容與回頭看一眼朱翊鈞手里提著的燈,那人雖身著普通,但余下三人都隱隱成拱衛(wèi)之勢,怕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為安全計,王容與搖頭,“不是的。” “王大姑娘?!笔責羧嗽瓬惽叭タ礋狒[了,這回轉回來,“你的燈已經被人拿走了,是個大善人,扔了銀角子呢?!?/br> “這是那人寫的謎底,我瞧著字也寫的挺好看的。”守燈人爽快的把朱翊鈞寫的無人問津的字條遞給王容與。 王容與一下子如芒刺在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第五章 李太后宣母親進宮,“娘,最近宮外可有什么傳言?” “關于陛下的傳言。”李太后問。 “可是有誰在娘娘面前說什么了?”李母,武清侯夫人問,因為生了好女兒,人生后半段日子都過的養(yǎng)尊處優(yōu)。 “陛下出宮暗訪,民間是什么反應?”李太后問。 “諸多坊都摩拳擦掌想要開燈市,燈做的好,能引來陛下親臨呢?!崩钅刚f,“陛下年輕,愛熱鬧,娘娘不用多加勸誡,這是人之常情,等他再大些,你便是趕著他他去看熱鬧,他也不去了?!?/br> “私自出宮,實在膽大妄為?!崩钐笳f。 “娘娘何苦如此剛硬,便是母子情分都要消磨了不少?!崩钅笝嗟?。 “可他不是普通的兒子,他是陛下啊?!崩钐髧@氣道,“所以我殫精竭慮,生怕哪里教的不好,無顏去見先帝,及朱家的列祖列宗。” “娘娘已經做的很好了。陛下也做的很好。”李母說。 “安定坊那盞三千兩的燈?”李太后問。 “有傳言是說這三千兩燈是被陛下買走的,但是朝中如此安靜,自然都知道和陛下并不不相干。”李母說,“民間就喜愛這種傳聞?!?/br> “聽說那花燈是個姑娘做的?!崩钐笳f,“母親回去相看一眼,若是個好姑娘,莫讓她被傳言耽擱了?!?/br> “娘娘自小就心善,如今更是慈愛?!崩钅刚f。 武清侯夫人下帖子請王家三個姑娘過府參宴,雖說這樣的請?zhí)麄€安定坊有五四家都收到了,那天該有十余個小姑娘要去武清侯家做客。 但崔氏認定,這場聚會就是沖著王芷溪來的,其他人都是掩飾,一邊著急忙活的找人來給女兒做新衣裳打首飾,一邊捂著胸口對身邊的心腹說,“我兒真要入宮去了?” “都驚動武清侯了,必定是太后知曉了?!毙母雇瑯蛹?,“其實二姑娘那樣的人品樣貌,也只有皇宮才配的呢。” “可是若是進了宮,以后就見不著了?!贝奘险f。 “哎呦,我的奶奶。”心腹說,“你看李太后,如今想見母親了就召母親進宮,這是嫁到哪家去也沒有這么隨意和方便的了。二姑娘的造化在后頭呢?!?/br> 崔氏帕子抵嘴,掩飾下不由自主的翹起的嘴角,好像女兒進宮獨得圣寵,誕下皇子,最后端坐慈寧宮就在眼前了。“趕緊去打聽打聽,武清侯夫人喜歡什么樣的?還有李太后的喜好?!贝奘蠈π母拐f。 相比崔氏的心花怒放,老太太這邊就平和的多。她叫來王容與,“太太給你做新衣服了嗎?” “春季的衣服還不到時間做呢?!蓖跞菖c說。 “這不是要出去赴宴,總得做身宴客的衣服?!崩咸f。 “過年做的衣服都還只上過一次身,新著呢。再說,”王容與笑,“不過是去武清侯府,沒什么緊張的?!?/br> “是吶,沒什么了不起的,就當是普通去人家里做客,自然就好。不要想著他是李太后母家?!崩咸f,王容與一直是挨著她坐,臉圓圓的,一看就健康,透著討人喜歡的夫妻,她捏捏王容與的手,“祖母想著那么點大的寶兒一下就長大了,要出嫁了,真舍不得。那么點大的花骨頭,祖母一點一點養(yǎng)大的。” “還早著呢,祖母擔心什么?!蓖跞菖c笑說。 “也不早了?!崩咸f,“本來今年也要相看了,只是皇帝大婚要采選,民間婚配停止,少不得得等陛下大婚后才好相看?!?/br> “一定要千挑萬選給我寶兒找個如意郎君?!崩咸f,“寶兒喜歡什么樣的。” “我聽祖母和爹的?!蓖跞菖c說。 “雖然陛下拿走的是你的花燈,”老太太說,她也想不通皇帝怎么就拿走了寶兒的燈。但還是不想孫女有什么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是這個世上,有哪個女人不想嫁給皇帝呢?尤其現(xiàn)在皇帝青春正盛。 “祖母?!蓖跞菖c說?!叭菖c心里明鏡似的,祖母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陛下拿走的是誰的燈,誰也不知道,難道容與還會拿出去夸嘴嗎?” “現(xiàn)在外頭都傳皇帝是拿走了你二meimei的燈,她進宮比不進宮好??扇羰撬隽嘶叔?,地位就遠勝與你了?!崩咸f。王容與笑著止了這個話頭,“祖母你知道,我并不在意這個。這個人的生活,個人的造化,顧好自己就行,與旁人相攀,不過是徒增煩惱。二meimei,我也盼她好,就算有一日姐妹相見,我得蹲膝行禮,那又如何。” “是祖母小瞧寶兒了。”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女人是否過的幸福,和婆家的身份有一定關系,但不絕對。祖母的小姐妹中也有嫁的很好的,但能嫁給你祖父,我一直都覺得幸福。即便是他早早就走了。” 王容與輕輕的倚著祖母。她的婚姻她也曾認真想過。受過一夫一妻教育的女性怎么面對一夫多妻的制度,各種結果都反復推構,著實苦惱了許久。總是不嫁比嫁更難,嫁人是一定要的。好在時日見長,她見識多了也知道有和夫君恩愛兩不疑沒有妾侍的,也有和夫君面合神離,相敬如冰未曾同房的。 左右只要選個一起生活的伙伴,不抱愛情希望,還是能安穩(wěn)度過一生。王容與早做了決定,能碰到就是福氣,沒碰到也要保持尋常心。 曾氏帶著布料來看王容與,見她還是該看書看書,該練字練字,一點心境變化都沒有,“meimei這心性我真是服了?!?/br> “嫂嫂怎么過來了?”王容與起身相迎。 “我這去年有人送了一匹水藍的蛟綃紗,我現(xiàn)在是穿不了這鮮亮的顏色,就給你送過來了?!痹险f,“我那繡娘空著,可要喚來給你幫忙?” “嫂子還年輕,怎么就把條條框框把自己框住,明明還是一朵嬌花誰說就穿不了鮮亮的顏色了?!蓖跞菖c笑說?!吧┥┑暮靡馕倚念I了,只是我又不要做新衣?!?/br> “去武清侯府赴宴,不做新衣裳?”曾氏說,“會不會怠慢了? “這有什么好怠慢了,沒頭沒腦的把不認識的人叫去家里赴宴,實在是無禮至極。若不是李太后母家,得罪不得。我才難得給她臉面,早就托病不去了。”王容與招手讓丫頭抱著布料走近來些,摸了摸料子,“這顏色,這布料,做個夏天衣裳再好不過了。嫂子還是拿回去吧,若是自己不用,給清兒做個小衫也涼爽?!?/br> “他那有呢,我拿出來的東西還能拿回去不成?meimei這不是磕磣我。”曾氏說,“雖然無禮,許是宮里李太后的意思呢?所以是必要去的?!?/br> “是啊?!蓖跞菖c說?!靶∶窬褪沁@點身不由己?!?/br> 王容與接下了布料,讓人從庫房里尋摸出一套青花瓷器來,“我聽聞嫂嫂娘家喜歡青花瓷器,這還是二哥從前去江西游學,在那有名的地方買了許多瓷器,送了一套青花纏枝牡丹的,我不愛青花,一直收著,嫂嫂不嫌棄就拿回去使吧?!?/br> “我來送東西還拿一大堆回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來占小姑子便宜呢。”曾氏笑說。 “嫂嫂的心和我的心坦蕩蕩的,怕什么別人說。”王容與說。 孫氏是個文靜性子,是王載物老師的女兒,成親不過幾月,處處透著新媳婦的拘謹,王載物從外頭回來,看見媳婦在拿著庫房冊子皺眉,“這是怎么了,誰讓你煩惱了?” 孫氏往里坐了坐,讓王載物坐在她身側,“這不是武清侯夫人下了帖子,我看見大家都在熱火朝天的準備,但是母親沒有想做新衣的準備,就想著看我能有什么能幫助大meimei的?!笨墒撬貋韺σ轮罪椂疾簧闲模迠y中也是書籍文房四寶的多。 “大meimei你不用擔心,她那好東西多著呢,再說,還有祖母呢。”王載物說。 “總歸是我的心意。”孫氏說,“我也是嫂子啊,看著大嫂和大meimei那樣親近,我亦甚是羨慕?!?/br> “大嫂那是和meimei相處的時間長了。”王載物說,見孫氏更低落,是啦,大meimei也不能一直在家中,孫氏和容與相處的時間怎么也長不了了。 “總歸是你的心意,就是你端碗白水過去,容與也會像吃蜜一樣好好享用的?!蓖踺d物說。他meimei可是天下第一知心人。 “你還能不能有個正經?!睂O氏瞪他。大嫂拿著好布料去,她端碗水去嗎? “哎,你不是喜歡合香嗎?”王載物說,“帶著香料去找她吧,說不定她還會找你一起玩。” “meimei也會合香嗎?”孫氏眼睛一亮。 “她不會?!蓖踺d物說,“但她應該會喜歡?!?/br> 最后孫氏忐忑不安的拿著自己合的一丸香過去了,寒暄過后孫氏拿出一個小錦盒“我這也沒什么好東西,年前按著方子配了一丸花蕊夫人衙香,我聞著味道不差,只是到底沒聞過正經的花蕊夫人衙香,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味道?!睂O氏細聲細氣的說。 “花蕊夫人衙香,這可是已經失傳了的香方?!蓖跞菖c說,接過錦盒打開,里頭有一粒拇指大的烏核香丸,王容與湊到鼻尖細細的品位,“二嫂好厲害。這個味道好好聞?!?/br> “當不得什么,還是有個大致的香方子,余下幾分就慢慢磨,慢慢試。”孫氏被夸贊有些不好意思,“我從前在閨中無事就愛琢磨香方??上КF(xiàn)在香道已經沒落,許多香方都失傳了。只能盡心收集市面上的香方?!?/br> 王容與聞了又聞,不舍放下?!岸┎挥媒閼?,想想從前香方都是各府摻著掖著,哪有現(xiàn)在你想收集就能收集的方便。再說,二嫂若能配出這世上獨一無二的香,香方也能流世?!?/br> 孫氏捂嘴笑說,“那我可沒有那么厲害?!?/br> “二嫂已經很厲害了。若二嫂有空,我能去跟二嫂學合香嗎?”王容與期待的說,孫氏現(xiàn)在感慨香道沒落,等再過了幾百年,何止是沒落,是世人連提起都茫然,香氛,直接買就好了,還自己做,神經病吼。 可是獨一無二只屬于自己的香,對女子來說真是莫名的誘惑力啊。 “等你二哥出門我就沒什么事了?!睂O氏說?!癿eimei喜歡,我明天就帶著香料過來找meimei?!?/br> “嫂嫂待我真好?!蓖跞菖c說。 孫氏走時,王容與讓人送了一套墨硯,孫氏推說不要,王容與說,“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嫂子不要就是嫌棄我?!睂O氏只能收好回去,回去一看都是好的墨,對王載物說,“給meimei送禮日后壓力更大了?!?/br> “你就是端碗白水過去,meimei回禮也是送這個?!蓖踺d物說,“誰叫她知道我們兩都好這個呢。” 第六章 朱翊鈞拿著燈心情很好的回宮了,到了乾清宮,換了衣服,朱翊鈞把燈掛在顯眼處,把著燈來看。 “陛下,這燈也沒什么稀奇地方呀?”張成不解,在他看著,這燈是滿篇的鬼畫符。 “你不識貨?!敝祚粹x說,他自小被教導念書寫字,這寫字以周正為上,習的一手好楷,但是朱翊鈞心里卻是極推崇草書的,“草書大家很多,世人追捧的也很多,但這位和朕眼光一致,喜歡懷素大家?!敝祚粹x說?!斑@字寫的妙,非三九苦練真功夫寫不來這份揮灑自如?!?/br>